世說新語 于2021年12月5日从维基文库导出 提示:本文的主题不是魏晉世語。 世説新語 (四部叢刊本) 世説新語 (四庫全書本)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目録 全覽 序 序 上巻上 德行第一 言語第二 上巻下 政事第三 文學第四 中巻上 方正第五 雅量第六 識第七 中巻下 賞譽第八 品藻第九 規箴第十 捷悟第十一 夙惠第十二 豪爽第十三 下巻上 容止第十四 自新第十五 企羡第十六 傷逝第十七 棲逸第十八 賢媛第十九 解第二十 巧第二十一 寵禮第二十二 任誕第二十三 簡傲第二十四 下巻下 排調第二十五 輕詆第二十六 假譎第二十七 黜免第二十八 儉嗇第二十九 汰侈第三十 忿狷第三十一 讒險第三十二 尤悔第三十三 紕漏第三十四 惑溺第三十五 仇第三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6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序 劉應登序 晉人樂曠多奇情,故其言語文章別是一色,《世説》可覩已。《説》爲晉作,及漢魏者,其耳。雖典雅不如左氏《國語》,馳騖不如諸國策,而淸微簡遠,居然玄勝。概舉如衞虎渡江,安石教兒,鋒似沈滑稽,又冷類入人夢思,有味有情,之愈多,嚼之不見。蓋時諸公剸以一言半句爲終身之目,未若來人士俛焉下筆,始定名。臨川善述,更自髙簡有法。反正之評,戾實之載,豈不或有?亦當頌之,使與諸書行也。晩淺俗,柰解人正不可得。嗚呼!人言江左淸談遺事,槃槃一老出其戲力,尚足辦此百萬之敵,茲非談之宗歟?抑吾取其文,而非論其人也。丙戌長夏,病思無聊,因手校家本精滅。其長註,間疎其滯義。明年以授梓,迺五月既望梓成。 耘廬劉應登自書其端,是爲序 袁褧序 嘗載記所述晉人話,言簡約玄澹,爾雅有韻。世言江左善淸譚,今閲《新語》信乎其言之也。臨川撰爲此書,掇綜叙,明暢不繁。孝標所注能收録諸家小史,分釋其義,詁訓之賞見髙似孫《緯》。家藏宋本是放翁校刋本,謝湖躬耕之暇,手披心寄,自謂可觀,爰付梓人,傳之同好。因嘆昔人論司馬氏之祚亡淸談,斯言也,無乃過甚矣乎!竹林之儔,希慕沂樂;蘭亭之集,詠歌堯風。陶荊州之勤敏,謝東山之恬鎭。解《莊》《易》則輔嗣、平叔擅其宗;析梵言則道林、法深領其乘。或詞冷而趣逺,或事瑣而意奥。風旨各殊,人有興。王茂弘祖士雅之流,通氣峻,心翼王室。又班班載諸册簡,是可非之者哉?《詩》不乎「濟濟多士,文王以」。以瑯琊王之渡江,諸賢弘贊之力爲多,非強説也。夫諸賢晤言率遇藻裁,遂爲終身品目,故類以標格相髙,玄虛成習,一時雅尚,有東京厨俊之流風焉。然曠達拓落,濫觴莫拯,取譏世教,撫巻惜之。此諸賢不無遺憾焉耳矣!刻成序之,嘉靖乙未歳立秋日也。 呉郡袁褧撰 德行第一 陳仲舉言爲士則,行爲世,登車攬轡,有澄淸天下之。〈《汝南先賢傳》曰:「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有室荒蕪不掃除,曰:『大丈夫當爲國家掃天下。』値漢桓之末,閹豎用事,外戚豪橫。及拜太傅,與大將軍竇武謀誅宦官,反爲所害。」〉爲豫章太守,至,〈《海内先賢傳》曰:「蕃爲尚書,以忠正忤貴戚,不得在,遷豫章太守。」〉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謝承《漢書》曰:「徐字孺子,豫章南昌人。淸妙髙跱,超世絶俗。前爲諸公所,雖不就,及其死,萬赴。常豫炙鷄一,以綿漬酒中,㬥以裹鷄,徑到所赴冢隧外,以水漬綿,米飯,白茅爲,以鷄置前。酹酒畢,留謁即去,不見喪主。」〉主簿白:「群情欲府君先入廨。」陳曰:「武王式商容之閭,席不暇煖;〈許叔重曰:「商容,殷之賢人,老子師也。」車上跽曰式。」〉吾之禮賢,有何不可!」〈袁宏《漢紀》曰:「蕃在豫章,爲獨設一榻,去則懸之,見禮如此。」〉 周子居常:「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生矣。」〈子居別見《典略》曰:「黃憲字叔度,汝南愼陽人。時論者『顏子生』。而族出孤鄙,父爲牛醫。潁川荀季和執憲手曰:『足下吾師也。』見袁奉髙曰:『卿國有顏子,知之乎?』奉髙曰:『卿見吾叔度邪?』戴良少所服下,見憲則自降簿,悵然若有所失。母問:『汝何不樂乎?從牛醫兒所來邪?』良曰:『瞻之在前,忽焉在,所謂良之師也。』」〉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髙,〈《續漢書》曰:「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泰少孤,年二十,行學至成皋屈伯彦精廬。乏食,衣不蓋形,而處約味道,不改其樂。李元禮一見稱之曰:『吾見士多矣,無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爲作碑,曰:『吾爲人作銘,未嘗不有慚容,唯爲郭有道碑頌無愧耳。』初,以有道君子。泰曰:『吾觀象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辭以疾。」《汝南先賢傳》曰:「袁宏字奉髙,愼陽人。友黃叔度童齒,陳仲舉家巷。太尉掾,卒。」〉車不停軌,鸞不輟軛。詣黃叔度,乃彌日信宿。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淸,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泰別傳》曰:「薛恭祖問之,泰曰:『奉髙之器,譬諸汎濫,雖淸易挹也。』」〉 李元禮風格秀整,髙自標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爲己任。〈薛瑩《漢書》曰:「李膺字元禮,潁川襄城人。抗淸妙,有文武雋。遷司隸校尉,爲黨事自殺。」〉進之士,有其堂者,皆以爲登龍門。〈《三秦記》曰:「龍門,一名河津,去長安九百。水懸絶,龜魚之屬莫能上,上則化爲龍矣。」〉 李元禮嘗嘆荀淑、皓〈《先賢行狀》曰:「荀淑,字季和,潁川潁陰人也。所拔韋褐芻牧之中,執案刀筆之吏,皆爲英彦。舉方正,補朗陵侯相,所在流化。皓字季明,潁川長社人。父、祖至德著名。皓髙風承世,除林慮長,不之官。人位不足,天爵有。」〉曰:「荀君淸識難尚,君至德可師。」〈《海内先賢傳》曰:「潁川先輩,爲海内所師者:定陵陳叔、潁陰荀淑、長社皓。少府李膺宗此三君,常言:『荀君淸識難尚,陳至德可師。』」〉 陳太丘詣荀朗陵,貧儉無役。〈陳寔字仲弓,潁川許昌人。爲聞喜令、太丘長,風化宣流。〉乃使元方將車,〈《先賢行狀》曰:「陳紀字元方,寔長子也。至德絶俗,與寔髙名著,而弟諶又配之。毎宰府召,羔鴈成群,世號『三君』,百城皆圖畫。」〉季方持杖從。長文尚小,載箸車中。既至,荀使叔慈應門,慈明行酒,六龍下食。〈張璠《漢紀》曰:「淑有八子:儉、鯤、靖、燾、汪、爽、肅、敷。淑居西豪,縣令苑康曰,『昔髙陽氏有子八人』,遂署其爲『髙陽』。時人號曰『八龍』。」〉文若亦小,坐箸厀前。時太史奏:「眞人東行。」〈檀道鸞《續晉陽秋》曰:「陳仲弓從諸子造荀父子,時德星聚,太史奏:『五百賢人聚。』」〉 客有問陳季方〈《海内先賢傳》曰:「陳諶字季方,寔少子也。識博達,司空掾公車,不就。」〉:「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髙,下有不測之深;上爲甘露所霑,下爲淵泉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髙,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也!」 陳元方子長文有英,〈《魏書》曰:「陳群字長文,祖寔,嘗謂宗人曰:『此兒必興吾宗。』及長,有識度。其所善,皆父黨。」〉與季方子孝先,〈《陳氏譜》曰:「諶子忠,字孝先。州不就。」〉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決,咨太丘。太丘曰:「元方難爲兄,季方難爲弟。」〈一作「元方難爲弟,季方難爲兄」。〉 荀巨伯遠看友人疾,〈《荀氏家傳》曰:「巨伯,漢桓帝時人也。亦出潁川,未詳其始末。」〉値胡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遠來相視,子令吾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行邪?」賊既至,謂巨伯曰:「大軍至,一郡盡空。汝何男子,而敢獨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以我身代友人命。」賊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遂班軍而還,一郡獲全。 華歆遇子弟甚整,雖閒室之内,嚴若朝典。〈《魏》曰:「歆字子魚,平原髙唐人。」《魏略》曰:「靈帝時,與北海邴原、管倶學相善,時號三人爲一龍。謂歆爲龍頭,原爲龍腹,爲龍尾。〉陳元方兄弟恣柔愛之道,而二門之,兩不失雍熙之軌焉。 管、華歆共園中鋤菜,〈《傅子》曰:「字幼安,北海朱虚人,齊相管仲之也。」〉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魏略》曰:「少恬靜,常笑邴原、華子魚有仕宦意。及歆爲司徒,上書讓。聞之笑曰:『子魚本欲作老吏,故榮之耳。』」〉 王朗毎以識度推華歆。〈《魏書》曰:「朗字景興,東海郯人,魏司徒。」〉歆日,〈《禮記》曰:「天子大八,伊耆氏始爲。,索也。歳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五經要義》曰:「三代名:夏曰嘉平,殷曰淸祀,周曰大,總謂之。」晉博士張亮議曰:「者,合聚百物索饗之,歳終休老息民也。者,祭宗廟五祀。《傳》曰:『,接也。』祭則新故交接也。秦漢以來,之明日爲祝歳,古之遺語也。」〉嘗集子燕飲,王亦學之。有人向張華説此事,張曰:「王之學華,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王隱《晉書》曰:「張華字茂先,陽人也。累遷司空,而爲趙王倫所害。」〉 華歆、王朗倶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歆輒難之。朗曰:「幸尚寬,何爲不可?」賊追至,王欲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爲此耳。既已納其自,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華嶠《譜敘》曰:「歆爲下邽令,漢室方亂,乃與同士鄭太等六七人避世。自武關出,道遇一丈夫獨行,得與倶。皆哀許之。歆獨曰:『不可。今在危險中,禍福患害,義猶一也。今無故受之,不知其義,若有進退,可中棄乎?』衆不忍,卒與倶行。此丈夫中道墮井,皆欲棄之。歆乃曰:『已與倶矣,棄之不義。』卒共還,出之而別。」〉 王祥事母朱夫人甚謹,〈《晉諸公贊》曰:「祥字休,琅邪臨沂人。」《祥世家》曰:「祥父融,娶髙平薛氏,生祥。繼室以廬江朱氏,生覽。」《晉陽秋》曰:「母數譖祥,屢以非理使祥,弟覽輒與祥倶。又虐使祥婦,覽妻亦趨而共之。母患,方盛寒冰凍,母欲生魚,祥解衣將剖冰求之,會有處冰小解,魚出。」蕭廣濟《孝子傳》曰:「祥母忽欲黃雀炙,祥念難卒致。須臾,有數十黃雀飛入其幕。母之所,必自奔走,無不得焉。其誠至如此。」〉家有一李樹,結子殊好,母恆使守之。時風雨忽至,祥抱樹而泣。祥嘗在別床眠,母自往闇斫之。値祥私起,空斫得被。既還,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請死。母是感悟,愛之如己子。〈虞預《晉書》曰:「祥以母故,陵遲不仕。年向六十,刺史呂虔檄爲別駕,時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寔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累遷太保。」〉 晉文王稱阮嗣宗至愼,毎與之言,言皆玄遠,未嘗臧否人物。〈《魏書》曰:「文王諱昭,字子上,宣帝第二子也。」《魏氏春秋》曰:「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阮瑀子也。宏達不羈,不拘禮俗。兗州刺史王昶請與相見,終日不得與言。昶愧嘆之,自以不能測也。口不論事,自然髙邁。」李康《家誡》曰:「昔嘗侍坐先帝,時有三長史倶見,臨辭出,上曰:『爲官長當淸、當愼、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受詔。上顧謂吾等曰:『必不得已而去,斯三者何先?』或對曰『淸固爲本』。問吾,吾對曰:『淸愼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愼乃爲大。』上曰:『辦言得之矣,可舉近世能愼者誰乎?』吾乃舉故太尉荀景倩、尚書董仲達、射王公仲。上曰:『此諸人者,温恭朝夕,執事有恪,亦各其愼也。然天下之至愼者,其唯阮嗣宗乎!毎與之言,言及玄遠,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愼乎!』」〉 王戎:「與嵇康居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康集敘》曰:「康字叔夜,譙國銍人。」王隱《晉書》曰:「嵇本姓溪,其先避怨徙上虞,移譙國銍縣。以出自會稽,取國一支,音同本奚焉。」虞預《晉書》曰:「銍有嵇山,家其側,因氏焉。」《康別傳》曰:「康性含垢藏瑕,愛惡不爭懷,喜怒不寄顏。所知王濬在襄城,數百,未嘗見其疾聲朱顏。此亦方中之美,人倫之勝業也。」《文章敘録》曰:「康以魏長樂亭主婿遷郎中,拜中散大夫。」〉 王戎、和嶠同時遭大喪,倶以孝稱。王鷄骨支床,和哭泣備禮。〈《晉諸公贊》曰:「戎字濬,琅邪人,太保祥宗族也。文皇帝輔政,會之曰:『裴楷淸通,王戎簡要。』即倶爲掾。晉踐祚,累遷荊州刺史,以平呉功,封安侯。」《晉陽秋》曰:「戎爲豫州刺史,遭母憂,性至孝,不拘禮,飲酒食肉,或觀棊弈,而容貌毀悴,杖而起。時汝南和嶠,亦名士也,以禮法自持。處大憂,量米而食,然憔悴哀毀,不逮戎也。」〉武帝謂劉仲雄曰:「卿數省王和不?聞和哀苦過禮,使人憂之。」〈王隱《晉書》曰:「劉毅字仲雄,東萊掖人,漢城陽景王也。亮直淸方,見有不善,必評論之。王公大人,望風憚之。僑居陽平,太守杜恕致爲功曹,沙汰郡吏三百人。三魏僉曰:『但聞劉功曹,不聞杜府君。』累遷尚書、司隸校尉。」〉仲雄曰:「和嶠雖備禮,神氣不損;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臣以和嶠生孝,王戎死孝。陛下不應憂嶠,而應憂戎。」〈《晉陽秋》曰:「世祖及時談以此貴戎也。」〉 梁王、趙王,〈朱鳳《晉書》曰:「宣帝張夫人生梁孝王彤,字子徽,位至太宰。桓夫人生趙王倫,字子彝,位至相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裴令公〈《晉諸公贊》曰:「裴楷字叔則,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從弟也。父徽,冀州刺史,有雋識。楷特精易義。累遷河南尹、中書令,卒。」〉歳請二國租錢數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或譏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損有,補不足,天之道也。」〈《名士傳》曰:「楷行己取與,任心而動,毀譽雖至,處之晏然,皆此類。」〉 王戎:「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與之言,理中淸遠,將無以德掩其言!」〈《晉陽秋》曰:「祥少有美德行。」〉 王安遭艱,至性過人。裴令往之,曰:「若使一慟果能傷人,濬必不免滅性之譏。」〈《禮》曰:「居喪之禮,毀瘠不形,視不衰,不勝喪,乃比不慈不孝。」孝經曰:「毀不滅性,聖人之教也。」〉 王戎父渾有令名,官至涼州刺史。〈《世語》曰:「渾字長源,有望。歴尚書、涼州刺史。」〉渾薨,所歴九郡義故,懷其德惠,相率致賻數百萬,戎悉不受。〈虞預《晉書》曰:「戎由是顯名。」〉 劉道眞嘗爲徒,〈《晉百官名》曰:「劉寶字道眞,髙平人。」徒,罪役作者。〉扶風王駿〈虞預《晉書》曰:「駿字子臧,宣帝第十七子,好學至孝。」《晉諸公贊》曰:「駿八歳爲散騎常侍,侍魏齊王講。晉受禪,封扶風王,鎭關中,爲政最美。薨,贈武王。西土思之,但見其碑贊者,皆拜之而泣。其遺愛如此。」〉以五百疋布贖之,既而用爲從事中郎。當時以爲美事。 王平子、胡毋彦國諸人,皆以任放爲達,或有裸體者。〈《晉諸公贊》曰:「王澄,字平子,有達識,荊州刺史。」《永嘉流人名》曰:「胡毋輔之字彦國,泰山奉髙人,湘州刺史。」王隱《晉書》曰:「魏末阮籍,嗜酒荒放,露頭散,裸袒箕踞。其貴子弟阮瞻、王澄、謝鯤、胡毋輔之之徒,皆祖述籍,謂得大道之本。故去巾幘,脱衣服,露惡,同禽獸。甚者名之爲通,次者名之爲達也。」〉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爲乃爾也!」 郗公値永嘉喪亂,在鄕甚窮餒,鄕人以公名德,傳共飴之。公常攜兄子邁及外生周翼二小兒往食。鄕人曰:「各自困,以君之賢,欲共濟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是獨往食,輒含飯著兩頰邊,還吐與二兒。得存,同過江。〈《郗別傳》曰:「字道徽,髙平金鄕人。漢史大夫郗慮也。少有體正,耽思經籍,以儒雅著名。永嘉末,天下大亂,饉相望,冠帶以下,皆割己之資供。元皇爲領軍,遷司空、太尉。」《中興書》曰:「兄子邁,字思遠,有世略。累遷少府、中護軍。」〉郗公亡,翼爲剡縣解職歸,席苫公靈床頭,心喪終三年。〈《周氏譜》曰:「翼字子卿,陳郡人。祖奕,上太守。父優,車騎咨議。歴剡令、靑州刺史、少府卿,六十四而卒。」〉 顧榮在洛陽,嘗應人請,覺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輟己施焉;同坐嗤之。榮曰:「豈有終日執之,而不知其味者乎?」遭亂渡江,毎經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問其所以,乃受炙人也。〈《文士傳》曰:「榮字彦先,呉郡人。其先越王句踐之支庶,封顧邑,子孫遂氏焉,世爲呉著姓。大父雍,呉丞相。父穆,宜都太守。榮少朗雋警,風穎標徹,歴廷尉正。曾在省與同僚共飲,見行炙者有異常,乃割炙以噉之。趙王倫篡位,其子爲中領軍,逼用榮爲長史。及倫誅,榮亦被執。凡受戮等輩十有人。或有救榮者,問其故。曰:『某省中受炙臣也。』榮乃悟而嘆曰:『一餐之惠,恩今不忘,古人豈虚言哉!』」〉 祖光祿少孤貧,性至孝,常自爲母炊爨作食。〈王隱《晉書》曰:「祖納字士言,陽遒人,九世孝廉。納諸母三兄,最治行操,能淸言,歴太子中庶子,廷尉卿。避地江南,温嶠爲光祿大夫。」〉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爲中郎。〈《王乂別傳》曰:「乂字叔元,琅邪臨沂人。時蜀新平,二將作亂,文帝西之長安,乃爲相國司馬,遷大尚書、出督幽州諸軍事、平北將軍。」〉有人戲之者曰:「奴倍婢。」祖:「百奚亦何必輕五羖之皮邪?」〈《楚國先賢傳》曰:「百奚字凡伯,楚國人。少仕虞,爲大夫。晉欲假道虞以伐虢,諫而不,奚乃去之。」《説苑》曰:「秦穆公使賈人載虞,諸賈人買百奚以五羊皮。穆公觀,怪其牛肥,問其故,對曰:『飲食以時,使之不暴,是以肥也。』公令有司沐浴衣冠之。公孫支讓其卿位,號曰『五羖大夫』。」〉 周鎭罷臨川郡還都,未及上住,泊靑溪渚。〈《永嘉流人名》曰:「鎭字康時,陳留尉氏人也。祖父和,故安令。父震,司空長史。」《中興書》曰:「鎭淸約寡,所在有異績。」〉王丞相往看之。〈《丞相別傳》曰:「王導字茂弘,琅邪人。祖覽,以德行稱。父裁,侍史。導少知名,家世貧約,恬暢樂道,未嘗以風塵經懷也。」〉時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狹小,而又大漏,殆無坐處。王曰:「胡威之淸,何以過此!」即啓用爲呉興郡。〈《晉陽秋》曰:「胡威字伯虎,淮南人。父質以忠淸顯。質爲荊州,威自京師往省之。及告歸,質賜威絹一匹。威跪曰:『大人淸髙,何得此?』質曰:『是吾奉祿之,故以爲汝糧耳。』威受而去。毎至客,自放驢取樵爨炊。食畢,隨旅進道。質帳下都督陰齎糧要之,因與爲伴。毎事相助經營之,又進少飯,威疑之,密誘問之,乃知都督也。謝而遣之。以白質,質杖都督一百,除其吏名。父子淸愼如此。及威爲徐州,世祖賜見,與論邊事及平生。帝嘆其父淸,因謂威曰:『卿淸孰與父?』對曰:『臣淸不如也。』帝曰:『何以爲勝汝邪?』對曰:『臣父淸畏人知,臣淸畏人不知,是以不如遠矣。』」〉 鄧攸始避難,道中棄己子,全弟子。〈《晉陽秋》曰:「攸字伯道,平陽襄陵人。七歳喪父母及祖父母,持重九年。性淸愼平簡。」鄧粲《晉紀》曰:「永嘉中,攸爲石勒所獲,召見,立幕下與語,説之,坐而飯焉。攸車所止,與胡人鄰轂,胡人失火燒車營,勒吏案問胡,胡誣攸。攸度不可與爭,乃曰:『向爲老姥作粥,失火延逸,罪應萬死。』勒知遣之。所誣胡厚德攸,遺其驢馬,護送令得逸。」王隱《晉書》曰:「攸以路遠,斫壞車,以牛馬負妻子以叛,賊又掠其牛馬。攸語妻曰:『吾弟早亡,唯有遺民。今當歩走,儋兩兒盡死,不如棄己兒,抱遺民。吾猶當有兒。』婦從之。」《中興書》曰:「攸棄兒草中,兒啼呼追之,至莫及。攸明日兒樹而去,遂渡江,至尚書左射,卒。弟子綏服攸齊衰三年。」〉既過江,取一妾,甚寵愛。歴年訊其所由,妾具説,是北人遭亂,憶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業,言行無玷,聞之哀恨終身,遂不畜妾。 王長豫爲人謹順,事親盡色養之孝。〈《中興書》曰:「王悅字長豫,丞相導長子也。仕至中書侍郎。〉丞相見長豫輒喜,見敬豫輒嗔。〈《文字》曰:「王恬字敬豫,導次子也。少卓犖不羈,疾學尚武,不爲導所重。至中軍將軍。多藝,善隸書,與濟陽江以善奕聞。」〉長豫與丞相語,恒以愼密爲端。丞相還,及行,未嘗不送至車。恒與曹夫人當箱篋。長豫亡,丞相還,登車,哭至門。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王氏譜》曰:「導娶彭城曹韶女,名淑。」〉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達知稱,又與先人至交,不宜説之。」〈《桓彝別傳》曰:「彝字茂倫,譙國龍亢人,漢五更桓榮十世孫也。父穎,有髙名。彝少孤,識明朗,避亂渡江,累遷散騎常侍。」僧法深,不知其俗姓,蓋衣冠之胤也。道徽髙扇,譽播山東,爲中州劉公弟子。値永嘉亂,投跡楊土,居止京邑,内持法綱,外允具瞻,弘道之法師也。以業慈淸淨,而不耐風塵,考室剡縣東二百𡵙山中,同十人,髙浩然。支道林宗其風,與髙麗道人書,稱其德行。年七十有九,終山中也。」〉 庾公乘馬有的盧,〈《晉陽秋》曰:「庾亮字元規,潁川鄢陵人,明穆皇長兄也。淵雅有德量,時人方之夏侯太初、陳長文之倫。侍從父琛,避地會稽,端拱嶷然,郡人嚴憚之。覲接之者,數人而已。累遷西大將軍、荊州刺史。」《伯樂相馬經》曰:「馬白頟入口至齒者,名曰楡,一名的盧。奴乘客死,主乘棄市,凶馬也。」〉或語令賣去。〈《語林》曰:「殷浩勸公賣馬。」〉庾:「賣之必有買者,即害其主。可不安己而移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爲人,古之美談,〈賈誼《新書》曰:「孫叔敖爲兒時,出道上,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見其母,泣。問其故,對曰:『夫見兩頭蛇者,必死。今出見之,故爾。』母曰:『蛇今安在?』對曰:『恐人見,殺而埋之矣。』母曰:『夫有陰德,必有陽報,爾無憂也。』遂興楚朝。及長,爲楚令尹。」〉效之,不亦達乎!」 阮光祿在剡,曾有好車,借者無不皆給。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聞之,嘆曰:「吾有車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車爲?」遂焚之。〈《阮光祿別傳》曰:「裕字思曠,陳留尉氏人。祖略,齊國内史。父顗,汝南太守。裕淹通有理識,累遷侍中。以疾室會稽剡山。金紫光祿大夫,不就。年六十一卒。」〉 謝奕作剡令,〈《中興書》曰:「謝奕字無奕,陳郡陽夏人。祖衡,太子少傅。父裒,吏部尚書。奕少有器,太尉掾、剡令,累遷豫州刺史。」〉有一老翁犯法,謝以醇酒罰之,乃至過醉,而猶未已。太傅時年七八歳,箸靑布絝,在兄膝邊坐,諫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謝太傅絶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文字》曰:「謝安字安石,奕弟也。世有學行,安弘粹通遠,温雅融暢。桓彝見其四歳時,稱之曰:『此兒風神秀徹,當繼蹤王東海。』善行書。累遷太保、録尚書事。贈太傅。」《晉陽秋》曰:「褚裒字季野,河南陽翟人。祖䂮,安東將軍。父治,武昌太守。裒少有簡貴之風,默之稱。累遷江兗二州刺史。贈侍中、太傅。」〉 劉尹在郡,臨終綿惙,聞閣下祠神鼓舞。正色曰:「莫得淫祀!」〈《劉尹別傳》曰:「惔字眞長,沛國蕭人也。漢氏之。眞長有雅裁,雖蓽門陋巷,晏如也。歴司徒左長史、侍中、丹陽尹。爲政務鎭靜信誠,風塵不能移也。」〉外請殺車中牛祭神。眞長答曰:「丘之禱久矣,勿爲煩。」〈包氏《論語》曰:「禱,請也。」孔安國曰:「孔子素行合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 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謝氏譜》曰:「安娶沛國劉耽女。」按:太尉劉子眞,淸潔有操,行己以禮。而二子不,黷貨致罪。子眞坐免官。客曰:「子奚不訓導之?」子眞曰:「吾之行事,是其耳目所聞見,而不放效,豈嚴訓所變邪?」安石之旨,同子眞之意也。〉 晉簡文爲撫軍時,〈《續晉陽秋》曰:「帝諱昱,字道萬,中宗少子也。仁聞有智度。穆帝幼,以撫軍輔政。大司馬桓温廢海西公而立帝,在位三年而崩。」〉所坐床上塵不拂,見鼠行跡,視以爲佳。有參軍見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殺之,撫軍意色不悅,門下起彈;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懷;今以鼠損人,無乃不可乎?」 宣年八歳,園挑菜,誤傷指,大啼。人問:「痛邪?」答曰:「非爲痛也;但身體膚,不敢毀傷,是以啼耳。」〈《宣別傳》曰:「宣字子宣,陳留人,漢萊蕪長丹也。年十歳,能誦詩書。兒童時,手傷改容,家人以其年幼,皆異之。太學博士、散騎常侍,一無所就。年五十四卒。」〉宣潔行廉約,韓豫章遺絹百匹,不受;〈《中興書》曰:「宣家至貧,罕交人事。豫章太守殷羡見宣茅茨不完,欲爲改室,宣固辭。羡愛之,以宣貧,加年疾疫,厚餉給之,宣又不受。」《續晉陽秋》曰:「韓伯字康伯,潁川人。好學,善言理。歴豫章太守、領軍將軍。」〉減五十匹,不受。如是減半,遂至一匹,既終不受。韓與同載,就車中裂二丈與,:「人可使婦無褌邪?」笑而受之。 王子敬病篤,道家上章應首過,問子敬「由來有何異同得失?」子敬:「不覺有事,唯憶與郗家離婚。」〈《王氏譜》曰:「獻之娶髙平郗女,名道茂,離婚。」《獻之別傳》曰:「祖父曠,淮南太守。父羲之,右將軍。中,詔尚姚公主,遷中書令,卒。」〉 殷仲堪既爲荊州,値水儉,食常五,外無肴。飯粒脱落盤席閒,輒拾以之。雖欲率物,亦縁其性眞素。毎語子弟:「勿以我受任方州,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曹其存之!」〈《晉安帝紀》曰:「仲堪,陳郡人,太常融孫也。車騎將軍謝玄請爲長史,孝武説之,俄爲黃門侍郎。自殺袁悅之,上深爲晏駕計,故先出王恭爲北蕃。荊州刺史王忱死,乃中詔用仲堪代焉。」〉 初桓南郡、楊廣共説殷荊州,宜奪殷覬南蠻以自樹。〈《桓玄別傳》曰:「玄字敬道,譙國龍亢人,大司馬温少子也。幼童中,温甚愛之。臨終命以爲嗣。年七歳,襲封南郡公,拜太子洗馬、義興太守。不得,少時去職,歸其國。與荊州刺史殷仲堪素舊,情好甚隆。」周祗《隆安記》曰:「廣字德度,弘農人,楊震也。」《晉安帝紀》曰:「覬字伯道,陳郡人。由中書郎出爲南蠻校尉。覬亦以率易悟著稱,與從弟仲堪倶知名。」《中興書》曰:「初,仲堪欲起兵,密邀覬,覬不同。楊廣與弟佺期勸殺覬,仲堪不許。」〉覬亦即曉其旨,嘗因行散,率爾去下,便不還。内外無預知者,意色蕭然,遠同生之無慍。時論以此多之。〈《春秋傳》曰:「楚令尹子文,氏也。」《論語》曰:「令尹子文,三仕爲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 王射在江州,爲殷桓所逐,奔竄豫章,存亡未測。〈徐廣《晉紀》曰:「王愉字茂和,太原晉陽人,安北將軍坦之次子也。以輔國司馬,出爲江州刺史。愉始至鎭,而桓玄、楊佺期舉兵以應王恭,乘流奄至,愉無防,惶遽奔臨川,爲玄所得。玄篡位,遷尚書左射。」〉王綏在都,既憂戚在貌,居處飲食,毎事有降。時人謂爲試守孝子。〈《中興書》曰:「綏字彦猷,愉子也。少有令譽。自王渾至坦之,六世盛德,綏又知名,時冠冕,莫與爲比。位至中書令、荊州刺史。桓玄敗,與父愉謀反,伏誅。」〉 桓南郡〈玄也〉既破殷荊州,收殷將佐十許人,議羅企生亦在焉。〈《玄別傳》曰:「玄克荊州,殺殷道護及仲堪參軍羅企生、鮑季禮,皆仲堪所親仗也。」〉桓素待企生厚,將有所戮,先遣人語:「若謝我,當釋罪。」企生曰:「爲殷荊州吏,今荊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顏謝桓公?」〈《中興書》曰:「企生字宗伯,豫章人。殷仲堪初請爲府功曹,桓玄來攻,轉議參軍。仲堪多疑少決,企生深憂之,謂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事必無成。成敗天也,吾當死生以之。』及仲堪走,文武無送者,唯企生從焉。路經家門,遵生紿之曰:『作如此分別,何可不執手?』企生回馬授手,遵生便牽下之,謂曰:『家有老母,將欲何行?』企生揮泣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内,有忠與孝,亦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路待之。企生遙呼曰:『今日死生是同,少見待!』仲堪見其無脱埋,策馬而去。俄而玄至,人士悉詣玄,企生獨不往而營理仲堪家。或謂曰:『玄性猜急,未能取卿誠節,若遂不詣,禍必至矣!』企生正色曰:『我殷侯吏,見遇以國士,不能共殄逆,致此奔敗,何目就桓求生乎?』玄聞,怒而收之。謂曰:『相遇如此,何以見負?』企生曰:『使君口血未,而生此計,自傷力劣,不能定逆,我死恨晩爾!』玄遂斬之。時年三十有七,衆悼之。」〉既出市,桓又遣人問欲何言?答曰:「昔晉文王殺嵇康,而嵇紹爲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譙國銍人。父康有奇雋辯。紹十歳而孤,事母孝謹,累遷散騎常侍。惠帝敗蕩陰,百官左右皆奔散,唯紹儼然端冕,以身衞帝。兵交輦,飛箭雨集,遂以見害也。」〉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與企生母胡,胡時在豫章,企生問至,即日焚裘。 王恭從會稽還,〈周祗《隆安記》曰:「恭字孝伯,太原晉陽人。祖父濛,司徒左長史,風流標望。父蘊,鎭軍將軍,亦得世譽。」《恭別傳》曰:「恭淸廉貴峻,存格正。起家著作郎,歴丹陽尹、中書令。出爲五州都督、前將軍、靑兗二州刺史。」〉王大看之,〈王忱,小字佛大。《晉安帝紀》曰:「忱字元達,平北將軍坦之第四子也。甚得名當世,與族子恭少相善,齊聲見稱。仕至荊州刺史。」〉見其坐六尺簟,因語恭:「卿東來,故應有此物,可以一領及我?」恭無言。大去,即舉所坐者送之。既無席,便坐上。大聞之,甚驚,曰:「吾本謂卿多,故求耳。」對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無長物。」 呉郡陳遺〈未詳〉,家至孝,母好食鐺底焦飯。遺作郡主簿,恒裝一囊,毎煮食,輒貯録焦飯,歸以遺母。値孫恩賊出呉郡,〈《晉安帝紀》曰:「孫恩一名靈秀,琅邪人。叔父泰,事五米道,以謀反誅。恩逸逃海上,聚衆十萬人,攻沒郡縣。爲臨海太守辛昺斬首送之。」〉袁府君〈山別見〉即日便,遺已聚斂得數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戰滬瀆,敗。軍人潰散,逃走山澤,皆多餓死;遺獨以焦飯得活。時人以爲純孝之報也。 孔射爲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孔時爲太常,形素羸瘦,著重服,竟日涕泗流漣,見者以爲眞孝子。〈《續晉陽秋》曰:「孔安國字安國,會稽山陰人,車騎愉第六子也。少而孤貧,能善樹節,以儒素見稱。歴侍中、太常、尚書,遷左射、特進,卒。」〉 呉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陽郡。遭母童夫人艱,〈道助,坦之小字。附子,隱之小字也。《呉氏譜》曰:「坦之字處靖,濮陽人。仕至西中郎將功曹。父堅,取東苑童儈女,名秦姬。」〉朝夕哭臨。及思至,賓客省,號踊哀絶,路人爲之落涙。韓康伯時爲丹陽尹,母殷在郡,毎聞二呉之哭,輒爲悽惻。語康伯曰:「汝若爲選官,當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韓果爲吏部尚書。大呉不免哀,小呉遂大貴達。〈鄭緝《孝子傳》曰:「隱之字處默,少有孝行,遭母喪,哀毀過禮。時與太常韓康伯鄰居,康伯母揚州刺史殷浩之妹,聰明婦人也。隱之毎哭,康伯母輒輟事流涕,悲不自勝,終其喪如此。謂康伯曰:『汝若居銓衡,當用此輩人。』康伯爲吏部尚書,乃進用之。」《晉安帝紀》曰:「隱之既有至性,加以廉潔,奉祿頒九族,冬月無被。桓玄欲革嶺南之弊,以爲廣州刺史。去州二十有貪泉,世傳飲之者其心無厭。隱之乃至水上,酌而飲之,因賦詩曰:『石門有貪泉,一歃重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爲盧循所攻,還京師。歴尚書、領軍將軍。」《晉中興書》曰:「舊:往廣州,飲貪泉,失廉潔之性。呉隱之爲刺史,自酌貪泉飲之,題石門爲詩。」〉 言語第二 邊文禮見袁奉髙〈閎也〉,失次序。〈《文士傳》曰:「邊讓字文禮,陳留人。俊辯逸,大將軍何進聞其名,召署令史,以禮見之。讓占對閑雅,聲氣如流,坐客皆慕之。讓出就曹,時孔融、王朗等前爲掾,共書刺從讓,讓平衡與交接。爲九江太守,爲魏武帝所殺。」〉奉髙曰:「昔堯聘許由,無怍色;〈皇甫謐曰:「由字武仲,陽城槐人也。堯舜皆師而學事焉,隱沛澤之中,堯乃致天下而讓焉。由爲人據義履方,邪席不坐,邪饍不食,聞堯讓而去。其友巣父聞由爲堯所讓,以爲汚己,乃臨池洗耳。池主怒曰:『何以汚我水?』由是遁耕中潁水之陽,箕山之下,終身無經天下色。死葬箕山之巓,在陽城之南十。堯因就其墓,號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世世奉祀,至今不絶也。」〉先生何爲『顛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堯德未彰,是以賤民顛倒衣裳耳。」〈按:袁閎卒太尉掾,未嘗爲汝南,斯説謬矣。〉 徐孺子〈也〉年九歳,嘗月下戲,人語之曰:「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五經通議》曰:「月中有兔、蟾蜍者何?月,陰也;蟾蜍,亦陰也;而與兔明,陰陽也。」〉徐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無此必不明。」 孔文舉〈融也〉年十歳,隨父到洛。時李元禮有盛名,爲司隸校尉,詣門者皆雋淸稱,及中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與君奕世爲通好也。」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陳韙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文舉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韙大踧踖。〈《續漢書》曰:「孔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四世孫也。髙祖父尚,鉅鹿太守。父宙,泰山都尉。」《融別傳》曰:「融四歳,與兄食梨,輒引小者。人問其故?答曰:『小兒,法當取小者。』年十歳,隨父詣京師。河南尹李膺有重名,融欲觀其爲人,遂造之。膺問:『髙明父祖,嘗與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也。』衆坐莫不歎息,僉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韙至,同坐以告。韙曰:『人小時了了者,長大未必能奇。』融應聲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時,豈實慧乎?』膺大笑,顧謂融曰:『長大必爲偉器。』」〉 孔文舉有二子,大者六歳,小者五歳。晝日父眠,小者床頭盜酒飲之。大兒謂曰:「何以不拜?」荅曰:「偸,那得行禮!」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時融兒大者九歳,小者八歳。二兒故琢釘戲,了無遽容。融謂使者曰:「冀罪止身,二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大人豈見覆巣之下,有完卵乎?」尋亦收至。〈《魏氏春秋》曰:「融對孫權使有訕謗之言,坐棄市。二子方八歳、九歳,融見收,奕棋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見執。』二子曰:『安有巣覆而卵不破者哉!』遂倶見殺。」《世語》曰:「魏太祖以歳儉禁酒,融謂酒以成禮,不宜禁。由是惑衆,太祖收寘法焉。二子齠齔見收,顧謂二子曰:『何以不?』二子曰:『父尚如此,何所?』」裴之以爲《世語》融兒不,知必倶死,猶差可安。孫盛之言,誠所未譬。八歳小兒,能懸了禍患,聰明特達,卓然既遠,則其憂樂之情,固亦有過成人矣。安有見父被執,而無變容,奕棋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言不忘父,不以己之將死而廢念父之情也。父安尚猶若茲,而況顛沛哉!盛以此爲美談,無乃賊夫人之子與?蓋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傷理也。〉 潁川太守髠陳仲弓。〈按,寔之在鄕,州郡有疑獄不能決者,皆將詣寔,或到而情首,或中途改辭,或狂悸,皆曰「爲刑戮所苦,不爲陳君所非。」豈有盛德感人若斯之甚,而不自衞,反招刑,殆不然乎?此所謂東野之言耳!〉客有問元方:「府君何如?」元方曰:「髙明之君也。」「足下家君何如?」曰:「忠臣孝子也。」客曰:「《易》稱『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王廙注《辭》曰:「金,至堅矣,同心者,其利無不入。蘭,芳物也,無不樂者。言其同心者,物無不樂也。」〉何有髙明之君而刑忠臣孝子者乎?」元方曰:「足下言何其謬也!故不相。」客曰:「足下但因傴爲恭不能答。」元方曰:「昔髙宗放孝子孝己,〈《帝王世紀》曰:「殷髙宗武丁有賢子孝己,其母蚤死,髙宗惑妻之言,放之而死,天下哀之。」〉尹吉甫放孝子伯奇,〈《琴操》曰:「尹吉甫,周卿也,有子伯奇,母死更娶。妻生子曰伯邽。乃譖伯奇吉甫,是放伯奇野。宣王出,吉甫從,伯奇乃作歌,以言感之。宣王聞之曰:『此孝子之辭也。』吉甫乃求伯奇野,而射殺妻。」〉董仲舒放孝子符起〈未詳〉。唯此三君,髙明之君;唯此三子,忠臣孝子。」客慚而退。 荀慈明與汝南袁閬相見,〈荀爽,一名諝。《漢南紀》曰:「諝文章典籍無不渉,時人諺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潛處篤,聘無所就。」張璠《漢紀》曰:「董卓秉政,爽,爽欲遁去,吏持之急。起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問潁川人士,慈明先及諸兄。閬笑曰:「士但可因親舊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難,依者何經?」閬曰:「方問國士而及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舉不失其子,外舉不失其,以爲至公。〈《春秋傳》曰:「祁奚爲中軍尉,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其子也。君子謂祁奚可謂能舉善矣。稱其不爲諂,立其子不爲比。」〉公旦《文王》之詩,不論堯舜之德,而頌文武者,親親之義也。《春秋》之義,内其國而外諸夏。且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不爲悖德乎?」 禰衡被魏武謫爲鼓吏,正月半試鼓。衡揚枹爲漁陽摻撾,淵淵有金石聲,四坐爲之改容。〈《典略》曰:「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文士傳》曰:「衡不知先所出,逸飄舉。少與孔融作爾汝之交,時衡未滿二十,融已五十。敬衡秀,共結殷勤,不能相違。以建安初北,或勸其詣京師貴者,衡懷一刺,遂至漫滅,竟無所詣。融數與武帝,稱其,帝傾心欲見。衡稱疾不肯往,而數有言論。帝甚忿之,以其名不殺,圖欲辱之,乃令録爲鼓吏。至八月朝會,大閲試鼓節,作三重閣,列坐賓客。以帛絹衣,作一岑牟,一單絞及小㡓。鼓吏度者,皆當脱其故衣,著此新衣。次傳衡,衡撃鼓爲漁陽摻檛,蹋地來前,躡𫘈腳足,容態不常,鼓聲甚悲,音節殊妙。坐客莫不慷慨,知必衡也。既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獨不易服?』衡便止。當武帝前,先脱㡓,次脱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著單絞,乃著㡓。畢,撃鼓摻槌而去,顏色無怍。武帝笑謂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漁陽摻檛,自衡造也。爲黃祖所殺。」〉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明王之夢。」〈皇甫謐《帝王世紀》曰:「武丁夢天賜己賢人,使百工寫其象,求諸天下。見者胥靡,衣褐傅巖之野,是謂傅説。」張晏曰:「胥靡,刑名。胥,相也;靡,從也。謂相從坐輕刑也。」〉魏武慚而赦之。 南郡龐士元聞司馬德操在潁川,故二千候之。至,遇德操桑,士元從車中謂曰:「吾聞丈夫處世,當帶金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執絲婦之事。」〈《蜀》曰:「龐統字士元,襄陽人。少時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有知人之,士元弱冠往見徽,徽桑樹上,坐士元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異之曰:『生當爲南州士人之冠冕。』由是漸顯。」《襄陽記》曰:「士元,德公之從子也。年少未有識者,唯德公重之。年十八,使往見德操,與語,歎曰:『德公誠知人,實盛德也。』劉備訪世事德操,德操曰:『俗士豈識時務,此閒自有伏龍、鳳雛。』謂諸葛孔明與士元也。」《華陽國》曰:「劉備引士元爲軍師中郎將,從攻洛,爲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八。」〉德操曰:〈《司馬徽別傳》曰:「徽字德操,潁川陽翟人。有人倫識,居荊州。知劉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談議時人。有以人物問徽者,初不辨其髙下,毎輒言『佳』。其婦諫曰:『人質所疑,君宜辨論,而一皆言佳,豈人所以君之意乎?』徽曰:『如君所言,亦佳。』其婉約遜遁如此。嘗有妄認徽豬者,便推與之。得其豬,叩頭來還,徽又厚辭謝之。劉子琮往候徽,遣問在不?會徽自鋤園,琮左右問:『司馬君在邪?』徽曰:『我是也。』琮左右見其陋,罵曰:『死傭,將軍諸郎欲求見司馬君,汝何等田奴,而自稱是邪!』徽歸,刈頭著幘出見。琮左右見徽故是向老翁,恐,向琮道之。琮起,叩頭辭謝。徽乃謂曰:『卿眞不可,然吾甚羞之。此自鋤園,唯卿知之耳。』有人臨求簇箔者,徽自棄其而與之。或曰:『凡人損己以贍人者,謂彼急我緩也。今彼此正等,何爲與人?』徽曰:『人未嘗求己,求之不與將慚。何有以財物令人慚者!』人謂劉表曰:『司馬德操,奇士也,但未遇耳。』見之,曰:『世閒人爲妄語,此直小書生耳。』其智而能愚皆此類。荊州破,爲曹操所得,操欲大用,會其病死。」〉「子且下車,子知邪徑之速,不慮失道之迷。昔伯成耦耕,不慕諸侯之榮;〈《莊子》曰:「堯治天下,伯成子髙立爲諸侯,禹爲天子,伯成辭諸侯而耕野。禹往見之,趨就下風而問焉。子髙曰:『昔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夫子盍行邪?毋落吾事!』」〉原憲桑樞,不易有官之宅。〈《家語》曰:「原憲字子思,宋人,孔子弟子。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戸不完,桑樞而瓮牖,上漏下濕,坐而歌。子貢軒車不容巷,往見之,曰:『先生何病也?』憲曰:『憲聞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學以爲人,教以爲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憲不忍爲也。』」〉何有坐則華屋,行則肥馬,侍女數十,然爲奇。此乃許父〈許由、巣父。〉所以忼慨,夷齊所以長嘆。〈《孟子》曰:「伯夷、叔齊目不視惡色,耳不惡聲,與鄕人居,若在塗炭,蓋聖人之淸也。」〉雖有竊秦之爵,千駟之富,〈《古史考》曰:「呂不韋爲秦子楚行千金貨華陽夫人,請立子楚爲嗣。及子楚立,封不韋洛陽十萬戸,號文信侯。」以詐獲爵,故曰竊也。《論語》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民無德而稱焉。」孔安國曰:「千駟,四千匹。」〉不足貴也!」士元曰:「生出邊垂,寡見大義。若不一叩洪,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也。」 劉公以失敬罹罪,〈《典略》曰:「劉楨字公,東平陽人。建安十六年,世子爲五官中郎將,妙選文學,使楨隨侍太子。酒酣坐歡,乃使夫人甄氏出拜,坐上客多伏,而楨獨平視。他日公聞,乃收楨,減死輸作部。」《文士傳》曰:「楨性辯捷,所問應聲而答。坐平視甄夫人,配輸作部,使磨石。武帝至尚方觀作者,見楨匡坐正色磨石。武帝問曰:『石何如?』楨因得喩己自理,跪而對曰:『石出荊山懸巖之巓,外有五色之章,内含卞氏之珍。磨之不加瑩,雕之不增文,稟氣堅貞,受之自然。顧其理枉屈紆繞而不得申。』帝顧左右大笑,即日赦之。」〉文帝問曰:「卿何以不謹文憲?」楨曰:「臣誠庸短,亦由陛下綱目不疎。」〈《魏》曰:「帝諱丕,字子桓,受漢禪。」按,諸書或楨被刑魏武之世,建安二十年病亡。七年,文帝乃即位。而謂楨得罪黃初之時,謬矣。〉 毓、會少有令譽。〈《魏書》曰:「毓字叔,潁川長社人,相國繇長子也。年十四,爲散騎侍郎,捷談笑有父風,仕至車騎將軍。」〉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繇〈《魏〉曰:「繇字元常,家貧好學,爲《周易》、《老子》訓。歴大理、相國,遷太傅。」}}曰:「可令二子來。」是敕見。毓有汗,帝曰:「卿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慄,汗不敢出。」 毓兄弟小時,値父晝寢,因共偸服藥酒。其父時覺,且寐以觀之。毓拜而飲,會飲而不拜。〈《魏》曰:「會字士季,繇少子也。敏惠夙成。中護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會年五歳,繇遣見濟。濟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數,精練名理,累遷黃門侍郎。諸葛誕反,文王之,會謀居多,時人謂之子房。拜鎭西將軍。伐蜀,蜀平,進位司徒。自謂功名蓋世,不可爲人下。謂所親曰:『我淮南已來,畫無遺策,四海共知,持此欲安歸乎?』遂謀反,見誅,時年四十。」〉既而問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又問會何以不拜?會曰:「偸本非禮,所以不拜。」 魏明帝爲外祖母舘甄氏。〈《魏本傳》曰:「帝諱,字元仲,文帝太子。以其母廢,未立爲嗣。文帝與倶獵,見子母鹿,文帝射其母,應而倒。令帝射其子,帝置弓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殺其子。』文帝曰:『好語動人心。』遂定爲嗣。是爲明帝。」《魏書》曰:「文昭甄皇,明帝母也。父逸,上蔡令。烈宗即位,追封上蔡君。嫡孫象襲爵,象薨,子暢嗣,起大第,車駕親自臨之。」〉既成,自行視,謂左右曰:「舘當以何爲名?」侍中繆襲曰:〈《文章敘録》曰:「襲字熙伯,東海蘭陵人。有學,累遷侍中、光祿勳。」〉「陛下聖思齊哲王;罔極過曾閔。此舘之興,情舅氏,宜以『渭陽』爲名。」〈《秦詩》曰:「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驪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爲太子,贈送文公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按,《魏書》:「帝園爲象母起觀,名其曰渭陽。」然則象母即帝之舅母,非外祖母也。且「渭陽」爲舘名,亦乖舊史也。〉 何平叔:「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魏略》曰:「何晏字平叔,南陽宛人,漢大將軍進孫也。或何苗孫也。尚主,又好色,故黃初時無所事任。正始中,曹爽用爲中書,主選舉,宿舊者多得濟拔。爲司馬宣王所誅。」秦丞相《寒食散論》曰:「寒食散之方雖出漢代,而用之者寡,靡有傳焉。魏尚書何晏首獲神效,由是大行世,服者相尋也。」〉 嵇中散語趙景眞:〈嵇紹《趙至敘》曰:「至字景眞,代郡人。漢末,其祖流宕客緱氏。令新之官,至年十二,與母共道傍看,母曰:『汝先世非微賤家也,汝能如此不?』至曰:『可爾耳。』歸便求師誦書,蚤聞父耕叱牛聲,釋書而泣。師問之,答曰:『自傷不能致榮華,而使老父不免勤苦。』年十四,入太學觀,時先君在學寫石經古文,事訖去。遂隨車問先君姓名。先君曰:『年少何以問我?』至曰:『觀君風器非常,故問耳。』先君具告之。至年十五,陽病,數數狂走五三,爲家追得,又炙身體十數處。年十六,遂亡命,徑至洛陽,求索先君不得。至鄴,沛國史仲和是魏領軍史渙孫也,至便依之,遂名翼,字陽和。先君到鄴,至具道太學中事,便逐先君歸山陽經年。至長七尺三寸,潔白黑,赤脣明目,鬢不多,閒詳安諦,體若不勝衣。先君嘗謂之曰:『卿頭小而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停諦,有白起風。』至論議淸辯,有從橫,然亦不以自長也。孟元基爲遼東從事,在郡斷九獄,見稱淸當。自痛棄親遠,母亡不見,吐血病,服未竟而亡。」〉「卿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風;〈嚴尤《三將敘》曰:「白起,平原君勸趙孝成王受馮亭,王曰:『受之,秦兵必至,武安君必將,誰能當之者乎?』對曰:『澠池之會,臣察武安君小頭而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不轉。小頭而鋭者,敢斷決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見事明也;視瞻不轉者,執強也。可與持久,難與爭鋒。廉頗爲人,勇鷙而愛士,知難而忍恥,與之野戰則不如,持守足以當之。』王從其計。」〉恨量小狹。」趙:「尺能審衡之度,〈《周髀》曰:「夏至,北方二萬六千,冬至,南方十三萬五千,日中樹則無影矣。周髀長八尺,夏至日,晷尺六寸。髀,股也;晷,句也。正南千,句尺五寸;正北千,句尺七寸。周髀之書也。」〉寸管能測往之氣;〈《呂氏春秋》曰:「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之陰,取竹之嶰生,其竅厚薄均者,斷兩節,閒而吹之,以爲黃之管。十二笛,以鳳凰之鳴。雄鳴六,雌鳴六,以爲律呂。」《續漢書·律暦》曰:「十二律之變,至六十,以律候氣。候氣之法:爲室三重,戸閉,塗釁必,密布緹幔,以木爲案,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爲氣所動者,其灰散也。以此候之。」〉何必在大?但問識如何耳!」 司馬景王東,〈《魏書》曰:「司馬師字子元,相國宣文侯長子也。以道德淸粹,重朝廷,爲大將軍、録尚書事。毋丘儉反,師自之,薨諡景王。」〉取上黨李喜,以爲從事中郎。因問喜曰:「昔先公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來?」喜對曰:「先公以禮見待,故得以禮進退;明公以法見繩,喜畏法而至耳!」〈《晉諸公贊》曰:「喜字季和,上黨銅人也。少有髙行,研精藝學。宣帝爲相國,喜,喜固辭疾。景帝輔政,爲從事中郎,累遷光祿大夫,特進。贈太保。」〉 鄧艾口,語稱「艾艾……」〈《魏》曰:「艾字士載,棘陽人,少爲農人養犢。年十二,隨母至潁川,讀故太丘長碑文曰『言爲世,行爲士則』。遂名,字士則。宗族有同者,故改焉。毎見髙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時人多笑焉。見司馬宣王,三爲掾,累遷西將軍。伐蜀,蜀平,進位太尉。爲衞瓘所害。」〉。晉文王戲之曰:「卿『艾艾……』,爲是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朱鳳《晉紀》曰:「文王諱昭,字子上,宣帝次子也。」《列仙傳》曰:「陸通者,楚狂接輿也。好養性,諸名山。嘗遇孔子而歌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入蜀,在峨嵋山中也。」〉 嵇中散既被誅,向子期舉郡計入洛,文王引進,問曰:「聞君有箕山之,何以在此?」對曰:「巣許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王大咨嗟。〈《向秀別傳》曰:「秀字子期,河内人。少爲同郡山濤所知,又與譙國嵇康、東平呂安友善,有拔俗之韻,其進止無不同,而造事營生業亦不異。常與嵇康偶鍛洛邑,與呂安灌園山陽,不慮家之有無,外物不足怫其心。弱冠著儒道論,棄而不録,好事者或存之。或是其族人所作,困不行,乃告秀,欲假其名。秀笑曰:『可爾耳。』康被誅,秀遂失圖。乃應歳舉,到京師,詣大將軍司馬文王,文王問曰:『聞君有箕山之,何能自屈?』秀曰:『常謂彼人不達堯意,本非所慕也。』一坐皆説,隨次轉至黃門侍郎、散騎常侍。」〉 晉武帝始登阼,探策得「一」。〈《晉世譜》曰:「世祖諱炎,字安宇,熙二年受魏禪。」〉王者世數,此多少。帝既不説,群臣失色,莫能有言者。侍中裴楷進曰:「臣聞:『天得一以淸,地得一以,侯王得一以爲天下貞。』」帝説。群臣嘆服。〈王弼《老子注》:「一者,數之始,物之極也。各是一物,所以爲主也。各以其一,致此淸、、貞。」〉 滿奮畏風,在晉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屛,實密似疎,奮有難色。帝笑之。〈荀綽《冀州記》曰:「奮字武秋,髙平人,魏太尉寵之孫也。性淸平有識,自吏部郎出爲冀州刺史。」《晉諸公贊》曰:「奮體量淸雅,有曾祖寵之風,遷尚書令,爲荀顗所害。」〉奮曰:「臣猶呉牛,見月而喘。」〈今之水牛,唯生江淮間,故謂之呉牛也。南土多暑,而此牛畏熱,見月疑是日,所以見月則喘。〉 諸葛靚在呉,朝堂大會。〈《晉諸公贊》曰:「靚字仲思,琅邪人,司空誕少子也。雅正有望。誕以壽陽叛,遣靚入質呉,以靚爲右將軍、大司馬。」〉孫皓問:「卿字仲思,爲何所思?」對曰:「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 蔡洪〈《洪集録》曰:「洪字叔開,呉郡人,有辯,初仕呉朝。太康中,本州從事,舉秀。」王隱《晉書》曰:「洪仕至滋令。」〉赴洛,洛中人問曰:「幕府初開,群公命,求英奇仄陋,賢巖穴。君呉楚之士,亡國之,有何異而應斯舉?」蔡曰:「夜光之珠,不必出孟津之河;〈舊説:「隋侯出行,有蛇斬而中斷者,侯連而續之,蛇遂得生而去。銜明月珠以報其德,光明照夜同晝,因曰『隋珠』。」左思《蜀都賦》所謂「隋侯鄙其夜光也」。〉盈握之璧,不必之山。大禹生東夷,文王生西羌,〈按,《孟子》曰:「舜生諸馮,東夷人也;文王生岐周,西戎人也。」則東夷是舜非禹也。〉聖賢所出,何必常處?昔武王伐紂,遷頑民洛邑,〈《尚書》曰:「成周既成,遷殷頑民,作多士。」孔安國注曰:「殷大夫心不則德義之經,故徙王都,邇教誨也。」〉得無諸君是其苗裔乎?」〈按,華令思舉秀入洛,與王武子相酬對,皆與此言不異,無容二人同有此辭。疑《世説》穿鑿也。〉 諸名士共至洛水戲。〈《竹林七賢論》曰:「王濟諸人嘗至洛水解禊事。明日,或問濟曰:『昨,有何語議?』濟。」〉還,樂令〈廣也〉問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虞預《晉書》曰:「王衍字夷甫,琅邪臨沂人,司徒戎從弟。父乂,平北將軍。夷甫蚤知名,以淸虚通理稱,仕至太尉,爲石勒所害。」〉王曰:「裴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致;〈《晉惠帝起居注》曰:「裴頠字逸民,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少子也。」《冀州記》曰:「頠弘濟有淸識,稽古善言名理。履行髙整,自少知名。歴侍中、尚書左射,爲趙王倫所害。」〉張茂先論《史》《漢》,靡靡可;〈晉陽秋曰:「華博覽洽聞,無不貫綜。世祖嘗問漢事,及建章千門萬戸。華畫地成圖,應對如流,張安世不能過也。」〉我與王安〈戎也〉説延陵、子房,亦超超玄箸。」〈《晉諸公贊》曰:「夷甫好尚談稱,爲時人物所宗。」〉 王武子、〈《晉諸公贊》曰:「王濟字武子,太原晉陽人,司徒渾第二子也。有俊,能淸言。起家中書郎,終太。」〉孫子荊、〈《文士傳》曰:「孫楚字子荊,太原中都人也。」《晉陽秋》曰:「楚,驃騎將軍資之孫,南陽太守弘之子。鄕人王濟,豪俊公子,爲本州大中正,訪問弘爲鄕品狀,濟曰:『此人非鄕評所能名,吾自狀之曰:「天英特,亮拔不群。」』仕至馮翊太守。」〉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王:「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淸,其人廉且貞。」孫:「其山㠑巍以嵯峨,其水㳌渫而揚波,其人磊砢而英多。」〈按,《三秦記》、《語林》載蜀人伊籍稱呉土地人物,與此語同。〉 樂令女大將軍成都王頴。〈虞預《晉書》曰:「樂廣字彦輔,南陽人。淸夷曠,加有理識。累遷侍中、河南尹。在朝廷用心虚淡,時人重其貞貴,代王戎爲尚書令。」《八王故事》曰:「司馬頴字叔度,世祖第十九子,封成都王、大將軍。」〉王兄長沙王執權洛,〈《晉百官名》曰:「司馬乂字士度,封長沙王。」《八王故事》曰:「世祖第十七子。」〉遂構兵相圖。長沙王親近小人,遠外君子,凡在朝者,人懷危懼。樂令既允朝望,加有婚親,群小讒長沙。長沙嘗問樂令,樂令神色自若,徐曰:「豈以五男易一女?」〈《晉陽秋》曰:「成都王之起兵,長沙王猜廣,廣曰:『以一女而易五男?』乂猶疑之,遂以憂卒。」〉由是釋然,無疑慮。 陸詣王武子,〈《晉陽秋》曰:「字士衡,呉郡人。祖遜,呉丞相。父抗,大司馬。與弟有俊。司空張華見而説之,曰:『平呉之利,在獲二俊。』」《別傳》曰:「博學善屬文,非禮不動。入晉,仕著作郎,至平原内史。」〉武子前置數斛羊酪,指以示陸曰:「卿江東何以敵此?」陸:「有千蓴羹,但未下鹽豉耳!」 中朝有小兒,父病,行乞藥。主人問病,曰:「患瘧也。」主人曰:「尊侯明德君子,何以病瘧?」〈俗傳行瘧鬼小,多不病巨人。故光武嘗謂景丹曰:「嘗聞壯士不病瘧,大將軍反病瘧耶?」〉曰:「來病君子,所以爲瘧耳。」 崔正熊詣都郡。都郡將姓陳,問正熊:「君去崔杼世?」曰:「民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陳恆。」〈《晉百官名》曰:「崔豹字正熊,燕國人,惠帝時官至太傅丞。」〉 元帝始過江,〈朱鳳《晉書》曰:「帝諱,字景文。祖伷,封琅邪王,父恭王瑾嗣。帝襲爵爲琅邪王。少而明惠,因亂過江起義,遂即皇帝位。諡法曰:『始建國都曰元。』」〉謂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榮跪對曰:「臣聞王者以天下爲家,是以耿亳無定處,〈《帝王世紀》曰:「殷祖乙徙耿,爲河所毀,今河東皮氏耿鄕是也。盤庚五遷,南居亳,今景亳是也。」〉九鼎遷洛邑。〈《春秋傳》曰:「武王克商,遷九鼎洛邑。」今之偃師是也。〉陛下勿以遷都爲念。」 庾公造周伯仁,〈虞預《晉書》曰:「周顗字伯仁,汝南安城人,揚州刺史浚長子也。」《晉陽秋》曰:「顗有風流氣,少知名,正體嶷然,儕輩不敢媟也。汝南賁泰淵通淸操之士,嘗歎曰:『汝潁固多賢士,自頃陵遲,雅道殆衰,今見周伯仁。伯仁將祛舊風,淸我邦族矣。』舉寒素,累遷尚書射,爲王敦所害。」〉伯仁曰:「君何所欣説而忽肥?」庾曰:「君何所憂慘而忽瘦?」伯仁曰:「吾無所憂,直是淸虚日來,滓穢日去耳。」 過江諸人,毎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丹陽記》曰:「新亭,呉舊立,先基崩淪。隆安中,丹陽尹司馬恢之徙創今地。」〉周侯〈顗。〉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涕,唯王丞相〈導也〉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邪?」〈《春秋傳》曰:「楚伐鄭,諸侯救之。鄭執鄖公儀獻晉,景公觀軍府,見而問之曰:『南冠而縶者爲誰?』有司對曰:『楚囚也。』使稅之。問其族,對曰:『伶人也。』『能爲樂乎?』曰:『先父之職,敢有二事。』與之琴,操南音。文子曰:『楚囚,君子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君盍歸之?以合晉楚之成。』」〉 衞洗馬初欲渡江,形神慘顇,語左右:「見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誰能遣此!」〈《晉諸公贊》曰:「衞玠字叔寶,河東安邑人。祖父瓘,太尉。父恆,黃門侍郎。」《玠別傳》曰:「玠穎識通達,天韻標令,陳郡謝幼輿敬以亞父之禮。論者以爲出王眉子、平子、武子之右。世謂『諸王三子,不如衞家一兒』。娶樂廣女。裴叔道曰:『妻父有冰淸之姿,婿有璧潤之望,所謂秦晉之匹也。』爲太子洗馬。永嘉四年,南至江夏,與兄別梁澗,語曰:『在三之義,人之所重,今日忠臣致身之道,可不勉乎?』行至豫章,乃卒。」〉 顧司空未知名,詣王丞相。丞相小極,對之疲睡。顧思所以叩會之,〈《顧和別傳》曰:「和字君孝,呉郡人。祖容,呉荊州刺史。父相,晉臨海太守。和總角知名,族人顧榮雅相器愛,曰『此吾家之騏驥也,必振衰族。』累遷尚書令。」〉因謂同坐曰:「昔毎聞元公〈顧榮〉、道公協贊中宗,保全江;〈鄧粲《晉紀》曰:「導與元帝有布衣之好,知中國將亂,勸帝渡江,求爲安東司馬,政皆決之,號『仲父』。晉中興之功,導實居其首。」〉體小不安,令人喘息。」丞相因覺,謂顧曰:「此子珪璋特達,警有鋒。」 會稽賀生,體識淸遠,言行以禮。〈賀循別見〉不徒東南之美,〈《爾雅》曰:「東南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實爲海内之秀。 劉琨雖隔閡寇戎,存本朝,〈王隱《晉書》曰:「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祖邁,有經國之。父璠,光祿大夫。琨少稱俊朗,累遷司徒長史、尚書右丞。迎大駕長安,以有殊勳,封廣武侯。年三十五,出爲并州刺史,爲段日磾所害。」〉謂温嶠曰:「班彪識劉氏之興,馬援知漢光之可輔。〈《漢書·敘傳》曰:「彪字叔皮,扶風人,客天水。隴西隗囂有窺覦之,彪作《王命論》以諷之。」《東觀漢記》曰:「馬援字文淵,茂陵人。從公孫述、隗囂,見光武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寥廓大度,同符髙祖,乃知帝王自有眞也。』帝甚壯之。」〉今晉阼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北,使卿延譽江南。子其行乎?」温曰:「嶠雖不敏,非昔人,明公以桓文之姿,建匡立之功,豈敢辭命!」〈虞預《晉書》曰:「嶠字太眞,太原祁人。少標俊淸徹,英穎顯名,爲司空劉琨左司馬。是時二都傾覆,天下大亂,琨聞元皇受命中興,慷慨幽朔,存本朝。使嶠奉使,嶠喟然對曰:『嶠雖乏管張之,而明公有桓文之,敢辭不敏,以違髙旨?』以左長史奉使勸進,累遷驃騎大將軍。」〉 温嶠初爲劉琨使來過江。時江左營建始爾,綱紀未舉。温新至,深有諸慮。既詣王丞相,陳主上幽越,社稷焚滅,山陵夷毀之酷,有黍離之痛。温忠慨深烈,言與泗倶,丞相亦與之對泣。敘情既畢,便深自陳結,丞相亦厚相酬納。既出,懽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何憂?」〈《史記》曰:「管仲夷吾者,潁上人。相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語林》曰:「初温奉使勸進,晉王大集賓客見之。温公始入,姿形甚陋,合坐盡驚。既坐,陳説九服分崩,皇室弛絶,晉王君臣莫不歔欷。及言天下不可以無主,聞者莫不踴躍,植穿冠。王丞相深相付。温公既見丞相,便樂不住,曰『既見管仲,天下事無憂。』」〉 王敦兄含爲光祿勳。〈《含別傳》曰:「含字處弘,琅邪臨沂人。累遷徐州刺史、光祿勳,與弟敦作逆,伏誅。」〉敦既逆謀,屯南州,含委職奔姑孰。〈鄧粲《晉紀》曰:「初,王導協贊中興,敦有方之功。敦以劉隗爲閒己,舉兵討之。故含南奔武昌,朝廷始警備也。」〉王丞相詣闕謝。〈《中興書》曰:「導從兄敦,舉兵討劉隗,導率子弟二十人,旦旦到公車,泥首謝罪。」〉司徒、丞相、揚州官僚問訊,倉卒不知何辭。顧司空時爲揚州別駕,援翰曰:「王光祿遠避流言,明公蒙塵路次,群下不,不審尊體起居何如?」 郗太尉拜司空,語同坐曰:「平生意不在多,値世故紛紜,遂至鼎。朱博翰音,實愧懷。」〈《漢書》曰:「朱博字子元,杜陵人。爲丞相,臨拜,延登受策,有大聲如鳴。上問揚雄,李尋對曰:『洪所謂鼓妖者也。人君不聰,空名得進,則有無形之聲。』博坐事自殺。」《故序傳》曰:「博之翰音,鼓妖先作。」《易·中孚》曰:「上九,翰音登天,貞。」王弼注曰:「翰,髙飛也。飛者,音飛而實不從也。」〉 髙坐道人不作漢語,或問此意,簡文曰:「以簡應對之煩。」〈《髙坐別傳》曰:「和尚胡名黎密,西域人。傳國王子,以國讓弟,遂爲沙門。永嘉中,始到此土,止大市中。和尚天姿髙朗,風韻遒邁。丞相王公一見奇之,以爲吾之徒也。周射領選,撫其背而歎曰:『若選得此賢,令人無恨。』俄而周侯遇害,和尚對其靈坐,作胡祝數千言,音聲髙暢,既而揮涕收涙,其哀樂廢興皆此類。性髙簡,不學晉語。諸公與之言,皆因傳譯。然神領意得,頓在言前。」《塔寺記》曰:「黎密冢曰髙坐,在石子岡。常行頭陀,卒梅岡,即葬焉。晉元帝冢邊立寺,因名髙坐。」〉 周射雍容好儀形,詣王公,初下車,隱數人,王公含笑看之。既坐,傲然嘯詠。王公曰:「卿欲希嵇阮邪?」曰:「何敢近明公,遠希嵇阮!」〈鄧粲《晉紀》曰:「伯仁儀容弘偉,善俛仰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深自持,能致人,而未嘗往焉。」〉 庾公嘗入佛圖,見臥佛,〈《涅槃經》:「如來背痛,雙樹閒北首而臥,故之圖繪者爲此象。」〉曰:「此子疲津梁。」時以爲名言。 摯瞻曾作四郡太守、大將軍戸曹參軍,出作内史,〈《摯氏世本》曰:「瞻字景,京兆長安人,太常虞兄子也。父育,涼州刺史。瞻少善屬文,起家著作郎。中朝亂,依王敦爲戸曹參軍。歴安、新蔡、西陽太守。見敦以故壞裘賜老病外部都督。瞻諫曰『尊裘雖故,不宜與小吏。』敦曰:『何爲不可?』瞻時因醉,曰:『若上服皆可用賜,貂蟬亦可賜下乎?』敦曰:『非喩,所引如此,不堪二千石。』瞻曰:『瞻視去西陽,如脱屣耳!』敦反,乃左遷隨郡内史。」〉年始二十九。嘗別王敦,敦謂瞻曰:「卿年未三十,已爲萬石,亦太蚤!」瞻曰:「方將軍,少爲太蚤;比之甘羅,已爲太老。」〈《摯氏世本》曰:「瞻髙亮有氣節,故以此答敦。知敦有異。建興四年,與第五琦荊州以距敦,竟爲所害。」《史記》曰:「甘羅,秦相茂之孫也。年十二,而秦相呂不韋欲使張唐相燕,唐不肯行,甘羅説而行之。又請車五乘以使趙,還報秦,秦封甘羅爲上卿,賜以甘茂田宅。」〉 梁國楊氏子,九歳,甚聰惠。孔君平〈王隱《晉書》曰:「孔坦字君平,會稽山陰人。善《春秋》,有文辯。厯太子人,累遷廷尉卿。」〉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爲設果。果有楊梅,孔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兒應聲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 孔廷尉以裘與從弟沈,〈《孔氏譜》曰:「沈字德度,會稽山陰人。祖父奕,全椒令。父群,鴻臚卿。沈至琅邪王文學。」〉沈辭不受。廷尉曰:「晏平仲之儉,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猶狐裘數十年,〈《劉向別録》曰:「晏平仲名嬰,東萊夷維人。事齊靈公、莊公,以節儉力行重齊。」《禮記》曰:「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君子以爲儉也。」又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晏子焉知禮?」注:「豚,俎實也。豆,徑尺。言豚之兩肩不能掩豆,喩少也。」〉卿何辭此?」是受而服之。 佛圖澄與諸石,〈《澄別傳》曰:「道人佛圖澄,不知何許人,出燉煌,好佛道,出家爲沙門。永嘉中,至洛陽,値京師有難,潛遁草澤間。石勒雄異好殺害,因勒大將軍郭默略見勒。以麻油塗掌,見吉。數百外浮圖鈴聲,逆知禍福。勒甚敬信之。虎即位,亦師澄,號大和尚。自知終日,開棺無,唯袈裟法服在焉。」〉林公曰:「澄以石虎爲海鷗鳥。」〈《趙書》曰:「虎字季龍,勒從弟也。伐毎斬將搴旗。勒死,誅勒諸兒,襲位。」《莊子》曰:「海上之人好鷗者,毎旦之海上,從鷗,鷗之至者數百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從汝,取來玩之。』明日之海上,鷗舞而不下。」〉 謝仁祖年八歳,謝豫章〈鯤子別見〉將送客,爾時語已神悟,自參上流。諸人共嘆之曰:「年少一坐之顏回。」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別顏回?」〈《晉陽秋》曰:「謝尚字仁祖,陳郡人,鯤之子也。齠齔喪兄,哀慟過人。及遭父喪,温嶠唁之,尚號叫極哀。既而收涕告訴,有異常童。嶠奇之,由是知名,仕至鎭西將軍、豫州刺史。」〉 陶公疾篤,都無獻替之言,朝士以爲恨。〈《陶氏敘》曰:「侃字士衡,其先鄱陽人,徙尋陽。侃少有遠概綱維宇宙之。察孝廉入洛,司空張華見而謂曰:『來匡主民,君其人也。』劉弘鎭沔南,取爲長史,謂侃曰:『昔吾爲羊太傅參佐,見語:「君當居身處。」今相觀,亦然矣。』累遷湘廣荊三州刺史,加羽葆鼓吹,封長沙郡公、大將軍。贊拜不名,劍履上殿。進太尉,贈大司馬,諡桓公。」按,王隱《晉書》載侃臨終曰:「臣少長孤寒,始有限,過蒙先朝厯世異恩。臣年垂八十,位極人臣,啓手啓足,當何恨!但以寇未誅,山陵未,所以憤慨兼懷,唯此而已!猶冀犬馬之齒,尚可少延,欲爲陛下北呑石虎,西誅李雄,勢遂不振,良圖永息。臨書振腕,涕泗橫流。伏遴選代人,使必得良,足以奉宣王猷,遵成業。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有若此,非無獻替。〉仁祖聞之曰:「時無豎刁,故不貽陶公話言。」〈《呂氏春秋》曰:「管仲病,桓公問曰:『子如不諱,誰代子相者?豎刁何如?』管仲曰『自宮以事君,非人情,必不可用!』果亂齊。」〉時賢以爲德音。 竺法深在簡文坐,劉尹問:「道人何以門?」曰:「君自見其門,貧道如蓬戸。」〈《髙逸沙門傳》曰:「法師居會稽,皇帝重其風德,遣使迎焉,法師暫出應命。司徒會稽王天性虚澹,與法師結殷勤之歡。師雖升履丹墀,出入邸,泯然曠達,不異蓬宇也。」〉或卞令。〈別見。〉 孫盛爲庾公記室參軍,〈《中興書》曰:「盛字安國,太原中都人。博學強識,厯著作郎,瀏陽令。庾亮爲荊州,以爲西主簿,累遷書監。」〉從,將其二兒倶行。庾公不知,忽塲見齊莊,時年七八歳。庾謂曰:「君亦來邪?」應聲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邁』。」 孫齊由、齊莊二人,少時詣庾公,公問:「齊由何字?」曰:「字齊由。」公曰:「欲何齊邪?」曰:「齊許由。」〈《晉百官名》曰:「孫潛字齊由,太原人。」《中興書》曰:「潛,盛長子也。豫章太守殷仲堪下討王國寶,潛時在郡,逼爲咨議參軍,固辭不就,遂以憂卒。」〉「齊莊何字?」荅曰:「字齊莊。」公曰:「欲何齊?」曰:「齊莊周。」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莊周?」對曰:「聖人生知,故難企慕。」庾公大喜小兒對。〈《孫放別傳》曰:「放字齊莊,監君次子也。年八歳,太尉庾公召見之。放淸秀,欲觀試,乃授紙筆令書,放便自疎名字。公題問之曰:『爲欲慕莊周邪?』放書答曰:『意欲慕之。』公曰:『何故不慕仲尼而慕莊周?』放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至莊周,是其次者,故慕耳。』公謂賓客曰:『王輔嗣應答,恐不能勝之。』卒長沙王相。」〉 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皆少而聰惠。和知之,而常謂顧勝,親重偏至,張頗不懕。〈敷別見。《續晉陽秋》曰:「張玄之字祖希,呉郡太守澄之孫也。少以學顯,厯吏部尚書,出爲冠軍將軍、呉興太守。會稽内史謝玄同時之郡,論者以爲南北之望。玄之名亞謝玄,時亦稱『南北二玄』,卒郡。」〉時張年九歳,顧年七歳,和與倶至寺中。見佛般泥洹像,弟子有泣者,有不泣者,和以問二孫。玄謂「被親故泣,不被親故不泣」。敷曰:「不然,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大智度論》曰:「佛在陰羅雙樹閒入般涅槃,臥北首,大地震動。諸三學人,僉然不樂,伊交涕。諸無學人,但念諸法,一切無常。」〉 庾法畼造庾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畼曰:「廉者不求,貪者不與,故得在耳。」〈法畼氏族所出未詳。法畼著《人物論》,自敘其美:「悟鋭有神,辭通辯。」〉 庾恭爲荊州,〈《庾翼別傳》曰:「翼字恭,潁川鄢陵人也。少有大度、時論以經略許之。兄太尉亮薨、朝議推,乃以翼都督七州。進南將軍、荊州刺史。」〉以毛扇上武帝。武帝疑是故物。〈傅《羽扇賦》序曰:「昔呉人直截鳥翼而搖之,風不減方圓二扇,而功無加,然中國莫有生意者。滅呉之,翕然貴之,無人不用。」按,庾懌以白羽扇獻武帝,帝嫌其非新,反之,不聞翼也。〉侍中劉劭曰:〈《文字〉曰:「劭,字彦祖,彭城叢亭人。祖訥,司隸校尉。父,成皋令。劭博識好學,多藝能,善草隸。初仕領軍參軍,太傅出東,劭謂京洛必危,乃單馬奔揚州。歴侍中、豫章太守。」}}「柏梁構,工匠先居其下;管絃繁奏,夔先其音。〈,期也。夔,舜樂正。〉恭上扇,以好不以新。」庾聞之曰:「此人宜在帝左右。」 何驃騎亡,〈何充別見。〉褚公入。既至石頭,王長史、劉尹同詣褚。褚曰:「眞長何以處我?」眞長顧王曰:「此子能言。」褚因視王,王曰:「國自有周公。」〈《晉陽秋》曰:「充之卒,議者謂太父裒宜秉朝政,裒自丹徒入朝。吏部尚書劉遐勸裒曰『會稽王令德,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付之。』裒長史王胡之亦勸歸藩,是固辭歸京。」〉 桓公北經金城,見前爲琅邪時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涙。〈《桓温別傳》曰:「温字元子,譙國龍亢人,漢五更桓榮也。父彝,有識。温少有豪邁風氣,爲温嶠所知,累遷琅邪内史,進西大將軍,鎭西夏。時逆胡未誅,燼假息,温親勒郡卒,建旗致討,淸蕩伊洛,展敬園陵。薨,諡宣武侯。」〉 簡文作撫軍時,嘗與桓宣武倶入朝,更相讓在前。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也執殳,爲王前驅。」〈《衞詩》也。殳,長一丈二尺,無刃。〉簡文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邁』。」 顧悅與簡文同年,而蚤白。〈《中興書》曰:「悅字君叔,晉陵人。初爲殷浩揚州別駕。浩卒,上疎理浩。或諫以浩爲太宗所廢,必不依許,悅固爭之,浩果得申,物論稱之。至尚書左丞。」〉簡文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柏之質,凌霜猶茂。」〈顧凱之爲父傳曰:「君以直道陵遲世。入見王,王無二毛,而君已斑白,問君年,乃曰:『卿何偏蚤白?』君曰:『柏之姿,經霜猶茂;臣蒲柳之質,望秋先零。受命之異也。』王稱善久之。」〉 桓公入峽,絶壁天懸,騰波迅急。〈《晉陽秋》曰:「温以永和二年,率所領七千人伐蜀,拜輒行。」〉嘆曰:「既爲忠臣,不得爲孝子,如何?」〈《漢書》曰:「王陽爲益州刺史,行部至邛僰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以病去官。王尊爲刺史,至其阪,問吏曰:『非王陽所畏之道邪?』吏曰:『是!』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爲孝子,王尊爲忠臣。』」〉 初,熒惑入太微,尋廢海西。〈《晉陽秋》曰:「泰和六年閏十月,熒惑守太微端門。十一月,大司馬桓温廢帝爲海西公。」《晉安帝紀》曰:「桓温枋頭奔敗,知民望之去也,乃屠袁眞壽陽。既而謂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厭有識之情也。公六十之年,敗大舉,不建髙世之勳,未足以鎭厭民望。』因説温以廢立之事。時温夙有此謀,深納超言,遂廢海西。」〉簡文登阼,入太微,帝惡之。〈徐廣《晉紀》曰:「安元年十二月,熒惑逆行入太微,至二年七月,猶在焉。帝懲海西之事,心甚憂之。」〉時郗超爲中書在直。〈《中興書》曰:「超字景興,髙平人,司空愔之子也。少而卓犖不羈,有曠世之度。累遷中書郎、司徒左長史。」〉引超入曰:「天命脩短,故非所計,政當無近日事不?」超曰:「大司馬方將外固封疆,内鎭社稷,必無若此之慮。臣爲陛下以百口保之。」帝因誦庾仲初詩〈庾闡《從詩》也〉曰:「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聲甚悽厲。郗受假還東,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此!由是身不能以道匡衞,思患預防,愧嘆之深,言何能喩?」因泣下流襟。〈《續晉陽秋》曰:「帝外壓臣,憂憤不得,在位二年而崩。」〉 簡文在暗室中坐,召宣武。宣武至,問上何在?簡文曰:「某在斯。」時人以爲能。〈《論語》曰:「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注:「歴告坐中人也。」〉 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閒想也。〈濠濮,二水名也。《莊子》曰:「莊子與惠子濠梁水上,莊子曰:『儵魚出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邪?』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魚之樂也?』」「莊周釣在濮水,楚王使二大夫造焉,曰:『以境内累莊子。』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者,死已三千年矣,巾笥而藏廟。此曳尾中,留骨而貴乎?』二大夫曰:『曳尾中。』莊子曰:『往矣!吾亦曳尾中。』」〉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謝太傅語王右軍曰:「中年傷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王曰:〈《文字》曰:「王羲之字逸少,琅邪臨沂人。父礦,淮南太守。羲之少朗拔,爲叔父廙所賞。善草隸,累遷江州刺史、右軍將軍、會稽内史。」〉「年在桑楡,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 支道林常養數匹馬。或言,道人畜馬不韻,支曰:「貧道重其神駿。」〈《髙逸沙門傳》曰:「支遁字道林,河内林慮人,或曰陳留人,本姓關氏。少而任心獨往,風期髙亮,家世奉法。嘗杭山沈思道行,泠然獨暢。年二十五始釋形入道。年五十三終洛陽。」〉 劉尹與桓宣武共講《禮記》。桓:「時有入心處,便覺咫尺玄門。」劉曰:「此未關至極,自是金華殿之語。」〈《漢書·敘傳》曰:「班伯少受詩師丹。大將軍王鳳伯成帝,宜勸學,召見宴暱,拜爲中常侍。時上方向學,鄭寬中、張禹朝夕入説《尚書》、《論語》金華殿,詔伯受之。」〉 羊秉爲撫軍參軍,少亡,有令譽。夏侯孝若爲之敘,極相悼。〈《羊秉敘》曰:「秉字長達,太山平陽人。漢南陽太守續曾孫。大父魏郡府君,即車騎掾元子也。府君夫人鄭氏無子,乃養秉。齠齔而佳,小心敬愼。十歳而鄭夫人薨,秉思容盡哀,俄而公府掾及夫人卒,秉群從父率禮相承,人不閒其親,雍雍如也。仕參撫軍將軍事,將奮千之足,揮天之翼,惜乎春秋三十有二而卒。昔罕虎死,子産以爲無與爲善,自夫子之沒,有子産之歎矣!亡有子男又不育,是何行善而禍繁也?豈非司馬生之所惑歟?」〉羊權爲黃門侍郎,侍簡文坐。帝問曰:「夏侯湛〈別見〉作《羊秉敘》絶可想。是卿何物?有不?」〈羊氏譜曰:「權字道輿,徐州刺史悅之子也。仕至尚書左丞。」〉權潸然對曰:「亡伯令問夙彰,而無有繼嗣。雖名播天,然胤絶聖世。」帝嗟慨久之。 王長史與劉眞長別相見,〈《王長史別傳》曰:「濛字仲祖,太原晉陽人。其先出自周室,經漢魏,世爲大族。祖父佐,北軍中候。父訥,令。濛神氣淸韶,年十歳,放邁不群。弱冠檢尚,風流雅正,外絶榮競,内寡私。司徒掾、中書郎,以父贈光祿大夫。」〉王謂劉曰:「卿更長進。」曰:「此若天之自髙耳。」〈《語林》曰:「仲祖語眞長曰:『卿近大進。』劉曰『卿仰看邪?』王問何意?劉曰:『不爾,何由測天之髙也。』」〉 劉尹:「人想王荊産佳,此想長下當有淸風耳。」〈荊産,王微小字也。《王氏譜》曰:「微字幼仁,琅邪人。祖父乂,平北將軍。父澄,荊州刺史。微歴尚書郎、右軍司馬。」〉 王仲祖聞蠻語不解,茫然曰:「若使介葛盧來朝,故當不昧此語。」〈《春秋傳》曰:「介葛盧來朝魯,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問之而信。」杜預注曰:「介,東夷國。葛盧,其君名也。」〉 劉眞長爲丹陽尹,許玄度出都就劉宿,〈《續晉陽秋》曰:「許詢字玄度,髙陽人,魏中領軍允玄孫。總角秀惠,衆稱神童,長而風情簡素,司徒掾,不就,蚤卒。」〉床帷新麗,飲食甘。許曰:「若保全此處,殊勝東山。」劉曰:「卿若知吉由人,吾安得不保此!」〈《春秋傳》曰:「吉無門,唯人所召。」〉王逸少在坐曰:「令巣許遇稷契,當無此言。」二人有愧色。 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揚州記》曰:「冶城,呉時鼓鑄之所。呉平,猶不廢。王茂弘所治也。」〉謝悠然遠想,有髙世之。王謂謝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帝王世紀》曰:「禹治洪水,手足胼胝。世傳禹病偏枯,足不相過,今稱禹歩是也。」〉文王旰食,日不暇給。〈《尚書》曰:「文王自朝至日昃,不遑暇食。」〉今四郊多壘,〈《禮記》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宜人人自效。而虚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謝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戰國策》曰:「衞商鞅,諸庶孽子,名鞅,姓公孫氏。少好刑名學,爲秦孝公相,封商。」〉豈淸言致患邪?」 謝太傅寒雪日内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胡兒,謝朗小字也。《續晉陽秋》曰:「朗字長度,安次兄之長子。安蚤知之。文義艷,名亞玄,仕至東陽太守。」〉「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王氏譜》曰:「凝之字叔平,右將軍羲之第二子也。歴江州刺史、左將軍、會稽内史。」《晉安帝紀》曰:「凝之事五米道。孫恩之攻會稽,凝之謂民吏曰:『不須備防,吾已請大道,許遣鬼兵相助,賊自破矣。』既不設備,遂爲恩所害。」《婦人集》曰:「謝夫人名道蘊,有文。所著詩、賦、誄、頌傳世。」〉 王中郎令伏玄度、習鑿齒〈《王中郎傳》曰:「坦之字文度,太原晉陽人。祖東海太守承,淸淡平遠。父述,貞貴簡正。坦之器度淳深,孝友天至,譽輯朝野,標的當時。累遷侍中、中書令,領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中興書》曰:「伏滔,字玄度,平昌安丘人。少有學,舉秀。大司馬桓温參軍,領大著作,掌國史,撃將軍,卒。習鑿齒,字彦威,襄陽人。少以文稱,善尺牘。桓温在荊州,爲從事。歴治中別駕,遷滎陽太守。」〉論靑楚人物。〈滔集載其論略曰:「滔以春秋時鮑叔、管仲、隰朋、召忽、輪扁、戚、麥丘人、逢父、晏嬰、涓子;戰國時公羊髙、孟軻、鄒衍、田單、荀卿、鄒奭、莒大夫、田子方、檀子、魯連、淳髡、盻子、田光、顏歜、黔子、陵仲子、王叔、即墨大夫;前漢時伏君、終軍、東郭先生、叔孫通、萬石君、東方朔、安期先生;漢時大司徒伏三老、江革、逢萌、禽慶、承幼子、徐防、薛方、鄭康成、周孟玉、劉祖榮、臨孝存、侍其、元矩、孫賓碩、劉仲謀、劉公山、王儀伯、郎宗、禰正平、劉成國;魏時管幼安、邴根矩、華子魚、徐偉長、任昭先、伏髙陽。此皆靑士有德者也。鑿齒以神農生黔中,《邵南》詠其美化,春秋稱其多,《漢廣》之風,不同《鷄鳴》之篇,子文、叔敖,羞與管仲比德。接輿之歌《鳳兮》,《漁父》之詠滄浪,漢陰丈人之子貢,市南宜僚、屠羊説之不爲利回,魯仲連不及老萊夫妻,田光之屈原,鄧禹、卓茂無敵天下,管幼安不勝龐公,龐士元不推華子魚,何鄧二尚書,獨歩魏朝,樂令無對晉世。昔伏羲葬南郡,少昊葬長沙,舜葬零陵。比其人,則準的如此;論其土,則群聖之所葬;考其風,則詩人之所歌;尋其事,則未有赤眉、黃巾之賊。此何如靑州邪?」滔與相往反,鑿齒無以對也。〉臨成,以示韓康伯。康伯都無言,王曰:「何故不言?」韓曰:「無可無不可。」〈馬融注《論語》曰:「唯義所在。」〉 劉尹:「淸風朗月,輒思玄度。」〈《晉中興士人書》曰:「許珣能淸言,時士人皆欽慕仰愛之。」〉 荀中郎在京口,〈《晉陽秋》曰:「荀羡字令則,潁川人,光祿大夫之子也。淸和有識裁,少以主婿爲駙馬都尉。是時殷浩參謀百揆,引羡爲援,頻蒞義興、呉郡,超授北中郎將、徐州刺史,以蕃屛焉。」《中興書》曰:「羡年二十八,出爲徐兗二州。中興方伯之少,未有若羡者也。」〉登北固望海:〈《南徐州記》曰:「城西北有別嶺入江,三臨水,髙數十丈,號曰北固。」〉「雖未覩三山,便自使人有凌意。若秦漢之君,必當褰裳濡足。」〈《史記·封禪書》曰:「蓬萊、方丈、瀛洲此三山,世傳在海中,去人不遠。嘗有至者,言諸仙人不死藥在焉。黃金白銀爲宮闕,草物禽獸盡白,望之如。及至,反居水下。欲到,即風引船而去,終莫能至。秦始皇登會稽,海上,冀遇三神山之奇藥。漢武帝既封泰山,無風雨變至,方士更言蓬萊諸藥可得,是上欣然東至海,冀獲蓬萊者。」〉 謝公:「賢聖去人,其間亦邇。」子未之許。公嘆曰:「若郗超聞此語,必不至河漢。」〈《超別傳》曰:「超精理義,沙門支道林以爲一時之俊。」《莊子》曰:「肩吾問連叔曰:『吾聞言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反。怪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 支公好鶴,住剡東𡵙山,〈《支公書》曰:「山去會稽二百。」〉有人遺其雙鶴;少時,翅長欲飛。支意惜之,乃鎩其翮。鶴軒翥不能起,乃舒翼反頭視之,如有懊喪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爲人作耳目近玩?」養令翮成,置使飛去。 謝中郎經阿湖,問左右:「此是何水?」〈《中興書》曰:「謝萬字萬石,太傅安弟也。氣髙俊,蚤知名,歴吏部郎、西中郎將、豫州刺史、散騎常侍。」〉曰:「阿湖。」〈《太康地記》曰:「阿本名陽,秦始皇以有王氣,鑿北阬山以敗其勢,截其直道,使其阿,故曰阿也。呉還爲陽,今名阿。」〉謝曰:「故當淵注渟著,納而不流。」 晉武帝毎餉山濤恒少。謝太傅〈安也〉以問子弟,車騎〈玄也〉曰:「當由欲者不多,而使與者忘少。」〈謝車騎家傳曰:「玄字幼度,鎭西奕第三子也。神理明俊,善微言。叔父太傅嘗與子燕集,問:『武帝任山公以三事,任以官人。至賜予,不過斤合。當有旨不?』玄答:『有辭致也。』」〉 謝胡兒語庾道季:〈道季,庾小字。徐廣《晉紀》曰:「字道季,太尉亮子也。風情率悟,以文談致稱時。歴仕至丹陽尹,兼中領軍。」〉「諸人莫當就卿談,可堅城壘。」庾曰:「若文度來,我以偏師待之;康伯來,濟河焚舟。」〈《春秋傳》曰:「秦伯伐晉,濟河焚舟。」杜預曰:「示必死。」〉 李弘度常嘆不被遇。〈《中興書》曰:「李充字弘度,江夏郢人也。祖康、父矩,皆有美名。充初丞相掾、記室參軍,以貧,求剡縣,遷大著作、中書郎。」〉殷揚州〈殷浩別見〉知其家貧,問:「君能屈百不?」李曰:「北門之嘆,久已上聞;〈《衞詩》:「北門,刺仕不得也。」〉窮猿奔林,豈暇擇木?」遂授剡縣。 王司州至呉興印渚中看,〈《王胡之別傳》曰:「胡之字齡,琅邪臨沂人,王廙之子也。歴呉興太守,侍中、丹陽尹、書監,不就。拜使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西中郎將、司州刺史。」《呉興記》曰:「潛縣東七十,有印渚,渚傍有白石山,峻壁四十丈。印渚蓋衆溪之下流也。印渚已上至縣,悉石瀨惡道,不可行船;印渚已下,水道無險,故行旅集焉。」〉嘆曰:「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淸朗。」 謝萬作豫州都督,新拜,當西之都邑,相送累日,謝疲頓。是髙侍中往,〈《中興書》曰:「髙字茂琰,廣陵人。父悝,光祿大夫。少好學,善史傳,累遷吏部郎、侍中,以公累免官。」〉徑就謝坐,因問:「卿今仗節方州,當疆理西蕃,何以爲政?」謝粗道其意。髙便爲謝道形勢,作數百語。謝遂起坐。髙去,謝追曰:「阿酃故有具。」〈阿酃,小字也。〉謝因此得終坐。 袁彦伯爲謝安南司馬,〈安南,謝奉,別見。〉都下諸人送至瀨鄕。將別,既自悽惘,嘆曰:「江山遼落,居然有萬之勢。」〈《續晉陽秋》曰:「袁宏字彦伯,陳郡人,魏郎中令煥六世孫也。祖猷,侍中。父勗,臨汝令。宏起家建威參軍,安南司馬記室。太傅謝安賞宏捷辯速,自吏部郎出爲東陽郡,乃祖之冶亭,時賢皆集。安欲卒迫試之,執手將別,顧左右取一扇而贈之。宏應聲答曰:『輒當奉揚仁風,慰彼黎庶。』合坐歎其要捷。性直亮,故位不顯也。在郡卒。」〉 孫綽賦《遂初》,室畎川,自言見止足之分。〈《中興書》曰:「綽字興公,太原中都人。少以文稱,歴太學博士、大著作、散騎常侍。」《遂初賦》敘曰:「少慕老莊之道,仰其風流久矣。卻感陵賢妻之言,悵然悟之。乃經始東山,建五畝之宅,帶長阜,倚茂林,孰與坐華幕撃鼓者同年而語其樂哉!」〉齋前一株,恒自手壅治之。髙世遠時亦鄰居,〈世遠,髙柔字也。別見。〉語孫曰:「樹子非不楚楚可憐,但永無棟梁用耳!」孫曰:「楓柳雖合抱,亦何所施?」 桓西治江陵城甚麗,〈盛弘之《荊州記》曰:「荊州城臨漢江,臨江王所治。王被,出城北門而車軸折,父老泣曰:『吾王去不還矣!』從此不開北門。」〉會賓僚出江津望之,:「若能目此城者有賞。」顧長康時爲客,在坐,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桓即賞以二婢。 王子敬語王孝伯曰:「羊叔子自佳耳,然亦何與人事?」〈《晉諸公贊》曰:「羊祜字叔子,太山平陽人也。世長吏二千石,至祜九世,以淸德稱。爲兒時,汶濱,有行父止而觀焉,歎息曰:『處士大好相,善爲之,未六十,當有重功天下。即富貴,無相忘。』遂去,莫知所在。累遷都督荊州諸軍事。自在南夏,呉人説服,稱曰羊公,莫敢名者。南州人聞公喪,號哭罷市。」〉故不如銅雀上妓。」〈魏武遺令曰:「以吾妾與妓人皆著銅雀上,施六尺床繐帷,月朝十五日,輒使向帳作伎。」〉 林公見東陽長山曰:「何其坦迤!」〈《會稽土地》曰:「山靡迤而長,縣因山得名。」〉 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興霞蔚。」〈丘淵之《文章録》曰:「顧愷之字長康,晉陵人。父説,尚書左丞。愷之,義熙初爲散騎常侍。」〉 簡文崩,孝武年十歳立,至暝不臨。〈宋明帝《文章》曰:「孝武皇帝諱昌明,簡文第三子也。初,簡文觀讖書曰:『晉氏阼盡昌明。』及帝誕育,東方始明,故因生時以爲諱,而相與忘告。簡文問之,乃以諱對。簡文流涕曰:『不意我家昌明便出。』帝聰惠,推賢任,年三十五崩。」〉左右啓「依常應臨」。帝曰:「哀至則哭,何常之有!」 孝武將講《孝經》,謝公兄弟與諸人私庭講習,〈《續晉陽秋》曰:「康三年九月九日,帝講《孝經》。射謝安侍坐,吏部尚書陸納兼侍中卞耽讀,黃門侍郎謝石、吏部袁宏兼執經,中書郎車胤、丹陽尹王混摘句。」〉車武子難苦問謝,〈車胤別見。〉謂袁羊曰:「不問則德音有遺;多問則重勞二謝。」〈袁羊,喬小字也。《袁氏家傳》曰:「喬字彦,陳郡人。父瑰,光祿大夫。喬歴尚書郎、江夏相。從桓温平蜀,封湘西伯、益州刺史。」〉袁曰:「必無此嫌。」車曰:「何以知爾?」袁曰:「何嘗見明鏡疲屢照,淸流憚惠風?」 王子敬:「從山陰道上行,〈《會稽土地》曰:「邑在山陰,故以名焉。」〉山川自相映,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爲壞。」〈《會稽郡記》曰:「會稽境特多名山水,峰崿隆峻,吐納霧。栝楓柏,擢竦條,潭壑鏡徹,淸流瀉注。王子敬見之曰:『山水之美,使人應接不暇。』」〉 謝太傅問諸子:「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曰:〈謝玄〉「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階庭耳。」 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王珣《嚴陵瀨詩》敘曰:「道壹姓竺氏,名德。」沙門題目曰:「道壹文鋒富贍,孫綽爲之贊曰:『馳騁説,言固不虚。唯茲壹公,綽然有。譬若春圃,載芬載敷。條柯猗蔚,枝扶疎。』」〉從都下還東山,經呉中。已而會雪下,未甚寒。諸道人問在道所經。壹公曰:「風霜固所不論,乃先集其慘澹。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皓然。」 張天錫爲涼州刺史,稱西隅。既爲苻堅所禽,用爲侍中。壽陽倶敗,至都,〈張資《涼州記》曰:「天錫字純嘏,安定烏氏人,張耳也。曾祖軌,永嘉中爲涼州刺史,値京師大亂,遂涼土。天錫簒位,自立爲涼州牧。苻堅使將姚萇攻沒涼州,天錫歸長安,堅以爲侍中、比部尚書、歸義侯。從堅至壽陽,堅軍敗,遂南歸。拜散騎常侍、西平公。」《中興書》曰:「天錫以貧拜廬江太守。薨,贈侍中。」〉爲孝武所器;毎入,言論無不竟日。頗有嫉之者,坐問張:「北方何物可貴?」張曰:「桑椹甘香,鴟鴞革響;〈《詩·魯頌》曰:「翩彼飛鴞,集泮林。食我桑椹,懷我好音。」〉淳酪養性,人無嫉心。」〈《西河舊事》曰:「河西牛羊肥,酪過精好,但寫酪置革上,都不解散也。」〉 顧長康拜桓宣武墓,作詩:「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宋明帝《文章》曰:「愷之爲桓温參軍,甚被親暱。」〉人問之曰:「卿憑重桓乃爾,哭之狀其可見乎?」顧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春秋考異郵》曰:「距不周風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廣莫者,精大備也。蓋北風也,一日寒風。」〉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涙如傾河注海。」 毛伯成既負其氣,常稱:「爲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西寮屬名》曰:「毛玄字伯成,潁川人。仕至西行軍參軍。」〉 作豫章,〈《中興書》曰:「字武子,愼陽縣人。博學通覽,累遷中書郎、豫章太守。」〉八日請佛有。衆僧疑,或欲作。有小沙彌在坐末曰:「世尊默然,則爲許可。」衆從其義。 司馬太傅齋中夜坐,〈《孝文王傳》曰:「王諱道子,簡文皇帝第五子也。封會稽王,領司徒、揚州刺史,進太傅。爲桓玄所害,贈丞相。」〉時天月明淨,都無翳;太傅嘆以爲佳。謝景重在坐,〈《續晉陽秋》曰:「謝重字景重,陳郡人。父朗,東陽太守。重明秀有會,終驃騎長史。」〉曰:「意謂乃不如微點綴。」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淨,乃強欲滓穢太淸邪?」 王中郎甚愛張天錫,問之曰:「卿觀過江諸人經緯,江左軌轍,有何偉異?來之彦,何如中原?」張曰:「研求幽邃,自王何以還;因時脩,荀樂之風。」〈荀顗、荀脩定法,樂則未聞。〉王曰:「卿知見有,何故爲苻堅所?」〈張資《涼州記》曰:「天錫明穎,英聲少著。」〉曰:「陽消陰息,故天歩屯蹇;否剝成象,豈足多譏?」 謝景重女王孝伯兒,二門公甚相愛美。〈《謝女譜》曰:「重女月鏡,王恭子愔之。」〉謝爲太傅長史,被彈;王即取作長史,帶晉陵郡。太傅已構嫌孝伯,不欲使其得謝,還取作咨議。外示縶維,而實以乖閒之。及孝伯敗,太傅繞東府城行散,〈《丹陽記》曰:「東府城西,有簡文爲會稽王時第,東則孝文王道子府。道子領揚州,仍住先,故俗稱東府。」〉僚屬悉在南門要望候拜,時謂謝曰:「王異謀,〈阿,王恭小字也。〉是卿爲其計。」謝曾無懼色,斂笏對曰:「樂彦輔有言:『豈以五男易一女?』」太傅善其對,因舉酒勸之曰:「故自佳!故自佳!」 桓玄義興還,見司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問人:「桓温來欲作賊,如何?」〈《晉安帝紀》曰:「温在姑孰,諷朝廷,求九錫。謝安使吏部郎袁宏具其草,以示射王彪之。彪之作色曰:『丈夫豈可以此事語人邪?』安徐問其計。彪之曰:『聞其疾已篤,且可緩其事。』安從之,故不行。」〉桓玄伏不得起。謝景重時爲長史,舉板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聖明,功超伊霍。紛紜之議,裁之聖。」太傅曰:「我知!我知!」即舉酒:「桓義興,勸卿酒。」桓出謝過。〈檀道鸞論之曰:「道子可謂易由言,謝重能解紛紜矣。」〉 宣武移鎭南州,街衢平直。人謂王東亭曰:〈《王司徒傳》曰:「王珣字元琳,丞相導之孫,領軍洽之子也。少以淸秀稱。大司馬桓温爲主簿,從討袁眞,封交趾望海縣東亭侯,累遷尚書左射、領選、進尚書令。」〉「丞相初營建康,無所因承,而置紆,方此爲劣。」〈《晉陽秋》曰:「蘇峻既誅,大事克平之,都邑殘荒。温嶠議徙都豫章,以即全。朝士及三呉豪傑,謂可遷都會稽,王導獨謂『不宜遷都。建業,往之秣陵,古者既有帝王所治之,又孫仲謀、劉玄德倶謂是王者之宅。今雖凋殘,宜修勞來旋定之道,鎭靜群情。且百堵皆作,何患不克乎!』終至康,導之策也。」〉東亭曰:「此丞相乃所以爲巧。江左地促,不如中國;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故紆委,若不可測。」 桓玄詣殷荊州,殷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桓言及此事,殷:「初不眠,縱有此,豈不以『賢賢易色』也。」〈孔安國注《論語》曰:「言以好色之心好賢人則善。」〉 桓玄問羊孚:〈《羊氏譜》曰:「孚字子道,泰山人。祖楷,尚書郎。父綏,中書郎。孚歴太學博士、州別駕、太尉參軍。年四十六卒。」〉「何以共重呉聲?」羊曰:「當以其妖而浮。」 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晉安帝紀》曰:「混字叔源,陳郡人,司空琰少子也。文學砥礪立名。累遷中書令、尚書左射。坐黨劉毅伏誅。」《論語》:「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鄭玄注曰:「黍稷器。夏曰瑚,殷曰璉。」〉羊曰:「故當以爲接神之器。」 桓玄既簒位,床微陷,群臣失色。侍中殷仲文進曰:〈《續晉陽秋》曰:「仲文字仲文,陳郡人。祖融,太常。父康,呉興太守。仲文聞玄平京邑,棄郡投焉。玄甚説之,引爲咨議參軍。時王謐見禮而不親,卞之被親而少禮。其寵遇隆重,兼王卞矣。及玄簒位,以佐命親貴,厚自封崇。輿馬器服,窮極綺麗,房妓妾數十,絲竹不絶音。性甚貪吝,多納賄賂,家累千金,常若不足。玄既敗,先投義軍。累遷侍中尚書。以罪伏誅。」〉「當由聖德淵重,厚地所以不能載。」時人善之。 桓玄既簒位,將改置直舘,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在何處?」有人曰:「無省。」當時殊忤旨。問:「何以知無?」曰:「潘《秋興賦》敘曰:『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別見。其賦敘曰:「晉十有四年,年三十二始見二毛,以太尉掾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髙閣連,陽景罕曜。野人也,猥廁朝列,譬猶池魚籠鳥!有江湖山藪之思。是染翰操紙,慨然而賦。時秋至,故以秋興命篇。」〉玄咨嗟稱善。〈劉謙之《晉紀》曰:「玄欲虎賁中郎將,疑應直與不,訪之僚佐,莫能定。參軍劉簡之對曰:『昔潘《秋興賦》敘:「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以此言之,是應直也。』玄懽然從之。」此語微異,又答者未知姓名,故詳載之。〉 謝靈運好戴柄笠,〈丘淵之《新集録》曰:「靈運,陳郡陽夏人。祖玄,車騎將軍。父渙,書郎。靈運歴書監、侍中、臨川内史。以罪伏誅。」〉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髙遠,何不能遺蓋之貌?」〈宋書曰:「孔淳之字彦深,魯國人。少以辭榮就約,聘無所就。元嘉初,散騎郎,不到,隱上虞山。」〉謝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莊子》:「漁父謂孔子曰:『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逾數而跡逾多,走逾疾而影不離,自以尚遲,疾走不休,絶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脩心守眞,還以物與人,則無異矣。不脩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事者乎?』」〉 政事第三 世說新語/政事 文學第四 世說新語/文學 方正第五 世說新語/方正 雅量第六 世說新語/雅量 識鑒第七 世說新語/識鑒 賞譽第八 世說新語/賞譽 品藻第九 世說新語/品藻 規箴第十 世說新語/規箴 捷悟第十一 世說新語/捷悟 夙惠第十二 世說新語/夙惠 豪爽第十三 世說新語/豪爽 容止第十四 世說新語/容止 自新第十五 世說新語/自新 企羡第十六 世說新語/企羡 傷逝第十七 世說新語/傷逝 棲逸第十八 世說新語/棲逸 賢媛第十九 世說新語/賢媛 術解第二十 世說新語/術解 巧蓺第二十一 世說新語/巧蓺 寵禮第二十二 世說新語/寵禮 任誕第二十三 世說新語/任誕 簡傲第二十四 世說新語/簡傲 排調第二十五 世說新語/排調 輕詆第二十六 世說新語/輕詆 假譎第二十七 世說新語/假譎 黜免第二十八 世說新語/黜免 儉嗇第二十九 世說新語/儉嗇 汰侈第三十 世說新語/汰侈 忿狷第三十一 世說新語/忿狷 讒險第三十二 世說新語/讒險 尤悔第三十三 世說新語/尤悔 紕漏第三十四 世說新語/紕漏 惑溺第三十五 世說新語/惑溺 仇隟第三十六 世說新語/仇隟 目錄 世説新語 全書始 序 下一巻▶ 序 劉應登序 晉人樂曠多奇情,故其言語文章別是一色,《世説》可覩已。《説》爲晉作,及漢魏者,其耳。雖典雅不如左氏《國語》,馳騖不如諸國策,而淸微簡遠,居然玄勝。概舉如衞虎渡江,安石教兒,鋒似沈滑稽,又冷類入人夢思,有味有情,之愈多,嚼之不見。蓋時諸公剸以一言半句爲終身之目,未若來人士俛焉下筆,始定名。臨川善述,更自髙簡有法。反正之評,戾實之載,豈不或有?亦當頌之,使與諸書行也。晩淺俗,柰解人正不可得。嗚呼!人言江左淸談遺事,槃槃一老出其戲力,尚足辦此百萬之敵,茲非談之宗歟?抑吾取其文,而非論其人也。丙戌長夏,病思無聊,因手校家本精滅。其長註,間疎其滯義。明年以授梓,迺五月既望梓成。 耘廬劉應登自書其端,是爲序 袁褧序 嘗載記所述晉人話,言簡約玄澹,爾雅有韻。世言江左善淸譚,今閲《新語》信乎其言之也。臨川撰爲此書,掇綜叙,明暢不繁。孝標所注能收録諸家小史,分釋其義,詁訓之賞見髙似孫《緯》。家藏宋本是放翁校刋本,謝湖躬耕之暇,手披心寄,自謂可觀,爰付梓人,傳之同好。因嘆昔人論司馬氏之祚亡淸談,斯言也,無乃過甚矣乎!竹林之儔,希慕沂樂;蘭亭之集,詠歌堯風。陶荊州之勤敏,謝東山之恬鎭。解《莊》《易》則輔嗣、平叔擅其宗;析梵言則道林、法深領其乘。或詞冷而趣逺,或事瑣而意奥。風旨各殊,人有興。王茂弘祖士雅之流,通氣峻,心翼王室。又班班載諸册簡,是可非之者哉?《詩》不乎「濟濟多士,文王以」。以瑯琊王之渡江,諸賢弘贊之力爲多,非強説也。夫諸賢晤言率遇藻裁,遂爲終身品目,故類以標格相髙,玄虛成習,一時雅尚,有東京厨俊之流風焉。然曠達拓落,濫觴莫拯,取譏世教,撫巻惜之。此諸賢不無遺憾焉耳矣!刻成序之,嘉靖乙未歳立秋日也。 呉郡袁褧撰 返回頁首 全書始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上巻上·德行第一 下一巻▶ 陳仲舉言爲士則,行爲世,登車攬轡,有澄淸天下之。〈《汝南先賢傳》曰:「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有室荒蕪不掃除,曰:『大丈夫當爲國家掃天下。』値漢桓之末,閹豎用事,外戚豪橫。及拜太傅,與大將軍竇武謀誅宦官,反爲所害。」〉爲豫章太守,至,〈《海内先賢傳》曰:「蕃爲尚書,以忠正忤貴戚,不得在,遷豫章太守。」〉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謝承《漢書》曰:「徐字孺子,豫章南昌人。淸妙髙跱,超世絶俗。前爲諸公所,雖不就,及其死,萬赴。常豫炙鷄一,以綿漬酒中,㬥以裹鷄,徑到所赴冢隧外,以水漬綿,米飯,白茅爲,以鷄置前。酹酒畢,留謁即去,不見喪主。」〉主簿白:「群情欲府君先入廨。」陳曰:「武王式商容之閭,席不暇煖;〈許叔重曰:「商容,殷之賢人,老子師也。」車上跽曰式。」〉吾之禮賢,有何不可!」〈袁宏《漢紀》曰:「蕃在豫章,爲獨設一榻,去則懸之,見禮如此。」〉 周子居常:「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生矣。」〈子居別見《典略》曰:「黃憲字叔度,汝南愼陽人。時論者『顏子生』。而族出孤鄙,父爲牛醫。潁川荀季和執憲手曰:『足下吾師也。』見袁奉髙曰:『卿國有顏子,知之乎?』奉髙曰:『卿見吾叔度邪?』戴良少所服下,見憲則自降簿,悵然若有所失。母問:『汝何不樂乎?從牛醫兒所來邪?』良曰:『瞻之在前,忽焉在,所謂良之師也。』」〉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髙,〈《續漢書》曰:「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泰少孤,年二十,行學至成皋屈伯彦精廬。乏食,衣不蓋形,而處約味道,不改其樂。李元禮一見稱之曰:『吾見士多矣,無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爲作碑,曰:『吾爲人作銘,未嘗不有慚容,唯爲郭有道碑頌無愧耳。』初,以有道君子。泰曰:『吾觀象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辭以疾。」《汝南先賢傳》曰:「袁宏字奉髙,愼陽人。友黃叔度童齒,陳仲舉家巷。太尉掾,卒。」〉車不停軌,鸞不輟軛。詣黃叔度,乃彌日信宿。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淸,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泰別傳》曰:「薛恭祖問之,泰曰:『奉髙之器,譬諸汎濫,雖淸易挹也。』」〉 李元禮風格秀整,髙自標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爲己任。〈薛瑩《漢書》曰:「李膺字元禮,潁川襄城人。抗淸妙,有文武雋。遷司隸校尉,爲黨事自殺。」〉進之士,有其堂者,皆以爲登龍門。〈《三秦記》曰:「龍門,一名河津,去長安九百。水懸絶,龜魚之屬莫能上,上則化爲龍矣。」〉 李元禮嘗嘆荀淑、皓〈《先賢行狀》曰:「荀淑,字季和,潁川潁陰人也。所拔韋褐芻牧之中,執案刀筆之吏,皆爲英彦。舉方正,補朗陵侯相,所在流化。皓字季明,潁川長社人。父、祖至德著名。皓髙風承世,除林慮長,不之官。人位不足,天爵有。」〉曰:「荀君淸識難尚,君至德可師。」〈《海内先賢傳》曰:「潁川先輩,爲海内所師者:定陵陳叔、潁陰荀淑、長社皓。少府李膺宗此三君,常言:『荀君淸識難尚,陳至德可師。』」〉 陳太丘詣荀朗陵,貧儉無役。〈陳寔字仲弓,潁川許昌人。爲聞喜令、太丘長,風化宣流。〉乃使元方將車,〈《先賢行狀》曰:「陳紀字元方,寔長子也。至德絶俗,與寔髙名著,而弟諶又配之。毎宰府召,羔鴈成群,世號『三君』,百城皆圖畫。」〉季方持杖從。長文尚小,載箸車中。既至,荀使叔慈應門,慈明行酒,六龍下食。〈張璠《漢紀》曰:「淑有八子:儉、鯤、靖、燾、汪、爽、肅、敷。淑居西豪,縣令苑康曰,『昔髙陽氏有子八人』,遂署其爲『髙陽』。時人號曰『八龍』。」〉文若亦小,坐箸厀前。時太史奏:「眞人東行。」〈檀道鸞《續晉陽秋》曰:「陳仲弓從諸子造荀父子,時德星聚,太史奏:『五百賢人聚。』」〉 客有問陳季方〈《海内先賢傳》曰:「陳諶字季方,寔少子也。識博達,司空掾公車,不就。」〉:「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髙,下有不測之深;上爲甘露所霑,下爲淵泉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髙,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也!」 陳元方子長文有英,〈《魏書》曰:「陳群字長文,祖寔,嘗謂宗人曰:『此兒必興吾宗。』及長,有識度。其所善,皆父黨。」〉與季方子孝先,〈《陳氏譜》曰:「諶子忠,字孝先。州不就。」〉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決,咨太丘。太丘曰:「元方難爲兄,季方難爲弟。」〈一作「元方難爲弟,季方難爲兄」。〉 荀巨伯遠看友人疾,〈《荀氏家傳》曰:「巨伯,漢桓帝時人也。亦出潁川,未詳其始末。」〉値胡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遠來相視,子令吾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行邪?」賊既至,謂巨伯曰:「大軍至,一郡盡空。汝何男子,而敢獨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以我身代友人命。」賊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遂班軍而還,一郡獲全。 華歆遇子弟甚整,雖閒室之内,嚴若朝典。〈《魏》曰:「歆字子魚,平原髙唐人。」《魏略》曰:「靈帝時,與北海邴原、管倶學相善,時號三人爲一龍。謂歆爲龍頭,原爲龍腹,爲龍尾。〉陳元方兄弟恣柔愛之道,而二門之,兩不失雍熙之軌焉。 管、華歆共園中鋤菜,〈《傅子》曰:「字幼安,北海朱虚人,齊相管仲之也。」〉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魏略》曰:「少恬靜,常笑邴原、華子魚有仕宦意。及歆爲司徒,上書讓。聞之笑曰:『子魚本欲作老吏,故榮之耳。』」〉 王朗毎以識度推華歆。〈《魏書》曰:「朗字景興,東海郯人,魏司徒。」〉歆日,〈《禮記》曰:「天子大八,伊耆氏始爲。,索也。歳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五經要義》曰:「三代名:夏曰嘉平,殷曰淸祀,周曰大,總謂之。」晉博士張亮議曰:「者,合聚百物索饗之,歳終休老息民也。者,祭宗廟五祀。《傳》曰:『,接也。』祭則新故交接也。秦漢以來,之明日爲祝歳,古之遺語也。」〉嘗集子燕飲,王亦學之。有人向張華説此事,張曰:「王之學華,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王隱《晉書》曰:「張華字茂先,陽人也。累遷司空,而爲趙王倫所害。」〉 華歆、王朗倶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歆輒難之。朗曰:「幸尚寬,何爲不可?」賊追至,王欲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爲此耳。既已納其自,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華嶠《譜敘》曰:「歆爲下邽令,漢室方亂,乃與同士鄭太等六七人避世。自武關出,道遇一丈夫獨行,得與倶。皆哀許之。歆獨曰:『不可。今在危險中,禍福患害,義猶一也。今無故受之,不知其義,若有進退,可中棄乎?』衆不忍,卒與倶行。此丈夫中道墮井,皆欲棄之。歆乃曰:『已與倶矣,棄之不義。』卒共還,出之而別。」〉 王祥事母朱夫人甚謹,〈《晉諸公贊》曰:「祥字休,琅邪臨沂人。」《祥世家》曰:「祥父融,娶髙平薛氏,生祥。繼室以廬江朱氏,生覽。」《晉陽秋》曰:「母數譖祥,屢以非理使祥,弟覽輒與祥倶。又虐使祥婦,覽妻亦趨而共之。母患,方盛寒冰凍,母欲生魚,祥解衣將剖冰求之,會有處冰小解,魚出。」蕭廣濟《孝子傳》曰:「祥母忽欲黃雀炙,祥念難卒致。須臾,有數十黃雀飛入其幕。母之所,必自奔走,無不得焉。其誠至如此。」〉家有一李樹,結子殊好,母恆使守之。時風雨忽至,祥抱樹而泣。祥嘗在別床眠,母自往闇斫之。値祥私起,空斫得被。既還,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請死。母是感悟,愛之如己子。〈虞預《晉書》曰:「祥以母故,陵遲不仕。年向六十,刺史呂虔檄爲別駕,時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寔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累遷太保。」〉 晉文王稱阮嗣宗至愼,毎與之言,言皆玄遠,未嘗臧否人物。〈《魏書》曰:「文王諱昭,字子上,宣帝第二子也。」《魏氏春秋》曰:「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阮瑀子也。宏達不羈,不拘禮俗。兗州刺史王昶請與相見,終日不得與言。昶愧嘆之,自以不能測也。口不論事,自然髙邁。」李康《家誡》曰:「昔嘗侍坐先帝,時有三長史倶見,臨辭出,上曰:『爲官長當淸、當愼、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受詔。上顧謂吾等曰:『必不得已而去,斯三者何先?』或對曰『淸固爲本』。問吾,吾對曰:『淸愼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愼乃爲大。』上曰:『辦言得之矣,可舉近世能愼者誰乎?』吾乃舉故太尉荀景倩、尚書董仲達、射王公仲。上曰:『此諸人者,温恭朝夕,執事有恪,亦各其愼也。然天下之至愼者,其唯阮嗣宗乎!毎與之言,言及玄遠,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愼乎!』」〉 王戎:「與嵇康居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康集敘》曰:「康字叔夜,譙國銍人。」王隱《晉書》曰:「嵇本姓溪,其先避怨徙上虞,移譙國銍縣。以出自會稽,取國一支,音同本奚焉。」虞預《晉書》曰:「銍有嵇山,家其側,因氏焉。」《康別傳》曰:「康性含垢藏瑕,愛惡不爭懷,喜怒不寄顏。所知王濬在襄城,數百,未嘗見其疾聲朱顏。此亦方中之美,人倫之勝業也。」《文章敘録》曰:「康以魏長樂亭主婿遷郎中,拜中散大夫。」〉 王戎、和嶠同時遭大喪,倶以孝稱。王鷄骨支床,和哭泣備禮。〈《晉諸公贊》曰:「戎字濬,琅邪人,太保祥宗族也。文皇帝輔政,會之曰:『裴楷淸通,王戎簡要。』即倶爲掾。晉踐祚,累遷荊州刺史,以平呉功,封安侯。」《晉陽秋》曰:「戎爲豫州刺史,遭母憂,性至孝,不拘禮,飲酒食肉,或觀棊弈,而容貌毀悴,杖而起。時汝南和嶠,亦名士也,以禮法自持。處大憂,量米而食,然憔悴哀毀,不逮戎也。」〉武帝謂劉仲雄曰:「卿數省王和不?聞和哀苦過禮,使人憂之。」〈王隱《晉書》曰:「劉毅字仲雄,東萊掖人,漢城陽景王也。亮直淸方,見有不善,必評論之。王公大人,望風憚之。僑居陽平,太守杜恕致爲功曹,沙汰郡吏三百人。三魏僉曰:『但聞劉功曹,不聞杜府君。』累遷尚書、司隸校尉。」〉仲雄曰:「和嶠雖備禮,神氣不損;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臣以和嶠生孝,王戎死孝。陛下不應憂嶠,而應憂戎。」〈《晉陽秋》曰:「世祖及時談以此貴戎也。」〉 梁王、趙王,〈朱鳳《晉書》曰:「宣帝張夫人生梁孝王彤,字子徽,位至太宰。桓夫人生趙王倫,字子彝,位至相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裴令公〈《晉諸公贊》曰:「裴楷字叔則,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從弟也。父徽,冀州刺史,有雋識。楷特精易義。累遷河南尹、中書令,卒。」〉歳請二國租錢數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或譏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損有,補不足,天之道也。」〈《名士傳》曰:「楷行己取與,任心而動,毀譽雖至,處之晏然,皆此類。」〉 王戎:「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與之言,理中淸遠,將無以德掩其言!」〈《晉陽秋》曰:「祥少有美德行。」〉 王安遭艱,至性過人。裴令往之,曰:「若使一慟果能傷人,濬必不免滅性之譏。」〈《禮》曰:「居喪之禮,毀瘠不形,視不衰,不勝喪,乃比不慈不孝。」孝經曰:「毀不滅性,聖人之教也。」〉 王戎父渾有令名,官至涼州刺史。〈《世語》曰:「渾字長源,有望。歴尚書、涼州刺史。」〉渾薨,所歴九郡義故,懷其德惠,相率致賻數百萬,戎悉不受。〈虞預《晉書》曰:「戎由是顯名。」〉 劉道眞嘗爲徒,〈《晉百官名》曰:「劉寶字道眞,髙平人。」徒,罪役作者。〉扶風王駿〈虞預《晉書》曰:「駿字子臧,宣帝第十七子,好學至孝。」《晉諸公贊》曰:「駿八歳爲散騎常侍,侍魏齊王講。晉受禪,封扶風王,鎭關中,爲政最美。薨,贈武王。西土思之,但見其碑贊者,皆拜之而泣。其遺愛如此。」〉以五百疋布贖之,既而用爲從事中郎。當時以爲美事。 王平子、胡毋彦國諸人,皆以任放爲達,或有裸體者。〈《晉諸公贊》曰:「王澄,字平子,有達識,荊州刺史。」《永嘉流人名》曰:「胡毋輔之字彦國,泰山奉髙人,湘州刺史。」王隱《晉書》曰:「魏末阮籍,嗜酒荒放,露頭散,裸袒箕踞。其貴子弟阮瞻、王澄、謝鯤、胡毋輔之之徒,皆祖述籍,謂得大道之本。故去巾幘,脱衣服,露惡,同禽獸。甚者名之爲通,次者名之爲達也。」〉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爲乃爾也!」 郗公値永嘉喪亂,在鄕甚窮餒,鄕人以公名德,傳共飴之。公常攜兄子邁及外生周翼二小兒往食。鄕人曰:「各自困,以君之賢,欲共濟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是獨往食,輒含飯著兩頰邊,還吐與二兒。得存,同過江。〈《郗別傳》曰:「字道徽,髙平金鄕人。漢史大夫郗慮也。少有體正,耽思經籍,以儒雅著名。永嘉末,天下大亂,饉相望,冠帶以下,皆割己之資供。元皇爲領軍,遷司空、太尉。」《中興書》曰:「兄子邁,字思遠,有世略。累遷少府、中護軍。」〉郗公亡,翼爲剡縣解職歸,席苫公靈床頭,心喪終三年。〈《周氏譜》曰:「翼字子卿,陳郡人。祖奕,上太守。父優,車騎咨議。歴剡令、靑州刺史、少府卿,六十四而卒。」〉 顧榮在洛陽,嘗應人請,覺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輟己施焉;同坐嗤之。榮曰:「豈有終日執之,而不知其味者乎?」遭亂渡江,毎經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問其所以,乃受炙人也。〈《文士傳》曰:「榮字彦先,呉郡人。其先越王句踐之支庶,封顧邑,子孫遂氏焉,世爲呉著姓。大父雍,呉丞相。父穆,宜都太守。榮少朗雋警,風穎標徹,歴廷尉正。曾在省與同僚共飲,見行炙者有異常,乃割炙以噉之。趙王倫篡位,其子爲中領軍,逼用榮爲長史。及倫誅,榮亦被執。凡受戮等輩十有人。或有救榮者,問其故。曰:『某省中受炙臣也。』榮乃悟而嘆曰:『一餐之惠,恩今不忘,古人豈虚言哉!』」〉 祖光祿少孤貧,性至孝,常自爲母炊爨作食。〈王隱《晉書》曰:「祖納字士言,陽遒人,九世孝廉。納諸母三兄,最治行操,能淸言,歴太子中庶子,廷尉卿。避地江南,温嶠爲光祿大夫。」〉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爲中郎。〈《王乂別傳》曰:「乂字叔元,琅邪臨沂人。時蜀新平,二將作亂,文帝西之長安,乃爲相國司馬,遷大尚書、出督幽州諸軍事、平北將軍。」〉有人戲之者曰:「奴倍婢。」祖:「百奚亦何必輕五羖之皮邪?」〈《楚國先賢傳》曰:「百奚字凡伯,楚國人。少仕虞,爲大夫。晉欲假道虞以伐虢,諫而不,奚乃去之。」《説苑》曰:「秦穆公使賈人載虞,諸賈人買百奚以五羊皮。穆公觀,怪其牛肥,問其故,對曰:『飲食以時,使之不暴,是以肥也。』公令有司沐浴衣冠之。公孫支讓其卿位,號曰『五羖大夫』。」〉 周鎭罷臨川郡還都,未及上住,泊靑溪渚。〈《永嘉流人名》曰:「鎭字康時,陳留尉氏人也。祖父和,故安令。父震,司空長史。」《中興書》曰:「鎭淸約寡,所在有異績。」〉王丞相往看之。〈《丞相別傳》曰:「王導字茂弘,琅邪人。祖覽,以德行稱。父裁,侍史。導少知名,家世貧約,恬暢樂道,未嘗以風塵經懷也。」〉時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狹小,而又大漏,殆無坐處。王曰:「胡威之淸,何以過此!」即啓用爲呉興郡。〈《晉陽秋》曰:「胡威字伯虎,淮南人。父質以忠淸顯。質爲荊州,威自京師往省之。及告歸,質賜威絹一匹。威跪曰:『大人淸髙,何得此?』質曰:『是吾奉祿之,故以爲汝糧耳。』威受而去。毎至客,自放驢取樵爨炊。食畢,隨旅進道。質帳下都督陰齎糧要之,因與爲伴。毎事相助經營之,又進少飯,威疑之,密誘問之,乃知都督也。謝而遣之。以白質,質杖都督一百,除其吏名。父子淸愼如此。及威爲徐州,世祖賜見,與論邊事及平生。帝嘆其父淸,因謂威曰:『卿淸孰與父?』對曰:『臣淸不如也。』帝曰:『何以爲勝汝邪?』對曰:『臣父淸畏人知,臣淸畏人不知,是以不如遠矣。』」〉 鄧攸始避難,道中棄己子,全弟子。〈《晉陽秋》曰:「攸字伯道,平陽襄陵人。七歳喪父母及祖父母,持重九年。性淸愼平簡。」鄧粲《晉紀》曰:「永嘉中,攸爲石勒所獲,召見,立幕下與語,説之,坐而飯焉。攸車所止,與胡人鄰轂,胡人失火燒車營,勒吏案問胡,胡誣攸。攸度不可與爭,乃曰:『向爲老姥作粥,失火延逸,罪應萬死。』勒知遣之。所誣胡厚德攸,遺其驢馬,護送令得逸。」王隱《晉書》曰:「攸以路遠,斫壞車,以牛馬負妻子以叛,賊又掠其牛馬。攸語妻曰:『吾弟早亡,唯有遺民。今當歩走,儋兩兒盡死,不如棄己兒,抱遺民。吾猶當有兒。』婦從之。」《中興書》曰:「攸棄兒草中,兒啼呼追之,至莫及。攸明日兒樹而去,遂渡江,至尚書左射,卒。弟子綏服攸齊衰三年。」〉既過江,取一妾,甚寵愛。歴年訊其所由,妾具説,是北人遭亂,憶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業,言行無玷,聞之哀恨終身,遂不畜妾。 王長豫爲人謹順,事親盡色養之孝。〈《中興書》曰:「王悅字長豫,丞相導長子也。仕至中書侍郎。〉丞相見長豫輒喜,見敬豫輒嗔。〈《文字》曰:「王恬字敬豫,導次子也。少卓犖不羈,疾學尚武,不爲導所重。至中軍將軍。多藝,善隸書,與濟陽江以善奕聞。」〉長豫與丞相語,恒以愼密爲端。丞相還,及行,未嘗不送至車。恒與曹夫人當箱篋。長豫亡,丞相還,登車,哭至門。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王氏譜》曰:「導娶彭城曹韶女,名淑。」〉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達知稱,又與先人至交,不宜説之。」〈《桓彝別傳》曰:「彝字茂倫,譙國龍亢人,漢五更桓榮十世孫也。父穎,有髙名。彝少孤,識明朗,避亂渡江,累遷散騎常侍。」僧法深,不知其俗姓,蓋衣冠之胤也。道徽髙扇,譽播山東,爲中州劉公弟子。値永嘉亂,投跡楊土,居止京邑,内持法綱,外允具瞻,弘道之法師也。以業慈淸淨,而不耐風塵,考室剡縣東二百𡵙山中,同十人,髙浩然。支道林宗其風,與髙麗道人書,稱其德行。年七十有九,終山中也。」〉 庾公乘馬有的盧,〈《晉陽秋》曰:「庾亮字元規,潁川鄢陵人,明穆皇長兄也。淵雅有德量,時人方之夏侯太初、陳長文之倫。侍從父琛,避地會稽,端拱嶷然,郡人嚴憚之。覲接之者,數人而已。累遷西大將軍、荊州刺史。」《伯樂相馬經》曰:「馬白頟入口至齒者,名曰楡,一名的盧。奴乘客死,主乘棄市,凶馬也。」〉或語令賣去。〈《語林》曰:「殷浩勸公賣馬。」〉庾:「賣之必有買者,即害其主。可不安己而移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爲人,古之美談,〈賈誼《新書》曰:「孫叔敖爲兒時,出道上,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見其母,泣。問其故,對曰:『夫見兩頭蛇者,必死。今出見之,故爾。』母曰:『蛇今安在?』對曰:『恐人見,殺而埋之矣。』母曰:『夫有陰德,必有陽報,爾無憂也。』遂興楚朝。及長,爲楚令尹。」〉效之,不亦達乎!」 阮光祿在剡,曾有好車,借者無不皆給。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聞之,嘆曰:「吾有車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車爲?」遂焚之。〈《阮光祿別傳》曰:「裕字思曠,陳留尉氏人。祖略,齊國内史。父顗,汝南太守。裕淹通有理識,累遷侍中。以疾室會稽剡山。金紫光祿大夫,不就。年六十一卒。」〉 謝奕作剡令,〈《中興書》曰:「謝奕字無奕,陳郡陽夏人。祖衡,太子少傅。父裒,吏部尚書。奕少有器,太尉掾、剡令,累遷豫州刺史。」〉有一老翁犯法,謝以醇酒罰之,乃至過醉,而猶未已。太傅時年七八歳,箸靑布絝,在兄膝邊坐,諫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謝太傅絶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文字》曰:「謝安字安石,奕弟也。世有學行,安弘粹通遠,温雅融暢。桓彝見其四歳時,稱之曰:『此兒風神秀徹,當繼蹤王東海。』善行書。累遷太保、録尚書事。贈太傅。」《晉陽秋》曰:「褚裒字季野,河南陽翟人。祖䂮,安東將軍。父治,武昌太守。裒少有簡貴之風,默之稱。累遷江兗二州刺史。贈侍中、太傅。」〉 劉尹在郡,臨終綿惙,聞閣下祠神鼓舞。正色曰:「莫得淫祀!」〈《劉尹別傳》曰:「惔字眞長,沛國蕭人也。漢氏之。眞長有雅裁,雖蓽門陋巷,晏如也。歴司徒左長史、侍中、丹陽尹。爲政務鎭靜信誠,風塵不能移也。」〉外請殺車中牛祭神。眞長答曰:「丘之禱久矣,勿爲煩。」〈包氏《論語》曰:「禱,請也。」孔安國曰:「孔子素行合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 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謝氏譜》曰:「安娶沛國劉耽女。」按:太尉劉子眞,淸潔有操,行己以禮。而二子不,黷貨致罪。子眞坐免官。客曰:「子奚不訓導之?」子眞曰:「吾之行事,是其耳目所聞見,而不放效,豈嚴訓所變邪?」安石之旨,同子眞之意也。〉 晉簡文爲撫軍時,〈《續晉陽秋》曰:「帝諱昱,字道萬,中宗少子也。仁聞有智度。穆帝幼,以撫軍輔政。大司馬桓温廢海西公而立帝,在位三年而崩。」〉所坐床上塵不拂,見鼠行跡,視以爲佳。有參軍見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殺之,撫軍意色不悅,門下起彈;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懷;今以鼠損人,無乃不可乎?」 宣年八歳,園挑菜,誤傷指,大啼。人問:「痛邪?」答曰:「非爲痛也;但身體膚,不敢毀傷,是以啼耳。」〈《宣別傳》曰:「宣字子宣,陳留人,漢萊蕪長丹也。年十歳,能誦詩書。兒童時,手傷改容,家人以其年幼,皆異之。太學博士、散騎常侍,一無所就。年五十四卒。」〉宣潔行廉約,韓豫章遺絹百匹,不受;〈《中興書》曰:「宣家至貧,罕交人事。豫章太守殷羡見宣茅茨不完,欲爲改室,宣固辭。羡愛之,以宣貧,加年疾疫,厚餉給之,宣又不受。」《續晉陽秋》曰:「韓伯字康伯,潁川人。好學,善言理。歴豫章太守、領軍將軍。」〉減五十匹,不受。如是減半,遂至一匹,既終不受。韓與同載,就車中裂二丈與,:「人可使婦無褌邪?」笑而受之。 王子敬病篤,道家上章應首過,問子敬「由來有何異同得失?」子敬:「不覺有事,唯憶與郗家離婚。」〈《王氏譜》曰:「獻之娶髙平郗女,名道茂,離婚。」《獻之別傳》曰:「祖父曠,淮南太守。父羲之,右將軍。中,詔尚姚公主,遷中書令,卒。」〉 殷仲堪既爲荊州,値水儉,食常五,外無肴。飯粒脱落盤席閒,輒拾以之。雖欲率物,亦縁其性眞素。毎語子弟:「勿以我受任方州,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曹其存之!」〈《晉安帝紀》曰:「仲堪,陳郡人,太常融孫也。車騎將軍謝玄請爲長史,孝武説之,俄爲黃門侍郎。自殺袁悅之,上深爲晏駕計,故先出王恭爲北蕃。荊州刺史王忱死,乃中詔用仲堪代焉。」〉 初桓南郡、楊廣共説殷荊州,宜奪殷覬南蠻以自樹。〈《桓玄別傳》曰:「玄字敬道,譙國龍亢人,大司馬温少子也。幼童中,温甚愛之。臨終命以爲嗣。年七歳,襲封南郡公,拜太子洗馬、義興太守。不得,少時去職,歸其國。與荊州刺史殷仲堪素舊,情好甚隆。」周祗《隆安記》曰:「廣字德度,弘農人,楊震也。」《晉安帝紀》曰:「覬字伯道,陳郡人。由中書郎出爲南蠻校尉。覬亦以率易悟著稱,與從弟仲堪倶知名。」《中興書》曰:「初,仲堪欲起兵,密邀覬,覬不同。楊廣與弟佺期勸殺覬,仲堪不許。」〉覬亦即曉其旨,嘗因行散,率爾去下,便不還。内外無預知者,意色蕭然,遠同生之無慍。時論以此多之。〈《春秋傳》曰:「楚令尹子文,氏也。」《論語》曰:「令尹子文,三仕爲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 王射在江州,爲殷桓所逐,奔竄豫章,存亡未測。〈徐廣《晉紀》曰:「王愉字茂和,太原晉陽人,安北將軍坦之次子也。以輔國司馬,出爲江州刺史。愉始至鎭,而桓玄、楊佺期舉兵以應王恭,乘流奄至,愉無防,惶遽奔臨川,爲玄所得。玄篡位,遷尚書左射。」〉王綏在都,既憂戚在貌,居處飲食,毎事有降。時人謂爲試守孝子。〈《中興書》曰:「綏字彦猷,愉子也。少有令譽。自王渾至坦之,六世盛德,綏又知名,時冠冕,莫與爲比。位至中書令、荊州刺史。桓玄敗,與父愉謀反,伏誅。」〉 桓南郡〈玄也〉既破殷荊州,收殷將佐十許人,議羅企生亦在焉。〈《玄別傳》曰:「玄克荊州,殺殷道護及仲堪參軍羅企生、鮑季禮,皆仲堪所親仗也。」〉桓素待企生厚,將有所戮,先遣人語:「若謝我,當釋罪。」企生曰:「爲殷荊州吏,今荊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顏謝桓公?」〈《中興書》曰:「企生字宗伯,豫章人。殷仲堪初請爲府功曹,桓玄來攻,轉議參軍。仲堪多疑少決,企生深憂之,謂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事必無成。成敗天也,吾當死生以之。』及仲堪走,文武無送者,唯企生從焉。路經家門,遵生紿之曰:『作如此分別,何可不執手?』企生回馬授手,遵生便牽下之,謂曰:『家有老母,將欲何行?』企生揮泣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内,有忠與孝,亦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路待之。企生遙呼曰:『今日死生是同,少見待!』仲堪見其無脱埋,策馬而去。俄而玄至,人士悉詣玄,企生獨不往而營理仲堪家。或謂曰:『玄性猜急,未能取卿誠節,若遂不詣,禍必至矣!』企生正色曰:『我殷侯吏,見遇以國士,不能共殄逆,致此奔敗,何目就桓求生乎?』玄聞,怒而收之。謂曰:『相遇如此,何以見負?』企生曰:『使君口血未,而生此計,自傷力劣,不能定逆,我死恨晩爾!』玄遂斬之。時年三十有七,衆悼之。」〉既出市,桓又遣人問欲何言?答曰:「昔晉文王殺嵇康,而嵇紹爲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譙國銍人。父康有奇雋辯。紹十歳而孤,事母孝謹,累遷散騎常侍。惠帝敗蕩陰,百官左右皆奔散,唯紹儼然端冕,以身衞帝。兵交輦,飛箭雨集,遂以見害也。」〉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與企生母胡,胡時在豫章,企生問至,即日焚裘。 王恭從會稽還,〈周祗《隆安記》曰:「恭字孝伯,太原晉陽人。祖父濛,司徒左長史,風流標望。父蘊,鎭軍將軍,亦得世譽。」《恭別傳》曰:「恭淸廉貴峻,存格正。起家著作郎,歴丹陽尹、中書令。出爲五州都督、前將軍、靑兗二州刺史。」〉王大看之,〈王忱,小字佛大。《晉安帝紀》曰:「忱字元達,平北將軍坦之第四子也。甚得名當世,與族子恭少相善,齊聲見稱。仕至荊州刺史。」〉見其坐六尺簟,因語恭:「卿東來,故應有此物,可以一領及我?」恭無言。大去,即舉所坐者送之。既無席,便坐上。大聞之,甚驚,曰:「吾本謂卿多,故求耳。」對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無長物。」 呉郡陳遺〈未詳〉,家至孝,母好食鐺底焦飯。遺作郡主簿,恒裝一囊,毎煮食,輒貯録焦飯,歸以遺母。値孫恩賊出呉郡,〈《晉安帝紀》曰:「孫恩一名靈秀,琅邪人。叔父泰,事五米道,以謀反誅。恩逸逃海上,聚衆十萬人,攻沒郡縣。爲臨海太守辛昺斬首送之。」〉袁府君〈山別見〉即日便,遺已聚斂得數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戰滬瀆,敗。軍人潰散,逃走山澤,皆多餓死;遺獨以焦飯得活。時人以爲純孝之報也。 孔射爲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孔時爲太常,形素羸瘦,著重服,竟日涕泗流漣,見者以爲眞孝子。〈《續晉陽秋》曰:「孔安國字安國,會稽山陰人,車騎愉第六子也。少而孤貧,能善樹節,以儒素見稱。歴侍中、太常、尚書,遷左射、特進,卒。」〉 呉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陽郡。遭母童夫人艱,〈道助,坦之小字。附子,隱之小字也。《呉氏譜》曰:「坦之字處靖,濮陽人。仕至西中郎將功曹。父堅,取東苑童儈女,名秦姬。」〉朝夕哭臨。及思至,賓客省,號踊哀絶,路人爲之落涙。韓康伯時爲丹陽尹,母殷在郡,毎聞二呉之哭,輒爲悽惻。語康伯曰:「汝若爲選官,當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韓果爲吏部尚書。大呉不免哀,小呉遂大貴達。〈鄭緝《孝子傳》曰:「隱之字處默,少有孝行,遭母喪,哀毀過禮。時與太常韓康伯鄰居,康伯母揚州刺史殷浩之妹,聰明婦人也。隱之毎哭,康伯母輒輟事流涕,悲不自勝,終其喪如此。謂康伯曰:『汝若居銓衡,當用此輩人。』康伯爲吏部尚書,乃進用之。」《晉安帝紀》曰:「隱之既有至性,加以廉潔,奉祿頒九族,冬月無被。桓玄欲革嶺南之弊,以爲廣州刺史。去州二十有貪泉,世傳飲之者其心無厭。隱之乃至水上,酌而飲之,因賦詩曰:『石門有貪泉,一歃重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爲盧循所攻,還京師。歴尚書、領軍將軍。」《晉中興書》曰:「舊:往廣州,飲貪泉,失廉潔之性。呉隱之爲刺史,自酌貪泉飲之,題石門爲詩。」〉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6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上巻上·言語第二 下一巻▶ 邊文禮見袁奉髙〈閎也〉,失次序。〈《文士傳》曰:「邊讓字文禮,陳留人。俊辯逸,大將軍何進聞其名,召署令史,以禮見之。讓占對閑雅,聲氣如流,坐客皆慕之。讓出就曹,時孔融、王朗等前爲掾,共書刺從讓,讓平衡與交接。爲九江太守,爲魏武帝所殺。」〉奉髙曰:「昔堯聘許由,無怍色;〈皇甫謐曰:「由字武仲,陽城槐人也。堯舜皆師而學事焉,隱沛澤之中,堯乃致天下而讓焉。由爲人據義履方,邪席不坐,邪饍不食,聞堯讓而去。其友巣父聞由爲堯所讓,以爲汚己,乃臨池洗耳。池主怒曰:『何以汚我水?』由是遁耕中潁水之陽,箕山之下,終身無經天下色。死葬箕山之巓,在陽城之南十。堯因就其墓,號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世世奉祀,至今不絶也。」〉先生何爲『顛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堯德未彰,是以賤民顛倒衣裳耳。」〈按:袁閎卒太尉掾,未嘗爲汝南,斯説謬矣。〉 徐孺子〈也〉年九歳,嘗月下戲,人語之曰:「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五經通議》曰:「月中有兔、蟾蜍者何?月,陰也;蟾蜍,亦陰也;而與兔明,陰陽也。」〉徐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無此必不明。」 孔文舉〈融也〉年十歳,隨父到洛。時李元禮有盛名,爲司隸校尉,詣門者皆雋淸稱,及中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與君奕世爲通好也。」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陳韙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文舉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韙大踧踖。〈《續漢書》曰:「孔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四世孫也。髙祖父尚,鉅鹿太守。父宙,泰山都尉。」《融別傳》曰:「融四歳,與兄食梨,輒引小者。人問其故?答曰:『小兒,法當取小者。』年十歳,隨父詣京師。河南尹李膺有重名,融欲觀其爲人,遂造之。膺問:『髙明父祖,嘗與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也。』衆坐莫不歎息,僉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韙至,同坐以告。韙曰:『人小時了了者,長大未必能奇。』融應聲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時,豈實慧乎?』膺大笑,顧謂融曰:『長大必爲偉器。』」〉 孔文舉有二子,大者六歳,小者五歳。晝日父眠,小者床頭盜酒飲之。大兒謂曰:「何以不拜?」荅曰:「偸,那得行禮!」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時融兒大者九歳,小者八歳。二兒故琢釘戲,了無遽容。融謂使者曰:「冀罪止身,二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大人豈見覆巣之下,有完卵乎?」尋亦收至。〈《魏氏春秋》曰:「融對孫權使有訕謗之言,坐棄市。二子方八歳、九歳,融見收,奕棋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見執。』二子曰:『安有巣覆而卵不破者哉!』遂倶見殺。」《世語》曰:「魏太祖以歳儉禁酒,融謂酒以成禮,不宜禁。由是惑衆,太祖收寘法焉。二子齠齔見收,顧謂二子曰:『何以不?』二子曰:『父尚如此,何所?』」裴之以爲《世語》融兒不,知必倶死,猶差可安。孫盛之言,誠所未譬。八歳小兒,能懸了禍患,聰明特達,卓然既遠,則其憂樂之情,固亦有過成人矣。安有見父被執,而無變容,奕棋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言不忘父,不以己之將死而廢念父之情也。父安尚猶若茲,而況顛沛哉!盛以此爲美談,無乃賊夫人之子與?蓋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傷理也。〉 潁川太守髠陳仲弓。〈按,寔之在鄕,州郡有疑獄不能決者,皆將詣寔,或到而情首,或中途改辭,或狂悸,皆曰「爲刑戮所苦,不爲陳君所非。」豈有盛德感人若斯之甚,而不自衞,反招刑,殆不然乎?此所謂東野之言耳!〉客有問元方:「府君何如?」元方曰:「髙明之君也。」「足下家君何如?」曰:「忠臣孝子也。」客曰:「《易》稱『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王廙注《辭》曰:「金,至堅矣,同心者,其利無不入。蘭,芳物也,無不樂者。言其同心者,物無不樂也。」〉何有髙明之君而刑忠臣孝子者乎?」元方曰:「足下言何其謬也!故不相。」客曰:「足下但因傴爲恭不能答。」元方曰:「昔髙宗放孝子孝己,〈《帝王世紀》曰:「殷髙宗武丁有賢子孝己,其母蚤死,髙宗惑妻之言,放之而死,天下哀之。」〉尹吉甫放孝子伯奇,〈《琴操》曰:「尹吉甫,周卿也,有子伯奇,母死更娶。妻生子曰伯邽。乃譖伯奇吉甫,是放伯奇野。宣王出,吉甫從,伯奇乃作歌,以言感之。宣王聞之曰:『此孝子之辭也。』吉甫乃求伯奇野,而射殺妻。」〉董仲舒放孝子符起〈未詳〉。唯此三君,髙明之君;唯此三子,忠臣孝子。」客慚而退。 荀慈明與汝南袁閬相見,〈荀爽,一名諝。《漢南紀》曰:「諝文章典籍無不渉,時人諺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潛處篤,聘無所就。」張璠《漢紀》曰:「董卓秉政,爽,爽欲遁去,吏持之急。起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問潁川人士,慈明先及諸兄。閬笑曰:「士但可因親舊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難,依者何經?」閬曰:「方問國士而及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舉不失其子,外舉不失其,以爲至公。〈《春秋傳》曰:「祁奚爲中軍尉,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其子也。君子謂祁奚可謂能舉善矣。稱其不爲諂,立其子不爲比。」〉公旦《文王》之詩,不論堯舜之德,而頌文武者,親親之義也。《春秋》之義,内其國而外諸夏。且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不爲悖德乎?」 禰衡被魏武謫爲鼓吏,正月半試鼓。衡揚枹爲漁陽摻撾,淵淵有金石聲,四坐爲之改容。〈《典略》曰:「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文士傳》曰:「衡不知先所出,逸飄舉。少與孔融作爾汝之交,時衡未滿二十,融已五十。敬衡秀,共結殷勤,不能相違。以建安初北,或勸其詣京師貴者,衡懷一刺,遂至漫滅,竟無所詣。融數與武帝,稱其,帝傾心欲見。衡稱疾不肯往,而數有言論。帝甚忿之,以其名不殺,圖欲辱之,乃令録爲鼓吏。至八月朝會,大閲試鼓節,作三重閣,列坐賓客。以帛絹衣,作一岑牟,一單絞及小㡓。鼓吏度者,皆當脱其故衣,著此新衣。次傳衡,衡撃鼓爲漁陽摻檛,蹋地來前,躡𫘈腳足,容態不常,鼓聲甚悲,音節殊妙。坐客莫不慷慨,知必衡也。既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獨不易服?』衡便止。當武帝前,先脱㡓,次脱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著單絞,乃著㡓。畢,撃鼓摻槌而去,顏色無怍。武帝笑謂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漁陽摻檛,自衡造也。爲黃祖所殺。」〉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明王之夢。」〈皇甫謐《帝王世紀》曰:「武丁夢天賜己賢人,使百工寫其象,求諸天下。見者胥靡,衣褐傅巖之野,是謂傅説。」張晏曰:「胥靡,刑名。胥,相也;靡,從也。謂相從坐輕刑也。」〉魏武慚而赦之。 南郡龐士元聞司馬德操在潁川,故二千候之。至,遇德操桑,士元從車中謂曰:「吾聞丈夫處世,當帶金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執絲婦之事。」〈《蜀》曰:「龐統字士元,襄陽人。少時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有知人之,士元弱冠往見徽,徽桑樹上,坐士元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異之曰:『生當爲南州士人之冠冕。』由是漸顯。」《襄陽記》曰:「士元,德公之從子也。年少未有識者,唯德公重之。年十八,使往見德操,與語,歎曰:『德公誠知人,實盛德也。』劉備訪世事德操,德操曰:『俗士豈識時務,此閒自有伏龍、鳳雛。』謂諸葛孔明與士元也。」《華陽國》曰:「劉備引士元爲軍師中郎將,從攻洛,爲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八。」〉德操曰:〈《司馬徽別傳》曰:「徽字德操,潁川陽翟人。有人倫識,居荊州。知劉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談議時人。有以人物問徽者,初不辨其髙下,毎輒言『佳』。其婦諫曰:『人質所疑,君宜辨論,而一皆言佳,豈人所以君之意乎?』徽曰:『如君所言,亦佳。』其婉約遜遁如此。嘗有妄認徽豬者,便推與之。得其豬,叩頭來還,徽又厚辭謝之。劉子琮往候徽,遣問在不?會徽自鋤園,琮左右問:『司馬君在邪?』徽曰:『我是也。』琮左右見其陋,罵曰:『死傭,將軍諸郎欲求見司馬君,汝何等田奴,而自稱是邪!』徽歸,刈頭著幘出見。琮左右見徽故是向老翁,恐,向琮道之。琮起,叩頭辭謝。徽乃謂曰:『卿眞不可,然吾甚羞之。此自鋤園,唯卿知之耳。』有人臨求簇箔者,徽自棄其而與之。或曰:『凡人損己以贍人者,謂彼急我緩也。今彼此正等,何爲與人?』徽曰:『人未嘗求己,求之不與將慚。何有以財物令人慚者!』人謂劉表曰:『司馬德操,奇士也,但未遇耳。』見之,曰:『世閒人爲妄語,此直小書生耳。』其智而能愚皆此類。荊州破,爲曹操所得,操欲大用,會其病死。」〉「子且下車,子知邪徑之速,不慮失道之迷。昔伯成耦耕,不慕諸侯之榮;〈《莊子》曰:「堯治天下,伯成子髙立爲諸侯,禹爲天子,伯成辭諸侯而耕野。禹往見之,趨就下風而問焉。子髙曰:『昔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夫子盍行邪?毋落吾事!』」〉原憲桑樞,不易有官之宅。〈《家語》曰:「原憲字子思,宋人,孔子弟子。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戸不完,桑樞而瓮牖,上漏下濕,坐而歌。子貢軒車不容巷,往見之,曰:『先生何病也?』憲曰:『憲聞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學以爲人,教以爲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憲不忍爲也。』」〉何有坐則華屋,行則肥馬,侍女數十,然爲奇。此乃許父〈許由、巣父。〉所以忼慨,夷齊所以長嘆。〈《孟子》曰:「伯夷、叔齊目不視惡色,耳不惡聲,與鄕人居,若在塗炭,蓋聖人之淸也。」〉雖有竊秦之爵,千駟之富,〈《古史考》曰:「呂不韋爲秦子楚行千金貨華陽夫人,請立子楚爲嗣。及子楚立,封不韋洛陽十萬戸,號文信侯。」以詐獲爵,故曰竊也。《論語》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民無德而稱焉。」孔安國曰:「千駟,四千匹。」〉不足貴也!」士元曰:「生出邊垂,寡見大義。若不一叩洪,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也。」 劉公以失敬罹罪,〈《典略》曰:「劉楨字公,東平陽人。建安十六年,世子爲五官中郎將,妙選文學,使楨隨侍太子。酒酣坐歡,乃使夫人甄氏出拜,坐上客多伏,而楨獨平視。他日公聞,乃收楨,減死輸作部。」《文士傳》曰:「楨性辯捷,所問應聲而答。坐平視甄夫人,配輸作部,使磨石。武帝至尚方觀作者,見楨匡坐正色磨石。武帝問曰:『石何如?』楨因得喩己自理,跪而對曰:『石出荊山懸巖之巓,外有五色之章,内含卞氏之珍。磨之不加瑩,雕之不增文,稟氣堅貞,受之自然。顧其理枉屈紆繞而不得申。』帝顧左右大笑,即日赦之。」〉文帝問曰:「卿何以不謹文憲?」楨曰:「臣誠庸短,亦由陛下綱目不疎。」〈《魏》曰:「帝諱丕,字子桓,受漢禪。」按,諸書或楨被刑魏武之世,建安二十年病亡。七年,文帝乃即位。而謂楨得罪黃初之時,謬矣。〉 毓、會少有令譽。〈《魏書》曰:「毓字叔,潁川長社人,相國繇長子也。年十四,爲散騎侍郎,捷談笑有父風,仕至車騎將軍。」〉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繇〈《魏〉曰:「繇字元常,家貧好學,爲《周易》、《老子》訓。歴大理、相國,遷太傅。」}}曰:「可令二子來。」是敕見。毓有汗,帝曰:「卿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慄,汗不敢出。」 毓兄弟小時,値父晝寢,因共偸服藥酒。其父時覺,且寐以觀之。毓拜而飲,會飲而不拜。〈《魏》曰:「會字士季,繇少子也。敏惠夙成。中護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會年五歳,繇遣見濟。濟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數,精練名理,累遷黃門侍郎。諸葛誕反,文王之,會謀居多,時人謂之子房。拜鎭西將軍。伐蜀,蜀平,進位司徒。自謂功名蓋世,不可爲人下。謂所親曰:『我淮南已來,畫無遺策,四海共知,持此欲安歸乎?』遂謀反,見誅,時年四十。」〉既而問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又問會何以不拜?會曰:「偸本非禮,所以不拜。」 魏明帝爲外祖母舘甄氏。〈《魏本傳》曰:「帝諱,字元仲,文帝太子。以其母廢,未立爲嗣。文帝與倶獵,見子母鹿,文帝射其母,應而倒。令帝射其子,帝置弓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殺其子。』文帝曰:『好語動人心。』遂定爲嗣。是爲明帝。」《魏書》曰:「文昭甄皇,明帝母也。父逸,上蔡令。烈宗即位,追封上蔡君。嫡孫象襲爵,象薨,子暢嗣,起大第,車駕親自臨之。」〉既成,自行視,謂左右曰:「舘當以何爲名?」侍中繆襲曰:〈《文章敘録》曰:「襲字熙伯,東海蘭陵人。有學,累遷侍中、光祿勳。」〉「陛下聖思齊哲王;罔極過曾閔。此舘之興,情舅氏,宜以『渭陽』爲名。」〈《秦詩》曰:「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驪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爲太子,贈送文公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按,《魏書》:「帝園爲象母起觀,名其曰渭陽。」然則象母即帝之舅母,非外祖母也。且「渭陽」爲舘名,亦乖舊史也。〉 何平叔:「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魏略》曰:「何晏字平叔,南陽宛人,漢大將軍進孫也。或何苗孫也。尚主,又好色,故黃初時無所事任。正始中,曹爽用爲中書,主選舉,宿舊者多得濟拔。爲司馬宣王所誅。」秦丞相《寒食散論》曰:「寒食散之方雖出漢代,而用之者寡,靡有傳焉。魏尚書何晏首獲神效,由是大行世,服者相尋也。」〉 嵇中散語趙景眞:〈嵇紹《趙至敘》曰:「至字景眞,代郡人。漢末,其祖流宕客緱氏。令新之官,至年十二,與母共道傍看,母曰:『汝先世非微賤家也,汝能如此不?』至曰:『可爾耳。』歸便求師誦書,蚤聞父耕叱牛聲,釋書而泣。師問之,答曰:『自傷不能致榮華,而使老父不免勤苦。』年十四,入太學觀,時先君在學寫石經古文,事訖去。遂隨車問先君姓名。先君曰:『年少何以問我?』至曰:『觀君風器非常,故問耳。』先君具告之。至年十五,陽病,數數狂走五三,爲家追得,又炙身體十數處。年十六,遂亡命,徑至洛陽,求索先君不得。至鄴,沛國史仲和是魏領軍史渙孫也,至便依之,遂名翼,字陽和。先君到鄴,至具道太學中事,便逐先君歸山陽經年。至長七尺三寸,潔白黑,赤脣明目,鬢不多,閒詳安諦,體若不勝衣。先君嘗謂之曰:『卿頭小而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停諦,有白起風。』至論議淸辯,有從橫,然亦不以自長也。孟元基爲遼東從事,在郡斷九獄,見稱淸當。自痛棄親遠,母亡不見,吐血病,服未竟而亡。」〉「卿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風;〈嚴尤《三將敘》曰:「白起,平原君勸趙孝成王受馮亭,王曰:『受之,秦兵必至,武安君必將,誰能當之者乎?』對曰:『澠池之會,臣察武安君小頭而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不轉。小頭而鋭者,敢斷決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見事明也;視瞻不轉者,執強也。可與持久,難與爭鋒。廉頗爲人,勇鷙而愛士,知難而忍恥,與之野戰則不如,持守足以當之。』王從其計。」〉恨量小狹。」趙:「尺能審衡之度,〈《周髀》曰:「夏至,北方二萬六千,冬至,南方十三萬五千,日中樹則無影矣。周髀長八尺,夏至日,晷尺六寸。髀,股也;晷,句也。正南千,句尺五寸;正北千,句尺七寸。周髀之書也。」〉寸管能測往之氣;〈《呂氏春秋》曰:「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之陰,取竹之嶰生,其竅厚薄均者,斷兩節,閒而吹之,以爲黃之管。十二笛,以鳳凰之鳴。雄鳴六,雌鳴六,以爲律呂。」《續漢書·律暦》曰:「十二律之變,至六十,以律候氣。候氣之法:爲室三重,戸閉,塗釁必,密布緹幔,以木爲案,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爲氣所動者,其灰散也。以此候之。」〉何必在大?但問識如何耳!」 司馬景王東,〈《魏書》曰:「司馬師字子元,相國宣文侯長子也。以道德淸粹,重朝廷,爲大將軍、録尚書事。毋丘儉反,師自之,薨諡景王。」〉取上黨李喜,以爲從事中郎。因問喜曰:「昔先公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來?」喜對曰:「先公以禮見待,故得以禮進退;明公以法見繩,喜畏法而至耳!」〈《晉諸公贊》曰:「喜字季和,上黨銅人也。少有髙行,研精藝學。宣帝爲相國,喜,喜固辭疾。景帝輔政,爲從事中郎,累遷光祿大夫,特進。贈太保。」〉 鄧艾口,語稱「艾艾……」〈《魏》曰:「艾字士載,棘陽人,少爲農人養犢。年十二,隨母至潁川,讀故太丘長碑文曰『言爲世,行爲士則』。遂名,字士則。宗族有同者,故改焉。毎見髙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時人多笑焉。見司馬宣王,三爲掾,累遷西將軍。伐蜀,蜀平,進位太尉。爲衞瓘所害。」〉。晉文王戲之曰:「卿『艾艾……』,爲是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朱鳳《晉紀》曰:「文王諱昭,字子上,宣帝次子也。」《列仙傳》曰:「陸通者,楚狂接輿也。好養性,諸名山。嘗遇孔子而歌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入蜀,在峨嵋山中也。」〉 嵇中散既被誅,向子期舉郡計入洛,文王引進,問曰:「聞君有箕山之,何以在此?」對曰:「巣許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王大咨嗟。〈《向秀別傳》曰:「秀字子期,河内人。少爲同郡山濤所知,又與譙國嵇康、東平呂安友善,有拔俗之韻,其進止無不同,而造事營生業亦不異。常與嵇康偶鍛洛邑,與呂安灌園山陽,不慮家之有無,外物不足怫其心。弱冠著儒道論,棄而不録,好事者或存之。或是其族人所作,困不行,乃告秀,欲假其名。秀笑曰:『可爾耳。』康被誅,秀遂失圖。乃應歳舉,到京師,詣大將軍司馬文王,文王問曰:『聞君有箕山之,何能自屈?』秀曰:『常謂彼人不達堯意,本非所慕也。』一坐皆説,隨次轉至黃門侍郎、散騎常侍。」〉 晉武帝始登阼,探策得「一」。〈《晉世譜》曰:「世祖諱炎,字安宇,熙二年受魏禪。」〉王者世數,此多少。帝既不説,群臣失色,莫能有言者。侍中裴楷進曰:「臣聞:『天得一以淸,地得一以,侯王得一以爲天下貞。』」帝説。群臣嘆服。〈王弼《老子注》:「一者,數之始,物之極也。各是一物,所以爲主也。各以其一,致此淸、、貞。」〉 滿奮畏風,在晉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屛,實密似疎,奮有難色。帝笑之。〈荀綽《冀州記》曰:「奮字武秋,髙平人,魏太尉寵之孫也。性淸平有識,自吏部郎出爲冀州刺史。」《晉諸公贊》曰:「奮體量淸雅,有曾祖寵之風,遷尚書令,爲荀顗所害。」〉奮曰:「臣猶呉牛,見月而喘。」〈今之水牛,唯生江淮間,故謂之呉牛也。南土多暑,而此牛畏熱,見月疑是日,所以見月則喘。〉 諸葛靚在呉,朝堂大會。〈《晉諸公贊》曰:「靚字仲思,琅邪人,司空誕少子也。雅正有望。誕以壽陽叛,遣靚入質呉,以靚爲右將軍、大司馬。」〉孫皓問:「卿字仲思,爲何所思?」對曰:「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 蔡洪〈《洪集録》曰:「洪字叔開,呉郡人,有辯,初仕呉朝。太康中,本州從事,舉秀。」王隱《晉書》曰:「洪仕至滋令。」〉赴洛,洛中人問曰:「幕府初開,群公命,求英奇仄陋,賢巖穴。君呉楚之士,亡國之,有何異而應斯舉?」蔡曰:「夜光之珠,不必出孟津之河;〈舊説:「隋侯出行,有蛇斬而中斷者,侯連而續之,蛇遂得生而去。銜明月珠以報其德,光明照夜同晝,因曰『隋珠』。」左思《蜀都賦》所謂「隋侯鄙其夜光也」。〉盈握之璧,不必之山。大禹生東夷,文王生西羌,〈按,《孟子》曰:「舜生諸馮,東夷人也;文王生岐周,西戎人也。」則東夷是舜非禹也。〉聖賢所出,何必常處?昔武王伐紂,遷頑民洛邑,〈《尚書》曰:「成周既成,遷殷頑民,作多士。」孔安國注曰:「殷大夫心不則德義之經,故徙王都,邇教誨也。」〉得無諸君是其苗裔乎?」〈按,華令思舉秀入洛,與王武子相酬對,皆與此言不異,無容二人同有此辭。疑《世説》穿鑿也。〉 諸名士共至洛水戲。〈《竹林七賢論》曰:「王濟諸人嘗至洛水解禊事。明日,或問濟曰:『昨,有何語議?』濟。」〉還,樂令〈廣也〉問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虞預《晉書》曰:「王衍字夷甫,琅邪臨沂人,司徒戎從弟。父乂,平北將軍。夷甫蚤知名,以淸虚通理稱,仕至太尉,爲石勒所害。」〉王曰:「裴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致;〈《晉惠帝起居注》曰:「裴頠字逸民,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少子也。」《冀州記》曰:「頠弘濟有淸識,稽古善言名理。履行髙整,自少知名。歴侍中、尚書左射,爲趙王倫所害。」〉張茂先論《史》《漢》,靡靡可;〈晉陽秋曰:「華博覽洽聞,無不貫綜。世祖嘗問漢事,及建章千門萬戸。華畫地成圖,應對如流,張安世不能過也。」〉我與王安〈戎也〉説延陵、子房,亦超超玄箸。」〈《晉諸公贊》曰:「夷甫好尚談稱,爲時人物所宗。」〉 王武子、〈《晉諸公贊》曰:「王濟字武子,太原晉陽人,司徒渾第二子也。有俊,能淸言。起家中書郎,終太。」〉孫子荊、〈《文士傳》曰:「孫楚字子荊,太原中都人也。」《晉陽秋》曰:「楚,驃騎將軍資之孫,南陽太守弘之子。鄕人王濟,豪俊公子,爲本州大中正,訪問弘爲鄕品狀,濟曰:『此人非鄕評所能名,吾自狀之曰:「天英特,亮拔不群。」』仕至馮翊太守。」〉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王:「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淸,其人廉且貞。」孫:「其山㠑巍以嵯峨,其水㳌渫而揚波,其人磊砢而英多。」〈按,《三秦記》、《語林》載蜀人伊籍稱呉土地人物,與此語同。〉 樂令女大將軍成都王頴。〈虞預《晉書》曰:「樂廣字彦輔,南陽人。淸夷曠,加有理識。累遷侍中、河南尹。在朝廷用心虚淡,時人重其貞貴,代王戎爲尚書令。」《八王故事》曰:「司馬頴字叔度,世祖第十九子,封成都王、大將軍。」〉王兄長沙王執權洛,〈《晉百官名》曰:「司馬乂字士度,封長沙王。」《八王故事》曰:「世祖第十七子。」〉遂構兵相圖。長沙王親近小人,遠外君子,凡在朝者,人懷危懼。樂令既允朝望,加有婚親,群小讒長沙。長沙嘗問樂令,樂令神色自若,徐曰:「豈以五男易一女?」〈《晉陽秋》曰:「成都王之起兵,長沙王猜廣,廣曰:『以一女而易五男?』乂猶疑之,遂以憂卒。」〉由是釋然,無疑慮。 陸詣王武子,〈《晉陽秋》曰:「字士衡,呉郡人。祖遜,呉丞相。父抗,大司馬。與弟有俊。司空張華見而説之,曰:『平呉之利,在獲二俊。』」《別傳》曰:「博學善屬文,非禮不動。入晉,仕著作郎,至平原内史。」〉武子前置數斛羊酪,指以示陸曰:「卿江東何以敵此?」陸:「有千蓴羹,但未下鹽豉耳!」 中朝有小兒,父病,行乞藥。主人問病,曰:「患瘧也。」主人曰:「尊侯明德君子,何以病瘧?」〈俗傳行瘧鬼小,多不病巨人。故光武嘗謂景丹曰:「嘗聞壯士不病瘧,大將軍反病瘧耶?」〉曰:「來病君子,所以爲瘧耳。」 崔正熊詣都郡。都郡將姓陳,問正熊:「君去崔杼世?」曰:「民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陳恆。」〈《晉百官名》曰:「崔豹字正熊,燕國人,惠帝時官至太傅丞。」〉 元帝始過江,〈朱鳳《晉書》曰:「帝諱,字景文。祖伷,封琅邪王,父恭王瑾嗣。帝襲爵爲琅邪王。少而明惠,因亂過江起義,遂即皇帝位。諡法曰:『始建國都曰元。』」〉謂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榮跪對曰:「臣聞王者以天下爲家,是以耿亳無定處,〈《帝王世紀》曰:「殷祖乙徙耿,爲河所毀,今河東皮氏耿鄕是也。盤庚五遷,南居亳,今景亳是也。」〉九鼎遷洛邑。〈《春秋傳》曰:「武王克商,遷九鼎洛邑。」今之偃師是也。〉陛下勿以遷都爲念。」 庾公造周伯仁,〈虞預《晉書》曰:「周顗字伯仁,汝南安城人,揚州刺史浚長子也。」《晉陽秋》曰:「顗有風流氣,少知名,正體嶷然,儕輩不敢媟也。汝南賁泰淵通淸操之士,嘗歎曰:『汝潁固多賢士,自頃陵遲,雅道殆衰,今見周伯仁。伯仁將祛舊風,淸我邦族矣。』舉寒素,累遷尚書射,爲王敦所害。」〉伯仁曰:「君何所欣説而忽肥?」庾曰:「君何所憂慘而忽瘦?」伯仁曰:「吾無所憂,直是淸虚日來,滓穢日去耳。」 過江諸人,毎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丹陽記》曰:「新亭,呉舊立,先基崩淪。隆安中,丹陽尹司馬恢之徙創今地。」〉周侯〈顗。〉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涕,唯王丞相〈導也〉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邪?」〈《春秋傳》曰:「楚伐鄭,諸侯救之。鄭執鄖公儀獻晉,景公觀軍府,見而問之曰:『南冠而縶者爲誰?』有司對曰:『楚囚也。』使稅之。問其族,對曰:『伶人也。』『能爲樂乎?』曰:『先父之職,敢有二事。』與之琴,操南音。文子曰:『楚囚,君子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君盍歸之?以合晉楚之成。』」〉 衞洗馬初欲渡江,形神慘顇,語左右:「見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誰能遣此!」〈《晉諸公贊》曰:「衞玠字叔寶,河東安邑人。祖父瓘,太尉。父恆,黃門侍郎。」《玠別傳》曰:「玠穎識通達,天韻標令,陳郡謝幼輿敬以亞父之禮。論者以爲出王眉子、平子、武子之右。世謂『諸王三子,不如衞家一兒』。娶樂廣女。裴叔道曰:『妻父有冰淸之姿,婿有璧潤之望,所謂秦晉之匹也。』爲太子洗馬。永嘉四年,南至江夏,與兄別梁澗,語曰:『在三之義,人之所重,今日忠臣致身之道,可不勉乎?』行至豫章,乃卒。」〉 顧司空未知名,詣王丞相。丞相小極,對之疲睡。顧思所以叩會之,〈《顧和別傳》曰:「和字君孝,呉郡人。祖容,呉荊州刺史。父相,晉臨海太守。和總角知名,族人顧榮雅相器愛,曰『此吾家之騏驥也,必振衰族。』累遷尚書令。」〉因謂同坐曰:「昔毎聞元公〈顧榮〉、道公協贊中宗,保全江;〈鄧粲《晉紀》曰:「導與元帝有布衣之好,知中國將亂,勸帝渡江,求爲安東司馬,政皆決之,號『仲父』。晉中興之功,導實居其首。」〉體小不安,令人喘息。」丞相因覺,謂顧曰:「此子珪璋特達,警有鋒。」 會稽賀生,體識淸遠,言行以禮。〈賀循別見〉不徒東南之美,〈《爾雅》曰:「東南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實爲海内之秀。 劉琨雖隔閡寇戎,存本朝,〈王隱《晉書》曰:「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祖邁,有經國之。父璠,光祿大夫。琨少稱俊朗,累遷司徒長史、尚書右丞。迎大駕長安,以有殊勳,封廣武侯。年三十五,出爲并州刺史,爲段日磾所害。」〉謂温嶠曰:「班彪識劉氏之興,馬援知漢光之可輔。〈《漢書·敘傳》曰:「彪字叔皮,扶風人,客天水。隴西隗囂有窺覦之,彪作《王命論》以諷之。」《東觀漢記》曰:「馬援字文淵,茂陵人。從公孫述、隗囂,見光武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寥廓大度,同符髙祖,乃知帝王自有眞也。』帝甚壯之。」〉今晉阼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北,使卿延譽江南。子其行乎?」温曰:「嶠雖不敏,非昔人,明公以桓文之姿,建匡立之功,豈敢辭命!」〈虞預《晉書》曰:「嶠字太眞,太原祁人。少標俊淸徹,英穎顯名,爲司空劉琨左司馬。是時二都傾覆,天下大亂,琨聞元皇受命中興,慷慨幽朔,存本朝。使嶠奉使,嶠喟然對曰:『嶠雖乏管張之,而明公有桓文之,敢辭不敏,以違髙旨?』以左長史奉使勸進,累遷驃騎大將軍。」〉 温嶠初爲劉琨使來過江。時江左營建始爾,綱紀未舉。温新至,深有諸慮。既詣王丞相,陳主上幽越,社稷焚滅,山陵夷毀之酷,有黍離之痛。温忠慨深烈,言與泗倶,丞相亦與之對泣。敘情既畢,便深自陳結,丞相亦厚相酬納。既出,懽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何憂?」〈《史記》曰:「管仲夷吾者,潁上人。相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語林》曰:「初温奉使勸進,晉王大集賓客見之。温公始入,姿形甚陋,合坐盡驚。既坐,陳説九服分崩,皇室弛絶,晉王君臣莫不歔欷。及言天下不可以無主,聞者莫不踴躍,植穿冠。王丞相深相付。温公既見丞相,便樂不住,曰『既見管仲,天下事無憂。』」〉 王敦兄含爲光祿勳。〈《含別傳》曰:「含字處弘,琅邪臨沂人。累遷徐州刺史、光祿勳,與弟敦作逆,伏誅。」〉敦既逆謀,屯南州,含委職奔姑孰。〈鄧粲《晉紀》曰:「初,王導協贊中興,敦有方之功。敦以劉隗爲閒己,舉兵討之。故含南奔武昌,朝廷始警備也。」〉王丞相詣闕謝。〈《中興書》曰:「導從兄敦,舉兵討劉隗,導率子弟二十人,旦旦到公車,泥首謝罪。」〉司徒、丞相、揚州官僚問訊,倉卒不知何辭。顧司空時爲揚州別駕,援翰曰:「王光祿遠避流言,明公蒙塵路次,群下不,不審尊體起居何如?」 郗太尉拜司空,語同坐曰:「平生意不在多,値世故紛紜,遂至鼎。朱博翰音,實愧懷。」〈《漢書》曰:「朱博字子元,杜陵人。爲丞相,臨拜,延登受策,有大聲如鳴。上問揚雄,李尋對曰:『洪所謂鼓妖者也。人君不聰,空名得進,則有無形之聲。』博坐事自殺。」《故序傳》曰:「博之翰音,鼓妖先作。」《易·中孚》曰:「上九,翰音登天,貞。」王弼注曰:「翰,髙飛也。飛者,音飛而實不從也。」〉 髙坐道人不作漢語,或問此意,簡文曰:「以簡應對之煩。」〈《髙坐別傳》曰:「和尚胡名黎密,西域人。傳國王子,以國讓弟,遂爲沙門。永嘉中,始到此土,止大市中。和尚天姿髙朗,風韻遒邁。丞相王公一見奇之,以爲吾之徒也。周射領選,撫其背而歎曰:『若選得此賢,令人無恨。』俄而周侯遇害,和尚對其靈坐,作胡祝數千言,音聲髙暢,既而揮涕收涙,其哀樂廢興皆此類。性髙簡,不學晉語。諸公與之言,皆因傳譯。然神領意得,頓在言前。」《塔寺記》曰:「黎密冢曰髙坐,在石子岡。常行頭陀,卒梅岡,即葬焉。晉元帝冢邊立寺,因名髙坐。」〉 周射雍容好儀形,詣王公,初下車,隱數人,王公含笑看之。既坐,傲然嘯詠。王公曰:「卿欲希嵇阮邪?」曰:「何敢近明公,遠希嵇阮!」〈鄧粲《晉紀》曰:「伯仁儀容弘偉,善俛仰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深自持,能致人,而未嘗往焉。」〉 庾公嘗入佛圖,見臥佛,〈《涅槃經》:「如來背痛,雙樹閒北首而臥,故之圖繪者爲此象。」〉曰:「此子疲津梁。」時以爲名言。 摯瞻曾作四郡太守、大將軍戸曹參軍,出作内史,〈《摯氏世本》曰:「瞻字景,京兆長安人,太常虞兄子也。父育,涼州刺史。瞻少善屬文,起家著作郎。中朝亂,依王敦爲戸曹參軍。歴安、新蔡、西陽太守。見敦以故壞裘賜老病外部都督。瞻諫曰『尊裘雖故,不宜與小吏。』敦曰:『何爲不可?』瞻時因醉,曰:『若上服皆可用賜,貂蟬亦可賜下乎?』敦曰:『非喩,所引如此,不堪二千石。』瞻曰:『瞻視去西陽,如脱屣耳!』敦反,乃左遷隨郡内史。」〉年始二十九。嘗別王敦,敦謂瞻曰:「卿年未三十,已爲萬石,亦太蚤!」瞻曰:「方將軍,少爲太蚤;比之甘羅,已爲太老。」〈《摯氏世本》曰:「瞻髙亮有氣節,故以此答敦。知敦有異。建興四年,與第五琦荊州以距敦,竟爲所害。」《史記》曰:「甘羅,秦相茂之孫也。年十二,而秦相呂不韋欲使張唐相燕,唐不肯行,甘羅説而行之。又請車五乘以使趙,還報秦,秦封甘羅爲上卿,賜以甘茂田宅。」〉 梁國楊氏子,九歳,甚聰惠。孔君平〈王隱《晉書》曰:「孔坦字君平,會稽山陰人。善《春秋》,有文辯。厯太子人,累遷廷尉卿。」〉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爲設果。果有楊梅,孔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兒應聲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 孔廷尉以裘與從弟沈,〈《孔氏譜》曰:「沈字德度,會稽山陰人。祖父奕,全椒令。父群,鴻臚卿。沈至琅邪王文學。」〉沈辭不受。廷尉曰:「晏平仲之儉,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猶狐裘數十年,〈《劉向別録》曰:「晏平仲名嬰,東萊夷維人。事齊靈公、莊公,以節儉力行重齊。」《禮記》曰:「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君子以爲儉也。」又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晏子焉知禮?」注:「豚,俎實也。豆,徑尺。言豚之兩肩不能掩豆,喩少也。」〉卿何辭此?」是受而服之。 佛圖澄與諸石,〈《澄別傳》曰:「道人佛圖澄,不知何許人,出燉煌,好佛道,出家爲沙門。永嘉中,至洛陽,値京師有難,潛遁草澤間。石勒雄異好殺害,因勒大將軍郭默略見勒。以麻油塗掌,見吉。數百外浮圖鈴聲,逆知禍福。勒甚敬信之。虎即位,亦師澄,號大和尚。自知終日,開棺無,唯袈裟法服在焉。」〉林公曰:「澄以石虎爲海鷗鳥。」〈《趙書》曰:「虎字季龍,勒從弟也。伐毎斬將搴旗。勒死,誅勒諸兒,襲位。」《莊子》曰:「海上之人好鷗者,毎旦之海上,從鷗,鷗之至者數百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從汝,取來玩之。』明日之海上,鷗舞而不下。」〉 謝仁祖年八歳,謝豫章〈鯤子別見〉將送客,爾時語已神悟,自參上流。諸人共嘆之曰:「年少一坐之顏回。」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別顏回?」〈《晉陽秋》曰:「謝尚字仁祖,陳郡人,鯤之子也。齠齔喪兄,哀慟過人。及遭父喪,温嶠唁之,尚號叫極哀。既而收涕告訴,有異常童。嶠奇之,由是知名,仕至鎭西將軍、豫州刺史。」〉 陶公疾篤,都無獻替之言,朝士以爲恨。〈《陶氏敘》曰:「侃字士衡,其先鄱陽人,徙尋陽。侃少有遠概綱維宇宙之。察孝廉入洛,司空張華見而謂曰:『來匡主民,君其人也。』劉弘鎭沔南,取爲長史,謂侃曰:『昔吾爲羊太傅參佐,見語:「君當居身處。」今相觀,亦然矣。』累遷湘廣荊三州刺史,加羽葆鼓吹,封長沙郡公、大將軍。贊拜不名,劍履上殿。進太尉,贈大司馬,諡桓公。」按,王隱《晉書》載侃臨終曰:「臣少長孤寒,始有限,過蒙先朝厯世異恩。臣年垂八十,位極人臣,啓手啓足,當何恨!但以寇未誅,山陵未,所以憤慨兼懷,唯此而已!猶冀犬馬之齒,尚可少延,欲爲陛下北呑石虎,西誅李雄,勢遂不振,良圖永息。臨書振腕,涕泗橫流。伏遴選代人,使必得良,足以奉宣王猷,遵成業。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有若此,非無獻替。〉仁祖聞之曰:「時無豎刁,故不貽陶公話言。」〈《呂氏春秋》曰:「管仲病,桓公問曰:『子如不諱,誰代子相者?豎刁何如?』管仲曰『自宮以事君,非人情,必不可用!』果亂齊。」〉時賢以爲德音。 竺法深在簡文坐,劉尹問:「道人何以門?」曰:「君自見其門,貧道如蓬戸。」〈《髙逸沙門傳》曰:「法師居會稽,皇帝重其風德,遣使迎焉,法師暫出應命。司徒會稽王天性虚澹,與法師結殷勤之歡。師雖升履丹墀,出入邸,泯然曠達,不異蓬宇也。」〉或卞令。〈別見。〉 孫盛爲庾公記室參軍,〈《中興書》曰:「盛字安國,太原中都人。博學強識,厯著作郎,瀏陽令。庾亮爲荊州,以爲西主簿,累遷書監。」〉從,將其二兒倶行。庾公不知,忽塲見齊莊,時年七八歳。庾謂曰:「君亦來邪?」應聲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邁』。」 孫齊由、齊莊二人,少時詣庾公,公問:「齊由何字?」曰:「字齊由。」公曰:「欲何齊邪?」曰:「齊許由。」〈《晉百官名》曰:「孫潛字齊由,太原人。」《中興書》曰:「潛,盛長子也。豫章太守殷仲堪下討王國寶,潛時在郡,逼爲咨議參軍,固辭不就,遂以憂卒。」〉「齊莊何字?」荅曰:「字齊莊。」公曰:「欲何齊?」曰:「齊莊周。」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莊周?」對曰:「聖人生知,故難企慕。」庾公大喜小兒對。〈《孫放別傳》曰:「放字齊莊,監君次子也。年八歳,太尉庾公召見之。放淸秀,欲觀試,乃授紙筆令書,放便自疎名字。公題問之曰:『爲欲慕莊周邪?』放書答曰:『意欲慕之。』公曰:『何故不慕仲尼而慕莊周?』放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至莊周,是其次者,故慕耳。』公謂賓客曰:『王輔嗣應答,恐不能勝之。』卒長沙王相。」〉 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皆少而聰惠。和知之,而常謂顧勝,親重偏至,張頗不懕。〈敷別見。《續晉陽秋》曰:「張玄之字祖希,呉郡太守澄之孫也。少以學顯,厯吏部尚書,出爲冠軍將軍、呉興太守。會稽内史謝玄同時之郡,論者以爲南北之望。玄之名亞謝玄,時亦稱『南北二玄』,卒郡。」〉時張年九歳,顧年七歳,和與倶至寺中。見佛般泥洹像,弟子有泣者,有不泣者,和以問二孫。玄謂「被親故泣,不被親故不泣」。敷曰:「不然,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大智度論》曰:「佛在陰羅雙樹閒入般涅槃,臥北首,大地震動。諸三學人,僉然不樂,伊交涕。諸無學人,但念諸法,一切無常。」〉 庾法畼造庾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畼曰:「廉者不求,貪者不與,故得在耳。」〈法畼氏族所出未詳。法畼著《人物論》,自敘其美:「悟鋭有神,辭通辯。」〉 庾恭爲荊州,〈《庾翼別傳》曰:「翼字恭,潁川鄢陵人也。少有大度、時論以經略許之。兄太尉亮薨、朝議推,乃以翼都督七州。進南將軍、荊州刺史。」〉以毛扇上武帝。武帝疑是故物。〈傅《羽扇賦》序曰:「昔呉人直截鳥翼而搖之,風不減方圓二扇,而功無加,然中國莫有生意者。滅呉之,翕然貴之,無人不用。」按,庾懌以白羽扇獻武帝,帝嫌其非新,反之,不聞翼也。〉侍中劉劭曰:〈《文字〉曰:「劭,字彦祖,彭城叢亭人。祖訥,司隸校尉。父,成皋令。劭博識好學,多藝能,善草隸。初仕領軍參軍,太傅出東,劭謂京洛必危,乃單馬奔揚州。歴侍中、豫章太守。」}}「柏梁構,工匠先居其下;管絃繁奏,夔先其音。〈,期也。夔,舜樂正。〉恭上扇,以好不以新。」庾聞之曰:「此人宜在帝左右。」 何驃騎亡,〈何充別見。〉褚公入。既至石頭,王長史、劉尹同詣褚。褚曰:「眞長何以處我?」眞長顧王曰:「此子能言。」褚因視王,王曰:「國自有周公。」〈《晉陽秋》曰:「充之卒,議者謂太父裒宜秉朝政,裒自丹徒入朝。吏部尚書劉遐勸裒曰『會稽王令德,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付之。』裒長史王胡之亦勸歸藩,是固辭歸京。」〉 桓公北經金城,見前爲琅邪時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涙。〈《桓温別傳》曰:「温字元子,譙國龍亢人,漢五更桓榮也。父彝,有識。温少有豪邁風氣,爲温嶠所知,累遷琅邪内史,進西大將軍,鎭西夏。時逆胡未誅,燼假息,温親勒郡卒,建旗致討,淸蕩伊洛,展敬園陵。薨,諡宣武侯。」〉 簡文作撫軍時,嘗與桓宣武倶入朝,更相讓在前。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也執殳,爲王前驅。」〈《衞詩》也。殳,長一丈二尺,無刃。〉簡文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邁』。」 顧悅與簡文同年,而蚤白。〈《中興書》曰:「悅字君叔,晉陵人。初爲殷浩揚州別駕。浩卒,上疎理浩。或諫以浩爲太宗所廢,必不依許,悅固爭之,浩果得申,物論稱之。至尚書左丞。」〉簡文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柏之質,凌霜猶茂。」〈顧凱之爲父傳曰:「君以直道陵遲世。入見王,王無二毛,而君已斑白,問君年,乃曰:『卿何偏蚤白?』君曰:『柏之姿,經霜猶茂;臣蒲柳之質,望秋先零。受命之異也。』王稱善久之。」〉 桓公入峽,絶壁天懸,騰波迅急。〈《晉陽秋》曰:「温以永和二年,率所領七千人伐蜀,拜輒行。」〉嘆曰:「既爲忠臣,不得爲孝子,如何?」〈《漢書》曰:「王陽爲益州刺史,行部至邛僰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以病去官。王尊爲刺史,至其阪,問吏曰:『非王陽所畏之道邪?』吏曰:『是!』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爲孝子,王尊爲忠臣。』」〉 初,熒惑入太微,尋廢海西。〈《晉陽秋》曰:「泰和六年閏十月,熒惑守太微端門。十一月,大司馬桓温廢帝爲海西公。」《晉安帝紀》曰:「桓温枋頭奔敗,知民望之去也,乃屠袁眞壽陽。既而謂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厭有識之情也。公六十之年,敗大舉,不建髙世之勳,未足以鎭厭民望。』因説温以廢立之事。時温夙有此謀,深納超言,遂廢海西。」〉簡文登阼,入太微,帝惡之。〈徐廣《晉紀》曰:「安元年十二月,熒惑逆行入太微,至二年七月,猶在焉。帝懲海西之事,心甚憂之。」〉時郗超爲中書在直。〈《中興書》曰:「超字景興,髙平人,司空愔之子也。少而卓犖不羈,有曠世之度。累遷中書郎、司徒左長史。」〉引超入曰:「天命脩短,故非所計,政當無近日事不?」超曰:「大司馬方將外固封疆,内鎭社稷,必無若此之慮。臣爲陛下以百口保之。」帝因誦庾仲初詩〈庾闡《從詩》也〉曰:「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聲甚悽厲。郗受假還東,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此!由是身不能以道匡衞,思患預防,愧嘆之深,言何能喩?」因泣下流襟。〈《續晉陽秋》曰:「帝外壓臣,憂憤不得,在位二年而崩。」〉 簡文在暗室中坐,召宣武。宣武至,問上何在?簡文曰:「某在斯。」時人以爲能。〈《論語》曰:「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注:「歴告坐中人也。」〉 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閒想也。〈濠濮,二水名也。《莊子》曰:「莊子與惠子濠梁水上,莊子曰:『儵魚出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邪?』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魚之樂也?』」「莊周釣在濮水,楚王使二大夫造焉,曰:『以境内累莊子。』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者,死已三千年矣,巾笥而藏廟。此曳尾中,留骨而貴乎?』二大夫曰:『曳尾中。』莊子曰:『往矣!吾亦曳尾中。』」〉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謝太傅語王右軍曰:「中年傷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王曰:〈《文字》曰:「王羲之字逸少,琅邪臨沂人。父礦,淮南太守。羲之少朗拔,爲叔父廙所賞。善草隸,累遷江州刺史、右軍將軍、會稽内史。」〉「年在桑楡,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 支道林常養數匹馬。或言,道人畜馬不韻,支曰:「貧道重其神駿。」〈《髙逸沙門傳》曰:「支遁字道林,河内林慮人,或曰陳留人,本姓關氏。少而任心獨往,風期髙亮,家世奉法。嘗杭山沈思道行,泠然獨暢。年二十五始釋形入道。年五十三終洛陽。」〉 劉尹與桓宣武共講《禮記》。桓:「時有入心處,便覺咫尺玄門。」劉曰:「此未關至極,自是金華殿之語。」〈《漢書·敘傳》曰:「班伯少受詩師丹。大將軍王鳳伯成帝,宜勸學,召見宴暱,拜爲中常侍。時上方向學,鄭寬中、張禹朝夕入説《尚書》、《論語》金華殿,詔伯受之。」〉 羊秉爲撫軍參軍,少亡,有令譽。夏侯孝若爲之敘,極相悼。〈《羊秉敘》曰:「秉字長達,太山平陽人。漢南陽太守續曾孫。大父魏郡府君,即車騎掾元子也。府君夫人鄭氏無子,乃養秉。齠齔而佳,小心敬愼。十歳而鄭夫人薨,秉思容盡哀,俄而公府掾及夫人卒,秉群從父率禮相承,人不閒其親,雍雍如也。仕參撫軍將軍事,將奮千之足,揮天之翼,惜乎春秋三十有二而卒。昔罕虎死,子産以爲無與爲善,自夫子之沒,有子産之歎矣!亡有子男又不育,是何行善而禍繁也?豈非司馬生之所惑歟?」〉羊權爲黃門侍郎,侍簡文坐。帝問曰:「夏侯湛〈別見〉作《羊秉敘》絶可想。是卿何物?有不?」〈羊氏譜曰:「權字道輿,徐州刺史悅之子也。仕至尚書左丞。」〉權潸然對曰:「亡伯令問夙彰,而無有繼嗣。雖名播天,然胤絶聖世。」帝嗟慨久之。 王長史與劉眞長別相見,〈《王長史別傳》曰:「濛字仲祖,太原晉陽人。其先出自周室,經漢魏,世爲大族。祖父佐,北軍中候。父訥,令。濛神氣淸韶,年十歳,放邁不群。弱冠檢尚,風流雅正,外絶榮競,内寡私。司徒掾、中書郎,以父贈光祿大夫。」〉王謂劉曰:「卿更長進。」曰:「此若天之自髙耳。」〈《語林》曰:「仲祖語眞長曰:『卿近大進。』劉曰『卿仰看邪?』王問何意?劉曰:『不爾,何由測天之髙也。』」〉 劉尹:「人想王荊産佳,此想長下當有淸風耳。」〈荊産,王微小字也。《王氏譜》曰:「微字幼仁,琅邪人。祖父乂,平北將軍。父澄,荊州刺史。微歴尚書郎、右軍司馬。」〉 王仲祖聞蠻語不解,茫然曰:「若使介葛盧來朝,故當不昧此語。」〈《春秋傳》曰:「介葛盧來朝魯,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問之而信。」杜預注曰:「介,東夷國。葛盧,其君名也。」〉 劉眞長爲丹陽尹,許玄度出都就劉宿,〈《續晉陽秋》曰:「許詢字玄度,髙陽人,魏中領軍允玄孫。總角秀惠,衆稱神童,長而風情簡素,司徒掾,不就,蚤卒。」〉床帷新麗,飲食甘。許曰:「若保全此處,殊勝東山。」劉曰:「卿若知吉由人,吾安得不保此!」〈《春秋傳》曰:「吉無門,唯人所召。」〉王逸少在坐曰:「令巣許遇稷契,當無此言。」二人有愧色。 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揚州記》曰:「冶城,呉時鼓鑄之所。呉平,猶不廢。王茂弘所治也。」〉謝悠然遠想,有髙世之。王謂謝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帝王世紀》曰:「禹治洪水,手足胼胝。世傳禹病偏枯,足不相過,今稱禹歩是也。」〉文王旰食,日不暇給。〈《尚書》曰:「文王自朝至日昃,不遑暇食。」〉今四郊多壘,〈《禮記》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宜人人自效。而虚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謝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戰國策》曰:「衞商鞅,諸庶孽子,名鞅,姓公孫氏。少好刑名學,爲秦孝公相,封商。」〉豈淸言致患邪?」 謝太傅寒雪日内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胡兒,謝朗小字也。《續晉陽秋》曰:「朗字長度,安次兄之長子。安蚤知之。文義艷,名亞玄,仕至東陽太守。」〉「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王氏譜》曰:「凝之字叔平,右將軍羲之第二子也。歴江州刺史、左將軍、會稽内史。」《晉安帝紀》曰:「凝之事五米道。孫恩之攻會稽,凝之謂民吏曰:『不須備防,吾已請大道,許遣鬼兵相助,賊自破矣。』既不設備,遂爲恩所害。」《婦人集》曰:「謝夫人名道蘊,有文。所著詩、賦、誄、頌傳世。」〉 王中郎令伏玄度、習鑿齒〈《王中郎傳》曰:「坦之字文度,太原晉陽人。祖東海太守承,淸淡平遠。父述,貞貴簡正。坦之器度淳深,孝友天至,譽輯朝野,標的當時。累遷侍中、中書令,領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中興書》曰:「伏滔,字玄度,平昌安丘人。少有學,舉秀。大司馬桓温參軍,領大著作,掌國史,撃將軍,卒。習鑿齒,字彦威,襄陽人。少以文稱,善尺牘。桓温在荊州,爲從事。歴治中別駕,遷滎陽太守。」〉論靑楚人物。〈滔集載其論略曰:「滔以春秋時鮑叔、管仲、隰朋、召忽、輪扁、戚、麥丘人、逢父、晏嬰、涓子;戰國時公羊髙、孟軻、鄒衍、田單、荀卿、鄒奭、莒大夫、田子方、檀子、魯連、淳髡、盻子、田光、顏歜、黔子、陵仲子、王叔、即墨大夫;前漢時伏君、終軍、東郭先生、叔孫通、萬石君、東方朔、安期先生;漢時大司徒伏三老、江革、逢萌、禽慶、承幼子、徐防、薛方、鄭康成、周孟玉、劉祖榮、臨孝存、侍其、元矩、孫賓碩、劉仲謀、劉公山、王儀伯、郎宗、禰正平、劉成國;魏時管幼安、邴根矩、華子魚、徐偉長、任昭先、伏髙陽。此皆靑士有德者也。鑿齒以神農生黔中,《邵南》詠其美化,春秋稱其多,《漢廣》之風,不同《鷄鳴》之篇,子文、叔敖,羞與管仲比德。接輿之歌《鳳兮》,《漁父》之詠滄浪,漢陰丈人之子貢,市南宜僚、屠羊説之不爲利回,魯仲連不及老萊夫妻,田光之屈原,鄧禹、卓茂無敵天下,管幼安不勝龐公,龐士元不推華子魚,何鄧二尚書,獨歩魏朝,樂令無對晉世。昔伏羲葬南郡,少昊葬長沙,舜葬零陵。比其人,則準的如此;論其土,則群聖之所葬;考其風,則詩人之所歌;尋其事,則未有赤眉、黃巾之賊。此何如靑州邪?」滔與相往反,鑿齒無以對也。〉臨成,以示韓康伯。康伯都無言,王曰:「何故不言?」韓曰:「無可無不可。」〈馬融注《論語》曰:「唯義所在。」〉 劉尹:「淸風朗月,輒思玄度。」〈《晉中興士人書》曰:「許珣能淸言,時士人皆欽慕仰愛之。」〉 荀中郎在京口,〈《晉陽秋》曰:「荀羡字令則,潁川人,光祿大夫之子也。淸和有識裁,少以主婿爲駙馬都尉。是時殷浩參謀百揆,引羡爲援,頻蒞義興、呉郡,超授北中郎將、徐州刺史,以蕃屛焉。」《中興書》曰:「羡年二十八,出爲徐兗二州。中興方伯之少,未有若羡者也。」〉登北固望海:〈《南徐州記》曰:「城西北有別嶺入江,三臨水,髙數十丈,號曰北固。」〉「雖未覩三山,便自使人有凌意。若秦漢之君,必當褰裳濡足。」〈《史記·封禪書》曰:「蓬萊、方丈、瀛洲此三山,世傳在海中,去人不遠。嘗有至者,言諸仙人不死藥在焉。黃金白銀爲宮闕,草物禽獸盡白,望之如。及至,反居水下。欲到,即風引船而去,終莫能至。秦始皇登會稽,海上,冀遇三神山之奇藥。漢武帝既封泰山,無風雨變至,方士更言蓬萊諸藥可得,是上欣然東至海,冀獲蓬萊者。」〉 謝公:「賢聖去人,其間亦邇。」子未之許。公嘆曰:「若郗超聞此語,必不至河漢。」〈《超別傳》曰:「超精理義,沙門支道林以爲一時之俊。」《莊子》曰:「肩吾問連叔曰:『吾聞言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反。怪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 支公好鶴,住剡東𡵙山,〈《支公書》曰:「山去會稽二百。」〉有人遺其雙鶴;少時,翅長欲飛。支意惜之,乃鎩其翮。鶴軒翥不能起,乃舒翼反頭視之,如有懊喪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爲人作耳目近玩?」養令翮成,置使飛去。 謝中郎經阿湖,問左右:「此是何水?」〈《中興書》曰:「謝萬字萬石,太傅安弟也。氣髙俊,蚤知名,歴吏部郎、西中郎將、豫州刺史、散騎常侍。」〉曰:「阿湖。」〈《太康地記》曰:「阿本名陽,秦始皇以有王氣,鑿北阬山以敗其勢,截其直道,使其阿,故曰阿也。呉還爲陽,今名阿。」〉謝曰:「故當淵注渟著,納而不流。」 晉武帝毎餉山濤恒少。謝太傅〈安也〉以問子弟,車騎〈玄也〉曰:「當由欲者不多,而使與者忘少。」〈謝車騎家傳曰:「玄字幼度,鎭西奕第三子也。神理明俊,善微言。叔父太傅嘗與子燕集,問:『武帝任山公以三事,任以官人。至賜予,不過斤合。當有旨不?』玄答:『有辭致也。』」〉 謝胡兒語庾道季:〈道季,庾小字。徐廣《晉紀》曰:「字道季,太尉亮子也。風情率悟,以文談致稱時。歴仕至丹陽尹,兼中領軍。」〉「諸人莫當就卿談,可堅城壘。」庾曰:「若文度來,我以偏師待之;康伯來,濟河焚舟。」〈《春秋傳》曰:「秦伯伐晉,濟河焚舟。」杜預曰:「示必死。」〉 李弘度常嘆不被遇。〈《中興書》曰:「李充字弘度,江夏郢人也。祖康、父矩,皆有美名。充初丞相掾、記室參軍,以貧,求剡縣,遷大著作、中書郎。」〉殷揚州〈殷浩別見〉知其家貧,問:「君能屈百不?」李曰:「北門之嘆,久已上聞;〈《衞詩》:「北門,刺仕不得也。」〉窮猿奔林,豈暇擇木?」遂授剡縣。 王司州至呉興印渚中看,〈《王胡之別傳》曰:「胡之字齡,琅邪臨沂人,王廙之子也。歴呉興太守,侍中、丹陽尹、書監,不就。拜使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西中郎將、司州刺史。」《呉興記》曰:「潛縣東七十,有印渚,渚傍有白石山,峻壁四十丈。印渚蓋衆溪之下流也。印渚已上至縣,悉石瀨惡道,不可行船;印渚已下,水道無險,故行旅集焉。」〉嘆曰:「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淸朗。」 謝萬作豫州都督,新拜,當西之都邑,相送累日,謝疲頓。是髙侍中往,〈《中興書》曰:「髙字茂琰,廣陵人。父悝,光祿大夫。少好學,善史傳,累遷吏部郎、侍中,以公累免官。」〉徑就謝坐,因問:「卿今仗節方州,當疆理西蕃,何以爲政?」謝粗道其意。髙便爲謝道形勢,作數百語。謝遂起坐。髙去,謝追曰:「阿酃故有具。」〈阿酃,小字也。〉謝因此得終坐。 袁彦伯爲謝安南司馬,〈安南,謝奉,別見。〉都下諸人送至瀨鄕。將別,既自悽惘,嘆曰:「江山遼落,居然有萬之勢。」〈《續晉陽秋》曰:「袁宏字彦伯,陳郡人,魏郎中令煥六世孫也。祖猷,侍中。父勗,臨汝令。宏起家建威參軍,安南司馬記室。太傅謝安賞宏捷辯速,自吏部郎出爲東陽郡,乃祖之冶亭,時賢皆集。安欲卒迫試之,執手將別,顧左右取一扇而贈之。宏應聲答曰:『輒當奉揚仁風,慰彼黎庶。』合坐歎其要捷。性直亮,故位不顯也。在郡卒。」〉 孫綽賦《遂初》,室畎川,自言見止足之分。〈《中興書》曰:「綽字興公,太原中都人。少以文稱,歴太學博士、大著作、散騎常侍。」《遂初賦》敘曰:「少慕老莊之道,仰其風流久矣。卻感陵賢妻之言,悵然悟之。乃經始東山,建五畝之宅,帶長阜,倚茂林,孰與坐華幕撃鼓者同年而語其樂哉!」〉齋前一株,恒自手壅治之。髙世遠時亦鄰居,〈世遠,髙柔字也。別見。〉語孫曰:「樹子非不楚楚可憐,但永無棟梁用耳!」孫曰:「楓柳雖合抱,亦何所施?」 桓西治江陵城甚麗,〈盛弘之《荊州記》曰:「荊州城臨漢江,臨江王所治。王被,出城北門而車軸折,父老泣曰:『吾王去不還矣!』從此不開北門。」〉會賓僚出江津望之,:「若能目此城者有賞。」顧長康時爲客,在坐,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桓即賞以二婢。 王子敬語王孝伯曰:「羊叔子自佳耳,然亦何與人事?」〈《晉諸公贊》曰:「羊祜字叔子,太山平陽人也。世長吏二千石,至祜九世,以淸德稱。爲兒時,汶濱,有行父止而觀焉,歎息曰:『處士大好相,善爲之,未六十,當有重功天下。即富貴,無相忘。』遂去,莫知所在。累遷都督荊州諸軍事。自在南夏,呉人説服,稱曰羊公,莫敢名者。南州人聞公喪,號哭罷市。」〉故不如銅雀上妓。」〈魏武遺令曰:「以吾妾與妓人皆著銅雀上,施六尺床繐帷,月朝十五日,輒使向帳作伎。」〉 林公見東陽長山曰:「何其坦迤!」〈《會稽土地》曰:「山靡迤而長,縣因山得名。」〉 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興霞蔚。」〈丘淵之《文章録》曰:「顧愷之字長康,晉陵人。父説,尚書左丞。愷之,義熙初爲散騎常侍。」〉 簡文崩,孝武年十歳立,至暝不臨。〈宋明帝《文章》曰:「孝武皇帝諱昌明,簡文第三子也。初,簡文觀讖書曰:『晉氏阼盡昌明。』及帝誕育,東方始明,故因生時以爲諱,而相與忘告。簡文問之,乃以諱對。簡文流涕曰:『不意我家昌明便出。』帝聰惠,推賢任,年三十五崩。」〉左右啓「依常應臨」。帝曰:「哀至則哭,何常之有!」 孝武將講《孝經》,謝公兄弟與諸人私庭講習,〈《續晉陽秋》曰:「康三年九月九日,帝講《孝經》。射謝安侍坐,吏部尚書陸納兼侍中卞耽讀,黃門侍郎謝石、吏部袁宏兼執經,中書郎車胤、丹陽尹王混摘句。」〉車武子難苦問謝,〈車胤別見。〉謂袁羊曰:「不問則德音有遺;多問則重勞二謝。」〈袁羊,喬小字也。《袁氏家傳》曰:「喬字彦,陳郡人。父瑰,光祿大夫。喬歴尚書郎、江夏相。從桓温平蜀,封湘西伯、益州刺史。」〉袁曰:「必無此嫌。」車曰:「何以知爾?」袁曰:「何嘗見明鏡疲屢照,淸流憚惠風?」 王子敬:「從山陰道上行,〈《會稽土地》曰:「邑在山陰,故以名焉。」〉山川自相映,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爲壞。」〈《會稽郡記》曰:「會稽境特多名山水,峰崿隆峻,吐納霧。栝楓柏,擢竦條,潭壑鏡徹,淸流瀉注。王子敬見之曰:『山水之美,使人應接不暇。』」〉 謝太傅問諸子:「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曰:〈謝玄〉「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階庭耳。」 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王珣《嚴陵瀨詩》敘曰:「道壹姓竺氏,名德。」沙門題目曰:「道壹文鋒富贍,孫綽爲之贊曰:『馳騁説,言固不虚。唯茲壹公,綽然有。譬若春圃,載芬載敷。條柯猗蔚,枝扶疎。』」〉從都下還東山,經呉中。已而會雪下,未甚寒。諸道人問在道所經。壹公曰:「風霜固所不論,乃先集其慘澹。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皓然。」 張天錫爲涼州刺史,稱西隅。既爲苻堅所禽,用爲侍中。壽陽倶敗,至都,〈張資《涼州記》曰:「天錫字純嘏,安定烏氏人,張耳也。曾祖軌,永嘉中爲涼州刺史,値京師大亂,遂涼土。天錫簒位,自立爲涼州牧。苻堅使將姚萇攻沒涼州,天錫歸長安,堅以爲侍中、比部尚書、歸義侯。從堅至壽陽,堅軍敗,遂南歸。拜散騎常侍、西平公。」《中興書》曰:「天錫以貧拜廬江太守。薨,贈侍中。」〉爲孝武所器;毎入,言論無不竟日。頗有嫉之者,坐問張:「北方何物可貴?」張曰:「桑椹甘香,鴟鴞革響;〈《詩·魯頌》曰:「翩彼飛鴞,集泮林。食我桑椹,懷我好音。」〉淳酪養性,人無嫉心。」〈《西河舊事》曰:「河西牛羊肥,酪過精好,但寫酪置革上,都不解散也。」〉 顧長康拜桓宣武墓,作詩:「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宋明帝《文章》曰:「愷之爲桓温參軍,甚被親暱。」〉人問之曰:「卿憑重桓乃爾,哭之狀其可見乎?」顧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春秋考異郵》曰:「距不周風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廣莫者,精大備也。蓋北風也,一日寒風。」〉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涙如傾河注海。」 毛伯成既負其氣,常稱:「爲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西寮屬名》曰:「毛玄字伯成,潁川人。仕至西行軍參軍。」〉 作豫章,〈《中興書》曰:「字武子,愼陽縣人。博學通覽,累遷中書郎、豫章太守。」〉八日請佛有。衆僧疑,或欲作。有小沙彌在坐末曰:「世尊默然,則爲許可。」衆從其義。 司馬太傅齋中夜坐,〈《孝文王傳》曰:「王諱道子,簡文皇帝第五子也。封會稽王,領司徒、揚州刺史,進太傅。爲桓玄所害,贈丞相。」〉時天月明淨,都無翳;太傅嘆以爲佳。謝景重在坐,〈《續晉陽秋》曰:「謝重字景重,陳郡人。父朗,東陽太守。重明秀有會,終驃騎長史。」〉曰:「意謂乃不如微點綴。」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淨,乃強欲滓穢太淸邪?」 王中郎甚愛張天錫,問之曰:「卿觀過江諸人經緯,江左軌轍,有何偉異?來之彦,何如中原?」張曰:「研求幽邃,自王何以還;因時脩,荀樂之風。」〈荀顗、荀脩定法,樂則未聞。〉王曰:「卿知見有,何故爲苻堅所?」〈張資《涼州記》曰:「天錫明穎,英聲少著。」〉曰:「陽消陰息,故天歩屯蹇;否剝成象,豈足多譏?」 謝景重女王孝伯兒,二門公甚相愛美。〈《謝女譜》曰:「重女月鏡,王恭子愔之。」〉謝爲太傅長史,被彈;王即取作長史,帶晉陵郡。太傅已構嫌孝伯,不欲使其得謝,還取作咨議。外示縶維,而實以乖閒之。及孝伯敗,太傅繞東府城行散,〈《丹陽記》曰:「東府城西,有簡文爲會稽王時第,東則孝文王道子府。道子領揚州,仍住先,故俗稱東府。」〉僚屬悉在南門要望候拜,時謂謝曰:「王異謀,〈阿,王恭小字也。〉是卿爲其計。」謝曾無懼色,斂笏對曰:「樂彦輔有言:『豈以五男易一女?』」太傅善其對,因舉酒勸之曰:「故自佳!故自佳!」 桓玄義興還,見司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問人:「桓温來欲作賊,如何?」〈《晉安帝紀》曰:「温在姑孰,諷朝廷,求九錫。謝安使吏部郎袁宏具其草,以示射王彪之。彪之作色曰:『丈夫豈可以此事語人邪?』安徐問其計。彪之曰:『聞其疾已篤,且可緩其事。』安從之,故不行。」〉桓玄伏不得起。謝景重時爲長史,舉板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聖明,功超伊霍。紛紜之議,裁之聖。」太傅曰:「我知!我知!」即舉酒:「桓義興,勸卿酒。」桓出謝過。〈檀道鸞論之曰:「道子可謂易由言,謝重能解紛紜矣。」〉 宣武移鎭南州,街衢平直。人謂王東亭曰:〈《王司徒傳》曰:「王珣字元琳,丞相導之孫,領軍洽之子也。少以淸秀稱。大司馬桓温爲主簿,從討袁眞,封交趾望海縣東亭侯,累遷尚書左射、領選、進尚書令。」〉「丞相初營建康,無所因承,而置紆,方此爲劣。」〈《晉陽秋》曰:「蘇峻既誅,大事克平之,都邑殘荒。温嶠議徙都豫章,以即全。朝士及三呉豪傑,謂可遷都會稽,王導獨謂『不宜遷都。建業,往之秣陵,古者既有帝王所治之,又孫仲謀、劉玄德倶謂是王者之宅。今雖凋殘,宜修勞來旋定之道,鎭靜群情。且百堵皆作,何患不克乎!』終至康,導之策也。」〉東亭曰:「此丞相乃所以爲巧。江左地促,不如中國;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故紆委,若不可測。」 桓玄詣殷荊州,殷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桓言及此事,殷:「初不眠,縱有此,豈不以『賢賢易色』也。」〈孔安國注《論語》曰:「言以好色之心好賢人則善。」〉 桓玄問羊孚:〈《羊氏譜》曰:「孚字子道,泰山人。祖楷,尚書郎。父綏,中書郎。孚歴太學博士、州別駕、太尉參軍。年四十六卒。」〉「何以共重呉聲?」羊曰:「當以其妖而浮。」 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晉安帝紀》曰:「混字叔源,陳郡人,司空琰少子也。文學砥礪立名。累遷中書令、尚書左射。坐黨劉毅伏誅。」《論語》:「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鄭玄注曰:「黍稷器。夏曰瑚,殷曰璉。」〉羊曰:「故當以爲接神之器。」 桓玄既簒位,床微陷,群臣失色。侍中殷仲文進曰:〈《續晉陽秋》曰:「仲文字仲文,陳郡人。祖融,太常。父康,呉興太守。仲文聞玄平京邑,棄郡投焉。玄甚説之,引爲咨議參軍。時王謐見禮而不親,卞之被親而少禮。其寵遇隆重,兼王卞矣。及玄簒位,以佐命親貴,厚自封崇。輿馬器服,窮極綺麗,房妓妾數十,絲竹不絶音。性甚貪吝,多納賄賂,家累千金,常若不足。玄既敗,先投義軍。累遷侍中尚書。以罪伏誅。」〉「當由聖德淵重,厚地所以不能載。」時人善之。 桓玄既簒位,將改置直舘,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在何處?」有人曰:「無省。」當時殊忤旨。問:「何以知無?」曰:「潘《秋興賦》敘曰:『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別見。其賦敘曰:「晉十有四年,年三十二始見二毛,以太尉掾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髙閣連,陽景罕曜。野人也,猥廁朝列,譬猶池魚籠鳥!有江湖山藪之思。是染翰操紙,慨然而賦。時秋至,故以秋興命篇。」〉玄咨嗟稱善。〈劉謙之《晉紀》曰:「玄欲虎賁中郎將,疑應直與不,訪之僚佐,莫能定。參軍劉簡之對曰:『昔潘《秋興賦》敘:「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以此言之,是應直也。』玄懽然從之。」此語微異,又答者未知姓名,故詳載之。〉 謝靈運好戴柄笠,〈丘淵之《新集録》曰:「靈運,陳郡陽夏人。祖玄,車騎將軍。父渙,書郎。靈運歴書監、侍中、臨川内史。以罪伏誅。」〉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髙遠,何不能遺蓋之貌?」〈宋書曰:「孔淳之字彦深,魯國人。少以辭榮就約,聘無所就。元嘉初,散騎郎,不到,隱上虞山。」〉謝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莊子》:「漁父謂孔子曰:『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逾數而跡逾多,走逾疾而影不離,自以尚遲,疾走不休,絶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脩心守眞,還以物與人,則無異矣。不脩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事者乎?』」〉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上巻下·政事第三 下一巻▶ 陳仲弓爲太丘長,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收之,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衆。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衆,豈過此?」〈陳寔已別見。〉 陳仲弓爲太丘長,有劫賊殺財主,主者捕之。未至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按,漢時賈彪有此事,不聞寔也。〉 陳元方年十一時,〈陳紀已見。〉候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袁宏《漢紀》曰:「寔爲太丘,其政不嚴而治,百姓敬之。」〉袁公曰:「孤往者嘗爲鄴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檢衆《漢書》,袁氏諸公,未知誰爲鄴令?故闕其文以待通識者。〉元方曰:「公、孔子,異世而出,旋動靜,萬如一;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公。」 賀太傅作呉郡,初不出門。呉中諸強族輕之,乃題府門:「會稽鷄,不能啼。」〈環濟《呉紀》曰:「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祖齊,父景,歴美官。邵歴散騎常侍,出爲呉郡太守。遷太子太傅。」〉賀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呉兒!」是至諸屯邸,檢校諸顧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衆。陸抗時爲江陵都督,〈《呉録》曰:「抗字幼節,呉郡人,丞相遜子,孫策外孫也。爲江陵都督,累遷大司馬、荊州牧。」〉故下請孫皓,然得釋。 山公以器重朝望,年踰七十,猶知管時任。〈虞預《晉書》曰:「山濤字巨源,河内懷人。祖本,郡孝廉。父曜,冤句令。濤蚤孤而貧,少有器量,宿士猶不慢之。年十七,宗人謂宣帝曰:『濤當與景文共綱紀天下者也。』帝戲曰:『卿小族,那得此快人邪?』好莊老,與嵇康善。爲河内從事,與石共傳宿,濤夜起蹋曰:『今何等時而眠也!知太傅臥何意?』曰:『宰相三日不朝,與尺一令歸第,君何慮焉?』濤曰:『咄!石生,無事馬蹄閒也。』投傳而去,果有曹爽事,遂隱身不交世務。累遷吏部尚書、射、太子少傅、司徒。年七十九薨,諡康侯。」〉貴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共言詠。有署閣柱曰:「閣東,有大牛,和嶠鞅,裴楷,王濟剔嬲不得休。」〈王隱《晉書》曰:「初,濤領吏部,潘内非之,密爲作謠曰:『閣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鞦,和嶠刺促不得休。』」《竹林七賢論》曰:「濤之處選,非望路絶,故貽是言。」〉或:潘尼作之。〈《文士傳》曰:「尼字正叔,滎陽人。祖最,尚書左丞。父滿,平原太守。以文學稱。尼少有淸,文詞温雅。初應州,終太常卿。」〉 賈充初定律令,〈《晉諸公贊》曰:「充字公閭,襄陵人。父逵,魏豫州刺史。充起家爲尚書,遷廷尉,訟稱平。晉受禪,封魯郡公。充有識,明達治體,加善刑法,由此與散騎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密網,以爲晉律。薨,贈太宰。」〉與羊祜共太傅鄭。〈王隱《晉書》曰:「字文和,滎陽開封人。有核練,淸虚寡,喜論經史,草衣縕袍,不以爲憂。累遷司徒、太保。晉受禪,進太傅。」〉曰:「皋陶嚴明之旨,非闇懦所探。」羊曰:「上意欲令小加弘潤。」乃粗下意。〈《續晉陽秋》曰:「初,文帝命荀、賈充、裴秀等分定禮儀律令,皆先鄭,然施行也。」〉 山司徒前選,殆遍百官,舉無失。凡所題目,皆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亮亦尋爲賄敗。〈《晉諸公贊》曰:「亮字長興,河内野王人,太常陸乂兄也。性髙明而率至,爲賈充所親待。山濤爲左射領選,濤行業即與充異,自以爲世祖所敬,選用之事,與充論,充毎不得其所欲。好事者説充:『宜授心腹人爲吏部尚書,參同選舉。若意不齊,事不得諧,可不召公與選,而實得敘所懷。』充以爲然。乃啓亮公忠無私。濤以亮將與己異,又恐其協情不允,累啓亮可爲左丞相,非選官。世祖不許,濤乃辭疾還家。亮在職果不能允,坐事免官。」〉 嵇康被誅,山公舉康子紹爲書丞。〈《山公啓事》曰:「詔選書丞。濤曰:『紹平簡温敏,有文思,又曉音,當成濟也。猶宜先作書郎。』詔曰:『紹如此,便可爲丞,不足爲郎也。』」《晉諸公贊》曰:「康遇事二十年,紹乃爲濤所拔。」王隱《晉書》曰:「時以紹父康被法,選官不敢舉。年二十八,山濤啓用之,世祖詔,以爲書丞。」〉紹公出處,〈《竹林七賢論》曰:「紹懼不自容,將解褐,故之濤。」〉公曰:「爲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人乎?」〈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雅有文,山濤啓武帝。」〉 王安期爲東海郡,〈《名士傳》曰:「王承字安期,太原晉陽人。父湛,汝南太守。承淡寡,無所循尚。累遷東海内史,爲政淸靜,吏民懷之。避亂渡江,是時道路寇盜,人懷憂懼,承毎遇艱險,處之怡然。元皇爲鎭東,引爲從事中郎。」〉小吏盜池中魚,綱紀推之。王曰:「文王之囿,與衆共之。〈《孟子》曰:「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有諸?若是其大乎?』對曰:『民猶以爲小也。』王曰:『寡人之囿,方四十,民猶以爲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芻蕘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爲小,不亦宜乎?今王之囿,殺糜鹿者如殺人罪,是以四十爲阱國中也,民以爲大,不亦宜乎?』」〉池魚何足惜!」 王安期作東海郡,吏録一犯夜人來。王問:「何處來?」:「從師家受書還,不覺日晩。」王曰:「鞭撻越以立威名,恐非致理之本。」〈《呂氏春秋》曰:「越者,中牟鄙人也。苦耕稼之勞,謂其友曰:『何爲可以免此苦也?』其友曰:『莫如學也。學三十歳,則可以達矣。』越曰:『請以十五歳。人將休,吾不敢休;人將臥,吾不敢臥。』學十五歳而爲威公之師也。」〉使吏送令歸家。 成帝在石頭,〈《晉世譜》曰:「帝諱衍,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任讓在帝前戮侍中雅、〈《晉陽秋》曰:「讓,樂安人,諸任之。隨蘇峻作亂。」《雅別傳》曰:「雅字彦胄,潁川長社人,魏太傅繇弟仲常曾孫也。少有,累遷至侍中。」〉右衞將軍劉超,〈《晉陽秋》曰:「超字世踰,琅邪人,漢成陽景王六世孫。封臨沂慈鄕侯,遂家焉。父爲琅邪國上將軍。超爲縣小吏,稍遷記室掾、安東人。忠淸愼密,爲中宗所拔。自以職在中書,絶不與人交關書疎,閉門不通賓客,家無儋石之儲。討王敦有功,封零陽伯,爲義興太守。而受拜及往還朝,莫有知者,其愼默如此。遷右衞大將軍。」〉帝泣曰:「還我侍中!」讓不奉詔,遂斬超、雅。〈《雅別傳》曰:「蘇峻逼主上幸石頭,雅與劉超侍帝側匡衞,與石頭中人密期拔至尊出,事覺被害。」〉事平之,陶公與讓有舊,欲宥之。許柳〈《許氏譜》曰:「柳字季祖,髙陽人。祖允,魏中領軍。父猛,吏部郎。」劉謙之《晉紀》曰:「柳妻,祖逖子渙女。蘇峻招祖約爲逆,約遣柳以衆會峻。既克京師,拜丹陽尹。以罪誅。」〉兒思妣者至佳,諸公欲全之。〈《許氏譜》曰:「永字思妣。」〉若全思妣,則不得不爲陶全讓,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讓是殺我侍中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斬二人。 王丞相拜揚州,賓客數百人加接,人人有説色。唯有臨海一客姓任〈《語林》曰:「任名顒,時官在都,預王公坐。」〉及數胡人爲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君出,臨海便無人。」任大喜説。因過胡人前彈指:「蘭闍,蘭闍。」群胡同笑,四坐懽。〈《晉陽秋》曰:「王導接誘應會,少有牾者。雖疎交常賓,一見多輸寫款誠,自謂爲導所遇,同之舊暱。」〉 陸太尉詣王丞相事,過翻異。王公怪其如此,以問陸。〈《陸玩別傳》曰:「玩字士瑤,呉郡呉人。祖瑁,父英,仕郡有譽。玩器量淹雅,累遷侍中、尚書左射、尚書令,贈太尉。」〉陸曰:「公長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既覺其不可耳。」 丞相嘗夏月至石頭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暑可小簡之。」庾公曰:「公之遺事,天下亦未以爲允。」〈《殷羡言行》曰:「王公薨,庾冰代相,網密刑峻。羡時行,遇收捕者途,慨然歎曰:『丙吉問牛喘,似不爾!』嘗從容謂冰曰:『卿輩自是網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無理事。』謝安石毎歎詠此唱。庾赤玉曾問羡:『王公治何似?詎是所長?』羡曰:『其令績,不稱論。然三捉三治,三休三敗。』」〉 丞相末年,略不省事,正封籙諾之。自嘆曰:「人言我憒憒,人當思此憒憒。」〈徐廣《歴紀》曰:「導阿衡三世,經綸夷險,政務寬恕,事從簡易,故垂遺愛之譽也。」〉 陶公性檢厲,勤事。〈《晉陽秋》曰:「侃練核庶事,勤務稼穡,雖戎陳武士,皆勸厲之。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役所致,懽喜慰賜;若他所得,則呵辱還之。是以軍民勤農稼,家給人足。性密好問,頗類趙廣漢。嘗課營柳,都尉夏施盜拔武昌郡西門所。侃自出,駐車施門,問:『此是武昌西門柳,何以盜之?』施惶怖首伏,三軍稱其明察。侃勤而整,自強不息。又好督勸人,常:『民生在勤,大禹聖人,猶惜寸陰,至凡俗,當惜分陰。豈可逸,生無益時,死無聞,是自棄也。又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而不敢行。君子當正其衣冠,攝以威儀,何有亂頭養望,自謂宏達邪?』」《中興書》曰:「侃嘗檢校佐吏,若得樗蒲博弈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國戲耳。圍棋,堯舜以教愚子。博弈,紂所造。諸君國器,何以爲此?若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讀書?武士何不射弓?』談者無以易也。」〉作荊州時,敕船官悉録鋸木屑,不限多少,不解此意。正會,値積雪始晴,事前除雪猶濕,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官用竹,皆令録厚頭,積之如山。桓宣武伐蜀,裝船,悉以作釘。又:嘗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根取之,仍當足,乃超兩階用之。 何驃騎作會稽,〈《晉陽秋》曰:「何充字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情。累遷會稽内史、侍中、驃騎將軍、揚州刺史。贈司徒。」〉虞存弟謇作郡主簿,〈《孫統存誄敘》曰:「存字道長,會稽山陰人也。祖陽,散騎常侍。父偉,州西曹。存幼而卓拔,風情髙逸,歴衞軍長史、尚書吏部郎。」汪《棋品》曰:「謇字道眞,仕至郡功曹。」〉以何見客勞損,欲白斷常客,使家人節量,擇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見存。存時爲何上佐,正與謇共食,語:「白事甚好,待我食畢作教。」食竟,取筆題白事:「若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泰別傳》曰:「泰字林宗,有人倫識。題品海内之士,或在幼童,或在肆,皆成英彦六十人。自著書一巻,論取士之本,未行,遭亂亡失。」〉當如所白。汝何處得此人?」謇是止。 王劉與深公共看何驃騎,驃騎看文書不顧之。〈《晉陽秋》曰:「何充與王濛、劉惔好尚不同,由此見譏當世。」〉王謂何曰:「我今故與深公來相看,望卿擺撥常務,應對共言,哪得方低頭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爲佳。 桓公在荊州,全欲以德被江漢,恥以威刑肅物。〈《温別傳》曰:「温以永和元年自徐州遷荊州刺史,在州寬和,百姓安之。」〉令史受杖,正從衣上過。桓式年少,從外來,〈式,桓歆小字也。《桓氏譜》曰:「歆字叔道,温第三子,仕至尚書。」〉:「向從閣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根,下拂地足。」意譏不著。桓公:「我猶患其重。」 簡文爲相,事動經年,然得過。桓公甚患其遲,常加勸免。太宗曰:「一日萬,那得速!」〈《尚書·皋陶謨》:「一日萬。」孔安國曰:「,微也。言當戒懼萬事之微。」〉 山遐去東陽,王長史就簡文索東陽:「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靜致治。」〈《東陽記》:「遐字彦林,河内人。祖濤,司徒。父簡,儀同三司。遐歴武陵王友、東陽太守。」《江惇傳》曰:「山遐爲東陽,風政嚴苛,多任刑殺,郡内苦之。惇隱東陽,以仁恕懷物,遐感其德,爲微損威猛。」〉 殷浩始作揚州,〈《浩別傳》曰:「浩字淵源,陳郡長平人。祖識,濮陽相。父羡,光祿勳。浩少有重名,仕至揚州刺史、中軍將軍。」《中興書》曰:「建元初,庾亮兄弟、何充等相尋薨,太宗以撫軍輔政,浩爲揚州,從民譽也。」〉劉尹行,日小欲晩,便使左右取襆,人問其故?荅曰:「刺史嚴,不敢夜行。」 謝公時,兵厮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或欲求一時搜索,謝公不許,:「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爲京都?」〈《續晉陽秋》曰:「自中原喪亂,民離本域,江左造創,豪族兼,或客寓流離,名籍不立。太元中,外強氐,蒐簡民實,三呉頗加澄檢,正其伍。其中時有山湖遁逸,往來都邑者。將軍安方接客,時人有坐言:『宜糾藏之失者。』安毎以厚德化物,去其煩細。又以強寇入境,不宜加動人情。乃答之:『卿所憂,在客耳!然不爾,何以爲京都?』言者有慚色。」〉 王大爲吏部郎,〈王忱已見。〉嘗作選草,臨當奏,王僧彌來,聊出示之。〈僧彌,王珉小字也。《珉別傳》曰:「珉字季琰,琅邪人,丞相導孫,中領軍洽少子。有,善行書,名出兄珣右,累遷侍中、中書令。贈太常。」〉僧彌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選者近半,王大甚以爲佳,更寫即奏。 王東亭與張冠軍善。〈張玄已見。〉王既作呉郡,人問小令曰:〈《續晉陽秋》曰:「王獻之爲中書令,王珉代之,時人曰『大小王令』。」〉「東亭作郡,風政何似?」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 殷仲堪當之荊州,王東亭問曰:「德以居全爲稱,仁以不害物爲名。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不乖乎?」殷答曰:「皋陶造刑之,不爲不賢;〈《古史考》曰:「庭堅號曰皋陶,舜謀臣也。舜舉之堯,堯令作士,主刑。」〉孔丘居司寇之任,未爲不仁。」〈《家語》曰:「孔子自魯司空爲大司寇,三日而誅亂法大夫少正卯。」〉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上巻下·文學第四 下一巻▶ 鄭玄在馬融門下,〈《融自敘》曰:「融字季長,右扶風茂陵人。少而好問,學無常師。大將軍鄧騭召爲人,棄,武都。會羌虜起,自關以西道斷。融以謂古人有言:『左手天下之圖,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爲。何則?生貴天下也。豈以俗咫尺爲羞,滅無限之身哉?』因往應之,爲校書郎,出爲南郡太守。」〉三年不得相見,髙足弟子傳授而已。嘗算渾天不合,諸弟子莫能解。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轉便決,衆駭服。及玄業成,辭歸,既而融有「禮樂皆東」之嘆。〈《髙士傳》曰:「玄字康成,北海髙密人。八世祖崇,漢尚書。」《玄別傳》曰:「玄少好學書數,十三誦五經,好天文候,風角隱。年十七,見大風起,詣縣曰:『某時當有火災。』至時果然,智者異之。年二十一,博極群書,精暦數圖緯之言,兼精算。遂去吏,師故兗州刺史第五元。先就東郡張恭祖受《禮》、《禮記》、《春秋傳》。流博觀,毎經歴山川,及接顏一見,皆終身不忘。扶風馬季長以英儒著名,玄往從之,參考同異。季長戚,嫚待士,玄不得見,住左右,自起精廬,既因紹介得通。時涿郡盧子爲門人冠首,季長又不解剖裂七事,玄思得五,子得二。季長謂子曰:『吾與汝皆弗如也。』季長臨別,執玄手曰:『大道東矣,子勉之!』遇黨錮,隱居著述,凡百萬言。大將軍何進玄,乃縫掖相見。玄長八尺,眉美秀,姿容甚偉。進待以賓禮,授以杖。玄多所匡正,不用而退。袁紹玄,及去,餞之城東,欲玄必醉。會者三百人,皆離席奉觴,自旦及莫,度玄飲三百,而温克之容,終日無怠。獻帝在許都,爲大司農,行至元城卒。」〉恐玄擅名而心忌焉。玄亦疑有追,乃坐橋下,在水上屐。融果轉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木,此必死矣。」遂罷追,玄竟以得免。〈馬融海内大儒,被服仁義。鄭玄名列門人,親傳其業,何猜忌而行鴆毒乎?委巷之言,賊夫人之子。〉 鄭玄欲注《春秋傳》,尚未成時,行與服子愼遇宿客,先未相識,服在外車上與人説己注傳意。〈《漢南紀》曰:「服虔字子愼,河南滎陽人。少行淸苦,爲諸生,尤明《春秋左氏傳》,爲作訓解。舉孝廉,爲尚書郎、九江太守。」〉玄之良久,多與己同。玄就車與語曰:「吾久欲注,尚未了。君向言,多與吾同。今當盡以所注與君。」遂爲服氏注。 鄭玄家奴婢皆讀書。嘗使一婢,不稱旨,將撻之。方自陳説,玄怒,使人曳箸泥中。臾,有一婢來,問曰:「胡爲乎泥中?」〈《衞·式微》詩也。毛公曰:「泥中,衞邑名也。」〉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衞邶《柏舟》之詩。〉 服虔既善《春秋》,將爲注,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摯虞《文章》曰:「烈字威考,髙陽安平人,駰之孫,瑗之兄子也。靈帝時,官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侯。」〉遂匿姓名,爲烈門人賃作食。毎當至講時,竊戸壁間。既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烈聞,不測何人,然素聞虔名,意疑之。明蚤往,及未寤,便呼:「子愼!子愼!」虔不覺驚應,遂相與友善。 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戸外遙擲,便回急走。〈魏曰:「會論性同異,傳世。『四本』者:言性同,性異,性合,性離也。尚書傅嘏論同,中書令李論異,侍郎會論合,屯騎校尉王廣論離。文多不載。」〉 何晏爲吏部尚書,有位望,時談客盈坐,〈《文章敘録》曰:「晏能淸言,而當時權勢,天下談士,多宗尚之。」《魏氏春秋》曰:「晏少有異,善談《易》《老》。」〉王弼未弱冠,往見之。晏聞弼名,〈《弼別傳》曰:「弼字輔嗣,山陽髙平人。少而察惠,十歳便好《莊》《老》。通辯能言,爲傅嘏所知。吏部尚書何晏甚奇之,題之曰:『生可畏。若斯人者,可與言天人之際矣!』以弼補郎。弼事功雅非所長,益不留意,頗以所長笑人,故爲時士所嫉。又爲人淺而不識物情。初與王黎、荀融善,黎奪其黃門郎,是恨黎,與融亦不終好。正始中以公事免。其秋遇癘疾亡,時年二十四。弼之卒也,晉景帝嗟歎之累日,曰:『天喪予!』其爲髙識悼惜如此。」〉因條向者勝理語弼曰:「此理以爲極,可得難不?」弼便作難,一坐人便以爲屈,是弼自爲客主數番,皆一坐所不及。 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詣王輔嗣。見王注精奇,迺神伏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之際矣!」因以所注爲《道德二論》。〈《魏氏春秋》曰:「弼論道約美不如晏,自然出拔過之。」〉 王輔嗣弱冠詣裴徽,〈《永嘉流人名》曰:「徽字文季,河東聞喜人,太常潛少弟也。仕至冀州刺史。」〉徽問曰:「夫無者,誠萬物之所資,聖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無已,何邪?」〈《弼別傳》曰:「弼父爲尚書郎,裴徽爲吏部郎,徽見異之,故問。」〉弼曰:「聖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故言必及有;《老》《莊》未免有,恆訓,其所不足。」 傅嘏善言虚勝,〈《魏》曰:「嘏字蘭碩,北地泥陽人,傅介子之也。累遷河南尹、尚書。嘏嘗論性同異,會集而論之。」《傅子》曰:「嘏既達治好正,而有淸理識要,如論性,原本精微,鮮能及之。司隸會年甚少,嘏以明知交會。」〉荀粲談尚玄遠。〈《粲別傳》曰:「粲字奉倩,潁川潁陰人,太尉彧少子也。粲諸兄儒論議各知名。粲能言玄遠,常以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然則六籍雖存,固聖人之糠秕。能言者不能屈。」〉毎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喩。裴冀州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倶暢。〈《粲別傳》曰:「粲太和初到京邑,與傅嘏談,嘏善名理,而粲尚玄遠,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彼我之懷,爲二家釋。頃之,粲與嘏善。」《管輅傳》曰:「裴使君有髙逸度,善言玄妙也。」〉 何晏注《老子》未畢,見王弼自説注《老子》旨。何意多所短,不得作聲,但應諾諾。遂不注,因作《道德論》。〈《文章敘録》曰:「自儒者論以老子非聖人,絶禮棄學。晏説與聖人同,著論行世也。」〉 中朝時,有懷道之流,有詣王夷甫疑者。値王昨已語多,小極,不相酬,乃謂客曰:「身今少惡,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往問。」〈《晉諸公贊》曰:「裴頠談理,與王夷甫不相推下。」〉 裴成公作《崇有論》,時人攻難之,莫能折。唯王夷甫來,如小屈。時人即以王理難裴,理還申。〈《晉諸公贊》曰:「自魏太常夏侯玄、歩兵校尉阮籍等,皆著《道德論》。時侍中樂廣、吏部郎劉漢亦體道而言約,尚書令王夷甫講理而虚,散騎常侍戴奧以學道爲業,進庾敳之徒皆希慕簡曠。頠疾世俗尚虚無之理,故著《崇有》二論以折之。博喩廣,學者不能究。樂廣與頠淸閒欲説理,而頠辭喩博,廣自以體虚無,笑而不言。」《惠帝起居注》曰:「頠著二論以規虚誕之弊。文詞精富,爲世名論。」〉 諸葛厷年少不肯學問。始與王夷甫談,便已超詣。王嘆曰:「卿天卓出,若小加研尋,一無所愧。」厷看《莊》《老》,更與王語,便足相抗衡。〈王隱《晉書》曰:「厷字茂遠,琅邪人,魏雍州刺史緒之子。有逸,仕至司空主簿。」〉 衞玠總角時問樂令「夢」,樂:「是想。」衞曰:「形神所不接,而夢豈是想邪?」樂:「因也。未嘗夢乘車入鼠穴,鐵杵,皆無想無因故也。」〈《禮》有六夢:一曰正夢,謂無所感動,平安而夢也。二曰噩夢,謂驚愕而夢也。三曰思夢,謂覺時所思念也。四曰寤夢,謂覺時道之而夢也。五曰喜夢,謂喜説而夢也。六曰懼夢,謂恐懼而夢也。按,樂所言「想」者,蓋思夢也。「因」者,蓋正夢也。〉衞思因,經日不得,遂成病。樂聞,故命駕爲剖析之。衞即小差。樂嘆曰:「此兒胸中當必無膏肓之疾!」〈《春秋傳》曰:「晉景公有疾,求醫秦,秦伯使醫緩爲之。未至,公夢疾爲二豎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爲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刺之不可及,藥不至焉。』公曰:『良醫也。』」注:「肓,鬲也。心下爲膏。」〉 庾子讀《莊子》,開巻一尺許便放去,曰:「了不異人意。」〈《晉陽秋》曰:「庾敳字子,潁川人,侍中峻第三子。恢廓有度量,自謂是老莊之徒。曰:『昔未讀此書,意嘗謂至理如此。今見之,正與人意暗同。』仕至豫州長史。」〉 客問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舉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夫藏舟潛往,交臂恆謝,一息不留,忽焉生滅。故飛鳥之影,莫見其移;馳車之輪,曾不掩地。是以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然則前至不異至,至名所以生;前去不異去,去名所以立。今天下無去矣,而去者非假哉?既爲假矣,而至者豈實哉?〉是客乃悟服。樂辭約而旨達,皆此類。 初,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舊注外爲解義,妙析奇致,大暢玄風。〈《秀別傳》曰:「秀與嵇康、呂安爲友,趣不同。嵇康傲世不羈,安放逸邁俗,而秀雅好讀書。二子頗以此嗤之。秀將注《莊子》,先以告康安,康安曰:『此書詎注?徒棄人作樂事耳!』及成,以示二子。康曰:『爾故勝不?』安乃驚曰:『莊不死矣!』注《易》,大義可觀,而與漢世諸儒互有彼此,未若隱莊之絶倫也。」《秀本傳》或言,秀數賢,蕭屑卒歳,都無注述。唯好《莊子》,聊應崔譔所注,以備遺忘。《竹林七賢論》:「秀爲此義,讀之者無不超然,若已出塵埃而窺絶冥,始了視之表。有神德玄哲,能遺天下,外萬物。雖使動競之人顧觀所徇,皆悵然自有振拔之情矣。」〉唯《秋水》、《至樂》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幼,義遂零落,然猶有別本。郭象者,爲人薄行,有雋。〈《文士傳》曰:「象字子玄,河南人。少有理,慕道好學,《老》《莊》。時人以爲王弼之亞,司空掾、太傅主簿。」〉見秀義不傳世,遂竊以爲己注。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其衆篇,或定點文句而已。〈《文士傳》曰:「象作《莊子注》,最有淸辭遒旨。」〉秀義別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 阮宣子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見而問曰:「《老》《莊》與聖教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之爲掾。世謂「三語掾」。衞玠嘲之曰:「一言可,何假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無言而,何假一?」遂相與爲友。〈《名士傳》曰:「阮字宣子,陳留尉氏人。好《老》《易》,能言理。不喜見俗人,時誤相逢,即去。傲然無營,家無儋石之儲,晏如也。琅邪王處仲爲鴻臚卿,謂曰:『鴻臚丞差有祿,卿常無食,能作不?』曰:『爲可耳。』遂爲鴻臚丞、太子洗馬。」〉 裴散騎娶王太尉女。婚三日,諸壻大會,〈《晉諸公贊》曰:「裴遐字叔道,河東人。父緯,長水校尉。遐少有理稱,司空掾、散騎郎。」《永嘉流人名》:「衍字夷甫,第四女遐也。」〉當時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玄在坐,挑與裴談。子玄甚瞻,始數交未快。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致甚微,四坐嗟稱快。〈鄧粲《晉紀》曰:「遐以辯論爲業,善敘名理,辭氣淸暢,泠然若琴瑟。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歎服。」〉王亦以爲奇,謂諸人曰:「君輩勿爲爾,將受困寡人女壻!」 衞玠始度江,見王大將軍。〈《敦別傳》曰:「敦字處仲,琅邪臨沂人。少有名理,累遷靑州刺史。避地江左,歴侍中、丞相、大將軍、揚州牧。以罪伏誅。」〉因夜坐,大將軍命謝幼輿。〈《晉陽秋》曰:「謝鯤字幼輿,陳郡人。父衡,晉碩儒。鯤性通簡,好《老》《易》,善音樂,以琴書爲業。避亂江東,爲豫章太守,王敦引爲長史。」《鯤別傳》曰:「鯤四十三卒,贈太常。」〉玠見謝,甚説之,都不顧王,遂達旦微言。王永夕不得豫。玠體素羸,恆爲母所禁。爾夕忽極,此病篤,遂不起。〈《玠別傳》曰:「玠少有名理,善《易》《老》,自抱羸疾,初不外擅相酬對。時友歎曰:『衞君不言,言必入眞。』武昌見大將軍王敦,敦與談論,嗟不能自已。」〉 舊:王丞相過江左,止道《聲無哀樂》、〈嵇康《聲無哀樂論略》曰:「夫殊方異俗,歌笑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懽,或歌而戚,然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乎?」〉《養生》、〈嵇叔夜《養生論》曰:「夫蝨箸頭而黑,麝食柏而香,頸處險而癭,齒居晉而黃。豈唯蒸之使重無使輊,芬之使香無使延哉?誠能蒸以靈芝,潤以醴泉,無爲自得,體妙心玄。庶與羡門比壽,王喬爭年。何爲不可養生哉?」〉《言盡意》,〈歐陽堅《石言盡意論略》曰:「夫理得心,非言不暢。物定彼,非名不辨。名逐物而遷,言因理而變,不得相與爲二矣。苟無其二,言無不盡矣。」〉三理而已。然宛轉關生,無所不入。 殷中軍爲庾公長史,〈按,庾亮僚屬名及《中興書》,浩爲亮司馬,非爲長史也。〉下都,王丞相爲之集,桓公、王長史、王藍田、〈《王述別傳》曰:「述字懷祖,太原晉陽人。祖湛,父承,有髙名。述蚤孤,事親孝謹,簞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爲有識所知,襲爵藍田侯。」〉謝鎭西在。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語殷曰:「身今日當與君共談析理。」既共淸言,遂達三更。丞相與殷共相往反,其諸賢,略無所關。既彼我相盡,丞相乃嘆曰:「向來語,乃竟未知理源所歸,至辭喩不相負。正始之音,正當爾耳!」明旦,桓宣武語人曰:「昨夜{{ProperNoun|殷}]王淸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時造心,顧看兩王掾,〈王濛、王述,爲王導所。〉翣如生母狗馨。」 殷中軍見佛經:「理亦應阿堵上。」〈佛經之行中國尚矣,莫詳其始。《牟子》曰:「漢明帝夜夢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問群臣。通人傅毅對曰:『臣聞天竺有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身有日光,殆將其神也。』是遣羽林將軍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國,寫取佛經四十二部,在蘭石室。」劉子政《列仙傳》曰:「歴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故撰得七十。可以多聞博識者遐觀焉。」如此,即漢成哀之間,已有經矣。與《牟子》、傳記便爲不同。《魏略·西戎傳》曰:「天竺城中有臨兒國。《浮屠經》:『其國王生浮圖。浮圖者,太子也。父曰屑頭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黃,如靑絲,爪如銅。其母夢白象而孕。及生。從右脅出,而有髻,墜地能行七歩。』天竺又有神人曰沙津。昔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慮,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傳《浮屠經》。曰豆者,其人也。」《漢武故事》曰:「昆邪王殺休屠王,以其衆來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宮。金人皆長丈,其祭不用牛羊,唯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祀之。」此神全類佛,豈當漢武之時,其經未行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驗劉向、魚豢之説,佛至自哀成之世明矣。然則《牟》、傳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蓋明帝遣使廣求異聞,非是時無經也。〉 謝安年少時,請阮光祿道白馬論。〈《孔叢子》曰:「趙人公孫龍:『白馬非馬。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馬非馬也。』」〉爲論以示謝,時謝不即解阮語,重相盡。阮乃嘆曰:「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中興書》曰:「裕甚精論難。」〉 褚季野語孫安國〈褚裒、孫盛已見。〉:「北人學問,淵綜廣博。」孫答曰:「南人學問,淸通簡要。」支道林聞之曰:「聖賢固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問,如牖中窺日。」〈支所言,但譬成孫褚之理也。然則學廣則難,難則識闇,故如顯處視月;學寡則易覈,易覈則智明,故如牖中窺日也。〉 劉眞長與殷淵源談,劉理如小屈,殷曰:「惡,卿不欲作將善梯仰攻。」〈《墨子》曰:「公輸般爲髙梯,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郢。見楚王曰:『聞大王將攻宋,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設攻宋之具,臣請試守之。』是公輸般設攻宋之計,墨子縈帶守之。輸九攻之,而墨子九卻之。不能入,遂輟兵。」〉 殷中軍:「康伯未得我牙慧。」〈《浩別傳》曰:「浩善《老》《易》,能淸言。」康伯,浩甥也,甚愛之。〉 謝鎭西少時,聞殷浩能淸言,故往造之。殷未過有所通,爲謝標榜諸義,作數百語。既有佳致,兼辭條蔚,甚足以動心駭。謝注神傾意,不覺流汗交。殷徐語左右:「取手巾與謝郎拭。」〈按,殷浩大謝尚三歳,便是時流。或當貴其勝致,故爲之揮汗。〉 宣武集諸名勝講《易》,〈《易··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三成德,爲道包籥者,易也。其德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時和也。變也者,天地不變,不能成朝;夫婦不變,不能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臣北;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鄭玄序《易》曰:「易之爲名也,一言而函三義:簡易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辭》曰:『坤,易之蘊也,易之門戸也。』又曰:『確然示人易矣,坤隤然示人簡矣。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此言其簡易法則也。又曰:『其爲道也屢遷,變動不居,流六虚,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以爲典要,唯變所。』此則言其從時出入移動也。又曰:『天尊地卑,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此則言其張設布列不易也。」此三義而説,易之道,廣矣,大矣。〉日説一卦。簡文欲,聞此便還。曰:「義自當有難易,其以一卦爲限邪?」 有北來道人好理,與林公相遇瓦官寺,講小品。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公辯答淸析,辭氣倶爽。此道人毎摧屈。孫問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庾法暢《人物論》曰:「法深學義淵博,名聲蚤著,弘道法師也。」〉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風?」〈《成實論》曰:「波利質多天樹,其香則逆風而聞。」〉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 孫安國往殷中軍許共論,往反精苦,客主無間。左右進食,冷而煗者數四。彼我奮擲麈尾,悉脱落滿餐飯中。賓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語孫曰:「卿莫作強口馬,我當穿卿鼻。」孫曰:「卿不見決鼻牛,人當穿卿頰。」〈《續晉陽秋》曰:「孫盛善理義。時中軍將軍殷浩擅名一時,能與劇談相抗者,唯盛而已。」〉 《莊子·逍遙篇》,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鑽味而不能拔理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馬寺中,將馮太常共語,〈《馮氏譜》曰:「馮懷字祖思,長樂人。歴太常、護國將軍。」〉因及《逍遙》。支卓然標新理二家之表,立異義衆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遂用支理。〈向子期、郭子玄《逍遙義》曰:「夫大鵬之上九萬,尺鷃之起楡枋,小大雖差,各任其性。苟當其分,逍遙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資有待,得其所待,然逍遙耳。唯聖人與物冥而循大變,爲能無待而常通,豈獨自通而已。又從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則同大通矣。」支氏《逍遙論》曰:「夫逍遙者,明至人之心也。莊生建言人道,而寄指鵬、鷃。鵬以營生之路曠,故失體外;鷃以在近而笑遠,有矜伐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髙興,無窮放浪;物物而不物物,則遙然不我得,玄感不爲,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此所以爲逍遙也。若夫有欲當其所足;足所足,快然有似天眞。猶者一飽,渇者一盈,豈忘烝嘗糗糧,絶觴爵醪醴哉?苟非至足,豈所以逍遙乎?」此向郭之注所未盡。〉 殷中軍〈浩也〉嘗至劉尹所淸言。良久,殷理小屈,辭不已,劉亦不答。殷去,乃:「田兒,強學人作爾馨語。」〈劉惔,已見。〉 殷中軍雖思慮通長,然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苦湯池鐵城,無可攻之勢。〈《神農書》曰:「夫有石城七仞,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無粟者,不能自固也。」〉 支道林造《即色論》,〈支道林《集妙觀章》:「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色而空。故曰色即爲空,色異空。」〉論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見。〉中郎都無言。支曰:「默而識之乎?」〈《論語》曰:「默而識之,誨人不倦,何有我哉?」〉王曰:「既無文殊,誰能見賞?」〈《維摩詰經》曰:「文殊師利問維摩詰:『何者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默然無言。文殊師利歎曰:『是眞入不二法門也。』」〉 王逸少作會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孫興公謂王曰:「支道林拔新領異,胸懷所及,乃自佳,卿欲見不?」王本自有一往雋氣,殊自輕之。孫與支共載往王許,王都領域,不與交言。臾,支退,正値王當行,車已在門。支語王曰:「君未可去,貧道與君小語。」因論《莊子·逍遙》。支作數千言,藻新奇,花爛映。王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支法師傳》曰:「法師研十地,則知頓悟七住;尋莊,則辯聖人之逍遙。當時名勝,味其音旨。」道賢論以七沙門比竹林七賢。遁比向秀,雅尚《莊》《老》。二子異時,風尚玄同也。〉 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諸人在下坐,皆可通。支下坐,自共説,正當得兩,入三便亂。今義弟子雖傳,猶不盡得。〈《法華經》曰:「三乘者:一曰聲聞乘,二曰縁覺乘,三曰菩薩乘。聲聞者,悟四諦而得道也。縁覺者,悟因縁而得道也。菩薩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則羅漢得道,全由佛教,故以聲聞爲名也。支佛得道,或聞因縁而解,或環珮而得悟。神能獨達,故以縁覺爲名也。菩薩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則止行六度,眞教則通修萬善,功不爲己,存廣濟,故以大道爲名也。」〉 許掾〈詢也〉年少時,人以比王苟子,〈苟子,王小字也。《文字》曰:「字敬仁,太原晉陽人。父濛,司徒左長史。明秀有美稱,善隸行書,號曰『流奕淸舉』。起家著作佐郎,琅邪王文學,轉中軍司馬,未拜而卒,時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沒,與同年,故弟熙乃歎曰:『無愧古人,而年與之齊也。』」〉許大不平。時諸人士及法師在會稽西寺講,王亦在焉。許意甚忿,便往西寺與王論理,共決優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許執王理,王執許理,更相覆疎;王屈。許謂支法師曰:「弟子向語何似?」支從容曰:「君語佳則佳矣,何至相苦邪?豈是求理中之談哉!」 林道人詣謝公,東陽時始總角,新病起,體未堪勞。與林公講論,遂至相苦。〈東陽,謝朗也,已見。《中興書》曰:「朗博渉有逸,善言玄理。」〉母王夫人在壁之,再遣信令還,而太傅留之。王夫人因自出:「新婦少遭家難,一生所寄,唯在此兒。」因流涕抱兒以歸。謝公語同坐曰:「家嫂辭情忼慨,致可傳述,恨不使朝士見。」〈《謝氏譜》曰:「朗父,取太康王韜女,名綏。」〉 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簡文〉支爲法師,許爲都講。〈《髙逸沙門傳》曰:「道林時講《維摩詰經》。」〉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許送一難,衆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 謝車騎在安西艱中,〈安西,謝奕。已見。〉林道人往就語,將夕乃退。有人道上見者問:「公何處來?」答:「今日與謝孝劇談一出來。」〈《玄別傳》曰:「玄能淸言,善名理。」〉 支道林初從東出,住東安寺中。〈《髙逸沙門傳》曰:「遁居會稽,晉哀帝欽其風味,遣中使至東迎之。遁遂辭丘壑,髙歩天邑。」〉王長史宿構精理,并撰其藻,往與支語,不大當對。王敘致作數百語,自謂是名理奇藻。支徐徐謂曰:「身與君別多年,君義言了不長進。」王大慚而退。 殷中軍讀小品,〈釋氏《辨空經》,有詳者焉,有略者焉。詳者爲大品,略者爲小品。〉下二百,皆是精微,世之幽滯。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得。今小品猶存。〈《髙逸沙門傳》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達,欲訪之遁。遂邂逅不遇,深以爲恨。其爲名識賞重,如此之至焉。」《語林》曰:「浩佛經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虚懷欲往。王右軍駐之曰:『淵源思致淵富,既未易爲敵,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縱服從,亦名不益髙。若佻脱不合,便喪十年所保。可不往!』林公亦以爲然,遂止。」〉 佛經以爲袪練神明,則聖人可致。〈釋氏經曰:「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智慧,斷煩惱,萬行具足,便成佛也。」〉簡文:「不知便可登峰造極不?然陶練之功,尚不可誣。」 法開始與支公爭名,情漸歸支,意甚不分,遂遁跡剡下。遣弟子出都,語使過會稽。時支公正講小品。開戒弟子:「道林講,比汝至,當在某品中。」因示語攻難數十番,:「舊此中不可通。」弟子如言詣支公。正値講,因謹述開意。往反多時,林公遂屈。厲聲曰:「君何足受人寄載來!」〈《名德沙門題目》曰:「法開辨從橫,以數弘教。」《髙逸沙門傳》曰:「法開初以義學著名,與支遁有競,故遁居剡縣,更學醫。」〉 殷中軍問:「自然無心稟受,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諸人莫有言者。劉尹答曰:「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正方圓者。」一時絶嘆,以爲名通。〈《莊子》曰:「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郭子玄注曰:「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爲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則自然而已然,謂之天然。天然非爲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故也。」〉 康僧淵初過江,未有知者,恆旋市肆,乞索以自營。忽往殷淵源許,値盛有賓客,殷使坐,與寒温,遂及義理。語言辭旨,曾無愧色。領略舉,一往參詣。由是知之。〈僧淵氏族,所出未詳。疑是胡人。尚書令沈約撰《晉書》,亦稱其有義學。〉 殷謝諸人共集。〈殷浩、謝安〉謝因問殷:「眼往屬萬形,萬形來入眼不?」〈《成實論》曰:「眼識不待到而知虚塵,假空與明,故得見色。若眼到色到,色閒則無空明。如眼觸目,則不能見彼。當知眼識不到而知。」依如此説,則眼不往,形不入,遙屬而見也。謝有問,殷無答,疑闕文。〉 人有問殷中軍:「何以將得位而夢棺器,將得財而夢矢穢?」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財本是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汙。」時人以爲名通。 殷中軍被廢東陽,〈浩黜廢事,別見。〉始看佛經。初視《維摩詰》,〈僧肇注《維摩經》曰:「維摩詰者,秦言淨名,蓋法身之大士,見居此土,以弘道也。」〉疑般若波羅密太多,見小品,恨此語少。〈波羅密,此言到彼岸也。經:「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者,施也。二曰毗黎;毗黎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羅;羅者,精進也。五曰禪;禪者,定也。六曰般若;般若者,智慧也。然則五者爲舟,般若爲導,導則倶絶有相之流,升無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羅密也。」淵源未暢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支道林、殷淵源倶在相王許。{{*|簡文}相王謂二人:「可試一交言。而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崤,謂二陵之地;函,函關也。秦之險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賦》曰:「崤函,帝王之宅。」〉君其愼焉!」支初作,改轍遠之,數四交,不覺入其玄中。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塲,安可爭鋒!」 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謝玄小字,已見。〉:「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謨定命,遠猷辰告。」〈《大雅詩》也。毛萇注曰:「訏,大也。謨,謀也。辰,時也。」鄭玄注曰:「猷,圖也。大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邦國都鄙。」〉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張舉孝廉出都,負其氣,謂必參時彦。欲詣劉尹,鄕及同舉者共笑之。張遂詣劉。劉洗濯料事,處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張欲自無端。頃之,長史諸賢來淸言。客主有不通處,張乃遙末坐判之,言約旨遠,足暢彼我之懷,一坐皆驚。眞長延之上坐,淸言彌日,因留宿至曉。張退,劉曰:「卿且去,正當取卿共詣撫軍。」張還船,同侶問何處宿?張笑而不答。臾,眞長遣傳教覓張孝廉船,同侶惋愕。即同載詣撫軍。至門,劉前進謂撫軍曰:「下官今日爲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選!」既前,撫軍與之話言,嗟稱善曰:「張勃窣爲理窟。」即用爲太常博士。〈宋明帝《文章》曰:「字長宗,呉郡人。有意氣,爲鄕閭所稱。學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選舉孝廉,試策髙第。爲惔所舉,補太常博士。累遷吏部郎、史中丞。」〉 汰法師:「『六通』、『三明』同歸,正異名耳。」〈《安法師傳》曰:「竺法汰者,體器弘簡,道情冥到,法師友而善焉。」一説法汰即安公弟子也。經:「六通者,三乘之功德也。一曰天眼通,見遠方之色;二曰天耳通,聞障外之聲;三曰身通,飛行隱顯;四曰它心通,水鏡萬慮;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往;六曰漏盡通,慧解累世。三明者:解脱在心,朗照三世者也。」然則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盡此五者,皆見在心之明也。宿命則過去心之明也。因天眼未來之智,則未來心之明也。同歸異名,義在斯矣。〉 支道林、許、謝盛德,共集王家。〈許詢、謝安、王濛。〉謝顧謂諸人:「今日可謂彦會,時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當共言詠,以寫其懷。」許便問主人,有《莊子》不?正得《漁父》一篇。〈《莊子》曰:「孔子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孔子歌鼓琴,奏未半,有漁者下船而來,眉交白,被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膝,右手持頤以。終而招子貢、子路語曰:『彼何爲者也?』曰:『孔氏。』曰:『孔氏何治?』子貢曰:『服忠信,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歟?』曰:『非也。』漁父曰:『仁則仁矣,恐不免其身。』孔子聞而求問之,遂言八疵、四病,以誡孔子。」〉謝看題,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藻奇拔,衆稱善。是四坐各言懷畢。謝問曰:「卿等盡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謝難,因自敘其意,作萬語,峰秀逸。〈《文字》曰:「安神情秀悟,善談玄速。」〉既自難,加意氣擬,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支謂謝曰:「君一往奔詣,故自佳耳。」 殷中軍、孫安國、王、謝能言諸賢,悉在會稽王許。殷與孫共論《易》象妙見形。〈其論略曰:「聖人知觀器不足以達變,故表圓應蓍龜。圓應不可爲典要,故寄妙跡六爻。六爻流,唯化所,故雖一畫,而吉凶彰,微一則失之矣。擬器象,而慶咎交著,器則失之矣。故設八卦者,蓋縁化之影跡也。天下者,寄見之一形也。圓影備未備之象,一形兼未形之形。故盡二儀之道,不與、坤齊妙。風雨之變,不與巽、坎同體矣。」〉孫語道合,意氣。一坐不安孫理,而辭不能屈。會稽王慨然嘆曰:「使眞長來,故應有以彼。」既迎眞長,孫意己不如。眞長既至,先令孫自敘本理。孫説己語,亦覺殊不及向。劉便作二百許語,辭難簡切,孫理遂屈。一坐同時拊掌而笑,稱美良久。 僧意在瓦官寺中,〈未詳僧意氏族所出〉王苟子來,〈苟子,王小字。〉與共語,便使其唱理。意謂王曰:「聖人有情不?」王曰:「無。」重問曰:「聖人如柱邪?」王曰:「如籌算,雖無情,運之者有情。」僧意:「誰運聖人邪?」苟子不得答而去。〈諸本無僧意最一句,意疑其闕,慶校衆本皆然。唯一書有之,故取以成其義。然王善言理,如此論,特不近人情,猶疑斯文爲謬也。〉 司馬太傅問謝車騎:「惠子其書五車,何以無一言入玄?」謝曰:「故當是其妙處不傳。」〈《莊子》曰:「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其言不中。謂卵有毛,鷄三足,馬有卵,犬可爲羊,火不熱,目不見,龜長蛇,丁子有尾,白狗黑,連環可解。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蓋辯者之囿也。」〉 殷中軍被廢,徙東陽,大讀佛經,皆精解。唯至「事數」處不解。〈事數:謂若五陰、十二入、四諦、十二因縁、五根、五九、七覺之聲。〉遇見一道人,問所,便釋然。 殷仲堪精覈玄論,人謂莫不研究。殷乃嘆曰:「使我解四本,談不翅爾。」〈祗《隆安記》曰:「仲堪好學而有理思也。」〉 殷荊州曾問遠公:〈《張野遠法師銘》曰:「沙門釋惠遠,鴈門樓煩人。本姓賈氏,世爲冠族。年十二,隨舅令狐氏學許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宣子學,道阻不通,遇釋道安以爲師。抽簪落,研求法藏。釋翼毎資以燈燭之費。誦淹遠,髙悟冥賾。安常歎曰:『道流東國,其在遠乎?』襄陽既沒,振錫南,結宇靈。自年六十,不出山。名被流沙,彼國僧衆,皆稱漢地有大乘沙門。毎至然香禮拜,東向致敬。年八十三而終。」〉「易以何爲體?」答曰:「易以感爲體。」殷曰:「銅山西崩,靈東應,便是易耶?」〈《東方朔傳》曰:「孝武皇帝時,未央宮前殿無故自鳴,三日三夜不止。詔問太史待詔王朔,朔言恐有兵氣。更問東方朔,朔曰:『臣聞:銅者,山之子;山者,銅之母,以陰陽氣類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先鳴。《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應在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書言山崩,延袤二十。」樊英別傳曰:「漢順帝時,殿下鳴,問英。對曰:『蜀瑉山崩。山銅爲母,母崩子鳴,非聖朝災。』蜀果土山崩,日月相應。」二説微異,故載之。〉遠公}笑而不答。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孚弟,輔也。《羊氏譜》曰:「輔字幼仁,泰山人。祖楷,尚書郎。父綏,中書郎。輔仕至衞軍功曹。娶琅邪王訥之女,字僧首。」〉及王家見壻,孚送弟倶往。時永言父東陽尚在,〈《王氏譜》曰:「訥之字永言,琅邪人。祖彪之,光祿大夫。父臨之,東陽太守。訥之歴尚書左丞、史中丞。」〉殷仲堪是東陽女壻,〈《殷氏譜》曰:「仲堪娶琅邪王臨之女,字英彦。」〉亦在坐。孚雅善理義,乃與仲堪道《齊物》。〈《莊子》篇也〉殷難之,羊:「君四番,當得見同。」殷笑曰:「乃可得盡,何必相同?」乃至四番一通。殷嗟曰:「便無以相異。」嘆爲新拔者久之。 殷仲堪:「三日不讀《道德經》,便覺舌本間強。」〈《晉安帝紀》曰:「仲堪有思理,能淸言。」〉 提婆初至,爲東亭第講《阿毗》。〈《出經敘》曰:「僧伽提婆,罽賓人,姓瞿氏。俊朗有深,苻堅至長安,出諸經。渡江,遠法師請譯《阿毗》。」遠法師《阿毗敘》曰:「阿毗,心者,三藏之要領,詠歌之微言。源流廣大,管綜衆經,領其宗會,故作者以心爲名焉。有出家開士字法勝,以阿毗源流廣大,卒難尋究,別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爲要解,號之曰『心』。罽賓沙門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請令譯焉。」阿毗者,晉言大法也。道標法師曰:「阿毗者,秦言無比法也。」〉始講,坐裁半,僧彌便:「都已曉。」即坐分數四有意道人更就屋自講。提婆講竟,東亭問法岡道人曰:〈法岡,未詳氏族。〉「弟子都未解,阿彌那得已解?所得何?」曰:「大略全是,故當小未精覈耳。」〈《出經敘》曰:「提婆以隆安初京師,東亭侯王珣迎至講《阿毗》。提婆宗致既明,振義奧,王僧彌一便自講,其明義易啓人心如此。未詳年卒。」〉 桓南郡與殷荊州共談,毎相攻難。年,但一兩番。桓自嘆思轉退。殷:「此乃是君轉解。」〈祗《隆安記》曰:「玄善言理,棄郡還國,常與殷荊州仲堪終日談論不輟。」〉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歩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爲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爲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魏》曰:「陳思王植字子建,文帝同母弟也。年十歳誦詩論及辭賦數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曰:『汝倩人邪?』植跪曰:『出言爲論,下筆成章,顧當試,柰何倩人?』時鄴銅雀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之,使各爲賦。植援筆立成,可觀。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毎見難問,應聲而答,太祖寵愛之,爲太子者數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徙雍丘,封東阿。植毎求試不得,而國亟遷易,汲汲無懽。年四十一薨。」〉 魏朝封晉文王爲公,備禮九錫,文王固讓不受。公卿將校當詣府敦喩。司空鄭〈,已見。〉馳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時在袁孝尼家,〈《袁氏世紀》曰:「字孝尼,陳郡陽夏人。父渙,魏郎中令。忠信居正,不恥下問,唯恐人不勝己也。世事多險,故治退不敢求進。著書十萬言。」荀綽《兗州記》曰:「有雋,泰始中,位給事中。」〉宿醉扶起,書札爲之,無所點定,乃寫付使。時人以爲神筆。〈顧愷之《晉文章記》曰:「阮籍勸進,落落有宏致,至轉説徐而攝之也。」一本注阮籍《勸進文》略曰:「竊聞明公固讓,等眷眷,實懷愚心。以爲聖王作,百代同風,褒德賞功,其來久矣。公藉已成之業,既安之勢,光宅阜,奄有龜蒙。明公宜奉聖旨,受茲介福也。」〉 左太作《三都賦》初成,〈《思別傳》曰:「思字太,齊國臨淄人。父雍起筆札,多所掌練,爲殿中史。思蚤喪母,雍憐之,不甚教其書學。及長,博覽名文,遍閲百家。司空張華爲祭酒,賈謐舉爲書郎。謐誅,歸鄕,專思著述。齊王冏請爲記室參軍,不起。時爲《三都賦》未成也。數年疾終。其《三都賦》改定,至終乃上。初,作《蜀都賦》:『金馬電髙岡,碧鷄振翼而披。鬼彈飛丸以礌礉,火井騰光以赫曦。』今無鬼彈,故其賦往往不同。思爲人无吏而有文,又頗以椒房自矜,故齊人不重也。」〉時人互有譏訾,思意不愜。示張公。〈張華,已見。〉張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世,宜以經髙名之士。」思乃詢求皇甫謐。〈王隱《晉書》曰:「謐字士安,安定朝那人,漢太尉曾孫也。祖叔獻,灞陵令。父叔侯,舉孝廉。謐族從皆累世富貴,獨守寒素。所養叔母歎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亨家存教,豈我居不鄰,何爾魯之甚乎?修身篤學,自汝得之,我何有?』因對之流涕,謐乃感激。年二十,就鄕席坦受書,遭人而問,少有日。武帝其書二車,遂博覽。太子中庶子、議郎,不就,終家。」〉謐見之嗟嘆,遂爲作敘。是先相非貳者,莫不斂袵述焉。〈《思別傳》曰:「思造張載,問瑉蜀事,交接亦疎。皇甫謐西州髙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衞伯輿蚤終,皆不爲思賦序注也。凡諸注解,皆思自爲,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 劉伶著《酒德頌》,意氣所寄。〈《名士傳》曰:「伶字伯倫,沛郡人。肆意放蕩,以宇宙爲狹。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一世。」《竹林七賢》論曰:「伶處天地閒,悠悠蕩蕩,无所用心。嘗與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之。伶和其色曰:『鷄肋豈足以當尊拳!』其人不覺廢然而返。未嘗措意文章,終其世,凡著《酒德頌》一篇而已。其辭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爲一朝,萬期爲臾,日月爲扃牖,八荒爲庭衢。行无轍跡,居无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行則操執瓢,動則挈榼提壺,唯酒是務,焉知其?有貴介公子,縉紳處士,聞吾風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説禮法,是非鋒起。先生是方捧罌承糟,銜杯漱醪,奮髯箕踞,枕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慌爾而醒,靜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見太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之擾擾,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樂令善淸言,而不長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爲表。〈《晉陽秋》曰:「字安仁,滎陽人。夙以穎名。善屬文,淸綺絶世,蔡邕未能過也。仕至黃門侍郎,爲孫秀所害。」〉潘:「可作耳。要當得君意。」樂爲述己所以爲讓,標位二百許語。潘直取錯綜,便成名筆。時人:「若樂不假潘之文,潘不取樂之旨,則無以成斯矣。」 夏侯湛作《詩》成,〈《文士傳》曰:「湛字孝若,譙國人,魏西將軍夏侯淵曾孫也。有盛,文章巧思,善補雅詞,名亞潘。歴中書侍郎。」《湛集》載其敘曰:「《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篇,有其義而亡其辭。湛續其亡,故《詩》也。」〉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乃別見孝悌之性。」〈其詩曰:「既殷斯虔,仰説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退,鷄鳴在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潘因此遂作《家風詩》。〈《家風詩》載其宗祖之德及自戒也。〉 孫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孫楚集》:「婦胡毋氏也。」其詩曰:「時邁不停,日月電流。神爽登遐,忽已一。禮有敘,告除靈丘。臨祠感痛,中心若抽。」〉王曰:「未知文生情,情生文。〈一作「文情生,情文生」。〉覽之悽然,增伉儷之重。」 太叔廣甚辯給,而摯仲治長翰墨,倶爲列卿。毎至公坐,廣談,仲治不能對。退著筆難廣,廣又不能答。〈王隱《晉書》曰:「廣字季思,東平人。拜成都王爲太弟。欲使詣洛,廣子孫多在洛,慮害,乃自殺。摯虞字仲治,京兆長安人。祖茂,秀。父模,太卿。虞少好學,師事皇甫謐,善校練文義,多所著述。歴書監、太常卿。從惠帝至長安,遂流離鄠杜間。性好博古,而文籍蕩盡。永嘉五年,洛中大,遂餓而死。虞與廣名位略同,廣長口,虞長筆,倶少政事。衆坐廣談,虞不能對;虞退筆難廣,廣不能答。是更相嗤笑,紛然世。廣無可記,虞多所録,斯爲勝也。」〉 江左殷太常父子,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州口談至劇,太常:「汝更思吾論。」〈《中興書》曰:「殷融字洪遠,陳郡人。桓彝有人倫,見融甚歎美之。著象不盡意、大賢易論,理義精微,談者稱焉。兄子浩亦能淸言,毎與浩談,有時而屈,退而著論,融更居長。爲司徒左西屬。飲酒善舞,終日嘯詠,未嘗以世務自嬰。累遷吏部尚書、太常卿,卒。」〉 庾子作《意賦》成,〈《晉陽秋》曰:「敳,永嘉中爲石勒所害。先是敳見王室多難,知終嬰其禍,乃作意賦以寄懷。」〉從子文康見,問曰:「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何所賦?」答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 郭景純詩:「林無靜樹,川無停流。」〈王隱《晉書》曰:「郭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父瑗,建平太守。」《璞別傳》曰:「璞奇博多通,文藻粲麗,學賞豫,足參上流。其詩賦誄頌,傳世,而訥言。造次詠語,常人無異。又不持儀檢,形質穨索,縱情嫚惰,時有醉飽之失。友人令戒之曰:『此伐性之斧也。』璞曰:『吾所受有分,恆恐用之不盡,豈酒色之能害!』王敦取爲參軍。敦縱兵都輦,乃以大事,璞極言成敗,不爲回屈。敦忌而害之。」詩,璞《幽思篇》者。〉阮孚〈阮孚,別見。〉:「泓崢蕭瑟,實不可言。毎讀此文,覺神超形越。」 庾闡始作《揚都賦》,道温庾:「温挺義之標,庾作民之望。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庾公聞賦成,求看,兼贈貺之。闡更改「望」爲「雋」,以「亮」爲「潤」。〈《中興書》曰:「闡字仲初,潁川人,太尉亮之族也。少孤,九歳便能屬文。遷散騎侍郎,領大著作。爲《揚都賦》,邈絶當時。五十四卒。」〉 孫興公作《庾公誄》。袁羊曰:「見此張緩。」時以爲名賞。〈《袁氏家傳》曰:「喬有文。」〉 庾仲初作《揚都賦》成,以呈庾亮;亮以親族之懷,大爲其名:「可三二京,四三都。」此人人競寫,都下紙爲之貴。謝太傅:「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擬學,而不免儉狹。」〈王隱論揚雄《太玄經》》曰:「《玄經》雖妙,非益也。是以古人謂其屋下架屋。」〉 習鑿齒史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爲荊州治中。鑿齒謝亦:「不遇明公,荊州老從事耳!」至都見簡文,返命,宣武問「見相王何如?」答:「一生不曾見此人!」從此忤旨,出爲衡陽郡,性理遂錯。病中猶作《漢晉春秋》,品評卓逸。〈《續晉陽秋》曰:「鑿齒少而博學,情秀逸,温甚奇之。自州從事歳中三轉至治中。以忤旨,左遷戸曹參軍、衡陽太守。在郡著《漢晉春秋》,斥温覬覦之心也。」《鑿齒集》載其論,略曰:「靜漢末累世之交爭,廓九域之蒙晦,大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若以魏有代王之德,則不足;有靜亂之功,則孫劉鼎立,共王、秦政,猶不見敘帝王,況暫數州之衆哉?且漢有之業,則晉無所承魏之跡矣。春秋之時,呉楚稱王。若推有德,彼必自,不推呉楚也。況長轡廟堂,呉蜀兩定,天下之功也。」〉 孫興公:「三都、二京,五經鼓吹。」〈言此五賦是經典之羽翼。〉 謝太傅問主簿陸退〈《陸氏譜》曰:「退字黎民,呉郡人。髙祖凱,呉丞相。祖仰,吏部郎。父伊,州主簿。退仕至光祿大夫。」〉「張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退答曰:「故當是丈夫之德,表事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陸氏譜》曰:「退,婿也。」〉 王敬仁年十三,作《賢人論》。長史送示眞長,眞長答:「見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集》載其論曰:「或問『易稱賢人,黃裳元吉,苟未能闇與理會,何得不求通?求通則有損,有損則元吉之稱將虚設乎?』答曰:『賢人誠未能闇與理會,當居然人從,比之理盡,猶一豪之領一梁。一豪之領一梁,雖理有損,不足以撓梁。賢有情之至寡,豪有形之至小,豪不至撓梁,賢人何有損之者哉?』」〉 孫興公:「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續文章》曰:「爲文選言簡章,淸綺絶倫。」〉陸文若排沙簡金,往往見寶。」〈《文章傳》曰:「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作文大治。謂曰:『人之作文,患不;至子爲文,乃患太多也。』」〉 簡文稱許掾:「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絶時人。」〈《續晉陽秋》曰:「詢有藻,善屬文。自司馬相如、王、揚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詩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陸之徒雖時有質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莊》《老》玄勝之談,而世遂貴焉。至江左李充尤盛。故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詢及太原孫綽轉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而《詩》《騷》之體盡矣。詢綽爲一時文宗,自此作者悉體之。至義熙中,謝混始改。〉 孫興公作《天賦》成,以示榮期,〈《中興書》曰:「啓字榮期,愼陽人。父堅,護軍。啓以義顯世,仕至黃門郎。」〉:「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曰:「恐子之金石,非宮商中聲!」然毎至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而界道」,此賦之佳處。〉:「應是我輩語。」 桓公見謝安石作《簡文諡議》,看竟,擲與坐上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劉謙之《晉紀》載安《議》曰:「謹按諡法:『一德不懈曰簡,道德博聞曰文。』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觀乎人文,化成天下,儀之景行,猶有。宜尊號曰太宗,諡曰簡文。」〉 袁虎少貧,〈虎,袁宏小字也。〉嘗爲人傭載運租。謝鎭西經船行,其夜淸風朗月,聞江渚間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情致。所誦五言,又其所未嘗聞,嘆美不能已。即遣委訊問,乃是袁自詠其所作詠史詩。因此相要,大相賞得。〈《續晉陽秋》曰:「虎少有逸,文章絶麗,曾爲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少孤而貧,以運租爲業。鎭西謝尚,時鎭牛渚,乘秋佳風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虎在運租船中諷詠,聲既淸會,辭文藻拔。非尚所曾聞,遂住之,乃遣問訊。答曰:『是袁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佳其率有勝致,即遣要迎,談話申旦。自此名譽日茂。」〉 孫興公:「潘文淺而淨,陸文深而蕪。」 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爲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載王東亭作《經王公酒壚下賦》,甚有情。〈《裴氏家傳》曰:「裴榮字榮期,河東人。父稚,城令。榮期少有風姿氣,好論古今人物。撰《語林》數巻,號曰《裴子》。」檀道鸞謂裴之,以爲啓作《語林》,榮儻別名啓乎?〉 謝萬作《八賢論》,與孫興公往反,小有利鈍。〈《中興書》曰:「萬善屬文,能談論。」《萬集》載其敘四隱四顯,爲八賢之論,謂漁父、屈原、季主、賈誼、楚老、龔勝、孫登、嵇康也。其旨以處者爲優,出者爲劣。孫綽難之,以謂體玄識遠者,出處同歸。文多不載。〉謝出以示顧君齊,〈《顧氏譜》曰:「夷字君齊,呉郡人。祖廞,孝廉。父霸,少府卿。夷州主簿,不就。」〉顧曰:「我亦作,知卿當無所名。」 桓宣武命袁彦伯作《北賦》,〈《續晉陽秋》曰:「宏從温鮮卑,故作《北賦》,宏文之髙者。」〉既成,公與時賢共看,嗟嘆之。時王珣在坐:「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佳。」袁即坐攬筆益:「感不絶心,泝流風而獨寫。」公謂王曰:「當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宏集》載其賦:「聞所聞相傳,獲麟此野。誕靈物以瑞德,奚授體虞者。悲尼父之慟泣,似實慟而非假。豈一物之足傷,實致傷天下。感不絶心,溯流風而獨寫。」《晉陽秋》曰:「宏嘗與王珣、伏滔同侍温坐,温令滔讀其賦,至『致傷天下』,此改韻。:『此韻所詠,慨深千載。今「天下」之便移韻,寫送之致,如爲未盡。』滔乃:『得益「寫」一句,或當小勝。』桓公語宏:『卿試思益之。』宏應聲而益,王伏稱善。」〉 孫興公道:「曹輔佐如白地明光錦,〈《中興書》曰:「曹毗字輔佐,譙國人,魏大司馬休曾孫也。好文籍,能屬詞,累遷太學博士、尚書郎、光祿勳。」〉裁爲負版絝,〈《論語》曰:「孔子式負版者。」鄭氏注曰:「版,謂邦國籍也。負之者,賤隸人也。」〉非無文采,酷無裁。」 袁伯彦作《名士傳》成,〈宏以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輔嗣爲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劉伯倫、阮仲容、王濬仲爲竹林名士,裴叔則、樂彦輔、王夷甫、庾子、王安期、阮千、衞叔寶、謝幼輿爲中朝名士。〉見謝公。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事,特作狡獪耳!」彦伯遂以箸書。 王東亭到桓公吏,既伏閣下;桓公令人竊取其白事。東亭即閣下更作,無向一字。〈《續晉陽秋》曰:「珣學渉通敏,文髙當世。」〉 桓宣武北,〈《温別傳>曰:「温以太和四年上疎自鮮卑。」〉袁虎時從,被責免官。會露布文,喚袁倚馬前會作;手不輟筆,俄得七紙,絶可觀。東亭在側,極嘆其。袁虎:「當令齒舌間得利。」 袁宏始作《東賦》,都不道陶公。胡奴誘之狹室中,臨以白刃,〈胡奴,陶。別見。〉曰:「先公勳業如是!君作《東賦》,何相忽略?」宏窘蹙無計,便答:「我大道公,何以無?」因誦曰:「精金百鍊,在割能斷。功則治人,職思靖亂。長沙之勳,爲史所。」〈《續晉陽秋》曰:「宏爲大司馬記室參軍,爲《東賦》,悉稱過江諸名望。時桓温在南州,宏語衆:『我決不及桓宣城。』時伏滔在温府,與宏善,苦諫之,宏笑而不答。滔密以啓温,温甚忿,以宏一時文宗,又聞此賦有聲,不欲令人顯聞之。靑山飲酌,既歸,公命宏同載,衆爲危懼。行數,問宏曰:『聞君作《東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宏答曰:『尊公稱謂,自非下官所敢專,故未呈啓,不敢顯之耳。』温乃:『君欲爲何辭?』宏即答:『風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則宣城之節,信爲允也。』温泫然而止。」二説不同,故詳載焉。〉 或問顧長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顧曰:「不賞者作出相遺,深識者亦以髙奇見貴。」〈《中興書》曰:「愷之博學有氣,爲人遲鈍而自矜尚,爲時所笑。」宋明帝《文章》曰:「桓温:『顧長康體中癡黠各半,合而論之,正平平耳。』世有三絶,畫絶、文絶、癡絶。」《續晉陽秋》曰:「愷之矜伐過實,諸年少因相稱譽,以爲戲弄。爲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月下長詠,自得先賢風,瞻毎遙之。愷之得此,彌自力忘倦。瞻將眠,語搥腳人令代,愷之不覺有異,遂申旦而止。」〉 殷仲文天宏贍,〈《續晉陽秋》曰:「仲文雅有藻,著文數十篇。」〉而讀書不甚廣,博亮嘆曰:〈亮,別見。〉「若使殷仲文讀書半袁豹,〈丘淵之《文章敘》曰:「豹字士蔚,陳郡人。祖耽,歴陽太守。父質,琅邪内史。豹隆安中著作佐郎,累遷太尉長史、丹陽尹。義熙九年卒。」〉不減班固。」〈《續漢書》曰:「固字孟堅,右扶風人。幼有俊,學無常師,善屬文,經傳無不究覽。」〉 羊孚作《雪》:「資淸以化,乘氣以霏。遇象能鮮,即潔成輝。」桓胤遂以書扇。〈《中興書》曰:「胤字茂祖,譙國人。祖,太尉。父嗣,江州刺史。胤少有淸操,以恬退見稱,仕至中書令。玄敗,徙安成郡,見誅。」〉 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戸前,〈睹,王爽小字也。《中興書》曰:「爽字季明,恭第四弟也。仕至侍中,恭事敗,贈太常。」〉問:「古詩中何句爲最?」睹思未答。孝伯詠「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爲佳。 桓玄嘗登江陵城南樓:「我今欲爲王孝伯作誄。」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一坐之間,誄以之成。〈《晉安帝紀》曰:「玄文翰之美,髙一世。」《玄集》載其誄敘曰:「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前將軍、靑兗二州刺史、太原王孝伯薨。川降神,哲人是育。既爽其靈,不貽其福。天道茫昧,孰測倚伏?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髙梧,林殘故竹。人之亡,邦國喪牧。以誄之,爰旌芳郁。」文多不盡載。〉 桓玄初并西夏,領荊江二州,二府一國。〈《玄別傳》曰:「玄既克殷仲堪,楊佺期,遣使諷朝廷,朝廷以玄都督八州,領江州、荊州二刺史。」〉時始雪,五處倶賀,五版入。玄在事上,版至即答。版皆粲然成章,不相揉雜。 桓玄下都,羊孚時爲兗州別駕,從京來詣門,:「自頃世故睽離,心事淪薀。明公啓晨光積晦,澄百流以一源。」桓見,馳喚前,:「子道,子道,來何遲?」即用爲記室參軍。孟昶〈別。〉爲劉牢之主簿,〈《續晉陽秋》曰:「牢之字道堅,彭城人,世以將顯。父遁,虜將軍。牢之沈毅多計數,爲謝玄參軍。苻堅之役,以驍猛成功。及平王恭,轉徐州刺史。桓玄下都,以牢之爲前鋒,行西將軍。玄至歸降,用爲會稽内史。欲解其兵,奔而縊死。」〉詣門謝,見:「羊侯,羊侯,百口賴卿!」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中巻上·方正第五 下一巻▶ 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去,去乃至。元方時年七歳,門外戲。〈陳寔及紀,已見。〉客問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禮。」友人慚,下車引之。元方入門不顧。 南陽宗世林,魏武同時,而甚薄其爲人,不與之交。及魏武作司空,總朝政,從容問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柏之猶存。」世林既以忤旨見疎,位不配德。文帝兄弟毎造其門,皆獨拜床下,其見禮如此。〈《楚國先賢傳》曰:「宗承字世林,南陽安衆人。父資,有美譽。承少而修德雅正,确然不群,聘不就,聞德而至者如林。魏武弱冠,屢造其門,値賓客猥積,不能得言。乃伺承起,往要之,捉手請交,承拒而不納。帝爲司空,輔漢朝,乃謂承曰:『卿昔不顧吾,今可爲交未?』承曰:『柏之猶存。』帝不説,以其名賢,猶敬禮之。敕文帝修子弟禮,就家拜漢中太守。武帝平冀州,從至鄴,陳群等皆爲之拜。帝猶以舊情介意,薄其位而優其禮,就家訪以朝政,居賓客之右。文帝爲直諫大夫。明帝欲引以爲相,以老固辭。」〉 魏文帝受禪,陳群有容。帝問曰:「朕應天受命,卿何以不樂?」群曰:「臣與華歆,服膺先朝,今雖欣聖化,猶義形色。」〈《華嶠譜敘》曰:「魏受禪,朝臣三公以下,受爵位。華歆以形色忤時,徙爲司空,不進爵。文帝久不懌,以問尚書令陳群曰:『我應天受命,百莫不説喜,形聲色;而相國及公獨有不怡者,何邪?』群起離席長跪曰:『臣與相國曾事漢朝,心雖説喜,義其色,亦懼陛下,實應見憎。』帝大説,歎息良久,遂重異之。」〉 郭淮作關中都督,甚得民情,亦屢有戰庸。〈魏曰:「淮字伯濟,太原陽人。建安中,除平原府丞。黃初元年,奉使賀文帝踐阼,而稽留不及。群臣歡會,帝正色責之曰:『昔禹會諸侯塗山,防風氏至,便行大戮。今溥天同慶,而卿最留遲,何也?』淮曰:『臣聞五帝先教,導民以德,夏政衰,始用刑。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知免防風氏之誅。』帝説之,擢爲雍州刺史,遷西將軍。淮在關中三十年,功績顯著,遷儀同三司,贈大將軍。」〉淮妻,太尉王凌之妹,坐凌事當并誅。〈《魏略》曰:「凌字彦,太原祁人。歴司空、太尉、東將軍。密欲立楚王彪,司馬宣王自討之。凌自縛歸罪,遙謂太傅曰:『卿直以折簡召我,我當不至邪?』太傅曰:『以卿非肯逐折簡者也。』遂使人送至西。凌自知罪重,試索棺釘,以觀太傅意,太傅給之。凌行至項城,夜呼掾屬與決曰:『行年八十,身名倶滅。命邪!』遂自殺。」〉使者攝甚急,淮使戒裝,克日當。州府文武及百姓勸淮舉兵,淮不許。至期,遣妻,百姓號泣追呼者數萬人。行數十,淮乃命左右追夫人還,是文武奔馳,如徇身首之急。既至,淮與宣帝書曰:「五子哀戀,思念其母,其母既亡,則無五子。五子若殞,亦無淮。」宣帝乃表,特原淮妻。〈《世語》曰:「淮妻當從坐,侍史往收。督將及羌胡渠帥數千人叩頭,請淮上表留妻,淮不從。妻上道,莫不流涕,人人扼腕,欲劫留之。淮五子叩頭流血請淮,淮不忍視,乃命追之,是數千騎往追還。淮以書白司馬宣王曰:『五子哀母,不惜其身。若無其母,是無五子,五子若亡,亦無淮也。今追還,若法未通,當受罪主者。』書至,宣王乃表原之。」〉 諸葛亮之次渭濱,關中震動。〈《蜀》曰:「亮字孔明,琅邪陽都人。客荊州,躬耕隴畝,好爲《梁甫吟》。長八尺,毎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唯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元直謂爲信然。先主屯新野,徐庶見先主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豈見之乎?』先主曰:『君與倶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先主遂詣亮,謂關羽、張飛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累遷丞相、益州牧。率衆北,卒渭南。」〉魏明帝深懼晉宣王戰,乃遣辛毗爲軍司馬。〈《魏》曰:「毗字佐治,潁川陽翟人。累遷衞尉。」〉宣王既與亮對渭而陳,亮設誘譎萬方。宣王果大忿,將欲應之以重兵。亮遣間諜覘之;還曰:「有一老夫,毅然仗黃鉞,當軍門立,軍不得出。」亮曰:「此必辛佐治也。」〈《晉陽秋》曰:「諸葛亮寇郿,渭水南原,詔使髙祖拒之。亮善撫,又戎政嚴明,且僑軍遠,糧運艱澀,利在野戰。朝廷毎聞其出,欲以不戰屈之,髙祖亦以爲然。而擁大軍侮外,不宜遠露怯弱之形以虧大勢,故秣馬坐甲,毎見呑之威。亮雖挑戰,或遺髙祖巾幗。巾幗,婦女之飾,欲以激怒,冀獲曹咎之利。朝廷慮髙祖不勝忿憤,而衞尉辛毗骨鯁之臣,帝乃使毗仗節爲髙祖軍司馬。亮果挑戰,髙祖乃奮怒,將出應之,毗仗節中門而立,髙祖乃止。將士聞見者益加勇鋭。識者以人臣雖擁衆千萬而屈王人,大略深長,皆如此之類也。」〉 夏侯玄既被桎梏,〈《魏氏春秋》曰:「玄字太初,譙國人,夏侯尚之子,大將軍前妻兄也。風格髙朗,弘辯博暢。正始中,護軍。曹爽誅,爲太常。内知不免,不交人事,不畜筆研。及太傅薨,許允謂玄曰:『子無憂矣!』玄歎曰:『士宗,卿何不見事乎?此人尤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容也。』中書令李惡大將軍執政,遂謀以玄代之。大將軍聞其謀,誅,收玄送廷尉。」寶《晉紀》曰:「初,之謀也,使告玄,玄答曰:『宜詳之爾,不以聞也。』故及難。」〉時毓爲廷尉,會先不與玄相知,因便狎之。玄曰:「雖刑之人,未敢聞命!」〈《世語》曰:「玄至廷尉,不肯下辭,廷尉毓自臨履玄。玄正色曰:『吾當何辭?爲令史責人邪?卿便爲吾作。』毓以玄名士,節髙不可屈,而獄當竟,夜爲作辭,令與事相附。流涕以示玄,玄視之曰:『不當若是邪?』會年少玄,玄不與交,是日毓坐狎玄,玄正色曰:『君,何得如是!』」《名士傳》曰:「初,玄以毓趣不同,不與之交。玄被收時,毓爲廷尉,執玄手曰:『太初何至此?』玄正色曰:『雖刑之人,不可得交。』」按:郭頒,西晉人,時世相近,爲《晉魏世語》,事多詳覈。孫盛之徒皆采以著書,玄距會。而袁宏《名士傳》最出,不依前史,以爲毓,可謂謬矣。〉考掠初無一言,臨刑東市,顏色不異。〈《魏》曰:「玄格量弘濟,臨斬,顏色不異,舉止自若。」〉 夏侯泰初與廣陵陳本善。本與玄在本母前宴飲,〈《世語》曰:「本字休元,臨淮東陽人。」《魏》曰:「本,廣陵東陽人。父矯,司徒。本歴郡守、廷尉。所在操綱領,舉大體,能使群下自盡,有率之。不親小事,不讀法律,而得廷尉之稱。遷鎭北將軍。」〉本弟騫〈《晉陽秋》曰:「騫字休淵,司徒第二子,無謇諤風,滑稽而多智謀。仕至大司馬。」〉行還,徑入,至堂戸。泰初因起曰:「可得同,不可得而雜。」〈《名士傳》曰:「玄以鄕黨貴齒,本不論德位,年長者必爲拜。與陳本母前飲,騫來而出,其可得同,不可得而雜者也。」〉 髙貴鄕公薨,内外諠譁。〈《魏》曰:「髙貴鄕公諱髦,字彦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之子也。初封郯縣。髙貴鄕公好學夙成。齊王廢,群臣迎之,即皇帝位。」《漢晉春秋》曰:「自曹芳事,魏人省徹宿衞,無鎧甲,諸門戎兵,老弱而已。曹髦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自出討之。』王經諫不,乃出懷中板令投地曰:『行之決矣!正使死,何所恨!況不必死邪?』是入白太。沈業奔走告昭,昭爲之備。髦遂率僮數百,鼓譟而出。昭弟屯騎校尉伷入,遇髦東止車門,左右訶之,伷衆奔走。中護軍賈充又逆髦,戰南闕下。髦自用劍,衆欲退。太子人成濟問充曰:『事急矣!當何?』充曰:『公畜汝等,正爲今日。今日之事,無所問也。』濟即前刺髦,刃出背。」《魏氏春秋》曰:「帝將誅大將軍,詔有司進位相國,加九錫。帝夜自將宂從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下陵,鎧仗授兵,欲因際會,遣使自出致討,會雨而卻。明日,遂見王經等,出黃素詔懷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當決行此事。』帝遂拔劍輦,率殿中宿衞倉頭官僮,撃戰鼓,出龍門。賈充自外而入,帝師潰散,帝猶稱天子,手劍奮撃,衆莫敢逼。充率厲將士,騎督成倅、弟濟以矛進,帝崩師。時暴雨,雷電晦冥。」〉司馬文王問侍中陳泰曰:〈《魏》曰:「泰字玄伯,司空群之子也。」〉「何以靜之?」泰:「唯殺賈充,以謝天下。」文王曰:「可下此不?」對曰:「但見其上,未見其下。」〈寶《晉紀》曰:「髙貴鄕公之殺,司馬文王召朝臣謀其故,太常陳泰不至。使其舅荀顗召之,告以可不。泰曰:『世之論者,以泰方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共逼之,垂涕而入。文王待之室,謂曰:『玄伯,卿何以處我?』對曰:『可誅賈充以謝天下。』文王曰:『爲吾更思其次。』泰曰:『唯有進此,不知其次。』文王乃止。」《漢晉春秋》曰:「曹髦之薨,司馬昭聞之,自投地曰:『天下謂我何?』是召百官議其事。昭垂涕問陳泰曰:『何以居我?』泰曰:「公光輔數世,功蓋天下,謂當跡古人,垂美,一旦有殺君之事,不亦惜乎!速斬賈充,猶可以自明也。』昭曰:『公閭不可得殺也,卿更思計。』泰厲聲曰:『意唯有進此耳,無足委者也。』歸而自殺。」《魏氏春秋》曰:「泰勸大將軍誅賈充,大將軍曰:『卿更思其他。』泰曰:『豈可使泰言。』遂嘔血死。」〉 和嶠爲武帝所親重,語嶠曰:「東宮頃似更成進,卿試往看。」還問「何如?」答:「皇太子聖質如初。」〈《晉諸公贊》曰:「嶠字長輿,汝南西平人。父逌,太常,知名。嶠少以雅量稱,深爲賈充所知,毎向世祖稱之。歴尚書、太子少傅。」寶《晉紀》曰:「皇太子有醇古之風,美信受。侍中和嶠數言上曰:『季世多僞,而太子信,非四海之主。憂太子不了陛下家事,追思文武之阼。』上既重長,又懷齊王,朋黨之論弗入也。上謂嶠曰:『太子近入朝,吾謂差進,卿可與荀侍中共言。』及顗奉詔還,對上曰:『太子明識弘新,有如明詔。』問嶠,嶠對曰:『聖質如初。』上默然。」《晉陽秋》曰:「世祖疑惠帝不可承繼大業,遣和嶠、荀往觀察之。既見,稱歎曰:『太子德更進茂,不同故。』嶠曰:『皇太子聖質如初,此陛下家事,非臣所盡。』天下聞之,莫不稱嶠爲忠,而欲灰滅也。」按:荀顗淸雅,性不阿諛。校之二説,則孫盛爲得也。〉 諸葛靚入晉,除大司馬,召不起。以與晉室有,常背洛水而坐。與武帝有舊,帝欲見之而無由,乃請諸葛妃呼靚。既來,帝就太妃間相見。禮畢,酒酣,帝曰:「卿故憶竹馬之好不?」靚曰:「臣不能呑炭漆身,今日聖顏。」因涕泗百行。帝是慚悔而出。〈《晉諸公贊》曰:「呉亡,靚入洛,以父誕爲太祖所殺,誓不見世祖。世祖叔母琅邪王妃,靚之姊也。帝因靚在姊間,往就見焉,靚逃廁中,是以至孝名。時嵇康亦被法,而康子紹死蕩陰之役。談者曰:『觀紹靚二人,然知忠孝之道,區以別矣。』」〉 武帝語和嶠曰:「我欲先痛罵王武子,然爵之。」嶠曰:「武子雋爽,恐不可屈。」帝遂召武子,苦責之,因曰:「知愧不?」〈《晉諸公贊》曰:「齊王當出藩,而王濟諫請無數,又累遣常山主與婦長廣公主共入稽顙,陳乞留之。世祖甚恚,謂王戎曰:『我兄弟至親,今出齊王,自朕家計,而甄德、王濟連遣婦入來,生哭人邪?濟等尚爾,況者乎?』濟自此被責,左遷國子祭酒。」〉武子曰:「『尺布粟』之謠,常爲陛下恥之!〈《漢書》曰:「淮南厲王長,髙祖少子也。有罪,文帝徙之蜀,不食而死。民作歌曰:『一尺布,尚可縫;一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瓚注曰:『言一尺布帛,可縫而共衣;一米粟、可舂而共食。況以天下之廣,而不相容也。』」〉它人能令疎親,臣不能使親疎,以此愧陛下。」 杜預之荊州,頓七橋,朝士悉祖。〈王隱《晉書》曰:「預字元凱,京兆杜陵人,漢史大夫延年十一世孫。祖畿,魏太保。父恕,幽州、荊州刺史。預智謀淵博,明治亂,常稱立德者非所企及,立功、立言所庶也。累遷河南尹,爲鎭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鎭襄陽。以平呉勳封當陽侯。預無伎藝之能,身不跨馬,射不穿札,而毎有大事,在將帥之限。贈南將軍,儀同三司。」〉預少賤,好豪俠,不爲物所許。楊濟既名氏,雄俊不堪,不坐而去。〈《八王故事》曰:「濟字文通,弘農人,楊駿弟也。有識,累遷太子太保,與駿同誅。」〉臾,和長輿來,問:「楊右衞何在?」客曰:「向來,不坐而去。」長輿曰:「必大夏門下盤馬。」往大夏門,果大閲騎。長輿抱内車,共載歸,坐如初。 杜預拜鎭南將軍,朝士悉至,皆在連榻坐。〈《語林》曰:「中朝方鎭還,不與元凱共坐。預呉還,獨榻,不與賓客共也。」〉時亦有裴叔則。羊舒至,曰:「杜元凱乃連榻坐客!」不坐便去。〈《晉諸公贊》曰:「羊琇字舒,泰山人。通濟有,與世祖同年相善,謂世祖曰:『富貴時,見用作領護軍各十年。』世祖即位,累遷左將軍、特進。」〉杜請裴追之,羊去數住馬,既而倶還杜許。 晉武帝時,荀爲中書監,〈虞預《晉書》曰:「字公曾,潁川潁陰人,漢司空爽曾孫也。十歳能屬文,外祖繇曰:『此兒當及其曾祖。』爲安陽令,民生爲立祠,累遷侍中、中書監。」〉和嶠爲令。故事,監、令由來共車。嶠性雅正,常疾諂諛。〈王隱《晉書》曰:「性佞媚,譽太子,出齊王,當時私議,損國害民,孫劉之匹也。世若有良史,當著《佞倖傳》。」〉公車來,嶠便登,正向前坐,不容。方更覓車,然得去。監、令各給車自此始。〈曹嘉之《晉紀》曰:「中書監、令常同車入朝。至和嶠爲令,而荀爲監,嶠意強抗,專車而坐,乃使監、令異車,自此始也。」〉 山公大兒著短帢,車中倚。武帝欲見之,山公不敢辭,問兒,兒不肯行。時論乃勝山公。〈《晉諸公贊》曰:「山該字伯倫,司徒濤長子也。雄有器識,仕至左衞將軍。」〉 向雄爲河内主簿,有公事不及雄,而太守劉淮橫怒,遂與杖遣之。雄爲黃門郎,劉爲侍中,初不交言。武帝聞之,敕雄君臣之好,雄不得已,詣劉,再拜曰:「向受詔而來,而君臣之義絶,何如?」是即去。武帝聞尚不和,乃怒問雄曰:「我令卿君臣之好,何以猶絶?」〈《漢晉春秋》曰:「雄字茂伯,河内人。」《世語》曰:「雄有節概,仕至黃門郎、護軍將軍。」按:王隱、孫盛不與故君相聞議曰:「昔在晉初,河内温縣領校向雄,送犧牛,不先呈郡,隨比送洛。値天大熱,郡送牛多暍死。法甚重,太守呉奮召雄與杖,雄不受杖,曰:『郡牛者亦死也;呈牛者亦死也。』奮大怒,下雄獄,將大治之。會司隸雄都官從事,數年,爲黃門侍郎。奮爲侍中,同省,相避不相見。武帝聞之,給雄酒禮,使詣奮解,雄乃奉詔。」此則非劉淮也。《晉諸公贊》曰:「淮字君平,沛國杼秋人。少以淸正稱。累遷河内太守、侍中、尚書射、司徒。」〉雄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厀,退人若將墜諸淵。臣劉河内,不爲戎首,亦已幸甚,安爲君臣之好?」武帝從之。〈《禮記》曰:「穆公問子思曰:『爲舊君反服,古邪?』子思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淵,退人若將墜諸淵。無爲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有?』」鄭玄曰:「爲兵主求攻伐,故曰戎首也。」〉 齊王冏爲大司馬輔政,〈虞預《晉書》曰:「冏字景治,齊王攸子也。少聰惠,及長,謙約好施。趙王倫篡位,冏起義兵誅倫,拜大司馬,加九錫,政皆決之。而恣用群小,不朝覲,遂爲長沙王所誅。」〉嵇紹爲侍中,詣冏事。冏設宰會,召葛旟〈《齊王官屬名》曰:「旟字虚旟,齊王從事中郎。」《晉陽秋》曰:「齊王起義,轉長史。既克趙王倫,與董艾等專執威權。冏敗,見誅。」〉、董艾等〈《八王故事》曰:「艾字叔智,弘農人。祖遇,魏侍中。父緩,書監。艾少好功名,不修士檢。齊王起義,艾爲新汲令,赴軍,用艾領右將軍。王敗,見誅。」〉共論時宜。旟等白冏:「嵇侍中善絲竹,公可令操之。」遂送樂器。紹推卻不受。冏曰:「今日共爲歡,卿何卻邪?」紹曰:「公協輔皇室,令作事可法。紹雖官卑,職備常伯。操絲比竹,蓋樂官之事,不可以先王法服,爲伶人之業。今逼髙命,不敢苟辭,當釋冠冕,襲私服,此紹之心也。」旟等不自得而退。 盧衆坐,〈《世語》曰:「字子通,陽人,尚書珽少子。少知名。起家鄴令,歴成都王長史、衞尉卿、尚書郎。」〉問陸士衡:「陸遜、陸抗,是君何物?」〈抗,已見。《呉書》曰:「遜字伯言,呉郡人,世爲冠族。初領海昌令,號神君,累遷丞相。」〉答曰:「如卿盧毓、盧珽。」〈《魏》曰:「毓字子家,涿人。父植,有名世。累遷吏部郎、尚書。選舉,先性行而言,進司空。珽,熙中爲泰山太守,字子笏,位至尚書。」〉士龍失色。〈,別見。〉既出戸,謂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有不知?鬼子敢爾!」〈《孔氏怪》曰:「盧充者,陽人。家西三十有崔少府墓。充先冬至一日,出家西,見一獐,舉弓而射,即中之。獐倒而起,充逐之,不覺遠。忽見一門如府,門中一鈴下有唱家前。充問:『此何府也?』答曰:『少府府也。』充曰:『我衣惡,那得見貴人?』即有人提襥新衣迎之。充著盡可體,便進見少府,展姓名。酒炙數行,崔曰:『近得尊府君書,爲君索小女婚,故相延耳。』即舉書示充。充,父亡時雖小,然已見父手跡,便歔欷無辭。崔即敕内,令女郎莊嚴,使充就東廊。充至,婦已下車,立席頭,共拜。爲三日畢,還見崔。崔曰:『君可歸矣。女有娠相,生男,當以相還;生女,當留自養。』敕外嚴車送客。崔送至門,執手零涕,離別之感,無異生人。致衣一襲,被褥一副。充便上車,去如電逝,臾至家。家人相見,悲喜推問,知崔是亡人,而入其墓,追以懊惋。居四年,三月三日臨水戲,忽見一犢車,乍浮乍沒。既上岸,充往開車戸,見崔氏女與三歳男兒共載。充見之忻然,欲捉其手。女舉手指車曰:『府君見人。』即見少府,充往問訊。女抱兒還充,又與金,別,并贈詩曰:『煌煌靈芝質,光麗何猗猗!華豔當時顯,嘉異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榮曜長幽滅,世路永無施。不悟陰陽運,哲人忽來儀。會淺離別速,皆由靈與祇。何以贈親,金可頤兒。愛恩從此別,斷絶傷肝脾。』充取兒及詩,忽不見二車處。將兒還,四坐謂是鬼魅,僉遙唾之,形如故。問兒:『誰是汝父?』兒逕就充懷。衆初怪惡,傳省其詩,慨然歎死生之玄通也。充詣市賣,髙舉其,不欲速售,冀有識者。欻有一老婢,問充得之由。還報其大家,即女姨也。遣視之,果是。謂充曰:『我姨姊,崔少府女,未嫁而亡,家親痛之,贈一金,箸棺中。今視卿盌甚似,得本末,可得聞不?』充以事對。即詣充家迎兒。兒有崔氏狀,又似充貌。姨曰:『我舅甥三月末閒産。父曰春暖,温也,休強也。即字温休。温休蓋幽婚也。其兆先彰矣。兒遂成爲令器。歴數郡二千石,皆著績。其生植,爲漢尚書。植子毓,爲魏司空。冠蓋相承至今也。」〉議者疑二陸優劣,謝公以此定之。 羊忱性甚貞烈。趙王倫爲相國,忱爲太傅長史,乃版以參相國軍事。使者卒至,忱深懼豫禍,不暇被馬,是帖騎而避。使者追之,忱善射,矢左右,使者不敢進,遂得免。〈《文字》曰:「忱字長和,一名陶,泰山平陽人。世爲冠族。父繇,車騎掾。忱歴太傅長史、揚州刺史,遷侍中。永嘉五年,遭亂被害,年五十。」〉 王太尉不與庾子交,〈王夷甫、庾敳。〉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爲爾。」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阮宣子伐社樹,〈阮修,已見。《春秋傳》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爲土,土爲社。」《風俗通》曰:「『《孝經》稱:社者,土也。廣博不可備敬,故封土以爲社而祀之報功也。』然則社自祀句龍,非土之祭也。」〉有人止之。宣子曰:「社而爲樹,伐樹則社亡;樹而爲社,伐樹則社移矣。」 阮宣子論鬼神有無者,或以人死有鬼。宣子獨以爲無,曰:「今見鬼者,著生時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有鬼邪?」〈《論衡》曰:「世謂人死爲鬼,非也。人死不爲鬼,無知,不能害人。如審鬼者死人精神,人見之宜從裸袒之形,無爲見衣帶被服也。何則?衣無精神也。由此言之,見衣服象人,則形體亦象人。象人,知非死人之精神也。凡天地之間有鬼,非人死之精神也。」〉 元皇帝既登阼,以鄭之寵,欲明帝而立簡文。時議者謂:「長立少,既理非倫,且明帝以聰亮英斷,益宜爲儲副。」王諸公,苦爭懇切。〈《中興書》曰:「鄭太字阿春,滎陽人。少孤,先嫁田氏,夫亡,依舅呉氏。時中宗敬虞氏先崩,將納呉氏,與呉氏女園,有言之中宗者,納爲夫人,甚寵。生簡文。帝即位,尊之曰文宣太。」〉唯刁玄亮獨欲奉少主,以阿帝旨。元帝便欲施行,慮諸公不奉詔。是先喚侯、丞相入,然欲出詔付刁。〈刁協〉王既入,始至階頭,帝逆遣傳詔,遏使就東廂。侯未悟,即卻略下階。丞相披撥傳詔,徑至床前曰:「不審陛下何以見臣。」帝默然無言,乃探懷中黃紙詔裂擲之。由此皇儲始定。侯方慨然愧嘆曰:「我常自言勝茂弘,今始知不如也!」《中興書》曰:「元皇以明帝及琅邪王裒非敬所生,而謂裒有大成之度,勝明帝,因從容問王導曰:『立子以德不以年,今二子孰賢?』導曰:『世子、宣城倶有爽明之德,莫能優劣。如此,故當以年。』是更封裒爲琅邪王。」而此與《世説》互異,然法盛采摭典故,以何爲實?且從容調諫,理或可安。豈有登階一言,曾無奇説,便爲之改計乎? 王丞相初在江左,欲結援呉人,請婚陸太尉。對曰:「培塿無柏,薰蕕不同器。〈杜預《左傳注》曰:「培塿,小阜。柏,大木也。薰,香草。蕕,臭草。」〉玩雖不,義不爲亂倫之始。」〈玩,已見。〉 諸葛恢大女太尉庾亮兒,〈《恢別傳》曰:「恢字道明,琅邪陽都人。祖誕,司空。父靚,亦知名。恢少有令問,稱爲明賢。避難江左,中宗召補主簿,累遷尚書令。」《庾氏譜》曰:「庾亮子會,娶恢女,名文彪。」庾會,別見。〉次女徐州刺史羊忱兒。〈《羊氏譜》曰:「羊楷字道茂。祖繇,車騎掾。父忱,侍中。楷仕至尚書郎。娶諸葛恢次女。」〉亮子被蘇峻害,改江。〈別見。〉恢兒娶鄧攸女。〈《諸葛氏譜》曰:「恢子衡,字峻文,仕至滎陽太守。娶河南鄧攸女。」〉時謝尚書求其小女婚。恢乃:「羊鄧是世婚,江家我顧伊,庾家伊顧我,不能與謝裒兒婚。」〈《永嘉流人名》曰:「裒字幼儒,陳郡人。父衡,博士。裒歴侍中、吏部尚書、呉國内史。」〉及恢亡,遂婚。〈《謝氏譜》曰:「裒子石,娶恢小女,名文熊。」《中興書》曰:「石字石奴,歴尚書令,聚斂無厭,取譏當世。」〉是王右軍往謝家看新婦,猶有恢之遺法,威儀端詳,容服光整。王嘆曰:「我在遣女裁得爾耳!」 叔治作晉陵太守,侯、仲智往別。叔治以將別,涕泗不止。仲智恚之曰:「斯人乃婦女,與人別唯啼泣!」便去。〈鄧粲《晉紀》曰:「謨字叔治,顗次弟也。仕至中護軍。字仲智,謨兄也。性絞直果俠,毎以氣陵物。顗被害,王敦使人焉。曰:『亡兄,天下有義人,爲天下無義人所殺,何所?』敦甚銜之。猶取爲從事中郎,因事誅。」《晉陽秋》曰:「事佛,臨刑猶誦經。」〉侯獨留,與飲酒言話,臨別流涕,撫其背曰:「奴好自愛。」〈阿奴,謨小字。〉 伯仁爲吏部尚書,在省内夜疾危急。時刁玄亮爲尚書令,營救備親好之至。良久小損。〈虞預《晉書》曰:「刁協字玄亮,勃海饒安人。少好學,雖不研精,而多所博渉。中興度,皆稟協。累遷尚書令,中宗信重之。爲王敦所忌,舉兵討之,奔至江南,敗死。」〉明旦,報仲智,仲智狼狽來。始入戸,刁下床對之大泣,説伯仁昨危急之狀。仲智手批之,刁爲易戸側。既前,都不問病,直:「君在中朝,與和長輿齊名,那與佞人刁協有情?」逕便出。 王含作廬江郡,貪濁狼籍。王敦護其兄,故衆坐稱:「家兄在郡定佳,廬江人士稱之!」時何充爲敦主簿,在坐,正色曰:「充即廬江人,所聞異此!」敦默然。旁人爲之反側,充晏然,神意自若。〈《中興書》曰:「王敦以震主之威,收羅賢俊,充爲主簿。充知敦有異,逡巡疎外。及敦稱含有惠政,一坐畏敦,撃節而已,充獨抗之。其時衆人爲之失色。由是忤敦,出爲東海王文學。」〉 顧孟著嘗以酒勸伯仁,伯仁不受。顧因移勸柱,而語柱曰:「詎可便作棟梁自遇。」得之欣然,遂爲衿契。〈徐廣《晉紀》曰:「顧顯字孟著,呉郡人,驃騎榮兄子。少有重名,泰興中爲騎郎。蚤卒,時爲悼惜之。」〉 明帝在西堂,會諸公飲酒,未大醉,帝問:「今名臣共集,何如堯舜?」時伯仁爲射,因厲聲曰:「今雖同人主,那得等聖治!」帝大怒,還内,作手詔滿一黃紙,遂付廷尉令收,因欲殺之。〈按,明帝未即位,顗已爲王敦所殺,此説非也。〉數日,詔出,群臣往省之。曰:「近知當不死,罪不足至此。」 王大將軍當下,時謂無縁爾。伯仁曰:「今主非堯舜,何能無過?且人臣安得稱兵以向朝廷?處仲狼抗剛愎,王平子何在?」〈《顗別傳》曰:「王敦討劉隗,時温太眞爲東宮庶子,在承華門外,與顗相見,曰:『大將軍此舉有在,義無有濫。』顗曰:『君年少,希更事,未有人臣若此而不作亂,共相推戴數年而爲此者乎?處仲狼抗而強忌,平子何在?』」《晉陽秋》曰:「王澄爲荊州,群賊起,乃奔豫章。而恃其宿名,猶陵侮敦,敦使勇士路戎等搤而殺之。」《裴子》曰:「平子從荊州下,大將軍因欲殺之。而平子左右有二十人,甚健,皆持鐵楯馬鞭,平子恆持玉枕。大將軍乃犒荊州文武,二十人積飲食,皆不能動,乃平子玉枕,便持下床。平子手引大將軍帶絶,與力士甚苦,乃得上屋上,久許而死。」〉 王敦既下,住船石頭,欲有廢明帝意。賓客盈坐,敦知帝聰明,欲以不孝廢之。毎言帝不孝之狀,而皆温太眞所説。温嘗爲東宮率,爲吾司馬,甚悉之。臾,温來,敦便奮其威容,問温曰:「皇太子作人何似?」温曰:「小人無以測君子。」敦聲色厲,欲以威力使從己,乃重問温:「太子何以稱佳?」温曰:「鉤深致遠,蓋非淺識所測。然以禮侍親,可稱爲孝。」〈劉謙之《晉紀》曰:「敦欲廢明帝,言衆曰:『太子子道有虧,温司馬昔在東宮悉其事。』嶠既正言,敦忿而愧焉。」〉 王大將軍既反,至石頭,伯仁往見之。謂曰:「卿何以相負?」對曰:「公戎車犯正,下官忝率六軍,而王師不振,以此負公。」〈《晉陽秋》曰:「王敦既下,六軍敗績。顗長史郝嘏及左右文武勸顗避難,顗曰:『吾備位大臣,朝廷傾撓,豈可草間求活,投身胡虜邪?』乃與朝士詣敦,敦曰:『近日戰有力不?』對曰:『恨力不足,豈有邪?』」〉 蘇峻既至石頭,百僚奔散,〈王隱《晉書》曰:「峻字子髙,長廣掖人。少有學,仕郡主簿,舉孝廉。値中原亂,招合流舊三千家,結壘本縣,宣示王化,收葬枯骨,遠近感其恩義,共宗焉。討王敦有功,封公,遷歴陽太守。峻外營將表曰:『鼓自鳴。』峻自斫鼓曰:『我鄕時有此,則空城。』有頃,詔書峻。峻曰:『下我反,反豈得活邪?我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乃作亂。」《晉陽秋》曰:「峻率衆二萬,濟自橫江、至蔣山,王師敗績。」〉唯侍中雅獨在帝側。或謂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古之道也。君性亮直,必不容寇;何不用隨時之宜,而坐待其弊邪?」曰:「國亂不能匡,君危不能濟,而各遜遁以求免,吾懼董狐將執簡而進矣!」 庾公臨去,顧語事,深以相委。曰:「棟折榱崩,誰之責邪?」庾曰:「今日之事,不容言,卿當期克之效耳!」曰:「想足下不愧荀林父耳。」〈《春秋傳》曰:「楚莊王圍鄭,晉使荀林父率師救鄭,與楚戰邲,晉師敗績。桓子歸,請死。晉平公將許之,士貞子諫而止。林父敗赤狄梁,賞桓子、狄臣千室,亦賞士伯以瓜衍之田,曰:『吾獲狄田,子之功也。微子,吾喪伯氏矣。』」〉 蘇峻時,孔群在橫塘爲匡所逼。王丞相保存,〈《會稽賢記》曰:「群字敬休,會稽山陰人。祖竺,呉豫章太守。父奕,全椒令。群有智局,仕至史中丞。」《晉陽秋》曰:「匡爲阜陵令,逃亡無行。庾亮蘇峻,勸峻誅亮,遂與峻同反。以宛城降。」〉因衆坐戲語,令勸酒,以釋橫塘之憾。群答曰:「德非孔子,厄同匡人。〈《家語》曰:「孔子之宋,匡簡子以甲士圍之。子路怒,奮戟將戰。孔子止之曰:『夫詩書之不講,禮樂之不習,是丘之過也。若述先王之道而爲咎者,非丘罪也。命也夫!歌,予和汝。』子路彈劍,孔子和之。三終,匡人解甲罷。」〉雖陽和布氣,鷹化爲鳩,至識者,猶憎其眼。」〈《禮記·月令》曰:「仲春之月,鷹化爲鳩。」鄭玄曰:「鳩,播也。」《夏小正》曰:「鷹則爲鳩。鷹也者,其殺之時也;鳩也者,非殺之時也。善變而之仁,故具之。」〉 蘇子髙事平,〈《靈鬼謠》曰:「明帝初,有謠曰:『髙山崩,石自破。』髙山,峻也。碩,峻弟也。諸公誅峻,碩猶石頭,潰散而逃,追斬之。」〉王庾諸公欲用孔廷尉爲丹陽。〈孔坦。〉亂離之,百姓彫弊,孔慨然曰:「昔肅祖臨崩,諸君親床,蒙眷識,共奉遺詔。孔坦疎賤,不在顧命之列。既有艱難,則以微臣爲先,今猶俎上腐肉,任人膾截耳!」是拂衣而去,諸公亦止。〈按,王隱《晉書》:「蘇峻事平,陶侃欲將坦,上用爲豫章太守,坦辭母老不行。以爲呉郡。呉郡多名族,而坦年少,乃授呉興内史,不聞尹京。」〉 孔車騎與中丞共行,〈《孔愉別傳》曰:「愉字敬康,會稽山陰人。初中宗參軍,討華軼有功,封不亭侯。愉少時嘗得一龜,放不溪中,龜路左顧者數過。及鑄印,而龜左顧,更鑄猶如此。印師以聞,愉悟,取而佩焉。累遷尚書左射、贈車騎將軍。」中丞,孔群也。〉在道逢匡,賓從甚盛,因往與車騎共語。中丞初不視,直:「鷹化爲鳩,衆鳥猶惡其眼。」大怒,便欲刃之。車騎下車,抱曰:「族弟狂,卿爲我宥之!」始得全首領。 梅頤嘗有惠陶公。爲豫章太守,有事,王丞相遣收之。侃曰:「天子富春秋,萬自諸侯出,王公既得録,陶公何爲不可放?」乃遣人江口奪之。〈《晉諸公贊》曰:「頤字仲眞,汝南西平人。少好學隱退,而求實進止。」《永嘉流人名》曰:「頤,領軍司馬。頤弟陶,字叔眞。」鄧粲《晉紀》曰:「初,有讚侃王敦者,乃以從弟廙代侃爲荊州,左遷侃廣州。侃文武距廙而求侃,敦聞大怒。及侃將蒞廣州,過敦,敦陳兵欲害侃。敦議參軍梅陶諫敦,乃止,厚禮而遣之。」王隱《晉書》亦同。按,二書所敘,則有惠陶是梅陶,非頤也。〉頤見陶公,拜,陶公止之。頤曰:「梅仲眞,明日豈可屈邪?」 王丞相作女伎,施設床席。蔡公先在坐,不説而去,王亦不留。〈《蔡司徒別傳》曰:「謨字道明,濟陽考城人。博學有識,避地江左,歴左光祿、録尚書事、揚州刺史。薨,贈司空。」〉 何次道、庾季堅二人爲元輔。〈《晉陽秋》曰:「庾冰字季堅,太尉亮之弟也。少有檢操,兄亮常器之,曰:『吾家晏平仲。』累遷車騎將軍、江州刺史。」〉成帝初崩,時嗣君未定,何欲立嗣子,庾及朝議以外寇方強,嗣子幼,乃立康帝。〈《中興書》曰:「帝諱,字世同,成帝同母弟也。成帝崩,即位,年二十二。」〉康帝登阼,會群臣,謂何曰:「朕今所以承大業,爲誰之議?」何答曰:「陛下龍飛,此是庾冰之功,非臣之力。時用微臣之議,今不覩盛明之世。」〈《晉陽秋》曰:「初,顯宗臨崩,庾冰議立長君,何充謂宜奉皇子。爭之不得,充不自安,求處外任。及冰出鎭武昌,充自京馳還,言帝曰:『冰不宜出,昔年陛下龍飛,使晉德再隆者,冰之勳也。臣無與焉。』」〉帝有慚色。 江射年少,王丞相呼與共。王手嘗不如兩道許,而欲敵道戲,試以觀之。江不即下。王曰:「君何以不行?」江曰:「恐不得爾。」〈徐廣《晉紀》曰:「江字思玄,陳留人。博學知名,兼善弈,爲中興之冠。累遷尚書左射、護軍將軍。」〉傍有客曰:「此年少戲迺不惡。」王徐舉首曰:「此年少非唯圍見勝。」〈汪《棋品》曰:「與王恬等,棋第一品,導第五品。」〉 孔君平疾篤,庾司空爲會稽,省之,〈庾冰〉相問訊甚至,爲之流涕。庾既下床,孔慨然曰:「大丈夫將終,不問安國家之,迺作兒女子相問!」庾聞,回謝之,請其話言。〈王隱《晉書》曰:「坦方直而有雅望。」〉 桓大司馬詣劉尹,臥不起。桓彎彈彈劉枕,丸迸碎床褥間。劉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可戰求勝?」〈《中興書》曰:「温曾爲徐州刺史。」沛國屬徐州,故呼温使君。戰者,以温爲將也。〉桓甚有恨容。〈劉尹,眞長。已見。〉 來年少,多有道深公者。深公謂曰:「黃吻年少,勿爲評論宿士。昔嘗與元明二帝、王庾二公旋。」〈《髙逸沙門傳》曰:「晉元明二帝,心玄虚,情道味,以賓友禮待法師。王公、庾公傾心側席,好同臭味也。」〉 王中郎年少時,〈坦之,已見。〉江爲射領選,欲擬之爲尚書郎。有語王者。王曰:「自過江來,尚書郎正用第二人,何得擬我?」江聞而止。〈按,《王彪之別傳》曰:「彪之從伯導謂彪之曰:『選曹舉汝爲尚書郎,幸可作諸王佐邪?』」此知郎官,寒素之品也。〉 王述轉尚書令,事行便拜。文度曰:「故應讓杜許。」藍田:「汝謂我堪此不?」文度曰:「何爲不堪!但克讓自是美事,恐不可闕。」藍田慨然曰:「既堪,何爲讓?人言汝勝我,定不如我。」〈《述別傳》曰:「述常以爲人之處世,當先量己而動,義無虚讓,是以應辭便當固執。其貞正不踰皆此類。」〉 孫興公作《庾公誄》,文多寄之辭。〈《綽集》載誄文曰:「予與公,風流同歸。擬量情,視公猶師。君子之交,相與無私。虚中納是,吐誠悔非。雖實不敏,敬佩絃韋。永戢話言,口誦心悲。」〉既成,示庾道恩。庾見,慨然送還之,曰:「先君與君,自不至此。」〈道恩,庾羲小字。徐廣《晉紀》曰:「羲,字叔和,太保亮第三子。拔尚率到。位建威將軍、呉國内史。」〉 王長史求東陽,撫軍不用。〈簡文〉疾篤,臨終,撫軍哀嘆曰:「吾將負仲祖此,命用之。」長史曰:「人言會稽王痴,眞痴。」〈王濛,已見。〉 劉簡作桓宣武別駕,爲東曹參軍,〈《劉氏譜》曰:「簡字仲約,南陽人。祖喬,豫州刺史。父珽,潁川太守。簡仕至大司馬參軍。」〉頗以剛直見疎。嘗記,簡都無言。宣武問:「劉東曹何以不下意?」答曰:「會不能用。」宣武亦無怪色。 劉眞長、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識小人貽其餐,肴案甚盛,眞長辭焉。仲祖曰:「聊以充虚,何苦辭?」眞長曰:「小人都不可與作縁。」〈孔子稱:「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劉尹之意,蓋從此言也。〉 王齡嘗在東山甚貧乏。〈司州,已見。〉陶胡奴爲烏程令,〈胡奴,陶小字也。《陶侃別傳》曰:「字道則,侃第十子也。侃諸子中最知名。歴尚書、書監。」何法盛以爲第九子。〉送一船米遺之,卻不肯取。直答語:「王齡若,自當就謝仁祖索食,不陶胡奴米。」 阮光祿〈阮裕,已見。〉赴山陵,至都,不往殷劉許,過事便還。諸人相與追之,阮亦知時流必當逐己,乃遄疾而去,至方山不相及。〈《中興書》曰:「裕終日頽然,無所錯綜,而物自宗之。」〉劉尹時爲會稽,乃嘆曰:「我入當泊安石渚下耳。不敢近思曠傍,伊便能捉杖打人,不易。」 王劉與桓公共至覆舟山看。酒酣,劉牽腳加桓公頸。桓公甚不堪,舉手撥去。既還,王長史語劉曰:「伊詎可以形色加人不?」〈《温別傳》曰:「温有豪邁風氣也。」〉 桓公問桓子野:「謝安石料萬石必敗,何以不諫?」〈子野,桓伊小字也。《續晉陽秋》曰:「伊字叔夏,譙國銍人。父景,護軍將軍。伊少有藝,又善聲律,加以標悟省率,爲王濛、劉惔所知。累遷豫州刺史,贈右將軍。」〉子野答曰:「故當出難犯耳!」桓作色曰:「萬石撓弱凡,有何嚴顏難犯?」 羅君章曾在人家,主人令與坐上客共語。答曰:「相識已多,不煩爾。」〈《羅府君別傳》曰:「含字君章,桂陽棗陽人。蓋楚熊姓之,啓土羅國,遂氏族焉。寓湘境,故爲桂陽人。含,臨海太守彦曾孫,滎陽太守緩少子也。桓宣武爲別駕,以官廨諠擾,城西池小洲上立茅茨,伐木爲床,織葦爲席,布衣蔬食,晏若有。桓公嘗謂衆坐曰:『此自江左之淸秀,豈惟荊楚而已!』累遷散騎常侍、廷尉、長沙相。致仕,中散大夫,門施行馬。含自在官,有一白雀棲集堂宇,及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挺生。豈非至行之邪?」〉 韓康伯病,拄杖前庭消搖。〈韓伯,已見。〉見諸謝皆富貴,轟隱交路,嘆曰:「此何異王莽時?」〈《漢書》曰:「王莽宗族凡十侯、五大司馬。」〉 王文度爲桓公長史時,桓爲兒求王女,王許藍田。〈王坦之、王述已見。〉既還,藍田愛念文度,雖長大猶抱著上。文度因言桓求己女婚。藍田大怒,排文度下曰:「惡見,文度已痴,畏桓温兵,那可嫁女與之!」文度還報:「下官家中先得婚處。」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桓女遂嫁文度兒。〈《王氏譜》曰:「坦之子愷,娶桓温第二女,字伯子。」《中興書》曰:「愷字茂仁,歴呉國内史、丹陽尹,贈太常。」〉 王子敬數歳時,嘗看諸門生樗蒲。見有勝負,因曰:「《南風》不競。」〈《春秋傳》曰:「楚伐鄭,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杜預曰:「歌者吹律,以詠八風,《南風》音微,故曰不競也。」〉門生輩輕其小兒,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子敬瞋目曰:「遠慚荀奉倩,近愧劉眞長!」遂拂衣而去。〈荀劉,已見。〉 謝公聞羊綏佳,致意令來,終不肯詣。〈《羊氏譜》曰:「綏字仲彦,太山人。父楷,尚書郎。綏仕至中書侍郎。」〉綏爲太學博士,因事見謝公,公即取以爲主簿。 王右軍與謝公詣阮公,〈阮思曠也。〉至門語謝:「故當共推主人。」謝曰:「推人正自難。」 太極殿始成,〈徐廣晉紀曰:「孝武康二年,尚書令王彪之等啓改作新宮。太元三年二月,内外軍六千人始營,至七月而成。太極殿髙八丈,長二十七丈,廣十丈。尚書謝萬監視,賜爵關内侯。大匠毛安之關中侯。」〉王子敬時爲謝公長史,謝送版,使王題之。王有不平色,語信:「可擲箸門外。」謝見王曰:「題之上殿何若?昔魏朝韋誕諸人,亦自爲也。」王曰:「魏阼所以不長。」謝以爲名言。〈宋明帝《文章》曰:「太原中,新宮成,議者欲屈王獻之題榜,以爲萬代寶。謝安與王語次,因及魏時起陵閣忘題榜,乃使韋仲將縣梯上題之。比下,盡白,裁氣息。還語子弟:『宜絶楷法!』安欲以此風動其意。王解其旨,正色曰:『此奇事。韋仲將魏朝大臣,可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安知其心,迺不逼之。」〉 王恭欲請江盧奴爲長史,晨往詣江,江猶在帳中。王坐,不敢即言。良久乃得及,江不應。〈盧奴,江敳小字也。《晉安帝紀》曰:「敳字仲凱,濟陽人。祖正,散騎常侍。父,射。以義正器素,知名當世。敳歴位内外,簡退箸稱,歴黃門侍郎、驃騎議。」〉直喚人取酒,自飲一盌,又不與王。王且笑且言:「那得獨飲?」江:「卿亦邪?」更使酌與王,王飲酒畢,因得自解去。未出戸,江嘆曰:「人自量,固爲難。」〈《宋書》曰:「敳即湘州江夷之父也,夷字茂遠,湘州刺史。」〉 孝武問王爽:「卿何如卿兄。」王答曰:「風流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中興書》曰:「爽忠孝正直。烈宗崩,王國寶夜開門入,爲遺詔。爽爲黃門郎,距之曰:『大行晏駕,太子未立,敢有先入者,斬!』國寶懼,乃止。」〉 王爽與司馬太傅飲酒。太傅醉,呼王爲「小子。」王曰:「亡祖長史,與簡文皇帝爲布衣之交。亡姑、亡姊,伉儷二宮。何小子之有?」〈《中興書》曰:「王濛女諱穆之,爲哀帝皇。王蘊女諱法惠,爲孝武皇。」〉 張玄與王建武先不相識,〈張玄已見。建武,王忱也。《晉安帝紀》曰:「忱初作荊州刺史,爲建武將軍。」〉遇豫章許,令二人共語。〈,已見。〉張因正坐斂衽,王孰視良久,不對。張大失望,便去。苦譬留之,遂不肯住。是王之舅,〈《王氏譜》曰:「王坦之娶順陽郡汪女,名蓋,即妹也,生忱。」〉乃讓王曰:「張玄,呉士之秀,亦見遇時,而使至此,深不可解。」王笑曰:「張祖希若欲相識,自應見詣。」馳報張,張便束帶造之。遂舉觴對語,賓主無愧色。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中巻上·雅量第六 下一巻▶ 豫章太守顧邵,〈環濟《呉紀》曰:「邵字孝則,呉郡人。年二十七起家爲豫章太守,舉善以教民,風化大行。」〉是雍之子。邵在郡卒,雍盛集僚屬,自圍。〈《江表傳》曰:「雍字元歎,曾就蔡伯喈,伯喈賞異之,以其名與之。」《呉》曰:「雍累遷尚書令,封陽遂鄕侯,拜侯還第,家人不知。爲人不飲酒,寡言語。孫權嘗曰:『顧侯在坐,令人不樂。』位至丞相。」〉外啓信至,而無兒書,雖神氣不變,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賓客既散,方嘆曰:「已無延陵之髙,豈可有喪明之責?」〈《禮記》曰:「延陵季子齊,及其反也,其長子死,葬嬴博之閒。孔子曰:『延陵季子,呉之習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泉,其斂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掩坎,其髙可隱也。既封,左袒,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歸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禮也,其合矣乎!』子夏哭其子而喪其明,曾子之,曰:『朋友喪明則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曾子怒曰:『商,汝何無罪也?吾與汝事夫子洙泗之間,退而老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汝夫子,爾罪一也。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二也。喪爾子,喪爾明,爾罪三也。』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過矣!吾過矣!』」〉是豁情散哀,顏色自若。 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今絶矣!」〈《晉陽秋》曰:「初,康與東平呂安親善。安嫡兄遜淫安妻徐氏,安欲告遜遣妻,以康,康喩而抑之。遜内不自安,陰告安撾母,表求徙邊。安當徙,訴自理,辭引康。」《文士傳》曰:「呂安罹事,康詣獄以明之。會庭論康,曰:『今皇道開明,四海風靡,邊鄙無詭隨之民,街巷無異口之議。而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爲物用,無益今,有敗俗。昔太公誅華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負亂群惑衆也。今不誅康,無以淸潔王道。』是録康閉獄,臨死,而兄弟親族與共別。康顏色不變,問其兄曰:『向以琴來不邪?』兄曰:『以來。』康取調之,爲《太平引》,成,歎曰:『《太平引》今絶也!』」〉太學生三千人上書,請以爲師,不許。文王亦尋悔焉。〈王隱《晉書》曰:「康之下獄,太學生數千人請之,時豪俊皆隨康入獄,悉解喩,一時散遣。康竟與安同誅。」〉 夏侯太初嘗倚柱作書。時大雨,霹靂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無變,書亦如故。賓客左右,皆跌蕩不得住。〈見顧愷之《書贊》。《語林》曰:「太初從魏帝拜陵,陪列柏下。時暴雨霹靂,正中所立之樹。冠冕焦壞,左右睹之皆伏,太初顏色不改。」臧榮緒又以爲諸葛誕也。〉 王戎七歳,嘗與諸小兒,看道邊李樹多子折枝,諸兒競走取之,唯戎不動。人問之,答曰:「樹在道邊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名士傳》曰:「戎由是幼有神理之稱也。」〉 魏明帝宣武塲上斷虎爪牙,縱百姓觀之。王戎七歳,亦往看。虎承閒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易顛;戎湛然不動,了無恐色。〈《竹林七賢論》曰:「明帝自閣上望見,使人問戎姓名而異之。」〉 王戎爲侍中,南郡太守劉肇遺筒中布五端,戎雖不受,厚報其書。〈《晉陽秋》曰:「司隸校尉劉毅奏:『南郡太守劉肈以布五十雜物遺前豫州刺史王戎,請檻車付廷尉治罪,除名終身。』戎以書未達,不坐。」《竹林七賢論》曰:「戎報肈書,議者僉以爲譏。世祖患之,乃口詔曰:『以戎之爲士,義豈懷私?』」議者乃息,戎亦不謝。」〉 裴叔則被收,神氣無變,舉止自若。求紙筆作書。書成,救者多,乃得免。位儀同三司。〈《晉諸公贊》曰:「楷息瓚,取楊駿女。駿誅,以相婚黨,收付廷尉。侍中傅祗證楷素意,由此得免。」《名士傳》曰:「楚王之難,李肇惡楷名重,收將害之。楷神色不變,舉動自若,諸人請救,得免。」《晉陽秋》曰:「楷與王戎倶加儀同三司。」〉 王夷甫嘗屬族人事,經時未行,遇一處飲燕,因語之曰:「近屬尊事,那得不行?」族人大怒,便舉樏擲其。夷甫都無言,盥洗畢,牽王丞相臂,與共載去。在車中照鏡語丞相曰:「汝看我眼光,迺出牛背上。」〈王夷甫蓋自謂風神英俊,不至與人校。〉 裴遐在馥所,馥設主人。〈鄧粲《晉紀》曰:「馥字祖宣,汝南人。代劉淮爲鎭東將軍,鎭壽陽。移檄四方,欲奉迎天子。元皇使甘卓攻之,馥出奔,道卒。」〉遐與人圍,馥司馬行酒。遐正戲,不時爲飲。司馬恚,因曳遐墜地。遐還坐,舉止如常,顏色不變,戲如故。王夷甫問遐:「當時何得顏色不異?」答曰:「直是闇當故耳。」〈一作「闇故當耳」。一作「眞是將故耳」。〉 劉慶孫在太傅府,時人士,多爲所構。唯庾子縱心事外,無迹可閒。以其性儉家富,説太傅令換千萬,冀其有吝,此可乘。〈《晉陽秋》曰:「劉輿字慶孫,中山人。有豪俠算,善交結。爲陽王虓所暱,虓薨,太傅召之,大相委仗,用爲長史。」《八王故事》曰:「司馬越字元超,髙密王泰長子。少尚布衣之操,爲中外所歸。累遷司空、太傅。」〉太傅衆坐中問庾,庾時頽然已醉,幘墜上,以頭就穿取,徐答:「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萬,隨公所取。」是乃服。有人向庾道此,庾曰:「可謂以小人之慮,度君子之心。」 王夷甫與裴景聲好不同。景聲惡欲取之,卒不能回。乃故詣王,肆言極罵,要王答己,欲以分謗。王不爲動色,徐曰:「白眼兒遂作。」〈《晉諸公贊》曰:「邈字景聲,河東聞喜人。少有通,從兄頠器賞之,毎與淸言,終日達曙。自謂理構多如,毎謝之,然未能出也。歴太傅從事中郎、左司馬,監東海王軍事。少爲文士,而經事爲將,雖非其,而以罕重稱也。」〉 王夷甫長裴成公四歳,不與相知。時共集一處,皆當時名士,謂王曰:「裴令令望何足計!」王便卿裴。裴曰:「自可全君雅。」〈裴頠,已見。〉 有往來者庾公有東下意,或謂王公可潛稍嚴,以備不虞。王公曰:「我與元規雖倶王臣,本懷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徑還烏衣,〈《丹陽記》曰:「烏衣之起,呉時烏衣營處所也。江左初立,琅邪諸王所居。」〉何所稍嚴。」〈《中興書》曰:「是風塵自消,内外緝穆。」〉 王丞相主簿欲檢校帳下,公語主簿,欲與主簿旋,無爲知人案間事。 祖士少好財,阮遙集好屐恒自經營。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祖約別傳》曰:「約字士少,陽遒人。累遷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鎭壽陽。與蘇峻反,峻敗,約投石勒。約本幽州冠族,賓客塡門,勒登髙望見車騎,大驚。又使奪鄕先人田地,地主多恨。勒惡之,遂誅約。」《晉陽秋》曰:「阮孚字遙集,陳留人,第二子也。少有智調,而無俊異。累遷侍中、吏部尚書、廣州刺史。」〉人有詣祖,見料視財物。客至,屛當未盡,兩小簏箸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阮,見自吹火屐,因嘆曰:「未知一生當箸量屐?」神色閑暢。是勝負始分。〈《孚別傳》曰:「孚風韻疎誕,少有門風。」〉 許侍中、顧司空倶作丞相從事,爾時已被遇,宴集聚,略無不同。〈《晉百官名》曰:「許璪字思文,義興陽羡人。」《許氏譜》曰:「璪祖艶,字子良,永興長。父裴,字季顯,烏程令。璪仕至吏部侍郎。」〉嘗夜至丞相許戲,二人歡極,丞相便命使入己帳眠。顧至曉回轉,不得快孰。許上床便咍大鼾。丞相顧諸客曰:「此中亦難得眠處。」〈顧和字君孝,少知名。族人顧榮曰:「此吾家騏驥也,必興吾宗。」仕至尚書令。五子:治、隗、淳、履之。〉 庾太尉風儀偉長,不輕舉止,時人皆以爲假。亮有大兒數歳,雅重之質,便自如此,人知是天性。温太眞嘗隱幔怛之,此兒神色恬然,乃徐跪曰:「君侯何以爲此?」論者謂不減亮。蘇峻時遇害。〈《庾氏譜》曰:「會字會宗,太尉亮長子。年十九,和六年遇害。」〉或:「見阿恭,知元規非假。」〈阿恭,會小字也。〉 褚公章安令遷太尉記室參軍,〈按,庾亮《啓參佐名》:「裒時直爲參軍,不掌記室也。」〉名字已顯而位微,人未多識。公東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數人投錢唐亭住。〈《錢唐縣記》曰:「縣近海,爲潮漂沒,縣諸豪姓,斂錢雇人,輦土爲塘,因以爲名也。」〉爾時呉興沈充爲縣令,〈未詳〉當送客過浙江,客出,亭吏驅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問:「牛屋下是何物人?」吏:「昨有一傖父來寄亭中,〈《晉陽秋》曰:「呉人以中州人爲傖。」〉有尊貴客,權移之。」令有酒色,因遙問「傖父欲食不?姓何等?可共語。」褚因舉手答曰:「河南褚季野。」遠近久承公名,令是大遽,不敢移公,便牛屋下刺詣公。更宰殺爲饌,具公前,鞭撻亭吏,欲以謝慚。公與之酌宴,言色無異,狀如不覺。令送公至界。 郗太傅在京口,遣門生與王丞相書,求女壻。丞相語郗信:「君往東廂,任意選之。」門生歸,白郗曰:「王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婿,自矜持;唯有一郎,在東床上坦腹臥,如不聞。」郗公:「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王氏譜》曰:「逸少,羲之小字。羲之妻,太傅郗女,名璿,字子房。」〉 過江初,拜官,輿飾供饌。羊曼拜丹陽尹,客來蚤者,得佳設。日晏漸罄,不及精,隨客早晩,不問貴賤。〈《曼別傳》曰:「曼字延祖,泰山南城人。父暨,陽平太守。曼頽縱宏任,飲酒誕節,與陳留阮放等號『兗州八達』。累遷丹陽尹,爲蘇峻所害。」〉羊固拜臨海,竟日皆美供。雖晩至,亦獲盛饌。時論以固之華,不如曼之眞率。〈明帝《東宮僚屬名》曰:「固字道安,太山人。」《文字》曰:「固父坦,車騎長史。固善草行,著名一時,避亂渡江,累遷黃門侍郎。褒其淸儉,贈大鴻臚。」〉 仲智飲酒醉,瞋目還謂伯仁曰:「君不如弟,而橫得重名!」臾,舉燭火擲伯仁。伯仁笑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孫子兵法》曰:「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車,四曰火軍,五曰火隊。凡軍必知五火之變,故以火攻者,明也。」〉 顧和始爲揚州從事。月旦當朝,未入頃,停車州門外。侯詣丞相,歴和車邊。〈《語林》曰:「侯飲酒已醉,著白祫,憑兩人來詣丞相。」〉和覓蝨,夷然不動。既過,反還,指顧心曰:「此中何所有?」顧搏蝨如故,徐應曰:「此中最是難測地。」侯既入,語丞相曰:「卿州吏中有一令。」〈《中興書》曰:「和有操量,弱冠知名。」〉 庾太尉與蘇峻戰,敗,率左右十人,乘小船西奔。〈《晉陽秋》曰:「蘇峻作逆,詔亮都督討,戰建陽門外,王師敗績,亮陳攜二弟奔温嶠。」〉亂兵相剝掠,射誤中柂工,應而倒。舉船上失色分散,亮不動容,徐曰:「此手那可使著賊!」衆安。 庾小西嘗出未還。婦母阮是劉萬安妻,〈《劉氏譜》曰:「劉綏妻陳留阮蕃女,字幼娥。」綏,別見。〉與女上安陵城樓上。俄頃翼歸,策良馬,盛輿衞。阮語女:「聞庾郎能騎,我何由得見?」婦告翼,〈《庾氏傳》曰:「翼娶髙平劉綏女,字靜女。」〉翼便爲道開鹵簿盤馬,始兩轉,墜馬墮地,意色自若。 宣武〈桓温〉與簡文、太宰〈武陵王晞〉共載,密令人在輿前鳴鼓大叫。鹵簿中驚擾,太宰惶怖求下輿。顧看簡文,穆然淸恬。宣武語人曰:「朝廷間故有此賢。」〈《續晉陽秋》曰:「帝性温深,雅有局鎭。嘗與桓温、太宰武陵王晞同乘,至板橋,温密敕令無因鳴角鼓譟,部伍驚馳,温陽駭異,晞大震,帝舉止自若,音顏無變。温毎以此稱其德量,故論者謂温服憚也。」〉 王劭、王薈共詣宣武,〈《劭薈別傳》曰:「劭字敬倫,丞相導第五子。淸貴簡素,研味玄賾。大司馬桓温稱爲『鳳鶵』。累遷尚書射、呉國内史。薈字敬文,丞相最小子。有淸譽,夷泰無競,仕至鎭軍將軍。」〉正値收庾希家。〈《中興書》曰:「希字始彦,司空冰長子。累遷徐兗二州刺史。希兄弟貴盛,桓温忌之,諷免希官,遂奔暨陽。初,郭璞筮冰子孫必有大禍,唯固三陽可以有。故希求鎭山陽,弟友爲東陽,希自家暨陽。及温誅希,弟柔、倩聞希難,逃海陵。還京口聚衆,事敗,爲温所誅。」〉薈不自安,逡巡欲去;劭堅坐不動,待收信還,得不定出。論者以劭爲優。 桓宣武與郗超議芟夷朝臣,條牒既定,其夜同宿。〈《續晉陽秋》曰:「超謂温雄武,當樂推之運,遂深自委結。温亦深相器重,故潛謀密計,莫不預焉。」〉明晨起,呼謝安、王坦之入,擲疎示之。郗猶在帳内,謝都無言,王直擲還,:多!宣武取筆欲除,郗不覺竊從帳中與宣武言。謝含笑曰:「郗生可謂入幕賓也。」〈帳,一作帷。〉 謝太傅盤桓東山時,與孫興公諸人海戲。〈《中興書》曰:「安先居會稽,與支道林、王羲之、許詢共處。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談説屬文,未嘗有處世意也。」〉風起浪涌,孫王諸人色遽,便唱使還。太傅神情方王,吟嘯不言。舟人以公貌閑意説,猶去不止。既風轉急,浪猛,諸人皆諠動不坐。公徐:「如此,將無歸!」衆人即承響而回。是審其量,足以鎭安朝野。 桓公伏甲設饌,廣延朝士,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晉安帝紀》曰:「簡文晏駕,遺詔桓温依諸葛亮、王導故事,温大怒,以爲黜其權,謝安、王坦之所建也。入赴山陵,百官拜道側,在位望者,戰失色。或自此欲殺王謝。」〉王甚遽,問謝曰:「當作何計?」謝神意不變,謂文度曰:「晉阼存亡,在此一行。」相與倶前。王之恐狀,轉見色。謝之寬容,愈表貌。望階趨席,方作洛生詠,諷「浩浩洪流」。桓憚其曠遠,乃趣解兵。〈按,《宋明帝文章》曰:「安能作洛下書生詠,而少有鼻疾,語音濁。名流多其詠,弗能及,手掩鼻而吟焉。桓温止新亭,大陳兵衞,呼安及坦之,欲坐害之。王入失措,倒執手版,汗流衣。安神姿舉動,不異常。舉目徧歴温左右衞士,謂温曰:『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有壁間著阿堵輩?』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爾。』是矜莊之心頓盡。命部左右,促燕行觴,笑語移日。〉王謝舊齊名,此始判優劣。 謝太傅與王文度共詣郗超,日旰未得前,王便欲去。謝曰:「不能爲性命忍俄頃?」〈超得寵桓温,專殺生之威。〉 支道林還東,〈《髙逸沙門傳》曰:「遁爲哀帝所迎,京邑久,心在故山,乃拂衣王都,還就巖穴。」〉時賢送虜亭。〈《丹陽記》曰:「太安中,虜將軍謝安立此亭,因以爲名。」〉蔡子叔前至,坐近林公。〈《中興書》曰:「蔡糸字子叔,濟陽人,司徒謨第二子。有文理,仕至撫軍長史。」〉謝萬石來,坐小遠。蔡暫起,謝移就其處。蔡還,見謝在焉,因合褥舉謝擲地,自坐。謝冠幘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甚平,不覺瞋沮。坐定,謂蔡曰:「卿奇人,殆壞我。」蔡答曰:「我本不爲卿作計。」其,二人倶不介意。 郗嘉賓欽崇釋道安德問,〈《安和上傳》曰:「釋道安者,常山薄柳人,本姓衞,年十二作沙門。神性聰敏而貌至陋,佛圖澄甚重之。値石氏亂,陸渾山木食修學,爲慕容俊所逼,乃住襄陽。以佛法東流,經籍錯謬,更爲條章,標序篇目,爲之注解。自支道林等皆宗其理。無疾卒。」〉餉米千斛,修書累紙,意寄殷勤。道安答直:「損米。」愈覺有待之爲煩。 謝安南免吏部尚書還東,〈《晉百官名》曰:「謝奉字弘道,會稽山陰人。」《謝氏譜》曰:「奉祖端,散騎常侍。父鳳,丞相主簿。奉歴安南將軍、廣州刺史、吏部尚書。」〉謝太傅赴桓公司馬出西,相遇破岡。既當遠別,遂停三日共語。太傅欲慰其失官,安南引以它端。雖信宿中塗,竟不言及此事。太傅深恨在心未盡,謂同舟曰:「謝奉故是奇士。」 戴公從東出,謝太傅往看之。謝本輕戴,見但與論琴書。戴既無吝色,而談琴書愈妙。謝悠然知其量。〈《晉安帝紀》曰:「戴逵字安道,譙國人。少有淸操,恬和通任,爲劉眞長所知。性甚快暢,泰娯生。好鼓琴,善屬文,尤樂燕,多與髙門風流者,談者許其通隱。屢辭命,遂著髙尚之稱。」〉 謝公與人圍,俄而謝玄淮上信至。看書竟,默然無言,徐向局。客問淮上利害?答曰:「小兒輩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常。〈《續晉陽秋》曰:「初,苻堅南寇,京師大震。謝安無懼色,方命駕出墅,與兄子玄圍棋。夜還乃處分,少日皆辦。破賊又無喜容。其髙量如此。」《謝車騎傳》曰:「氐賊苻堅,傾國大出,衆號百萬。朝廷遣諸軍距之,凡八萬。堅進屯壽陽,玄爲前鋒都督,與從弟【〈王{火又}〉】等選精鋭決戰。射傷堅,俘獲數萬計,得僞輦及母車,寶器山積,錦剡萬端,牛、馬、臚、騾、駝十萬頭匹。」〉 王子猷、子敬曾倶坐一室,上忽火,子猷遽走避,不惶取屐;〈《晉百官名》曰:「王徽之,字子猷。」《中興書》曰:「徽之,羲之第五子。卓犖不羈,欲爲傲達,仕至黃門侍郎。」〉子敬神色恬然,徐喚左右,扶憑而出,不異平常。〈《續晉陽秋》曰:「獻之雖不賞貫,而容止不妄。」〉世以此定二王神宇。 苻堅魂近境,〈堅,別見。〉謝太傅謂子敬曰:「可將當軸,了其此處。」 王僧彌、謝車騎共王小奴許集。〈王珉、謝玄已見。小奴,王薈小字也。〉僧彌舉酒勸謝:「奉使君一觴。」謝曰:「可爾。」〈謝玄曾爲徐州,故使君。〉僧彌勃然起,作色曰:「汝故是呉興溪中釣碣耳!何敢譸張!」〈玄叔父安,曾爲呉興,玄少時從之。故珉然。〉謝徐撫掌而笑曰:「衞軍,僧彌殊不肅省,乃侵陵上國也。」 王東亭爲桓宣武主簿,既承藉,有美譽,公甚欲其人地爲一府之望。初,見謝失儀,而神色自若。坐上賓客即相貶笑。公曰:「不然,觀其情貌,必自不凡。吾當試之。」因月朝閣下伏,公内走馬直出突之,左右皆宕,而王不動。名是大重,「是公輔器也」。〈《續晉陽秋》曰:「珣初大司馬掾,桓温至重之,常稱『王掾必爲黑頭公,未易也』。」〉 太元末,長星見,孝武心甚惡之。〈徐廣《晉紀》曰:「泰元二十年九月,有蓬星如粉絮,東南行,歴女、至央星。」按,太元末,唯有此妖,不聞長星也。且漢文八年,有長星出東方。文穎注曰:「長星有光芒,或竟天,或長十丈,或二、三丈,無常也。」此星見,多爲兵革事。此十六年,文帝乃崩。蓋知長星非關天子,世説虚也。〉夜,華林園中飲酒,舉屬星:「長星!勸爾一酒。自古何時有萬歳天子?」 殷荊州有所識,作賦,是束皙慢戲之流。〈《文士傳》曰:「晳字廣微,陽平元城人,漢太子太傅踈廣也。王莽末,廣曾孫孟達自東海避難元城,改姓,去『踈』之『足』以爲束氏。晳博學多識,問無不對。元康中,有人自髙山下得竹簡一枚,上兩行科書,司空張華以問晳。晳曰:『此明帝顯節陵中策文也。』檢校果然。曾爲〈麥并〉賦諸文,文甚俳謔。三十九歳卒,元城爲之廢市。」〉殷甚以爲有,語王恭:「見新文,甚可觀。」便手巾函中出之。王讀,殷笑之不自勝。王看竟,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但以如意帖之而已。殷悵然自失。 羊綏第二子孚,少有雋,與謝益壽相好,〈益壽,謝混小字也。〉嘗蚤往謝許,未食。俄而王齊、王暏來。〈王睹已見。齊,王熙小字也。《中興書》曰:「熙字叔和,恭次弟。尚鄱陽公主,太子洗馬,早卒。」〉既先不相識,王向席有不説色,欲使羊去。羊了不眄,唯腳委上,詠矚自若。謝與王敘寒温數語畢,還與羊談賞,王方悟其奇,乃合共語。臾食下,二王都不得餐,唯屬羊不暇。羊不大應對之,而盛進食,食畢便退。遂苦相留,羊義不住,直:「向者不得從命,中國尚虚。」二王是孝伯兩弟。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目錄 世説新語 ◀上一巻 中巻上·識第七 下一巻▶ 曹公少時見喬玄,玄謂曰:「天下方亂,群雄虎爭,撥而理之,非君乎?然君實亂世之英雄,治世之賊。恨吾老矣,不見君富貴,當以子孫相累。」〈《續漢書》曰:「玄字公祖,梁國睢陽人。少治禮及《嚴氏春秋》。累遷尚書令。玄嚴明有略,長知人。初,魏武帝爲諸生,未知名也,玄甚異之。」《魏書》曰:「玄見太祖曰:『吾見士多矣,未有若君者!天下將亂,非命世之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按,《世語》曰:「玄謂太祖:『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孫盛《雜語》曰:「太祖嘗問許子將:『我何如人?』固問,然子將答曰:『治世之能臣,亂世之雄。』太祖大笑。」《世説》所言謬矣。〉 曹公問裴潛曰:「卿昔與劉備共在荊州,卿以備如何?」潛曰:「使居中國,能亂人,不能爲治。若乘邊守險,足爲一方之主。」〈《魏》曰:「潛字文行,河東人。避亂荊州,劉表待之賓客禮。潛私謂王粲、司馬芝曰:『劉牧非霸王之,而欲以西伯自處,其敗無日矣!』遂南渡,長沙。」〉 何晏、鄧颺、夏侯玄求傅嘏交,而嘏終不許。〈《魏略》曰:「鄧颺字玄茂,南陽宛人,鄧禹之也。少得士名。明帝時爲中書郎,以與李勝等爲浮華被斥。正始中,遷侍中尚書。爲人好貨,臧艾以父妾與颺,得顯官,京師爲之語曰:『以官易富鄧玄茂。』何晏選不得人,頗由颺,以黨曹爽誅。」〉諸人乃因荀粲説合之,謂嘏曰:「夏侯太初一時之傑士,虚心子,而卿意懷不可,交合則好成,不合則致隟。二賢若穆,則國之休,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也。」〈《史記》曰:「相如以功大拜上卿,位在廉頗右。頗怒,欲辱之。相如毎稱疾,望見,引車避匿。其人欲去之,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吾廷叱之,何畏廉將軍哉?顧秦趙弱,秦以吾二人故不敢加兵趙。今兩虎,勢不倶生,吾以公家急而私也。』頗聞,謝罪。」〉傅曰:「夏侯太初大心勞,能合虚譽,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何晏、鄧颺有爲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内無關籥,貴同惡異,多言而妬前。多言多釁,妬前無親。以吾觀之:此三賢者,皆敗德之人爾!遠之猶恐罹禍,況可親之邪?」皆如其言。〈《傅子》曰:「是時何晏以辯顯貴戚之閒,鄧颺好交通,合徒黨,鬻聲名閭閻,夏侯玄以貴臣子,少有重名,皆求交嘏,嘏不納也。嘏友人荀粲有淸識遠,然猶勸嘏結交。」〉 晉武帝講武宣武塲,帝欲偃武修文,親自臨幸,悉召群臣。山公謂不宜爾,因與諸尚書言孫呉用兵本意。遂究論,舉坐無不嗟。皆曰:「山少傅乃天下名言。」〈《史記》曰:「孫武,齊人。呉起,衞人。善兵法。」《竹林七賢論》曰:「中,呉既平,上將爲桃林、華山之事,息役弭兵,示天下以大安。是州郡悉去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時京師猶講武,山濤因論孫呉用兵本意。濤爲人常簡默,蓋以爲國者不可以忘戰,故及之。」《名士傳》曰:「濤居魏晉之閒,無所標明,嘗與尚書盧欽言及用兵本意。武帝聞之,曰:『山少傅名言也。』」〉諸王驕汰,輕遘禍難,是寇盜處處蟻合,郡國多以無備,不能服,遂漸熾盛,皆如公言。時人以謂山濤不學{{ProperNoun|孫}呉而闇與之理會。王夷甫亦嘆:「公闇與道合。」〈《竹林七賢論》曰:「永之,諸王構禍,狡虜欻起,皆如濤言。」《名士傳》曰:「王夷甫推歎濤『晻晻爲與道合,其深不可測』。皆此類也。」〉 王夷甫父乂爲平北將軍,有公事,使行人論不得。時夷甫在京師,命駕見射羊祜、尚書山濤。夷甫時總角,姿秀異,敘致既快,事加有理,濤甚奇之。既退,看之不輟,乃嘆曰:「生兒不當如王夷甫邪?」羊祜曰:「亂天下者,必此子也!」〈《晉陽秋》曰:「夷甫父乂,有簡書,將免官,夷甫年十七,見所繼從舅羊祜,申陳事狀,辭甚俊偉。祜不然之,夷甫拂衣而起。祜顧謂賓客曰:『此人必將以盛名處當世大位,然敗俗傷化者,必此人也!』」《漢晉春秋》曰:「初,羊祜以軍法欲斬王戎,夷甫又忿祜言其必敗,不相貴重。天下爲之語曰:『二王當朝,世人莫敢稱羊公之有德。』」〉 潘陽仲見王敦少時,謂曰:「君『蜂目』已露,但『豺聲』未振耳。必能食人,亦當爲人所食。」〈《晉陽秋》曰:「潘滔字陽仲,滎陽人,太常尼從子也。有文學識。永嘉末,爲河南尹,遇害。」《漢晉春秋》曰:「初,王夷甫言東海王越,轉王敦爲揚州。潘滔初爲太傅長史,言太傅曰:『王處仲蜂目已露,豺聲未,今樹之江外,肆其豪之心,是賊之也。』」《晉陽秋》曰:「敦爲太子人,與滔同僚,故有此言。」習孫二説,便小遷異。《春秋傳》曰:「楚令尹子上謂世子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 石勒不知書,〈《石勒傳》曰:「勒字世龍,上黨武鄕人,匈奴之苗裔也。雄勇好騎射。晉元康中,流宕山東,與平原茌平人師歡家庸,耳恆聞鼓角鞞鐸之音,勒私異之。初,勒鄕原上地中生石日長,類鐵騎之象。國中生人參,葩甚盛。時父老相者皆:『此胡體貌奇異,有不可知。』勸邑人厚遇之,人多哂而不信。永嘉初,豪傑起,與胡王陽等十八騎詣汲桑,爲左前督。桑敗,共推勒爲主。攻下州縣,都襄國。僭正號,死,諡明皇帝。」〉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刻印將授之,大驚曰:「此法當失,何得遂有天下?」至留侯諫,迺曰:「賴有此耳!」〈鄧粲《晉紀》曰:「勒手不能書,目不識字,毎軍中令人誦讀,之,皆解其意。」《漢書》曰:「項羽急圍漢王滎陽,漢王與酈食其謀撓楚權。食其勸立六國,王令趣刻印。張良入諫,以爲不可。輟食吐哺駡酈生曰:『豎儒敗乃公事!』趣令銷印。」〉 衞玠年五歳,神衿可愛。祖太保曰:「此兒有異,顧吾老,不見其大耳!」〈《晉諸公贊》曰:「瓘字伯玉,河東安邑人。少以明識淸允稱。傅嘏極貴重之,謂之武子。仕至太保,爲楚王瑋所害。」《玠別傳》曰:「玠有虚令之秀,淸勝之氣,在群伍之中,有異人之望。祖太保見玠五歳曰:『此兒神爽聰令,與衆大異,恐吾年老,不及見爾。』」〉 劉越石:「華彦夏識能不足,果有。」〈虞預《晉書》曰:「華軼字彦夏,平原人,魏太尉歆曾孫也。累遷江州刺史。傾心下士,甚得士歡心。以不從元皇命見誅。」《漢晉春秋》曰:「劉琨知軼必敗,謂其自取之也。」〉 張季鷹齊王東曹掾,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呉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意爾,何能羈宦數千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俄而齊王敗,時人皆謂爲見。〈《文士傳》曰:「張翰字季鷹。父儼,呉大鴻臚。翰有淸美望,博學善屬文,造次立成,辭義淸新。大司馬齊王冏爲東曹掾。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時久矣。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榮捉其手,愴然曰:『吾亦與子南山蕨,飲三江水爾!』翰以疾歸,府以去除吏名。性至孝,遭母艱,哀毀過禮。自以年宿,不營當世,以疾終家。」〉 諸葛道明初過江左,自名道明,名亞王庾之下。〈《中興書》曰:「恢避難過江,與潁川荀道明、陳留蔡道明倶有名譽,號曰『中興三明』。時人爲之語曰:『京都三明各有名,蔡氏儒雅荀葛淸。』」〉先爲臨沂令,丞相謂曰:「明府當爲黑頭公。」〈《語林》曰:「丞相拜司空,諸葛道明在公坐,指冠冕曰:『君當著此。』」〉 王平子素不知眉子,曰:「大其量,終當死塢壁間。」〈《晉諸公贊》曰:「王玄字眉子,夷甫子也。東海王越爲掾,行陳留太守。大行威罰,爲塢人所害。」〉 王大將軍始下,楊朗苦諫不從,遂爲王致力,乘「中鳴露車」逕前曰:「下官鼓音,一進而捷。」王先把其手曰:「事克,當相用爲荊州。」既而忘之,以爲南郡。〈《晉百官名》曰:「朗字世彦,弘農人。」《楊氏譜》曰:「朗祖囂,典軍校尉。父淮,冀州刺史。」王隱《晉書》曰:「朗有器識量,善能當世。仕至雍州刺史。」〉王敗,明帝收朗,欲殺之。帝尋崩,得免。兼三公,署數十人爲官屬。此諸人當時無名,皆被知遇,時稱其知人。 伯仁母冬至舉酒賜三子曰:「吾本謂度江足無所。爾家有相,爾等羅列吾前,何憂?」起,長跪而泣曰:「不如阿母言。伯仁爲人大而短,名重而識闇,好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性狼抗,亦不容世。唯阿奴碌碌,當在阿母目下耳!」〈鄧粲《晉紀》曰:「阿奴,之弟謨也。」三已見。〉 王大將軍既亡,王應欲投世儒,世儒爲江州。王含欲投王舒,舒爲荊州。含語應曰:「大將軍平素與江州何?而汝欲歸之。」應曰:「此所以宜往也。〈《晉陽秋》曰:「應字安期,含子也。敦無子,養爲嗣,以爲武衞將軍,用爲副貳,伏誅。」〉江州當人盛時,能抗同異,此非常人所行。及覩衰厄,必興愍惻。〈《王彬別傳》曰:「彬字世儒,琅邪人。祖覽,父正,有名德。彬爽氣出儕類,有雅正之韻。與元帝姨兄弟,佐佑皇業,累遷侍中。從兄敦下石頭,害伯仁,彬與顗素善,往哭其,甚慟。既而見敦,敦怪其有慘容而問之。答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曰:『伯仁自致刑戮,汝何爲者哉?』彬曰:『伯仁淸譽之士,有何罪?』因數敦曰:『抗旌犯上,殺戮忠良!』音辭慷慨,與涙倶下。敦怒甚。丞相在坐,代爲之解,命彬曰:『拜謝。』彬曰:『有足疾。比來見天子尚不能拜,何跪之有?』敦曰:『腳疾何如頸疾?』以親故不害之。累遷江州刺史、左射。贈衞將軍。」〉荊州守文,豈能作意表行事?」含不從,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子江。〈《傳》曰:「舒字處明,琅邪人。祖覽,知名。父會,史。舒器業簡素,有文武。中宗用爲北中郎將、荊州刺史、尚書射。出爲會稽太守。以父名會,累表自陳。討蘇峻有功,封彭澤侯,贈車騎大將軍。」〉彬聞應當來,密具船以待之,竟不得來,深以爲恨。〈含之投舒,舒遣軍逆之,含父子赴水死。昔酈寄賣友見譏,況販兄弟以求安,舒非人矣!〉 武昌孟嘉作庾太尉州從事,已知名。褚太傅有知人,罷豫章還,過武昌,問庾曰:「聞孟從事佳,今在此不?」庾:「卿自求之。」褚眄睞良久,指嘉曰:「此君小異,得無是乎?」庾大笑曰:「然!」時既嘆褚之默識,又欣嘉之見賞。〈《嘉別傳》曰:「嘉字萬年,江夏鄳人。曾祖父宗,呉司空。祖父揖,晉廬陵太守。宗葬武昌陽新縣,子孫家焉。嘉少以淸操知名。太尉庾亮領江州,嘉部廬陵從事。下都還,亮引問風俗得失。對曰:『待還,當問從事吏。』亮舉麈尾掩口而笑,語弟翼曰:『孟嘉故是盛德人。』轉勸學從事。太傅褚裒有器識,亮正旦大會,裒問亮:『聞江州有孟嘉,何在?』亮曰:『在坐,卿但自覓。』裒歴觀久之,指嘉曰:『將無是乎?』亮欣然而笑,喜裒得嘉,奇嘉爲裒所得,乃益器之。爲西桓温參軍,九月九日温龍山,參寮畢集,時佐史著戎服,風吹嘉帽墮落,温戒左右勿言,以觀其舉止。嘉初不覺,良久如廁,命取還之。令孫盛作文嘲之,成,著嘉坐。嘉還即答,四坐嗟歎。嘉喜酣暢,愈多不亂。温問:『酒有何好?而卿嗜之。』嘉曰:『明公未得酒中趣爾。』又問:『伎,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何也?』答曰:『漸近自然。』轉從事中郎,遷長史。年五十三而卒。」〉 戴安道年十歳,在瓦官寺畫。王長史見之曰:「此童非徒能畫,〈《續晉陽秋》曰:「逵善圖畫,窮巧丹靑也。」〉亦終當致名。恨吾老,不見其盛時耳!」 王仲祖、謝仁祖、劉眞長倶至丹陽墓所省殷揚州,殊有確然之。〈《中興書》曰:「浩棲遲積年,累聘不至。」〉既反,王謝相謂曰:「淵源不起,當如蒼生何?」深爲憂嘆。劉曰:「卿諸人眞憂淵源不起邪?」 小庾臨終,自表以子園客爲代。〈園客,爰之小字也。《庾氏譜》曰:「爰之字仲眞,翼第二子。」《中興書》曰:「爰之有父翼風,桓温徙豫章。年三十六而卒。」〉朝廷慮其不從命,未知所遣,乃共議用桓温。劉尹曰:「使伊去,必能克定西楚,然恐不可。」〈《陶侃別傳》曰:「庾翼薨,表其子爰之代爲荊州。何充曰:『陶公重勳也,臨終髙讓。丞相未薨,敬豫爲四品將軍,今不改。親則道恩,優散騎,未有超卓若此之授。』乃以徐州刺史桓温爲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宋明帝《文章》曰:「翼表其子代任,朝廷畏憚之,議者欲以授桓温。時簡文輔政,然之。劉惔曰:『温去必能定西楚,然恐不能。大王自鎭上流,惔請爲從軍司馬。』簡文不許。温果如惔所算也。」〉 桓公將伐蜀,在事諸賢以李勢在蜀既久,承藉累,且形上流,三峽未易可克。唯劉尹:「伊必能克蜀。觀其蒲博,不必得,則不爲。」〈《華陽國》曰:「李勢字子仁,洛陽臨渭人。本巴西宕渠賨人也。其先李特,因晉亂蜀,特子雄,稱號成都。勢祖驤,特弟也。驤生壽,壽篡位自立,勢即壽子也。晉安西將軍伐蜀,勢歸降,遷之揚州。自起至亡,六世三十七年。」《温別傳》曰:「初,朝廷以蜀處險遠,而温衆寡少,縣軍深入,甚以憂懼。而温直指成都,李勢縛。」《語林》曰:「劉尹見桓公毎嬉戲必取勝,謂曰:『卿乃爾好利,何不焦頭?』及伐蜀,故有此言。」〉 謝公在東山畜妓,簡文曰:「安石必出。既與人同樂,亦不得不與人同憂。」〈宋明帝《文章》曰:「安縱心事外,踈略常節,毎畜女妓,攜持肆也。」〉 郗超與謝玄不善。苻堅將問晉鼎,既已狼噬梁岐,又虎視淮陰矣。〈車頻《秦書》曰:「苻堅字永固,武都氐人也。本姓蒲,祖父洪,詐稱讖文,改曰『符』。言已當王,應符命也。堅初生,有赤光流其室,及誕,背赤色隱起,若篆文。幼有美度,石虎司隸徐正名知人,堅六歳時,嘗戲路,正見而異焉,問曰:『符郎!此官街,小兒行戲,不畏縛邪?』堅曰:『吏縛有罪,不縛小兒。』正謂左右曰:『此兒有王霸相。』石氏亂,伯父健及父雄西入關,健夢天神使者朱衣冠,拜肩頭爲龍驤將軍。肩頭,堅小字也。健即拜爲龍驤,以應神命。健僭帝號。死,子生立,暴,群臣殺之而立堅。堅立十五年,遣長樂公丕攻沒襄陽。十九年,大興師伐晉,衆號百萬,水陸倶進,次項城。自項城至長安,連旗千,首尾不絶。乃遣告晉曰:『已爲晉君長安城中建廣夏之室,今故大舉渡江相迎,克日入宅也。』」〉時朝議遣玄北討,人間頗有異同之論。唯超曰:「是必濟事。吾昔嘗與共在桓宣武府,見使皆盡,雖履屐之間,亦得其任。以此推之,容必能立勳。」元功既舉,時人嘆超之先覺,又重其不以愛憎匿善。〈《中興書》曰:「時氐賊盛,朝議求文武良將可鎭靖北方者。衞大將軍安曰:『唯兄子玄可任此事。』中書郎郗超聞而歎曰:『安違衆舉親,明也。玄必不負其舉。』」〉 韓康伯與謝玄亦無深好。玄北,巷議疑其不振。康伯曰:「此人好名,必能戰。」〈《續晉陽秋》曰:「玄識局貞正,有經國之略。」〉玄聞之甚忿,常衆中厲色曰:「丈夫提千兵,入死地,以事君親,故,不得爲名!」 褚期生少時,謝公甚知之,恆:「褚期生若不佳者,不相士。」〈期生,褚爽小字也。《續晉陽秋》曰:「爽字茂弘,河南人。太傅裒之孫,書監韶之子。太傅謝安見其少時,歎曰:『若期生不佳,我不論士。』及長,果俊邁有風氣。好《老》《莊》之言,當世榮譽,弗之屑也。唯與殷仲堪善。累遷中書郎、義興太守。女爲恭帝皇。」〉 郗超與傅瑗旋,瑗見其二子總。超觀之良久,謂瑗曰:「小者名皆勝,然保卿家,終當在兄。」即傅亮兄弟也。〈《傅氏譜》曰:「瑗字叔玉,北地靈州人。歴護軍長史、安城太守。」《宋書》曰:「迪字長猷,瑗長子也。位至五兵尚書。贈太常。」丘淵之《文章録》曰:「亮字季友,迪弟也。歴尚書令,仕光祿大夫。元嘉三年,以罪伏誅。」〉 王恭隨父在會稽,王大自都來拜墓。〈恭父蘊、王忱,已見。〉恭暫往墓下看之,二人素善,遂十日方還。父問恭:「何故多日?」對曰:「與阿大語,蟬連不得歸。」因語之曰:「恐阿大非爾之友。」終乖愛好,果如其言。〈忱與恭爲王緒所閒,終成怨隙。別見。〉 車胤父作南平郡功曹,太守王胡之避司馬無忌之難,置郡酆陰。是時胤十歳,胡之毎出,嘗籬中見而異焉。謂胤父曰:「此兒當致髙名。」集,恆命之。胤長,又爲桓宣武所知。淸通多士之世,官至選曹尚書。〈《續晉陽秋》曰:「胤字武子,南平人。父育,爲郡主簿。太守王胡之有知人識,裁見,謂其父曰:『此兒當成卿門戸,宜資令學問。』胤就業恭勤,博覽不倦。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繼日焉。及長,風姿美劭,悟敏率。桓温在荊州取爲從事,一歳至治中。胤既博學多聞,又善激賞,當時毎有盛坐,胤必同之,皆:『無車公不樂。』太傅謝公集之日,開筵以待之。累遷丹陽尹、護軍將軍、吏部尚書。」〉 王忱死,西鎭未定,朝貴人人有望。時殷仲堪在門下,雖居要,資名輕小,人情未以方相許。晉孝武欲拔親近腹心,遂以殷爲荊州。事定,詔未出。王珣問殷曰:「陝西何故未有處分?」殷曰:「已有人。」王歴問公卿,「非」。王自計地必應在己,問:「非我邪?」殷曰:「亦似非。」其夜詔出用殷。王語所親曰:「豈有黃門郎而受如此任?仲堪此舉是國之亡。」〈《晉安帝紀》曰:「孝武深爲晏駕計,擢仲堪代王忱爲荊州。仲堪雖有美譽,議者未以方相許也。既受腹心之任,居上流之重,議者謂其殆矣。終爲桓玄所敗。」〉 返回頁首 ◀上一巻 下一巻▶ 世說新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5年1月1日之前出版。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陳仲舉嘗嘆曰:「若周子居者,真治國之器!〈汝南先賢傳曰:「周乘字子居,汝南安城人。天姿聰朗,高峙嶽立,非陳仲舉、黃叔度之儔則不交也。仲舉嘗歎曰:『周子居者,真治國之器也。』為太山太守,甚有惠政。」〉譬諸寶劍,則世之干將。」〈吳越春秋曰:「吳王闔閭請干將作劍。干將者,吳人,其妻曰莫邪。干將采五山之精,六金之英,候天地,伺陰陽,百神臨視,而金鐵之精未流。夫妻乃翦髮及爪而投之鑪中,金鐵乃濡,遂成二劍。陽曰『干將』,而作龜文,陰曰『莫邪』,而作漫理。干將匿其陽,出其陰以獻闔閭,闔閭甚寶重之。」〉 世目李元禮:「謖謖如勁松下風。」〈李氏家傳曰:「膺嶽峙淵清,峻貌貴重。華夏稱曰:『潁川李府君,頵頵如玉山。汝南陳仲舉,軒軒若千里馬。南陽朱公叔,飂飂如行松柏之下。』」〉 謝子微見許子將兄弟曰:「平輿之淵,有二龍焉。」見許子政弱冠之時,嘆曰:「若許子政者,有榦國之器。正色忠謇,則陳仲舉之匹;〈汝南先賢傳曰:「謝甄字子微,汝南邵陵人。明識人倫,雖郭林宗不及甄之鑒也。見許子將兄弟弱冠時,則曰:『平輿之淵有二龍。』仕為豫章從事。許虔字子政,平輿人。體尚高潔,雅正寬亮,謝子微見虔兄弟歎曰:『若許子政者,榦國之器也。』虔弟劭,聲未發時,時人以謂不如虔。虔恆撫髀稱劭,自以為不及也。釋褐為郡功曹,黜姦廢惡,一郡肅然。年三十五卒。」海內先賢傳曰:「許劭字子將,虔弟也。山峙淵停,行應規表。邵陵謝子微高才遠識,見劭十歲時,歎曰:『此乃希世之偉人也。』初,劭拔樊子昭於市肆,出虞承賢於客舍,召李叔才於無聞,擢郭子瑜於小吏。廣陵徐孟本來臨汝南,聞劭高名,召功曹。時袁紹以公族為濮陽長,棄官還,副車從騎,將入郡界,乃歎曰:『許子將秉持清格,豈可以吾輿服見之邪?』遂單馬而歸。辟公府掾,敦辟皆不就。避地江南,卒於豫章也。」〉伐惡退不肖,范孟博之風。」〈張璠漢紀曰:「范滂字孟博,汝南伊陽人。為功曹,辟公府掾。升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百城聞滂高名,皆解印綬去。為黨事見誅。」〉 公孫度目邴原:所謂雲中白鶴,非燕雀之網所能羅也。〈魏書曰:「度字叔濟,襄平人。累遷冀州刺史、遼東太守。」邴原別傳曰:「原字根矩,東管朱虛人。少孤,數歲時過書舍而泣。師問曰:『童子何泣也?』原曰:『凡得學者,有親也。一則願其不孤,二則羡其得學,中心感傷,故泣耳。』師惻然曰:『苟欲學,不須資也。』於是就業。長則博覽洽聞,金玉其行。知世將亂,避地遼東。公孫度厚禮之。中國既寧,欲還鄉里,為度禁絕。原密自治嚴,謂部落曰:『移比近郡,以觀其意。』皆曰:『樂移。』原舊有捕魚大船,請村落,皆令熟醉,因夜去之。數日,度乃覺,吏欲追之。度曰:『邴君所謂雲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也。』魏王辟祭酒,累遷五官中郎長史。」〉 鍾士季目王安豐:阿戎了了解人意。〈王隱晉書曰:「戎少清明曉悟。」〉謂裴公之談,經日不竭。〈裴頠已見。〉吏部郎闕,文帝問其人於鍾會。會曰:「裴楷清通,王戎簡要,皆其選也。」於是用裴。〈按諸書皆云:鍾會薦裴楷、王戎於晉文王,文王辟以為掾,不聞為吏部郎。〉 王濬沖、裴叔則二人,總角詣鍾士季。須臾去後,客問鍾曰:「向二童何如?」鍾曰:「裴楷清通,王戎簡要。後二十年,此二賢當為吏部尚書,冀爾時天下無滯才。」〈晉陽秋曰:「戎為兒童,鍾會異之。」〉 諺曰:「後來領袖有裴秀。」〈虞預晉書曰:「秀字季彥,河東聞喜人。父潛,魏太常。秀有風操,八歲能著文。叔父徽,有聲名。秀年十餘歲,有賓客詣徽,出則過秀。時人為之語曰:『後進領袖有裴秀。』大將軍辟為掾。父終,推財與兄。年二十五,遷黃門侍郎。晉受禪,封鉅鹿公。後累遷左光祿、司空。四十八薨,謚元公,配食宗廟。」〉 裴令公目夏侯太初:「肅肅如入廊廟中,不脩敬而人自敬。」〈禮記曰:「周豐謂魯哀公曰:『宗廟社稷之中,未施敬而民自敬。』」〉一曰:「如入宗廟,琅琅但見禮樂器。見鍾士季,如觀武庫,但覩矛戟。見傅蘭碩,江廧靡所不有。見山巨源,如登山臨下,幽然深遠。」〈玄、會、嘏、濤,並已見上。〉 羊公還洛,郭奕為野王令。〈晉諸公贊曰:「奕字泰業,太原陽曲人。累世舊族。奕有才望,歷雍州刺史、尚書。〉羊至界,遣人要之。郭便自往。既見,嘆曰:「羊叔子何必減郭太業!」復往羊許,小悉還,又嘆曰:「羊叔子去人遠矣!」羊既去,郭送之彌日,一舉數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復嘆曰:「羊叔子何必減顏子!」 王戎目山巨源:「如璞玉渾金,人皆欽其寶,莫知名其器。」〈顧愷之畫贊曰:「濤無所標明,淳深淵默,人莫見其際,而其器亦入道。故見者莫能稱謂,而服其偉量。」〉 羊長和父繇,與太傅祜同堂相善,仕至車騎掾。蚤卒。長和兄弟五人,幼孤。〈羊氏譜曰:「繇字堪甫,太山人。祖續,漢太尉,不拜。父祕,京兆太守。繇歷車騎掾,娶樂國禎女,生五子:乘、洽、式、亮、悅也。」〉祜來哭,見長和哀容舉止,宛若成人,迺嘆曰:「從兄不亡矣!」 山公舉阮咸為吏部郎,目曰:「清真寡欲,萬物不能移也。」〈名士傳曰:「咸字仲容,陳留人,籍兄子也。任達不拘,當世皆怪其所為。及與之處,少嗜欲,哀樂至到,過絕於人,然後皆忘其向議。為散騎侍郎。山濤舉為吏部,武帝不用。太原郭奕見之心醉,不覺歎服。解音,好酒以卒。」山濤啟事曰:「吏部郎史曜出處缺,當選。濤薦咸曰:『真素寡欲,深識清濁,萬物不能移也。若在官人之職,必妙絕於時。』詔用陸亮。」晉陽秋曰:「咸行已多違禮度。濤舉以為吏部郎,世祖不許。」竹林七賢論曰:「山濤之舉阮咸,固知上不能用,蓋惜曠世之俊,莫識其真故耳。夫以咸之所犯,方外之意,稱其清真寡欲,則跡外之意自見耳。」〉 王戎目阮文業:「清倫有鑒識,漢元以來,未有此人。」〈杜篤新書曰:「阮武字文業,陳留尉氏人。父諶,侍中。武闊達博通,淵雅之士。」陳留志曰:「武,魏末河清太守。族子籍,年總角未知名,武見而偉之,以為勝己。知人多此類。著書十八篇,謂之阮子,終於家。」郭泰友人宋子俊稱泰:「自漢元以來,未有林宗之匹。」〉 武元夏目裴、王曰:「戎尚約,楷清通。」〈虞預晉書曰:「武陔字元夏,沛國竹邑人。父周,魏光祿大夫。陔及二弟歆、茂皆總角見稱,並有品望,鄉人諸父,未能覺其多少。時同郡劉公榮名知人,嘗造周,周見其三子。公榮曰:『君三子皆國士。元夏器量最優,有輔佐之風,力仕宦,可為亞公。叔夏、季夏不減常伯納言也。』陔至左僕射。」〉 庾子嵩目和嶠:「森森如千丈松,雖磊砢有節目,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晉諸公贊曰:「嶠常慕其舅夏侯玄為人,故於朝士中峨然不群,時類憚其風節。」〉 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風塵外物。」〈名士傳曰:「夷甫天形奇特,明秀若神。」八王故事曰:「石勒見夷甫,謂長史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如此人,當可活不?』萇曰:『彼晉三公,不為我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也。』夜使推牆殺之。」〉 王汝南既除所生服,遂停墓所。兄子濟每來拜墓,略不過叔,叔亦不候。濟脫時過,止寒溫而已。後聊試問近事,答對甚有音辭,出濟意外,濟極惋愕。仍與語,轉造精微。濟先略無子姪之敬,既聞其言,不覺懍然,心形俱肅。遂留共語,彌日累夜。濟雖雋爽,自視缺然,乃喟然嘆曰:「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濟去,叔送至門。濟從騎有一馬,絕難乘,少能騎者。濟聊問叔:「好騎乘不?」曰:「亦好爾。」濟又使騎難乘馬,叔姿形既妙,回策如縈,名騎無以過之。濟益嘆其難測,非復一事。〈鄧粲晉紀曰:「王湛字處沖,太原人。隱德,人莫之知,雖兄弟宗族,亦以為癡,唯父昶異焉。昶喪,居墓次,兄子濟往省湛,見床頭有周易,謂湛曰:『叔父用此何為?頗曾看不?』湛笑曰:『體中佳時,脫復看耳。今日當與汝言。』因共談易。剖析入微,妙言奇趣,濟所未聞,歎不能測。濟性好馬,而所乘馬駿駛,意甚愛之。湛曰:『此雖小駛,然力薄不堪苦。近見督郵馬,當勝此,但養不至耳。』濟取督郵馬穀食十數日,與湛試之。湛未嘗乘馬,卒然便馳騁,步驟不異於濟,而馬不相勝。湛曰:『今直行車路,何以別馬勝不?唯當就蟻封耳!』於是就蟻封盤馬,果倒踣,其俊識天才乃爾。」〉既還,渾問濟:「何以暫行累日?」濟曰:「始得一叔。」渾問其故?濟具嘆述如此。渾曰:「何如我?」濟曰:「濟以上人。」武帝每見濟,輒以湛調之曰:「卿家痴叔死未?」濟常無以答。既而得叔,後武帝又問如前,濟曰:「臣叔不痴。」稱其實美。帝曰:「誰比?」濟曰:「山濤以下,魏舒以上。」〈晉陽秋曰:「濟有人倫鑒識,其雅俗是非,少有優潤。見湛,歎服其德宇。時人謂湛:『上方山濤不足,下比魏舒有餘。』湛聞之曰:『欲以我處季孟之間乎?』」王隱晉書曰:「魏舒字陽元,任城人。幼孤,為外氏甯家所養。甯氏起宅,相者曰:『當出貴甥。』外祖母意以盛氏甥小而惠,謂應相也。舒曰:『當為外氏成此宅相。』少名遲鈍。叔父衡使守水碓,每言:『舒堪八百戶長,我願畢矣。』舒不以介意。身長八尺二寸,不修常人近事。少工射,箸韋衣入山澤,每獵大獲。為後將軍鍾毓長史,毓與參佐射戲,舒常為坐畫籌。後值朋人少,以舒充數,於是發無不中,加博措閑雅,殆盡其妙。毓歎謝之曰:『吾之不足,盡卿如此射矣!』轉相國參軍。晉王每朝罷,目送之曰:『魏舒堂堂,人之領袖!』累遷侍中、司徒。」〉於是顯名。年二十八,始宦。 裴僕射時人謂為言談之林藪。〈惠帝起居注曰:「頠理甚淵博,贍於論難。」〉 張華見褚陶,語陸平原曰:「君兄弟龍躍雲津,顧彥先鳳鳴朝陽。謂東南之寶已盡,不意復見褚生。」陸曰:「公未覩不鳴不躍者耳!」〈褚氏家傳曰:「陶字季雅,吳郡錢塘人,褚先生後也。陶聰惠絕倫,年三十,作鷗鳥、水磑二賦。宛陵嚴仲弼見而奇之曰:『褚先生復出矣!』弱不好弄,清談閑默,以墳、典自娛。語所親曰:『聖賢備在黃卷中,舍此何求?』州郡辟不就。吳歸命世祖,補臺郎、建忠校尉。司空張華與陶書曰:『二陸龍躍於江、漢,彥先鳳鳴於朝陽,自此以來,常恐南金已盡,而復得之於吾子!故知延州之德不孤,淵、岱之寶不匱。』仕至中尉。」〉 有問秀才:「吳舊姓何如?」答曰:「吳府君聖王之老成,明時之雋乂。朱永長理物之至德,清選之高望。嚴仲弼九皋之鳴鶴,空谷之白駒。顧彥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龍章。張威伯歲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陸士衡、士龍鴻鵠之裴回,懸鼓之待槌。〈秀才,蔡洪也。集載洪與刺史周俊書曰:「一日侍坐,言及吳士,詢于芻蕘,遂見下問。造次承顏,載辭不舉,敕令條列名狀,退輒思之。今稱疏所知:吳展字士季,下邳人。忠足矯非,清足厲俗,信可結神,才堪榦世。仕吳為廣州刺史、吳郡太守。吳平,還下邳,閉門自守,不交賓客。誠聖王之老成,明時之俊乂也。朱誕字永長,吳郡人。體履清和,黃中通理。吳朝舉賢良,累遷議郎,今歸在家。誠理物之至德,清選之高望也。嚴隱字仲弼,吳郡人。稟氣清純,思度淵偉。吳朝舉賢良,宛陵令。吳平,去職。九皋之鳴鶴,空谷之白駒也。張暢字威伯,吳郡人。稟性堅明,志行清朗,居磨涅之中,無淄磷之損。歲寒之松柏,幽夜之逸光也。」陸雲別傳曰:「雲字士龍,吳大司馬抗之第五子,機同母之弟也。儒雅有俊才,容貌瑰偉,口敏能談,博聞彊記。善著述,六歲便能賦詩,時人以為項託、揚烏之儔也。年十八,刺史周俊命為主簿。俊常歎曰:『陸士龍當今之顏淵也!』累遷太子舍人、清河內史。為成都王所害。」〉凡此諸君:以洪筆為鉏耒,以紙札為良田。以玄默為稼穡,以義理為豐年。以談論為英華,以忠恕為珍寶。著文章為錦繡,蘊五經為繒帛。坐謙虛為席薦,張義讓為帷幙。行仁義為室宇,修道德為廣宅。」〈按蔡所論士十六人,無陸機兄弟,又無「凡此諸君」以下,疑益之。〉 人問王夷甫:「山巨源義理何如?是誰輩?」王曰:「此人初不肯以談自居,然不讀老、莊,時聞其詠,往往與其旨合。」〈顧愷之畫贊曰:「濤有而不恃,皆此類也。」〉 洛中雅雅有三嘏:劉粹字純嘏,宏字終嘏,漠字沖嘏,是親兄弟。王安豐甥,並是王安豐女壻。宏,真長祖也。〈晉諸公贊曰:「粹,沛國人。歷侍中、南中郎將。宏,歷秘書監、光祿大夫。」晉後略曰:「漠少以清識為名,與王夷甫友善,並好以人倫為意,故世人許以才智之名。自相國右長史出為襄州刺史。以貴簡稱。」按劉氏譜:劉邠妻,武周女,生粹、宏、漠。非王氏甥。〉洛中錚錚馮惠卿,名蓀,是播子。〈晉後略曰:「播字友聲,長樂人。位至大宗正,生蓀。」八王故事曰:「蓀少以才悟,識當世之宜。蚤歷清職,仕至侍中。為長沙王所害。」〉蓀與邢喬俱司徒李胤外孫,及胤子順並知名。時稱:「馮才清,李才明,純粹邢。」〈晉諸公贊曰:「喬字曾伯,河間人。有才學,仕至司隸校尉。順字曼長,仕至太僕卿。」〉 衛伯玉為尚書令,見樂廣與中朝名士談議,奇之曰:「自昔諸人沒已來,常恐微言將絕。今乃復聞斯言於君矣!」命子弟造之曰:「此人,人之水鏡也,見之若披雲霧覩青天。」〈晉陽秋曰:「尚書令衛瓘見廣曰:『昔何平叔諸人沒,常謂清言盡矣,今復聞之於君!』」王隱晉書曰:「衛瓘有名理,及與何晏、鄧颺等數共談講,見廣奇之曰:『每見此人,則瑩然猶廓雲霧而睹青天。』」〉 王太尉曰:「見裴令公精明朗然,籠蓋人上,非凡識也。若死而可作,當與之同歸。」或云王戎語。〈禮記曰:「趙文子與叔譽觀于九原,文子曰:『死者如可作也,吾誰與歸?』」鄭玄曰:「作,起也。」〉 王夷甫自嘆:「我與樂令談,未嘗不覺我言為煩。」〈晉陽秋曰:「樂廣善以約言厭人心,其所不知,默如也。太尉王夷甫、光祿大夫裴叔則能清言,常曰:『與樂君言,覺其簡至,吾等皆煩。』」〉 郭子玄有雋才,能言老、莊。庾敳嘗稱之,每曰:「郭子玄何必減庾子嵩!」〈名士傳曰:「郭象字子玄,自黃門郎為太傅主簿,任事用勢,傾動一府。敳謂象曰:『卿自是當世大才,我疇昔之意,都已盡矣!』其伏理推心,皆此類也。」〉 王平子目太尉:「阿兄形似道,而神鋒太雋。」太尉答曰:「誠不如卿落落穆穆。」〈王隱晉書曰:「澄通朗好人倫,情無所繫。」〉 太傅府有三才:劉慶孫長才,〈晉陽秋曰:「太傅將召劉輿,或曰:『輿猶膩也,近將汙人。』太傅疑而禦之。輿乃密視天下兵簿諸屯戎及倉庫處所,人穀多少,牛馬器械,水陸地形,皆默識之。是時軍國多事,每會議事,自潘滔以下皆不知所對。輿便屈指籌計,所發兵仗處所,糧廩運轉,事無凝滯。於是太傅遂委仗之。」〉潘陽仲大才,裴景聲清才。〈八王故事曰:「劉輿才長綜覈,潘滔以博學為名,裴邈彊力方正,皆為東海王所暱,俱顯一府。故時人稱曰:輿長才,滔大才,邈清才也。」〉 林下諸賢,各有雋才子。籍子渾,器量弘曠。〈世語曰:「渾字長成,清虛寡欲,位至太子中庶子。」〉康子紹,清遠雅正。〈已見。〉濤子簡,疏通高素。〈虞預晉書曰:「簡字季倫,平雅有父風。與嵇紹、劉漠等齊名。遷尚書,出為征南將軍。」〉咸子瞻,虛夷有遠志。瞻弟孚,爽朗多所遺。〈名士傳曰:「瞻字千里,夷任而少嗜欲,不修名行,自得於懷。讀書不甚研求,而識其要。仕至太子舍人。年三十卒。」中興書曰:「孚風韻踈誕,少有門風。初為安東參軍,蓬髮飲酒,不以王務嬰心。」〉秀子純、悌,並令淑有清流。〈竹林七賢論曰:「純字長悌,位至侍中。悌字叔遜,位至御史中丞。」晉諸公贊曰:「洛陽敗,純、悌出奔,為賊所害。」〉戎子萬子,有大成之風,苗而不秀。〈晉諸公贊曰:「王綏字萬子,辟太尉掾,不就。年十九卒。」晉書曰:「戎子萬,有美號而太肥,戎令食糠,而肥愈甚也。」〉唯伶子無聞。凡此諸子,唯瞻為冠,紹、簡亦見重當世。 庾子躬有廢疾,甚知名。家在城西,號曰城西公府。〈虞預晉書曰:「琮字子躬,潁川人,太常峻第二子,仕至太尉掾。」〉 王夷甫語樂令:「名士無多人,故當容平子知。」〈王澄別傳曰:「澄風韻邁達,志氣不群。從兄戎、兄夷甫,名冠當年。四海人士,一為澄所題目,則二兄不復措意,云『已經平子』,其見重如此。是以名聞益盛,天下知與不知,莫不傾注。澄後事跡不逮,朝野失望。及舊遊識見者,猶曰:『當今名士也。』」〉 王太尉云:「郭子玄語議如懸河寫水,注而不竭。」〈名士傳曰:「子玄有俊才,能言莊、老。」〉 司馬太傅府多名士,一時雋異。庾文康云:「見子嵩在其中,常自神王。」〈晉陽秋曰:「敳為太傅從事中郎。」〉 太傅東海王鎮許昌,以王安期為記室參軍,雅相知重。敕世子毗曰:「夫學之所益者淺,體之所安者深。閑習禮度,不如式瞻儀形。諷味遺言,不如親承音旨。王參軍人倫之表,汝其師之!」或曰:「王、趙、鄧三參軍,人倫之表,汝其師之!」謂安期、鄧伯道、趙穆也。〈趙吳郡行狀曰:「穆字季子,汲郡人。貞淑平粹,才識清通。歷尚書郎、太傅參軍。後太傅越與穆及王承、阮瞻、鄧攸書曰:『禮:八歲出就外傅,十年曰幼學,明可以漸先王之教也。然學之所受者淺,體之所安者深。是以閑習禮度,不如式瞻軌儀。諷味遺言,不如親承辭旨。小兒毗既無令淑之資,未聞道德之風,欲屈諸君,時以閑豫,周旋燕誨也。』穆歷晉明帝師、冠軍將軍、吳郡太守。封南鄉侯。」〉袁宏作名士傳直云王參軍。或云,趙家先猶有此本。 庾太尉少為王眉子所知。庾過江,嘆王曰:「庇其宇下,使人忘寒暑。」〈晉諸公贊曰:「玄少希慕簡曠。」八王故事曰:「玄為陳留太守。或勸玄過江投琅邪王,玄曰:『王處仲得志於彼,家叔猶不免害,豈能容我?』謂其器宇不容於敦也。」〉 謝幼輿曰:「友人王眉子清通簡暢,嵇延祖弘雅劭長,董仲道卓犖有致度。」〈王隱晉書曰:「董養字仲道,太始初,到洛下,干祿求榮。永嘉中,洛城東北角步廣里中地陷,中有二鵝,蒼者飛去,白者不能飛。問之博識者,不能知。養聞,歎曰:『昔周時所盟會狄泉,此地也。卒有二鵝,蒼者胡象,後明當入洛,白者不能飛,此國諱也。』」謝鯤元化論序曰:「陳留董仲道於元康中見惠帝廢楊悼后,升太學堂歎曰:『建此堂也,將何為乎?每見國家赦書,謀反逆皆赦,孫殺王父母,子殺父母不赦,以為王法所不容也。奈何公卿處議,文飾禮典以至此乎?天人之理既滅,大亂斯起。』顧謂謝鯤、阮孚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君等可深藏矣!』乃與妻荷擔入蜀,莫知其所終。」〉 王公目太尉:「巖巖清峙,壁立千仞。」〈顧愷之夷甫畫贊曰:「夷甫天形瑰特,識者以為巖巖秀峙,壁立千仞。」〉 庾太尉在洛下,問訊中郎。〈庾敳。〉中郎留之云:「諸人當來。」尋溫元甫、〈晉諸公贊曰:「溫幾字元甫,太原人。才性清婉。歷司徒右長史、湘州刺史,卒官。」〉劉王喬、〈曹嘉之晉紀曰:「劉疇字王喬,彭城人。父訥,司隸校尉。疇善談名理。曾避亂塢壁,有胡數百欲害之。疇無懼色,援笳而吹之,為出塞入塞之聲,以動其遊客之思。於是群胡皆泣而去之。位至司徒左長史。」〉裴叔則俱至,酬酢終日。庾公猶憶劉、裴之才雋,元甫之清中。〈中,一作平。〉 蔡司徒在洛,見陸機兄弟住參佐廨中,三間瓦屋,士龍住東頭,士衡住西頭。士龍為人,文弱可愛。士衡長七尺餘,聲作鍾聲,言多忼慨。〈文士傳曰:「雲性弘靜,怡怡然為士友所宗。機清厲有風格,為鄉黨所憚。」〉 王長史是庾子躬外孫,〈王氏譜曰:「濛父訥,娶潁州庾琮之女,字三壽也。」〉丞相目子躬云:「入理泓然,我已上人。」〈子躬,子嵩兄也。〉 庾太尉目庾中郎:家從談談之許。〈名士傳曰:「敳不為辨析之談,而舉其旨要。太尉王夷甫雅重之也」。一作「家從談之祖。」從,一作誦。許,一作辭。〉 庾公目中郎:「神氣融散,差如得上。」〈晉陽秋曰:「敳頹然淵放,莫有動其聽者。」〉 劉琨稱祖車騎為朗詣,曰:「少為王敦所嘆。」〈虞預晉書曰:「逖字士稚,范陽遒人。豁蕩不修儀檢,輕財好施。」晉陽秋曰:「逖與司空劉琨俱以雄豪著名。年二十四,與琨同辟司州主簿,情好綢繆,共被而寢。中夜聞雞鳴,俱起曰:『此非惡聲也。』每語世事,則中宵起坐,相謂曰:『若四海鼎沸,豪傑共起,吾與足下相避中原耳!』為汝南太守,值京師傾覆,率流民數百家南度,行達泗口,安東板為徐州刺史。逖既有豪才,常慷慨以中原為己任,乃說中宗雪復神州之計,拜為豫州刺史,使自招募。逖遂率部曲百餘家,北度江,誓曰:『祖逖若不清中原而復濟此者,有如大江!』攻城略地,招懷義士,屢摧石虎,虎不敢復闚河南,石勒為逖母墓置守吏。劉琨與親舊書曰:『吾枕戈待旦,志梟逆虜,常恐祖生先吾箸鞭耳!』會其病卒。先有妖星見豫州分,逖曰:『此必為我也!天未欲滅寇故耳!』贈車騎將軍。」〉 時人目庾中郎:「善於託大,長於自藏。」〈名士傳曰:「敳雖居職任,未嘗以事自嬰,從容博暢,寄通而已。是時天下多故,機事屢起,有為者拔奇吐異,而禍福繼之。敳常默然,故憂喜不至也。」〉 王平子邁世有雋才,少所推服。每聞衛玠言,輒嘆息絕倒。〈玠別傳曰:「玠少有名理,善通莊、老。琅邪王平子高氣不群,邁世獨傲,每聞玠之語議,至於理會之間,要妙之際,輒絕倒於坐。前後三聞,為之三倒。時人遂曰:『衛君談道,平子三倒。』」〉 王大將軍與元皇表云:「舒風概簡正,允作雅人,自多於邃。〈王舒已見。王邃別傳曰:「邃字處重,琅邪人,舒弟也。意局剛清,以政事稱。累遷中領軍、尚書左僕射。」舒、邃並敦從弟。〉最是臣少所知拔。中間夷甫、澄見語:『卿知處明、茂弘。茂弘已有令名,真副卿清論;處明親疎無知之者,吾常以卿言為意,殊未有得,恐已悔之?』臣慨然曰:『君以此試,頃來始乃有稱之者。』言常人正自患知之使過,不知使負實。」〈使,一作便。〉 周侯於荊州敗績,還,未得用。王丞相與人書曰:「雅流弘器,何可得遺?」〈鄧粲晉紀曰:「顗為荊州,始至,而建平民傅密等叛迎蜀賊。顗狼狽失據,陶侃救之,得免。顗至武昌投王敦,敦更選侃代顗。顗還建康,未即得用也。」〉 時人欲題目高坐而未能。桓廷尉以問周侯,周侯曰:「可謂卓朗。」桓公曰:「精神淵箸。」〈高坐傳曰:「庾亮、周顗、桓彝一代名士,一見和尚,披衿致契。曾為和尚作目,久之未得。有云:『尸利密可稱卓朗。』於是桓始咨嗟,以為標之極似。宣武嘗云:『少見和尚,稱其精神淵箸,當年出倫。』其為名士所歎如此。」〉 王大將軍稱其兒云:「其神候似欲可。」〈王應也。〉 卞令目叔向:「朗朗如百間屋。」〈春秋左氏傳曰:「叔向,羊舌肹也。晉大夫。」〉 王敦為大將軍,鎮豫章。衛玠避亂,從洛投敦,相見欣然,談話彌日。于時謝鯤為長史,敦謂鯤曰:「不意永嘉之中,復聞正始之音。阿平若在,當復絕倒。」〈玠別傳曰:「玠至武昌見王敦,敦與之談論,彌日信宿。敦顧謂僚屬曰:『昔王輔嗣吐金聲於中朝,此子今復玉振於江表,微言之緒,絕而復續。不悟永嘉之中,復聞正始之音。阿平若在,當復絕倒。』」〉 王平子與人書,稱其兒:「風氣日上,足散人懷。」〈永嘉流人名曰:「澄弟四子微。」澄別傳曰:「微邁上有父風。」〉 胡毋彥國吐佳言如屑,後進領袖。〈言談之流,靡靡如解木出屑也。〉 王丞相云:「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巖巖,〈虞預書曰:「戴儼字若思,廣陵人。才義辯濟,有風標鋒穎。累遷征西將軍,為王敦所害。贈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卞望之之峯距。」〈卞壼別傳曰:「壼字望之,濟陰冤句人。父粹,太常卿。壼少以貴正見稱,累遷御史中丞,權門屏跡,轉領軍尚書令。蘇峻作亂,率眾距戰,父子二人俱死王難。」鄧粲晉紀曰:「初,咸和中,貴遊子弟能談嘲者,慕王平子、謝幼輿等為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教,罪莫斯甚!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奏治之。王導、庾亮不從,乃止。其後皆折節為名士。」語林曰:「孔坦為侍中,密啟成帝,不宜往拜曹夫人。丞相聞之曰:『王茂弘駑痾耳!若卞望之之巖巖,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距,當敢爾不?』」此言殊有由緒,故聊載之耳。〉 大將軍語右軍:「汝是我佳子弟,〈按王氏譜:「羲之是敦從父兄子。」〉當不減阮主簿。」〈中興書曰:「阮裕少有德行,王敦聞其名,召為主簿,知敦有不臣之心,縱酒昏酣,不綜其事。」〉 世目周侯:嶷如斷山。〈晉陽秋曰:「顗正情嶷然,雖一時儕類,皆無敢媟近。」〉 王丞相招祖約夜語,至曉不眠。明旦有客,公頭鬢未理,亦小倦。客曰:「公昨如是,似失眠。」公曰:「昨與士少語,遂使人忘疲。」 王大將軍與丞相書,稱楊朗曰:「世彥識器理致,才隱明斷,既為國器,且是楊侯淮之子。〈世語曰:「淮字始立,弘農華陰人。曾祖彪、祖脩,有名前世。父囂,典軍校尉。淮元康末為冀州刺史。」荀綽冀州記曰:「淮見王綱不振,遂縱酒不以官事規意,消搖卒歲而已。成都王知淮不治,猶以其名士,惜而不遣,召為軍咨議祭酒,府散停家。關東諸侯欲以淮補三事,以示懷賢尚德之事,未施行而卒。時年二十有七。」〉位望殊為陵遲,卿亦足與之處。」 何次道往丞相許,丞相以麈尾指坐呼何共坐曰:「來!來!此是君坐。」〈何充已見。〉 丞相治楊州廨舍,按行而言曰:「我正為次道治此爾!」何少為王公所重,故屢發此嘆。〈晉陽秋曰:「充,導妻姊之子,明穆皇后之妹夫也。思韻淹濟,有文義才情,導深器之。由是少有美譽,遂歷顯位。導有副貳已使繼相意,故屢顯此指於上下。」〉 王丞相拜司徒而嘆曰:「劉王喬若過江,我不獨拜公。」〈曹嘉之晉紀曰:「疇有重名,永嘉中為閻鼎所害。司徒蔡謨每歎曰:『若使劉王喬得南渡,司徒公之美選也。』」〉 王藍田為人晚成,時人乃謂之痴;〈晉陽秋曰:「述體道清粹,簡貴靜正,怡然自足,不交非類。雖群英紛紛,俊乂交馳,述獨蔑然,曾不慕羨。由是名譽久蘊。」〉王丞相以其東海子,辟為掾。常集聚,王公每發言,衆人競讚之。述於末坐曰:「主非堯、舜,何得事事皆是?」丞相甚相歎賞。〈言非聖人,不能無過。意譏讚述之徒。〉 世目楊朗:「沈審經斷。」蔡司徒云:「若使中朝不亂,楊氏作公方未已。」謝公云:「朗是大才。」〈八王故事曰:「楊淮有六子,曰:喬、髦、朗、琳、俊、仲,皆得美名。論者以謂悉有台輔之望。文康庾公每追歎曰:『中朝不亂,諸楊作公未已也。』」〉 劉萬安即道真從子。庾公〈琮字子躬。〉所謂「灼然玉舉」。又云:「千人亦見,百人亦見。」〈劉氏譜曰:「綏字萬安,高平人。祖奧,太祝令。父斌,著作郎。綏歷驃騎長史。」〉 庾公為護軍,屬桓廷尉覓一佳吏,乃經年。桓後遇見徐寧而知之,遂致於庾公曰:「人所應有,其不必有;人所應無,己不必無。真海岱清士。」〈徐江州本事曰:「徐寧字安期,東海郯人。通朗有德素,少知名。初為輿縣令。譙國桓彝有人倫鑒識,嘗去職無事,至廣陵尋親舊,遇風,停浦中累日,在船憂邑,上岸消搖,見一空宇,有似廨署,彝訪之。云:『輿縣廨也,令姓徐名寧。』彝既獨行,思逢悟賞,聊造之。寧清惠愽涉,相遇怡然。遂停宿,因留數夕,與寧結交而別。至都,謂庾亮曰:『吾為卿得一佳吏部郎。』亮問所在,彝即敘之。累遷吏部郎、左將軍、江州刺史。」〉 桓茂倫云:「褚季野皮裡陽秋。」謂其裁中也。〈晉陽秋曰:「裒簡穆有器識。」故為彝所目也。〉 何次道嘗送東人,瞻望見賈寧在後輪中,曰:「此人不死,終為諸侯上客。」〈晉陽秋曰:「寧字建寧,長樂人,賈氏孼子也。初自結於王應、諸葛瑤。應敗,浮遊吳會,吳人咸侮辱之。聞京師亂,馳出投蘇峻,峻甚暱之,以為謀主。及峻聞義軍起,自姑孰屯于石頭,是寧之計。峻敗,先降。仕至新安太守。」〉 杜弘治墓崩,哀容不稱。庾公顧謂諸客曰:「弘治至羸,不可以致哀。」〈晉陽秋曰:「杜乂字弘治,京兆人。祖預、父錫,有譽前朝。乂少有令名,仕丹陽丞,蚤卒。成帝納乂女為后。」〉又曰:「弘治哭不可哀。」 世稱「庾文康為豐年玉,稺恭為荒年穀」。庾家論云是文康稱「恭為荒年穀,庾長仁為豐年玉。」〈謂亮有廊廟之器,翼有臣世之才,各有用也。〉 世目「杜弘治標鮮,季野穆少」。〈江左名士傳曰:「乂,清標令上也。」〉 有人目杜弘治:「標鮮清令,盛德之風,可樂詠也。」〈語林曰:「有人目杜弘治,標鮮甚清令,初若熙怡,容無韻,盛德之風,可樂詠也。」〉 庾公云:「逸少國舉。」故庾倪為碑文云:「拔萃國舉。」〈倪,庾倩小字也。徐廣晉紀曰:「倩字少彥,司空冰子,皇后兄也。有才具,仕至太宰長史。桓溫以其宗彊,使下邳王晃誣與謀反而誅之。」〉 庾稚恭與桓溫書,稱「劉道生日夕在事,大小殊快。義懷通樂,既佳,且足作友,正實良器,推此與君,同濟艱不者也。」〈宋明帝文章志曰:「劉恢字道生,沛國人。識局明濟,有文武才。王濛每稱其思理淹通,蕃屏之高選,為車騎司馬。年三十六卒,贈前將軍。」〉 王藍田拜揚州,主簿請諱,教云:「亡祖先君,名播海內,遠近所知。內諱不出於外,〈禮記曰:「婦人之諱不出門。」〉餘無所諱。」 蕭中郎,孫丞公婦父。劉尹在撫軍坐,時擬為太常,劉尹云:「蕭祖周不知便可作三公不?自此以還,無所不堪。」〈晉百官名曰:「蕭輪字祖周,樂安人。」劉謙之晉紀曰:「輪有才學,善三禮,歷常侍、國子博士。」〉 謝太傅未冠,始出西,詣王長史,清言良久。去後,苟子問曰〈王濛、子修並已見。〉:「向客何如尊?」長史曰:「向客亹亹,為來逼人。」 王右軍語劉尹:「故當共推安石。」劉尹曰:「若安石東山志立,當與天下共推之。」〈續晉陽秋曰:「初,安家於會稽上虞縣,優遊山林,六七年間,徵召不至,雖彈奏相屬,繼以禁錮,而晏然不屑也。」〉 謝公稱藍田:「掇皮皆真。」〈徐廣晉紀曰:「述貞審,真意不顯。」〉 桓溫行經王敦墓邊過,望之云:「可兒!可兒!」〈孫綽與庾亮牋曰:「王敦可人之目,數十年間也。」〉 殷中軍道王右軍云:「逸少清貴人。吾於之甚至,一時無所後。」〈文章志曰:「羲之高爽有風氣,不類常流也。」〉 王仲祖稱殷淵源:「非以長勝人,處長亦勝人。」〈晉陽秋曰:「浩善以通和接物也。」〉 王司州與殷中軍語,嘆云:「己之府奧,蚤已傾寫而見,殷陳勢浩汗,眾源未可得測。」〈徐廣晉紀曰:「浩清言妙辯玄致,當時名流,皆為其美譽。」〉 王長史謂林公:「真長可謂金玉滿堂。」林公曰:「金玉滿堂,復何為簡選?」王曰:「非為簡選,直致言處自寡耳。」〈謂吉人之辭寡,非擇言而出也。〉 王長史道江道羣:「人可應有,乃不必有;人可應無,己必無。」〈中興書曰:「江灌字道群,陳留人,僕射虨從弟也。有才器,與從兄道名相亞。〔一〕仕尚書、中護軍。」〉 會稽孔沈、魏顗、虞球、虞存、謝奉,並是四族之雋,于時之傑。〈沈、存、顗、奉並別見。虞氏譜曰:「球字和琳,會稽餘姚人。祖授,吳廣州刺史。父基、右軍司馬。球仕至黃門侍郎。」〉孫興公目之曰:「沈為孔家金,顗為魏家玉,虞為長、琳宗,謝為弘道伏。」〈長、琳,即存及球字也。弘道,謝奉字也。言虞氏宗長、琳之才,謝氏伏弘道之美也。〉 王仲祖、劉真長造殷中軍談,談竟,俱載去。劉謂王曰:「淵源真可。」王曰:「卿故墮其雲霧中。」〈中興書曰:「浩能言理,談論精微,長於老、易,故風流者皆宗歸之。」〉 劉尹每稱王長史云:「性至通,而自然有節。」〈濛別傳曰:「濛之交物,虛己納善,恕而後行,希見其喜慍之色。凡與一面,莫不敬而愛之。然少孤,事諸母甚謹,篤義穆族,不修小潔,以清貧見稱。」〉 王右軍道謝萬石「在林澤中,為自遒上」。嘆林公「器朗神雋」。〈支遁別傳曰:「遁任心獨往,風期高亮。」〉道祖士少「風領毛骨,恐沒世不復見如此人」。道劉真長「標雲柯而不扶疎」。〈劉尹別傳曰:「惔既令望,姻婭帝室,故屢居達官。然性不偶俗,心淡榮利。雖身登顯列,而每挹降,閑靜自守而已。」〉 簡文目庾赤玉:「省率治除。」謝仁祖云:「庾赤玉胷中無宿物。」〈赤玉,庾統小字。中興書曰:「統字長仁,潁川人,衛將軍擇子也。少有令名,仕至尋陽太守。」〉 殷中軍道韓太常曰:「康伯少自標置,居然是出羣器。及其發言遣辭,往往有情致。」〈續晉陽秋曰:「康伯清和有思理,幼為舅殷浩所稱。」〉 簡文道王懷祖:「才既不長,於榮利又不淡;直以真率少許,便足對人多多許。」〈晉陽秋曰:「述少貧約,簞瓢陋巷,不求聞達,由是為有識所重。」〉 林公謂王右軍云:「長史作數百語,無非德音,如恨不苦。」〈苦謂窮人以辭。〉王曰:「長史自不欲苦物。」 殷中軍與人書,道謝萬「文理轉遒,成殊不易」。〈中興書曰:「萬才器俊秀,善自衒曜,故致有時譽。兼善屬文,能談論,時人稱之。」〉 王長史云:「江思悛思懷所通,不翅儒域。」〈徐廣晉紀曰:「江惇字思悛,陳留人,僕射虨弟也。性篤學,手不釋書,博覽墳典,儒道兼綜。徵聘無所就,年四十九而卒。」〉 許玄度送母,始出都,人問劉尹:「玄度定稱所聞不?」劉曰:「才情過於所聞。」〈許氏譜曰:「玄度母,華軼女也。」按詢集,詢出都迎姊,於路賦詩,續晉陽秋亦然。而此言送母,疑繆矣。〉 阮光祿云:「王家有三年少:右軍、安期、長豫。」〈阮裕、王悅、安期、王應並已見。〉 謝公道豫章:「若遇七賢,必自把臂入林。」〈江左名士傳曰:「鯤通簡有識,不修威儀。好跡逸而心整,形濁而言清。居身若穢,動不累高。鄰家有女,嘗往挑之。女方織,以梭投折其兩齒。既歸,傲然長嘯曰:『猶不廢我嘯歌』,其不事形骸如此。」〉 王長史嘆林公:「尋微之功,不減輔嗣。」〈支遁別傳曰:「遁神心警悟,清識玄遠,嘗至京師,王仲祖稱其造微之功,不異王弼。」〉 殷淵源在墓所幾十年。于時朝野以擬管、葛,起不起,以卜江左興亡。〈續晉陽秋曰:「時穆帝幼沖,母后臨朝,簡文親賢民望,任登宰輔。桓溫有平蜀、洛之勳,擅彊西陝。帝自料文弱,無以抗之。陳郡殷浩,素有盛名,時論比之管、葛。故徵浩為揚州,溫知意在抗己,甚忿焉。」〉 殷中軍道右軍:「清鑒貴要。」〈晉安帝紀曰:「羲之風骨清舉也。」〉 謝太傅為桓公司馬,〈續晉陽秋曰:「初,安優游山水,以敷文析理自娛。桓溫在西蕃,欽其盛名,諷朝廷請為司馬。以世道未夷,志存匡濟。年四十,起家應務也。」〉桓詣謝,值謝梳頭,遽取衣幘,桓公云:「何煩此。」因下共語至暝。既去,謂左右曰:「頗曾見如此人不?」 謝公作宣武司馬,屬門生數十人於田曹中郎趙悅子。〈伏滔大司馬寮屬名曰:「悅字悅子,下邳人。歷大司馬參軍、左衛將軍。」〉悅子以告宣武,宣武云:「且為用半。」趙俄而悉用之,曰:「昔安石在東山,縉紳敦逼,恐不豫人事;況今自鄉選,反違之邪?」 桓宣武表云:「謝尚神懷挺率,少致民譽。」〈溫集載其平洛表曰:「今中州既平,宜時綏定。鎮西將軍豫州刺史尚,神懷挺率,少致人譽,是以入贊百揆,出蕃方司。宜進據洛陽,撫寧黎庶。謂可本官都督司州諸軍事。」〉 世目謝尚為令達,阮遙集云:「清暢似達。」或云:「尚自然令上。」〈晉陽秋曰:「尚率易挺達,超悟令上也。」〉 桓大司馬病。謝公往省病,從東門入。〈溫時在姑孰。〉桓公遙望,嘆曰:「吾門中久不見如此人!」 簡文目敬豫為「朗豫」。〈王恬已見。文字志曰:「恬識理明貴,為後進冠冕也。」〉 孫興公為庾公參軍,共遊白石山。衛君長在坐,〈衛氏譜曰:「承字君長,成陽人,位至左軍長史。」〉孫曰:「此子神情都不關山水,而能作文。」庾公曰:「衛風韻雖不及卿諸人,傾倒處亦不近。」孫遂沐浴此言。 王右軍目陳玄伯:「壘塊有正骨。」〈陳泰已見。〉 王長史云:「劉尹知我,勝我自知。」〈濛別傳曰:「濛與沛國劉惔齊名,時人以濛比袁曜卿,惔比荀奉倩,而共交友,甚相知賞也。」〉 王、劉聽林公講,王語劉曰:「向高坐者,故是凶物。」復東聽,王又曰:「自是鉢釪後王,何人也。」〈高逸沙門傳曰:「王濛恆尋遁,遇祗洹寺中講,正在高坐上,每舉麈尾,常領數百言,而情理俱暢。預坐百餘人,皆結舌注耳。濛云聽講眾僧:『向高坐者,是鉢釪後王、何人也。』」〉 許玄度言:「琴賦所謂『非至精者,不能與之析理』,劉尹其人;『非淵靜者,不能與之閑止』,簡文其人。」〈稽叔夜琴賦也。劉惔真長,丹陽尹。〉 魏隱兄弟,少有學義,〈魏氏譜曰:「隱字安時,會稽上虞人。歷義興太守、御史中丞。弟逷,黃門郎。」〉總角詣謝奉。奉與語,大說之,曰:「大宗雖衰,魏氏已復有人。」 簡文云:「淵源語不超詣簡至;然經綸思尋處,故有局陳。」 初,法汰北來未知名,〈車頻秦書曰:「釋道安為慕容晉所掠,欲投襄陽,行至新野,集眾議曰:『今遭凶年,不依國主,則法事難舉。』乃分僧眾,使竺法汰詣揚州,曰:『彼多君子,上勝可投。』法汰遂渡江,至揚土焉。」〉王領軍供養之。〈中興書曰:「王洽字敬和,丞相導第三子,累遷吳郡內史,為士民所懷。徵拜中領軍,尋加中書令,不拜。年二十六而卒。」〉每與周旋,行來往名勝許,輒與俱。不得汰,便停車不行。因此名遂重。〈名德沙門題目曰:「法汰高亮開達。」孫綽為汰贊曰:「淒風拂林,明泉映壑。爽爽法汰,校德無怍。事外瀟灑,神內恢廓。實從前起,名隨後躍。」泰元起居注曰:「法汰以十二卒。烈宗詔曰:『法汰飾喪逝,哀痛傷懷,可贈錢十萬。』」〉 王長史與大司馬書,道淵源「識致安處,足副時談。」 謝公云:「劉尹語審細。」〈孫綽為惔諫敘曰:「神猶淵鏡,言必珠玉。」〉 桓公語嘉賓:「阿源有德有言,向使作令僕,足以儀刑百揆。朝廷用違其才耳。」〈嘉賓,郗超小字也。阿源,殷浩也。〉 簡文語嘉賓:「劉尹語末後亦小異,回復其言,亦乃無過。」 孫興公、許玄度共在白樓亭,〈會稽記曰:「亭在山陰,臨流映壑也。」〉共商略先往名達。林公既非所關,聽訖云:「二賢故自有才情。」 王右軍道東陽「我家阿林,章清太出」。〈「林」應為「臨」。王氏譜曰:「臨之字仲產,琅邪人,僕射彪之子。仕至東陽太守。」〉 王長史與劉尹書,道淵源「觸事長易」。 謝中郎云:「王脩載樂託之性,出自門風。」〈王氏譜曰:「耆之字修載,琅邪人,荊州刺史廙第三子。歷中書郎、鄱陽太守、給事中。」〉 林公云:「王敬仁是超悟人。」〈文字志曰:「脩之少有秀令之稱。」〉 劉尹先推謝鎮西,謝後雅重劉曰:「昔嘗北面。」〈按謝尚年長於惔,神穎夙彰,而曰北面於劉,非可信。〉 謝太傅稱王脩齡曰:「司州可與林澤遊。」〈王胡之別傳曰:「胡之常遺世務,以高尚為情,與謝安相善也。」〉 諺曰:「楊州獨步王文度,後來出人郗嘉賓。」〈續晉陽秋曰:「超少有才氣,越世負俗,不循常檢。時人為一代盛譽者,語曰:『太才槃槃謝家安,江東獨步王文度,盛德日新郄嘉賓。』」其語小異,故詳錄焉。〉 人問王長史江虨兄弟羣從,王答曰:「諸江皆復足自生活。」〈虨及弟淳,從灌,並有德行,知名於世。〉 謝太傅道安北:「見之乃不使人厭,然出戶去,不復使人思。」〈安北,王坦之也。續晉陽秋曰:「謝安初攜幼釋同好,養志海濱,襟情超暢,尤好聲律。然抑之以禮,在哀能至,弟萬之喪,不聽絲竹者將十年。及輔政,而修室第園館,麗車服,雖期功之慘,不廢妓樂。王坦之因苦諫焉。」按謝公蓋以王坦之好直言,故不思爾。〉 謝公云:「司州造勝遍決。」〈宋明帝文章志曰:「胡之性簡,好達玄言也。」〉 劉尹云:「見何次道飲酒,使人欲傾家釀。」〈充飲酒能溫克。〉 謝太傅語真長:「阿齡於此事,故欲太厲。」〈修齡,王胡之小字也。〉劉曰:「亦名士之高操者。」〈胡之別傳曰:「胡之治身清約,以風操自居。」〉 王子猷說:「世目士少為朗,我家亦以為徹朗。」〈晉諸公贊曰:「祖約少有清稱。」〉 謝公云:「長史語甚不多,可謂有令音。」〈王濛別傳曰:「濛性和暢,能清言,談道貴理中,簡而有會。商略古賢,顯默之際,辭旨劭令,往往有高致。」〉 謝鎮西道敬仁「文學鏃鏃,無能不新」。〈語林曰:「敬仁有異才,時賢皆重之。王右軍在郡迎敬仁,叔仁輒同車,常惡其遲。後以馬迎敬仁,雖復風雨,亦不以車也。」〉 劉尹道江道羣「不能言而能不言」。〈江灌已見。〉 林公云:「見司州警悟交至,使人不得住,亦終日忘疲。」〈王胡之別傳曰:「胡之少有風尚,才器率舉,有秀悟之稱。」〉 世稱:「苟子秀出,阿興清和。」〈苟子已見。阿興,王蘊小字。〉 簡文云:「劉尹茗柯有實理。」〈柯,一作打,又作仃,又作打。〉 謝胡兒作著作郎,嘗作《王堪傳》。〈晉諸公贊曰:「堪字世冑,東平壽張人,少以高亮義正稱。為尚書左丞,有準繩操。為石勒所害,贈太尉。」〉不諳堪是何似人,咨謝公。謝公答曰:「世冑亦被遇。堪,烈之子,〈晉諸公贊曰:「烈字陽秀,蚤知名。魏朝為治書御史。」〉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安仁詩所謂『子親伊姑,我父唯舅』。是許允壻。」〈岳集曰:「堪為成都王軍司馬。岳送至北邙別,作詩曰:『微微髮膚,受之父母。峨峨王侯,中外之首。子親伊姑,我父唯舅。』」〉 謝太傅重鄧僕射,常言「天地無知,使伯道無兒」。〈晉陽秋曰:「鄧攸既棄子,遂無復繼嗣,為有識傷惜。」〉 謝公與王右軍書曰:「敬和棲託好佳。」〈中興書曰:「洽於公子中最知名,與潁川荀羡俱有美稱。」〉 吳四姓舊目云:「張文、朱武、陸忠、顧厚。」〈吳錄士林曰:「吳郡有顧、陸、朱、張,為四姓。三國之間,四姓盛焉。」〉 謝公語王孝伯:「君家藍田,舉體無常人事。」〈按述雖簡,而性不寬裕,投火怒蠅,方之未甚。若非太傅虛相褒飾,則世說謬設斯語也。〉 許掾嘗詣簡文,爾夜風恬月朗,乃共作曲室中語。襟情之詠,偏是許之所長。辭寄清婉,有逾平日。簡文雖契素,此遇尤相咨嗟。不覺造厀,共叉手語,達于將旦。既而曰:「玄度才情,故未易多有許。」〈續晉陽秋曰:「詢能言理,曾出都迎姊,簡文皇帝劉真長說其情旨及襟懷之詠。每造厀賞對,夜以繫日。」〉 殷允出西,郗超與袁虎書云:「子思求良朋,託好足下,勿以開美求之。」〈中興書曰:「允字子思,陳郡人,太常康第六子。恭素謙退,有儒者之風。歷吏部尚書。」〉世目袁為「開美」,故子敬詩曰:「袁生開美度。」 謝車騎問謝公:「真長性至峭,何足乃重?」答曰:「是不見耳!阿見子敬,尚使人不能已。」〈語林曰:「羊驎因酒醉,撫謝左軍謂太傅曰:『此家詎復後鎮西?』太傅曰:『汝阿見子敬,便沐浴為論兄輩。』」推此言意,則安以玄不見真長,故不重耳。見子敬尚重之,況真長乎?〉 謝公領中書監,王東亭有事應同上省,王後至,坐促,王、謝雖不通,太傅猶斂厀容之。〈王、謝不通事。別見。〉王神意閑暢,謝公傾目。還謂劉夫人曰:「向見阿瓜,故自未易有。〈按王詢小字法護,而此言阿瓜,未為可解,儻小名有兩耳。〉雖不相關,正是使人不能已已。」 王子敬語謝公:「公故蕭灑。」謝曰:「身不蕭灑。君道身最得,身正自調暢。」〈續晉陽秋曰:「安弘雅有氣,風神調暢也。」〉 謝車騎初見王文度曰:「見文度雖蕭灑相遇,其復愔愔竟夕。」 范豫章謂王荊州〈范甯、王忱並已見。〉:「卿風流雋望,真後來之秀。」王曰:「不有此舅,焉有此甥?」 子敬與子猷書,道「兄伯蕭索寡會,遇酒則酣暢忘反,乃自可矜」。 張天錫世雄涼州,以力弱詣京師,雖遠方殊類,亦邊人之桀也。〈天錫已見。〉聞皇京多才,欽羡彌至。猶在渚住,司馬著作往詣之。〈未詳。〉言容鄙陋,無可觀聽。天錫心甚悔來,以遐外可以自固。王彌有雋才美譽,當時聞而造焉。〈續晉陽秋曰:「珉風情秀發,才辭富贍。」〉既至,天錫見其風神清令,言話如流,陳說古今,無不貫悉。又諳人物氏族,中來皆有證據。天錫訝服。 王恭始與王建武甚有情,後遇袁悅之間,遂致疑隟。〈晉安帝紀曰:「初,忱與族子恭少相善,齊聲見稱。及並登朝,俱為主相所待,內外始有不咸之論。恭獨深憂之,乃告忱曰:『悠悠之論,頗有異同,當由驃騎簡於朝覲故也。將無從容切言之邪?若主相諧睦,吾徒得戮力明時,復何憂哉?』忱以為然,而慮弗見令,乃令袁悅具言之。悅每欲間恭,乃於王坐責讓恭曰:『卿何妄生同異,疑誤朝野?』其言切厲。恭雖惋悵,謂忱為搆己也。忱雖心不負恭,而無以自亮。於是情好大離,而怨隙成矣。」〉然每至興會,故有相思。時恭嘗行散至京口射堂,于時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 司馬太傅為二王目曰:「孝伯亭亭直上,阿大羅羅清疎。」〈恭,正亮沈烈;忱,通朗誕放。〉 王恭有清辭簡旨,能敘說,而讀書少,頗有重出。〈中興書曰:「恭雖才不多,而清辯過人。」〉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覺為煩。 殷仲堪喪後,桓玄問仲文:「卿家仲堪,定是何似人?」仲文曰:「雖不能休明一世,足以映徹九泉。」〈續晉陽秋曰:「仲堪,仲文之從兄也,少有美譽。」〉 汝南陳仲舉,潁川李元禮二人,共論其功德,不能定先後。蔡伯喈〈續漢書曰:「蔡伯喈,陳留圉人。通達有俊才,博學善屬文,伎藝術數,無不精綜。仕至左中郎將,為王允所誅。」〉評之曰:「陳仲舉彊於犯上,李元禮嚴於攝下。犯上難,攝下易。」〈張璠漢紀曰:「時人為之語曰:『不畏彊禦陳仲舉,天下模楷李元禮。』」〉仲舉遂在三君之下,〈謝沈漢書曰:「三君者,一時之所貴也。竇武、劉淑、陳蕃,少有高操,海內尊而稱之,故得因以為目。」〉元禮居八俊之上。〈薛瑩漢書曰:「李膺、王暢、荀緄、朱寓、魏朗、劉佑、杜楷、趙典為八俊。」英雄記曰:「先是張儉等相與作衣冠糾彈,彈中人相調,言:『我彈中誠有八俊、八乂,猶古之八元、八凱也。』」謝沈書曰:「俊者,卓出之名也。」姚信士緯曰:「陳仲舉體氣高烈,有王臣之節。李元禮忠壯正直,有社稷之能。海內論之未決,蔡伯喈抑一言以變之,疑論乃定也。」〉 龐士元至吳,吳人並友之。〈蜀志曰:「周瑜領南郡,士元為功曹。瑜卒,士元送喪至吳,吳人多聞其名,及當還西,並會閶門與士元言。」〉見陸績、〈文士傳曰:「績字公紀,幼有俊朗才數,博學多通。龐士元年長於績,共為交友。仕至鬱林太守。自知亡日,年三十二而卒。」〉顧劭、全琮〈環濟吳紀曰:「琮字子黃,吳郡錢塘人。有德行義概,為大司馬。」〉而為之目曰:「陸子所謂駑馬有逸足之用,顧子所謂駑牛可以負重致遠。」或問:「如所目,陸為勝邪?」曰:「駑馬雖精速,能致一人耳。駑牛一日行百里,所致豈一人哉?」吳人無以難。「全子好聲名,似汝南樊子昭。」〈蔣濟萬機論曰:「許子將褒貶不平,以拔樊子昭而抑許文休。劉曄難曰:『子昭拔自賈豎,年至七十,退能守靜,進不苟競。』濟答曰:『子昭誠自幼至長,容貌完潔。然觀其插齒牙,樹頰頦,吐脣吻,自非文休之敵。』」〉 顧劭嘗與龐士元宿語,問曰:「聞子名知人,吾與足下孰愈?」曰:「陶冶世俗,與時浮沈,吾不如子;〈吳志曰:「劭好樂人倫,自州郡庶幾及四方人事,往來相見,或諷議而去,或結友而別,風聲流聞,遠近稱之。」〉論王霸之餘策,覽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長。」劭亦安其言。〈吳錄曰:「劭安其言,更親之。」〉 諸葛瑾弟亮及從弟誕,〈吳書曰:「瑾字子瑜,其先葛氏,琅邪諸縣人。後徙陽都,陽都先有姓葛者,時人謂『諸葛』,因為氏。瑾少以至孝稱。累遷豫州牧,六十八卒。」魏志曰:「誕字公休,為吏部郎,人有所屬託,輒顯其言而亟用之。後有當不,則公議其得失,以為褒貶。自是群寮莫不慎其所舉。累遷楊州刺史、鎮東將軍、司空。謀逆,伏誅。」〉並有盛名,各在一國。于時以為「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誕在魏與夏侯玄齊名;瑾在吳,吳朝服其弘量。〈吳書曰:「瑾避亂渡江,大皇帝取為長史,遣使蜀,但與弟亮公會相見,反無私面。而又有容貌思度。時人服其弘量。」〉 司馬文王問武陔:「陳玄伯何如其父司空?」陔曰:「通雅博暢,能以天下聲教為己任者,不如也。明練簡至,立功立事,過之。」〈魏志曰:「陔與泰善,故文王問之。」〉 正始中,人士比論,以五荀方五陳:荀淑方陳寔,荀靖方陳諶,〈逸士傳曰:「靖字叔慈,潁川人。有俊才,以孝著名。兄弟八人,號『八龍』。隱身修學,動止合禮。弟爽,亦有才學,顯名當世。或問汝南許章:『爽與靖孰賢?』章曰:『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太尉辟,不就。年五十終,時人惜之,號玄行先生。」〉荀爽方陳紀,荀彧方陳群,〈典略曰:「彧字文若,潁川人。為漢侍中,守尚書令。彧為人英偉,折節待士,坐不累席。其在臺閣間,不以私欲撓意。年五十薨,謚曰敬侯。以其德高,追贈太尉。」〉荀顗方陳泰。〈晉諸公贊曰:「顗字景倩,彧之子。蹈禮立德,思義溫雅,加深識國體,累遷光祿大夫。晉受禪,封臨淮公。典朝儀,刊正國式,為一代之制。轉太尉,為台輔,德望清重,留心禮教。卒,謚康公。」〉又以八裴方八王:裴徽方王祥,裴楷方王夷甫,裴康方王綏,〈晉百官名曰:「康字仲豫,徽之子。」晉諸公贊曰:「康有弘量,歷太子左率。」〉裴綽方王澄,〈王朝目錄曰:「綽字仲舒,楷弟也,名亞於楷。歷中書黃門侍郎。」〉裴瓚方王敦,〈晉諸公贊曰:「瓚字國寶,楷之子。才氣爽俊,終中書郎。」〉裴遐方王導,裴頠方王戎,裴邈方王玄。 冀州刺史楊淮二子喬與髦,俱總角為成器。淮與裴頠、樂廣友善,遣見之。頠性弘方,愛喬之有高韻,謂淮曰:「喬當及卿,髦小減也。」廣性清淳,愛髦之有神檢,謂淮曰:「喬自及卿,然髦尤精出。」淮笑曰:「我二兒之優劣,乃裴、樂之優劣。」論者評之:以為喬雖高韻,而檢不匝;樂言為得。然並為後出之雋。〈荀綽冀州記曰:「喬字國彥,爽朗有遠意。髦字士彥,清平有貴識。並為後出之俊。為裴頠、樂廣所重。」晉諸公贊曰:「喬似淮而疏,皆為二千石。髦為石勒所害。」〉 劉令言始入洛,〈劉氏譜曰:「納字令言,彭城叢亭人。祖瑾,樂安長。父甝,魏洛陽令。納歷司隸校尉。」〉見諸名士而嘆曰:「王夷甫太解明,樂彥輔我所敬,張茂先我所不解,周弘武巧於用短,〈王隱晉書曰:「周恢字弘武,汝南人。祖斐,永寧少府。父隆,州從事。恢仕至秦相,秩中二千石。」〉杜方叔拙於用長。」〈晉諸公贊曰:「杜育字方叔,襄城鄧陵人,杜襲孫也。育幼便岐嶷,號神童。及長,美風姿,有才藻,時人號曰『杜聖』。累遷國子祭酒。洛陽將沒,為賊所殺。」〉 王夷甫云:「閭丘沖,〈荀綽兗州記曰:「沖字賓卿,高平人,家世二千石。沖清平有鑒識,博學有文義。累遷太傅長史,雖不能立功蓋世,然聞義不惑,當世蒞事,務於平允,操持文案,必引經誥,飾以文采,未嘗有滯。性尤通達,不矜不假。好音樂,侍婢在側,不釋弦管。出入乘四望車,居之甚夷,不能虧損恭素之行,淡然肆其心志。論者不以為侈,不以為僭,至於白首,而清名令望,不渝於始。為光祿勳,京邑未潰,乘車出,為賊所害,時人皆痛惜之。」〉優於滿奮、郝隆。〈晉諸公贊曰:「隆字弘始,高平人。為人通亮清識。為吏部郎、楊州刺史。齊王冏起義,隆應檄稽留,為參軍王邃所殺。」〉此三人並是高才,沖最先達。」〈兗州記曰:「于時高平人士偶盛,滿奮、郝隆達在沖前,名位已顯,而劉寶、王夷甫猶以沖之虛貴,足先二人。」〉 王夷甫以王東海比樂令,〈江左名士傳曰:「承言理辯物,但明其旨要,不為辭費,有識伏其約而能通。太尉王夷甫一世龍門,見而雅重之,以比南陽樂廣。」〉故王中郎作碑云:「當時標榜,為樂廣之儷。」 庾中郎與王平子鴈行。〈晉陽秋曰:「初,王澄有通朗稱,而輕薄無行。兄夷甫有盛名,時人許以人倫鑒識。常為天下士目曰:『阿平第一,子嵩第二,處仲第三。』敳以澄、敦莫己若也。及澄喪,敦敗,敳世譽如初。」〉 王大將軍在西朝時,見周侯輒扇障面不得住。〈敦性彊梁,自少及長,季倫斬妓,會無異色,若斯傲狠,豈憚於周顗乎?其言不然也。〉後度江左,不能復爾。王嘆曰:「不知我進,伯仁退?」〈沈約晉書曰:「周顗,王敦素憚之,見輒面熱,雖復臘月,亦扇面不休,其憚如此。」〉 會稽虞|,元皇時與桓宣武同俠,其人有才理勝望。〈虞光祿傳曰:「𩦎字思行,會稽餘姚人。虞翻曾孫,右光祿潭兄子也。雖機榦不及潭,而至行過之。歷吏部郎、吳興守,徵為金紫光祿大夫,卒。」〉王丞相嘗謂|曰:「孔愉有公才而無公望,丁潭有公望而無公才,〈愉已見。會稽後賢記曰:「潭字世康,山陰人,吳司徒固曾孫也。沈婉有雅望,少與孔愉齊名。仕至光祿大夫。」晉陽秋曰:「孔敬康、丁世康、張偉康俱著名,時謂『會稽三康』。偉康名茂,嘗夢得大象,以問萬雅。雅曰:『君當為大郡,而不善也。象,大獸也。取其音狩,故為大郡,然象以齒喪身。』後為吳郡,果為沈充所殺。」〉兼之者其在卿乎?」|未達而喪。〈虞光祿傳曰:「𩦎未登台鼎,時論稱屈。」〉 明帝問周伯仁:「卿自謂何如郗鑒?」周曰:「鑒方臣,如有功夫。」復問郗。郗曰:「周顗比臣,有國士門風。」〈鄧粲晉紀曰:「伯仁清正嶷然,以德望稱之。」〉 王大將軍下,庾公問:「卿有四友,何者是?」答曰:「君家中郎,我家太尉、阿平、胡毋彥國。〈八王故事曰:「胡毋輔之少有雅俗鑒識,與王澄、庾敳、王敦、王夷甫為四友。」今故答也。〉阿平故當最劣。」庾曰:「似未肯劣。」庾又問:「何者居其右?」王曰:「自有人。」又問:「何者是?」王曰:「噫!其自有公論。」左右躡公,公乃止。〈敦自謂右者在己也。〉 人問丞相:「周侯何如和嶠?」答曰:「長輿嵯櫱。」〈虞預晉書曰:「嶠厚自封植,嶷然不群。」〉 明帝問謝鯤:「君自謂何如庾亮?」答曰:「端委廟堂,使百僚準則,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晉陽秋曰:「鯤隨王敦下,入朝,見太子於東宮,語及夕,太子從容問鯤曰:『論者以君方庾亮,自謂孰愈?』對曰:『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臣不如亮。縱意丘壑,自謂過之。』」鄧粲晉紀曰:「鯤與王澄之徒,慕竹林諸人,散首披髮,裸袒箕踞,謂之八達。故鄰家之女,折其兩齒。世為謠曰:『任達不已,幼輿折齒。』鯤有勝情遠概,為朝廷之望,故時以庾亮方焉。」〉 王丞相二弟不過江,曰頴,曰敞。時論以頴比鄧伯道,敞比溫忠武。議郎、祭酒者也。〈王氏譜曰:「潁字茂英,位至議郎,年二十卒。敞字茂平,丞相祭酒,不就。襲爵堂邑公,年二十有二而卒。」〉 明帝問周侯:「論者以卿比郗鑒,云何?」周曰:「陛下不須牽顗比。」〈按顗死彌年,明帝乃即位。世說此言妄矣。〉 王丞相云:「頃下論以我比安期、千里。亦推此二人。唯共推太尉,此君特秀。」〈晉諸公贊曰:「夷甫性矜峻,少為同志所推。」〉 宋褘曾為王大將軍妾,後屬謝鎮西。鎮西問褘:「我何如王?」答曰:「王比使君,田舍、貴人耳!」鎮西妖冶故也。〈未詳宋褘。〉 明帝問周伯仁:「卿自謂何如庾元規?」對曰:「蕭條方外,亮不如臣;從容廊廟,臣不如亮。」〈按諸書皆以謝鯤比亮,不聞周顗。〉 王丞相辟王藍田為掾,庾公問丞相:「藍田何似?」王曰:「真獨簡貴,不減父祖;然曠澹處,故當不如爾。」〈王述狷隘故也。〉 卞望之云:「郗公體中有三反:方於事上,好下佞己,一反。治身清貞,大脩計校,二反。自好讀書,憎人學問,三反。」〈按太尉劉寔論王肅:方於事上,好下佞己,性嗜榮貴,不求苟合,治身不穢,尤惜財物。王、郗志性,儻亦同乎?〉 世論溫太真,是過江第二流之高者。時名輩共說人物,第一將盡之間,溫常失色。〈溫氏譜序曰:「晉大夫卻至封於溫,子孫因氏,居太原祁縣,為郡著姓。」〉 王丞相云:「見謝仁祖恆令人得上。與何次道語,唯舉手指地曰:『正自爾馨!』」〈前篇及諸書皆云王公重何充,謂必代己相。而此章以手指地,意如輕詆。或清言析理,何不逮謝故邪?〉 何次道為宰相,人有譏其信任不得其人。〈晉陽秋曰:「充所暱庸雜,以此損名。」〉阮思曠慨然曰:「次道自不至此。但布衣超居宰相之位,可恨!唯此一條而已。」〈語林曰:「阮光祿聞何次道為宰相,歎曰:『我當何處生活?』」此則阮未許何為鼎輔,二說便相符也。〉 王右軍少時,丞相云:「逸少何緣復減萬安邪?」〈劉綏已見。〉 郗司空家有傖奴,知及文章,事事有意。王右軍向劉尹稱之。劉問「何如方回?」〈郗愔別傳曰:「愔字方回,高平金鄉人,太宰鑒長子也。淵靖純素,無執無競,簡私暱,罕交遊。歷會稽內史、侍中、司徒。」〉王曰:「此正小人有意向耳!何得便比方回?」劉曰:「若不如方回,故是常奴耳!」 時人道阮思曠:「骨氣不及右軍,簡秀不如真長,韶潤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淵源,而兼有諸人之美。」〈中興書曰:「裕以人不須廣學,正應以禮讓為先,故終日頹然,無所修綜,而物自宗之。」〉 簡文云:「何平叔巧累於理,嵇叔夜雋傷其道。」〈理本真率,巧則乖其致;道唯虛澹,俊則違其宗。所以二子不免也。〉 時人共論晉武帝出齊王之與立惠帝,其失孰多?〈晉陽秋曰:「齊王攸,字大猷,文帝第二子。孝敬忠肅,清和平允,親賢下士,仁惠好施。能屬文,善尺牘。初,荀勖、馮紞為武帝親幸,攸惡勖之佞,勖懼攸或嗣立,必誅己,且攸甚得眾心,朝賢景附。會帝有疾,攸及皇太子入問訊,朝士皆屬目於攸,而不在太子。至是勖從容曰:『陛下萬年後,太子不得立也。』帝曰:『何故?』勖曰:『百寮內外,皆歸心於齊王,太子安得立乎?陛下試詔齊王歸國,必舉朝謂之不可。若然,則臣言徵矣。』侍中馮紞又曰:『陛下必欲建諸侯,成五等,宜從親始,親莫若齊王。』帝從之。於是下詔,使攸之國。攸聞勖、紞間己,憂忿不知所為。入辭,出,歐血薨。帝哭之慟。馮紞侍曰:『齊王名過其實,而天下歸之。今自薨殞,陛下何哀之甚?』帝乃止。劉毅聞之,故終身稱疾焉。」〉多謂立惠帝為重。桓溫曰:「不然,使子繼父業,弟承家祀,有何不可?」〈武帝兆禍亂,覆神州,在斯而已。輿隸且知其若此,況宣武之弘俊乎?此言非也。〉 人問殷淵源:「當世王公以卿比裴叔道,云何?」殷曰:「故當以識通暗處。」〈遐與浩並能清言。〉 撫軍問殷浩:「卿定何如裴逸民?」良久答曰:「故當勝耳。」 桓公少與殷侯齊名,常有競心。桓問殷:「卿何如我?」殷云:「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撫軍問孫興公:「劉真長何如?」曰:「清蔚簡令。」「王仲祖何如?」曰:「溫潤恬和。」〈徐廣晉紀曰:「凡稱風流者,皆舉王、劉為宗焉。」〉「桓溫何如?」曰:「高爽邁出。」「謝仁祖何如?」曰:「清易令達。」「阮思曠何如?」曰:「弘潤通長。」「袁羊何如?」曰:「洮洮清便。」「殷洪遠何如?」曰:「遠有致思。」「卿自謂何如?」曰:「下官才能所經,悉不如諸賢;至於斟酌時宜,籠罩當世,亦多所不及。然以不才,時復託懷玄勝,遠詠老、莊,蕭條高寄,不與時務經懷,自謂此心無所與讓也。」 桓大司馬下都,問真長曰:「聞會稽王語奇進,爾邪?」〈桓溫別傳曰:「興寧九年,以溫克復舊京,肅靜華夏,進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大司馬,加黃鉞,使入參朝政。」〉劉曰:「極進,然故是第二流中人耳!」桓曰:「第一流復是誰?」劉曰:「正是我輩耳!」 殷侯既廢,桓公語諸人曰:「少時與淵源共騎竹馬,我棄去,己輒取之,故當出我下。」〈續晉陽秋曰:「簡文輔政,引殷浩為揚州,欲以抗桓。桓素輕浩,未之憚也。」〉 人問撫軍:「殷浩談竟何如?」答曰:「不能勝人,差可獻酬群心。」 簡文云:「謝安南清令不如其弟,〈安南,謝奉也。已見。謝氏譜曰:「奉弟聘,字弘遠。歷侍中、廷尉卿。」〉學義不及孔巖,〈中興書曰:「巖字彭祖,會稽山陰人。父儉,黃門侍郎。巖有才學,歷丹陽尹、尚書、西陽侯,在朝多所匡正。為吳興太守,大得民和。後卒於家。」〉居然自勝。」〈言奉任天真也。〉 未廢海西公時,王元琳問桓元子:「箕子、比干,迹異心同,不審明公孰是孰非?」曰:「仁稱不異,寧為管仲。」〈論語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子曰:『殷有三仁焉。』」「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不以兵車,管仲之力。如其仁!如其仁!』」〉 劉丹陽、王長史在瓦官寺集,桓護軍亦在坐,〈桓伊已見。〉共商略西朝及江左人物。或問:「杜弘治何如衛虎?」桓答曰:「弘治膚清,衛虎奕奕神令。」王、劉善其言。〈虎,衛玠小字。玠別傳曰:「永和中,劉真長、謝仁祖共商略中朝人。或問:『杜弘治可方衛洗馬不?』謝曰:『安得比!其閒可容數人。』」江左名士傳曰:「劉真長曰:『吾請評之,弘治膚清,叔寶神清。』論者謂為知言。」〉 劉尹撫王長史背曰:「阿奴比丞相,但有都長。」〈阿奴,濛小字也。都,美也。司馬相如傳曰:「閑雅甚都。」語林曰:「劉真長與丞相不相得,每曰:『阿奴比丞相,條達清長。』」〉 劉尹、王長史同坐,長史酒酣起舞。劉尹曰:「阿奴今日不復減向子期。」〈類秀之任率也。〉 桓公問孔西陽:「安石何如仲文?」〈西陽即孔巖也。〉孔思未對,反問公曰:「何如?」答曰:「安石居然不可陵踐其處,故乃勝也。」 謝公與時賢共賞說,遏、胡兒並在坐。公問李弘度曰:「卿家平陽,何如樂令?」〈晉諸公贊曰:「李重字茂曾,江夏鍾武人。少以清尚見稱。歷吏部郎、平陽太守。」〉於是李潸然流涕曰:「趙王篡逆,樂令親授璽綬。〈晉陽秋曰:「趙王倫篡位,樂廣與滿奮、崔隨進璽綬。」〉亡伯雅正,恥處亂朝,遂至仰藥。恐難以相比!此自顯於事實,非私親之言。」〈晉諸公贊曰:「趙王為相國,取重為左司馬,重以倫將篡,辭疾不就。敦喻之,重不復自治,至於篤甚。扶曳受拜,數日卒。時人惜之。贈散騎常侍。」〉謝公語胡兒曰:「有識者果不異人意。」 王脩齡問王長史:「我家臨川,何如卿家宛陵?」長史未答,脩齡曰:「臨川譽貴。」長史曰:「宛陵未為不貴。」〈中興書曰:「羲之自會稽王友,改授臨川太守。王述從驃騎功曹,出為宛陵令。述之為宛陵,多脩為家之具,初有勞苦之聲。丞相王導使人謂之曰:『名父之子,屈臨小縣,甚不宜爾。』述答曰:『足自當止。』時人未之達也。後屢臨州郡,無所造作,世始歎服之。」〉 劉尹至王長史許清言,時苟子年十三,倚床邊聽。既去,問父曰:「劉尹語何如尊?」長史曰:「韶音令辭,不如我;往輒破的,勝我。」〈劉惔別傳曰:「惔有俊才,其談詠虛勝,理會所歸,王濛略同,而敘致過之,其詞當也。」〉 謝萬壽春敗後,簡文問郗超:「萬自可敗,那得乃爾失士卒情?」超曰:「伊以率任之性,欲區別智勇。」〈中興書曰:「萬之為豫州,氐、羌暴掠司、豫,鮮卑屯結并、冀,萬既受方任,自率眾人潁,以援洛陽。萬矜豪傲物,失士眾之心。北中郎郗曇以疾還彭城,萬以為賊盛致退,便向還南,遂自潰亂,狼狽單歸。太宗責之,廢為庶人。」〉 劉尹謂謝仁祖曰:「自吾有四友,門人加親。」謂許玄度曰:「自吾有由,惡言不及於耳。」二人皆受而不恨。〈尚書大傳曰:「孔子曰:『文王有四友,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胥附邪?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至,是非奔走邪?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後有光,是非先後邪?自吾得由也,惡言不入於耳,是非禦侮邪?』」〉 世目殷中軍:「思緯淹通,比羊叔子。」〈羊祜德高一世,才經夷險。淵源蒸燭之曜,豈喻日月之明也。〉 有人問謝安石、王坦之優劣於桓公。桓公停欲言,中悔曰:「卿喜傳人語,不能復語卿。」 王中郎嘗問劉長沙曰:「我何如苟子?」〈大司馬官屬名曰:「劉奭字文時,彭城人。」劉氏譜曰:「奭祖昶,彭城內史。父濟,臨海令。奭歷車騎咨議、長沙相、散騎常侍。」〉劉答曰:「卿才乃當不勝苟子,然會名處多。」王笑曰:「痴!」 支道林問孫興公:「君何如許掾?」孫曰:「高情遠致,弟子蚤已服膺;一吟一詠,許將北面。」 王右軍問許玄度:「卿自言何如安石?」許未答,王因曰:「安石故相為雄,阿萬當裂眼爭邪?」〈中興書曰:「萬器量不及安石,雖居藩任,安在私門之時,名稱居萬上也。」〉 劉尹云:「人言江虨田舍,江乃自田宅屯。」〈謂能多出有也。〉 謝公云:「金谷中蘇紹最勝。」紹是石崇姊夫,蘇則孫,愉子也。〈石崇《金谷詩敘》曰:「余以元康六年,從太僕卿出為使,持節監青、徐諸軍事、征虜將軍。有別廬在河南縣界金谷澗中,或高或下,有清泉茂林,眾果竹柏、藥草之屬,莫不畢備。又有水碓、魚池、土窟,其為娛目歡心之物備矣。時征西大將軍祭酒王詡當還長安,余與眾賢共送往澗中,晝夜遊宴,屢遷其坐。或登高臨下,或列坐水濱。時琴瑟笙筑,合載車中,道路並作。及住,令與鼓吹遞奏。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故具列時人官號、姓名、年紀,又寫詩箸後。後之好事者,其覽之哉!凡三十人,吳王師、議郎、關中侯、始平武功蘇紹字世嗣,年五十,為首。」魏書曰:「蘇則字文師,扶風武功人。剛直疾惡,常慕汲黯之為人。仕至侍中、河東相。」晉百官名曰:「愉字休豫,則次子。」山濤啟事曰:「愉忠義有智意,位至光祿大夫。」〉 劉尹目庾中郎:「雖言不愔愔似道,突兀差可以擬道。」〈名士傳曰:「敳頹然淵放,莫有動其聽者。」〉 孫承公云:「謝公清於無奕,〈中興書曰:「孫統字承公,太原人。善屬文,時人謂其有祖楚風。仕至餘姚令。」〉潤於林道。」〈陳逵別傳曰:「逵字林道,潁川許昌人。祖淮,太尉。父畛,光祿大夫。逵少有榦,以清敏立名。襲封廣陵公、黃門郎、西中郎將,領梁、淮南二郡太守。」〉 或問林公:「司州何如二謝?」林公曰:「故當攀安提萬。」〈王胡之別傳曰:「胡之好談諧,善屬文辭,為當世所重。」〉 孫興公、許玄度皆一時名流。或重許高情,則鄙孫穢行;或愛孫才藻,而無取於許。〈宋明帝文章志曰:「綽博涉經史,長於屬文,與許詢俱與負俗之談。詢卒不降志,而綽嬰綸世務焉。」續晉陽秋曰:「綽雖有文才,而誕縱多穢行,時人鄙之。」〉 郗嘉賓道謝公:「造厀雖不深徹,而纏綿綸至。」又曰:「右軍詣嘉賓。」嘉賓聞之云:「不得稱詣,政得謂之朋耳!」謝公以嘉賓言為得。〈凡徹詣者,蓋深覈之名也。謝不徹,王亦不詣。謝、王於理,相與為朋儔也。〉 庾道季云:「思理倫和,吾愧康伯;志力彊正,吾愧文度。自此以還,吾皆百之。」〈庾龢已見。〉 王僧恩輕林公,藍田曰:「勿學汝兄,汝兄自不如伊。」〈僧恩,王禕之小字也。王氏世家曰:「禕之字文劭,述次子。少知名,尚尋陽公主。仕至中書郎,未三十而卒。坦之悼念,與桓溫稱之,贈散騎常侍。」〉 簡文問孫興公:「袁羊何似?」答曰:「不知者不負其才;知之者無取其體。」〈言其有才而無德也。〉 蔡叔子云:「韓康伯雖無骨榦,然亦膚立。」 郗嘉賓問謝太傅曰:「林公談何如嵇公?」謝云:「嵇公勤著腳,裁可得去耳。」〈支遁傳曰:「遁神悟機發,風期所得,自然超邁也。」〉又問:「殷何如支?」謝曰:「正爾有超拔,支乃過殷。然亹亹論辯,恐口欲制支。」 庾道季云:「廉頗、藺相如雖千載上死人,懍懍恆如有生氣。〈史記曰:「廉頗者,趙良將也。以勇氣聞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請以十五城易之。趙遣相如送璧,秦受之,無還城意。相如請璧示其瑕,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衝冠曰:『王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秦王謝之。後秦王使趙王鼓瑟,相如請秦王擊筑。趙以相如功大,拜上卿,位在廉頗上。」〉曹蜍、〈蜍,曹茂之小字也。曹氏譜曰:「茂之字永世,彭城人也。祖韶,鎮東將軍司馬。父曼,少府卿。茂之仕至尚書郎。」〉李志〈晉百官名曰:「志字溫祖,江夏鍾武人。」李氏譜曰:「志祖重,散騎常侍。父慕,純陽令。志仕至員外常侍、南康相。」〉雖見在,厭厭如九泉下人。人皆如此,便可結繩而治,但恐狐狸猯狢噉盡。」〈言人皆如曹、李質魯淳慤,則天下無姦民,可結繩致治。然才智無聞,功跡俱滅,身盡於狐狸,無擅世之名也。〉 衛君長是蕭祖周婦兄,謝公問孫僧奴:〈僧奴,孫騰小字也。晉百官名曰:「騰字伯海,太原人。」中興書曰:「騰,紞子也。博學。歷中庶子、廷尉。」〉「君家道衛君長云何?」孫曰:「云是世業人。」謝曰:「殊不爾,衛自是理義人。」于時以比殷洪遠。 王子敬問謝公:「林公何如庾公?」謝殊不受,答曰:「先輩初無論,庾公自足沒林公。」〈殷羡言行曰:「時有人稱庾太尉理者。羡曰:『此公好舉宗本槌人。』」〉 謝遏諸人共道竹林優劣,謝公云:「先輩初不臧貶七賢。」〈魏氏春秋曰:「山濤通簡有德,秀、咸、戎、伶朗達有俊才。於時之談,以阮為首,王戎次之,山、向之徒,皆其倫也。」若如盛言,則非無臧貶,此言謬也。〉 有人以王中郎比車騎,車騎聞之曰:「伊窟窟成就。」〈續晉陽秋曰:「坦之雅貴有識量,風格峻整。」〉 謝太傅謂王孝伯:「劉尹亦奇自知,然不言勝長史。」 王黃門兄弟三人俱詣謝公,子猷、子重多說俗事,〈王氏譜曰:「操之字子重,羲之第六子。歷秘書監、侍中、尚書、豫章太守。」〉子敬寒溫而已。既出,坐客問謝公:「向三賢孰愈?」謝公曰:「小者最勝!」客曰:「何以知之?」謝公曰:「『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推此知之。」 謝公問王子敬:「君書何如君家尊?」答曰:「固當不同。」公曰:「外人論殊不爾。」王曰:「外人那得知?」〈宋明帝文章志曰:「獻之善隸書,變右軍法為今體。字畫秀媚,妙絕時倫,與父俱得名。其章草疏弱,殊不及父。或訊獻之云:『羲之書勝不?』『莫能判。』有問羲之云:『世論卿書不逮獻之?』答曰:『殊不爾也。』它日見獻之,問:『尊君書何如?』獻之不答。又問:『論者云,君固當不如?』獻之笑而答曰:『人那得知之也。』」〉 王孝伯問謝太傅:「林公何如長史?」太傅曰:「長史韶興。」問:「何如劉尹?」謝曰:「噫!劉尹秀。」王曰:「若如公言,並不如此二人邪?」謝云:「身意正爾也。」 人有問太傅:「子敬可是先輩誰比?」謝曰:「阿敬近撮王、劉之標。」〈續晉陽秋曰:「獻之文義並非所長,而能撮其勝會,故擅名一時,為風流之冠也。」〉 謝公語孝伯:「君祖比劉尹,故為得逮。」孝伯云:「劉尹非不能逮,直不逮。」〈言濛質,而惔文也。〉 袁彥伯為吏部郎,子敬與郗嘉賓書曰:「彥伯已入,殊足頓興往之氣。故知捶撻自難為人,冀小卻,當復差耳。」 王子猷、子敬兄弟共賞高士傳人及贊。子敬賞井丹高潔,子猷云:「未若長卿慢世。」〈嵇康高士傳曰:「丹字大春,扶風郿人。博學高論,京師為之語曰:『五經紛綸井大春,未嘗書刺謁一人。』北宮五王更請,莫能致。新陽侯陰就使人要之,不得已而行。侯設麥飯、蔥菜,以觀其意,丹推卻曰:『以君侯能供美膳,故來相過,何謂如此!』乃出盛饌。侯起,左右進輦,丹笑曰:『聞桀、紂駕人車,此所謂人車者邪?』侯即去輦。越騎梁松,貴震朝廷,請交丹,丹不肯見。後丹得時疾,松自將醫視之。病愈久之,松失大男磊,丹一往弔之,時賓客滿廷,丹裘褐不完,入門,坐者皆悚,望其顏色。丹四向長揖,前與松語,客主禮畢後,長揖徑坐,莫得與語。不肯為吏,徑出,後遂隱遁。其贊曰:『井丹高潔,不慕榮貴。抗節五王,不交非類。顯譏輦車,左右失氣。披褐長揖,義陵群萃。』」「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字長卿。初為郎,事景帝。梁孝王來朝,從遊說士鄒陽等,相如說之,因病免遊梁。後過臨卬,富人卓王孫女文君新寡,好音,相如以琴心挑之,文君奔之,俱歸成都。後居貧,至臨卬買酒舍,文君當壚,相如著犢鼻〈巾軍〉,滌器市中。為人口吃,善屬文。仕宦不慕高爵,常託疾不與公卿大事。終於家。其贊曰:『長卿慢世,越禮自放。犢鼻居市,不恥其狀。託疾避官,蔑此卿相。乃賦大人,超然莫尚。』」〉 有人問袁侍中〈袁氏譜曰:「恪之字元祖,陳郡陽夏人。祖王孫,司徒從事中郎。父綸,臨汝令。恪之仕黃門侍郎,義熙初為侍中。」〉曰:「殷仲堪何如韓康伯?」答曰:「理義所得,優劣乃復未辨;然門庭蕭寂,居然有名士風流,殷不及韓。」故殷作誄云:「荊門晝掩,閑庭晏然。」 王子敬問謝公:「嘉賓何如道季?」答曰:「道季誠復鈔撮清悟,嘉賓故自上。」〈謂超拔也。〉 王珣疾,臨困,問王武岡曰〈中興書曰:「謐字雅遠,丞相導孫,車騎劭子。有才器,襲爵武岡侯,位至司徒。」〉:「世論以我家領軍比誰?」武岡曰:「世以比王北中郎。」東亭轉臥向壁,嘆曰:「人固不可以無年!」〈領軍王洽,珣之父也。年二十六卒。珣意以其父名德過坦之而無年,故致此論。〉 王孝伯道謝公:「濃至。」又曰:「長史虛,劉尹秀,謝公融。」〈謂條暢也。〉 王孝伯問謝公:「林公何如右軍?」謝曰:「右軍勝林公,林公在司州前亦貴徹。」〈不言若羲之,而言勝胡之。〉 桓玄為太傅,大會,朝臣畢集。坐裁竟,問王楨之曰:「我何如卿第七叔?」〈王氏譜曰:「楨之字公榦,琅邪人,徽之子。歷侍中、大司馬長史。」第七叔,獻之也。〉于時賓客為之咽氣。王徐徐答曰:「亡叔是一時之標,公是千載之英。」一坐懽然。 桓玄問劉太常曰:「我何如謝太傅?」〈劉瑾集敘曰:「瑾字仲璋,南陽人。祖遐,父暢。暢娶王羲之女,生瑾。瑾有才力,歷尚書、太常卿。」〉劉答曰:「公高,太傅深。」又曰:「何如賢舅子敬?」答曰:「樝、梨、橘、柚,各有其美。」〈莊子曰:「樝、梨、橘、柚,其味相反,皆可於口也。」〉 舊以桓謙比殷仲文。〈中興書曰:「謙字敬祖,沖第三子。尚書僕射、中軍將軍。」晉安帝紀曰:「仲文有器貌才思。」〉桓玄時,仲文入,桓於庭中望見之,謂同坐曰:「我家中軍,那得及此也!」 漢武帝乳母嘗於外犯事,帝欲申憲;乳母求救東方朔。〈漢書曰:「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朔別傳曰:「朔,南陽步廣里人。」列仙傳云:「朔是楚人。武帝時上書說便宜,拜郎中。宣帝初,棄官而去,共謂歲星也。」〉朔曰:「此非脣舌所爭。爾必望濟者,將去時,但當屢顧帝,慎勿言;此或可萬一冀耳。」乳母既至,朔亦侍側,因謂曰:「汝痴耳!帝豈復憶汝乳哺時恩邪?」帝雖才雄心忍,亦深有情戀;乃淒然愍之,即敕免罪。〈史記滑稽傳曰:「漢武帝少時,東武侯母嘗養帝,後號大乳母。其子孫從奴,橫暴長安中,當道奪人衣物。有司請徙乳母於邊,奏可。乳母入辭。帝所幸倡郭舍人發言陳辭,雖不合大道,然令人主和說。乳母乃先見,為下泣。舍人曰:『即入辭,勿去,數還顧。』乳母如其言。舍人疾言罵之曰:『咄!老女子,何不疾行,陛下已壯矣,寧尚須乳母活邪?尚何還顧邪?』於是人主憐之。詔止毋徙,罰請者。」〉 京房與漢元帝共論,因問帝:「幽、厲之君何以亡?所任何人?」答曰:「其任人不忠。」房曰:「知不忠而任之,何邪?」曰:「亡國之君,各賢其臣,豈知不忠而任之?」房稽首曰:「將恐今之視古,亦猶後之視今也。」〈漢書曰:「京房字君明,東郡頓丘人。尤好鍾律,知音聲,以孝廉為郎。是時中書令石顯專權,及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與房同經,論議相是非,而此二人用事。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亡?所任何人?』上曰:『君亦不明,而臣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任之邪?將以為賢邪?』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是任賢而理,任不肖而亂,自然之道也。幽、厲何不覺悟而蚤納賢?何為卒任不肖以至亡?』於是上曰:『亂亡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悟,安得亂亡之君?』房曰:『齊桓、二世何不以幽、厲疑之,而任豎刁、趙高,政治日亂邪?』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房曰:『自陛下即位,盜賊不禁,刑人滿市』云云,問上曰:『今治也?亂也?』上曰:『然愈於彼。』房曰:『前二君皆然。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曰:『今為亂者誰?』房曰:『上所親與圖事帷幄中者。』房指謂石顯及充宗。顯等乃建言,宜試房以郡守,遂以房為東郡。顯發其私事,坐棄市。」〉 陳元方遭父喪,哭泣哀慟,軀體骨立。其母愍之,竊以錦被蒙上。郭林宗弔而見之,謂曰:「卿海內之雋才,四方是則,如何當喪,錦被蒙上?孔子曰:『衣夫錦也,食夫稻也,於汝安乎?』〈論語曰:「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汝安乎?夫君子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汝安,則為之。』」〉吾不取也!」奮衣而去。自後賓客絕百所日。〈所,一作許。〉 孫休好射雉,至其時則晨去夕反。群臣莫不止諫:「此為小物,何足甚躭?」休曰:「雖為小物,耿介過人,朕所以好之。」〈環濟吳紀曰:「休字子烈,吳大帝第六子。初封琅邪王,夢乘龍上天,顧不見尾。孫琳廢少主,迎休立之。銳意典籍,欲畢覽百家之事。頗好射雉,至春,晨出莫反,唯此時舍書。崩,謚景皇帝。」條列吳事曰:「休在位烝烝無有遺事,唯射雉可譏。」〉 孫皓問丞相陸凱曰:「卿一宗在朝有幾人?」陸答曰:「二相、五侯、將軍十餘人。」皓曰:「盛哉!」陸曰:「君賢臣忠,國之盛也;父慈子孝,家之盛也。今政荒民弊,覆亡是懼,臣何敢言盛?」〈吳錄曰:「凱字敬風,吳人,丞相遜族子。忠鯁有大節,篤志好學。初為建忠校尉,雖有軍事,手不釋卷。累遷左丞相。時後主暴虐,凱正直彊諫,以其宗族彊盛,不敢加誅也。」〉 何晏、鄧颺令管輅作卦,云:「不知位至三公不?」卦成,輅稱引古義,深以戒之。颺曰:「此老生之常談。」〈輅別傳曰:「輅字公明,平原人也。明周易,聲發徐州。冀州刺史裴徽舉秀才,謂曰:『何、鄧二尚書有經國才略,於物理無不精也。何尚書神明清徹,殆破秋豪,君當慎之。自言不解易中九事,必當相問。比至洛,宜善精其理。』輅曰:『若九事皆至義,不足勞思。若陰陽者,精之久矣。』輅至洛陽,果為何尚書問,九事皆明。何曰:『君論陰陽,此世無雙也。』時鄧尚書在曰:『此君善易,而語初不論易中辭義,何邪?』輅答曰:『夫善易者,不論易也。』何尚書含笑贊之曰:『可謂要言不煩也。』因謂輅曰:『聞君非徒善論易,至於分蓍思爻,亦為神妙,試為作一卦,知位當至三公不?又頃夢青蠅數十來鼻頭上,驅之不去,有何意故?』輅曰:『鴟鴞,天下賤鳥也。及其在林食桑椹,則懷我好音。況輅心過草木,注情葵藿,敢不盡忠?唯察之爾。昔元、凱之相重華,宣慈惠和,仁義之至也。周公之翼成王,坐以待旦,敬慎之至也。故能流光六合,萬國咸寧,然後據鼎足而登金鉉,調陰陽而濟兆民,此履道之休應,非卜筮之所明也。今君侯位重山岳,勢若雷霆,望雲赴景,萬里馳風。而懷德者少,畏威者眾,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士。又鼻者,艮也,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今青蠅臭惡之物,而集之焉。位峻者顛,輕豪者亡,必至之分也。夫變化雖相生,極則有害。虛滿雖相受,溢則有竭。聖人見陰陽之性,明存亡之理,損益以為衰,抑進以為退。是故山在地中曰謙,雷在天上曰大壯。謙則裒多益寡,大壯則非禮不履。伏願君侯上尋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義,則三公可決,青蠅可驅。』鄧曰:『此老生之常談。』輅曰:『夫老生者,見不生。常談者,見不談也。』」〉晏曰:「知幾其神乎!古人以為難。交疎吐誠,今人以為難。今君一面盡二難之道,可謂『明德惟馨』。詩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名士傳曰:「是時曹爽輔政,識者慮有危機。晏有重名,與魏姻戚,內雖懷憂,而無復退也。著五言詩以言志曰:『鴻鵠比翼遊,群飛戲太清。常畏大網羅,憂禍一旦并。豈若集五湖,從流唼浮萍。承寧曠中懷,何為怵惕驚。』蓋因輅言,懼而賦詩。」〉 晉武帝既不悟太子之愚,必有傳後意。諸名臣亦多獻直言。帝嘗在陵雲臺上坐,衛瓘在側,欲申其懷,因如醉跪帝前,以手撫床曰:「此坐可惜。」帝雖悟,因笑曰:「公醉邪?」〈晉陽秋曰:「初,惠帝之為太子,咸謂不能親政事。衛瓘每欲陳啟廢之而未敢也。後因會醉,遂跪床前曰:『臣欲有所啟。』帝曰:『公所欲言者,何邪?』瓘欲言而復止者三,因以手撫床曰:『此坐可惜。』帝意乃悟,因謬曰:『公真大醉也。』帝後悉召東宮官屬大會,令左右齎尚書處事以示太子,令處決。太子不知所對。賈妃以問外人,代太子對,多引古詞義。給使張弘曰:『太子不學,陛下所知,宜以見事斷,不宜引書也。』妃從之。弘具草奏,令太子書呈,帝大說,以示瓘。於是賈充語妃曰:『衛瓘老奴,幾敗汝家。』妃由是怨瓘,後遂誅之。」〉 王夷甫婦,郭泰寧女,〈晉諸公贊曰:「郭豫字太寧,太原人。仕至相國參軍,知名。早卒。」〉才拙而性剛,聚斂無厭,干豫人事;夷甫患之,而不能禁。時其鄉人幽州刺史李陽,京都大俠,〈晉百官名曰:「陽字景祖,高尚人。武帝時為幽州刺史。」語林曰:「陽性遊俠,盛暑,一日詣數百家別,賓客與別,常填門,遂死於几下,故懼之。」〉猶漢之樓護,〈漢書遊俠傳曰:「護字君卿,齊人。學經傳,甚得名譽。母死,送葬車三千兩。仕至天水太守。」〉郭氏憚之;夷甫驟諫之,乃曰:「非但我言卿不可,李陽亦謂卿不可!」郭氏小為之損。 王夷甫雅尚玄遠,常嫉其婦貪濁,口未嘗言「錢」字。〈晉陽秋曰:「夷甫善施舍,父時有假貸者,皆與焚券,未嘗謀貨利之事。」王隱晉書曰:「夷甫求富貴得富貴,資財山積,用不能消,安須問錢乎?而世以不問為高,不亦惑乎!」〉婦欲試之,令婢以錢遶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閡行,謂婢曰:「舉卻阿堵物。」 王平子年十四、五,見王夷甫妻郭氏貪欲,令婢路上儋糞。平子諫之,並言不可。郭大怒,謂平子曰:「昔夫人臨終,以小郎囑新婦,不以新婦囑小郎!」〈永嘉流人名曰:「澄父乂,第三,娶樂安任氏女,生澄。」〉急捉衣裾,將與杖。平子饒力,爭得脫,踰窗而走。 元帝過江猶好酒,王茂弘與帝有舊,常流涕諫。帝許之,命酌酒,一酣,從是遂斷。〈鄧粲晉紀曰:「上身服儉約,以先時務。性素好酒,將渡江,王導深以諫,帝乃令左右進觴,飲而覆之,自是遂不復飲。克己復禮,官修其方,而中興之業隆焉。」〉 謝鯤為豫章太守,從大將軍下至石頭。敦謂鯤曰:「余不得復為盛德之事矣。」鯤曰:「何為其然?但使自今已後,日亡日去耳!」〈鯤別傳曰:「鯤之諷切雅正,皆此類也。」〉敦又稱疾不朝,鯤諭敦曰:「近者,明公之舉,雖欲大存社稷,然四海之內,實懷未達。若能朝天子,使群臣釋然,萬物之心,於是乃服。仗民望以從眾懷,盡沖退以奉主上,如斯,則勳侔一匡,名垂千載。」時人以為名言。〈晉陽秋曰:「鯤為豫章太守,王敦將肆逆,以鯤有時望,逼與俱行。既克京邑,將旋武昌,鯤曰:『不就朝覲,鯤懼天下私議也。』敦曰:『君能保無變乎?』對曰:『鯤近日入覲,主上側席,遲得見公,宮省穆然,必無不虞之慮。公若入朝、鯤請侍從。』敦曰:『正復殺君等數百,何損於時?』遂不朝而去。」〉 元皇帝時,廷尉張闓〈葛洪富民塘頌曰:「闓字敬緒,丹陽人,張昭孫也。」中興書曰:「闓,晉陵內史,甚有威德。轉至廷尉卿。」〉在小市居,私作都門,早閉晚開。群小患之,詣州府訴,不得理,遂至檛登聞鼓,猶不被判。聞賀司空出,至破岡,連名詣賀訴。〈賀循別傳曰:「循字彥先,會稽山陰人。本姓慶,高祖純,避漢帝諱,改為賀氏。父邵,吳中書令,以忠正見害。循少嬰家禍,流放荒裔,吳平乃還。秉節高舉,元帝為安東,王循為吳國內史。」〉賀曰:「身被徵作禮官,不關此事。」群小叩頭曰:「若府君復不見治,便無所訴。」賀未語,令且去,見張廷尉當為及之。張聞,即毀門,自至方山迎賀。賀出見辭之曰:「此不必見關,但與君門情,相為惜之。」張愧謝曰:「小人有如此,始不即知,蚤已毀壞。」 郗太尉晚節好談,既雅非所經,而甚矜之。〈中興書曰:「鑒少好學博覽,雖不及章句,而多所通綜。」〉後朝覲,以王丞相末年多可恨,每見,必欲苦相規誡。王公知其意,每引作它言。臨還鎮,故命駕詣丞相。丞相翹鬚厲色,上坐便言:「方當乖別,必欲言其所見。」意滿口重,辭殊不流。王公攝其次曰:「後面未期,亦欲盡所懷,願公勿復談。」郗遂大瞋,冰衿而出,不得一言。 王丞相為揚州,遣八部從事之職。顧和時為下傳還,同時俱見。諸從事各奏二千石官長得失,至和獨無言。王問顧曰:「卿何所聞?」答曰:「明公作輔,寧使網漏吞舟,何緣采聽風聞,以為察察之政?」丞相咨嗟稱佳,諸從事自視缺然也。 蘇峻東征沈充,〈晉陽秋曰:「充字士居,吳興人。少好兵,諂事王敦。敦克京邑,以充為車騎將軍,領吳國內史。明帝伐王敦,充率眾就王含,謂其妻曰:『男兒不建豹尾,不復歸矣!』敦死,充將吳儒斬首於京都。」〉請吏部郎陸邁與俱。〈陸碑曰:「邁字功高,吳郡人。器識清敏,風檢澄峻。累遷振威太守、尚書吏部郎。」〉將至吳,密勑左右,令入閶門放火以示威。陸知其意,謂峻曰:「吳治平未久,必將有亂。若為亂階,請從我家始。」峻遂止。 陸玩拜司空,〈玩別傳曰:「是時王導、郗鑒、庾亮相繼薨殂,朝野憂懼,以玩德望,乃拜司空。玩辭讓不獲,乃歎息謂朋友曰:『以我為三公,是天下無人矣。』時人以為知言。」〉有人詣之,索美酒,得,便自起,瀉箸梁柱間地,祝曰:「當今乏才,以爾為柱石之用,莫傾人棟梁。」玩笑曰:「戢卿良箴。」 小庾在荊州,公朝大會,問諸僚佐曰:「我欲為漢高、魏武何如?」〈翼別見。宋明帝文章志曰:「庾翼名輩,豈應狂狷如此哉?時若有斯言,亦傳聞者之謬矣。」〉一坐莫答,長史江虨曰:「願明公為桓、文之事,不願作漢高、魏武也。」 羅君章為桓宣武從事,〈含別傳曰:「刺史庾亮初命含為部從事,桓溫臨州,轉參軍。」〉謝鎮西作江夏,往檢校之。〈中興書曰:「尚為建武將軍、江夏相。」〉羅既至,初不問郡事;徑就謝數日,飲酒而還。桓公問有何事?君章云:「不審公謂謝尚何似人?」桓公曰:「仁祖是勝我許人。」君章云:「豈有勝公人而行非者,故一無所問。」桓公奇其意而不責也。 王右軍與王敬仁、許玄度並善。二人亡後,右軍為論議更克。孔巖誡之曰:「明府昔與王、許周旋有情,及逝沒之後,無慎終之好,民所不取。」右軍甚愧。 謝中郎在壽春敗,臨奔走,猶求玉帖鐙。太傅在軍,前後初無損益之言。爾日猶云:「當今豈須煩此?」〈按萬未死之前,安猶未仕。高臥東山,又何肯輕入軍旅邪?世說此言,迂謬已甚。〉 王大語東亭:「卿乃復論成不惡,那得與僧彌戲!」〈續晉陽秋曰:「珉有俊才,與兄珣並有名,聲出珣右。故時人為之語曰:『法護非不佳,僧彌難為兄。』」〉 殷覬病困,看人政見半面。殷荊州興晉陽之甲,〈春秋公羊傳曰:「晉趙鞅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士吉射,寅、吉射者,君側之惡人。」〉往與覬別,涕零,屬以消息所患。覬答曰:「我病自當差,正憂汝患耳!」〈晉安帝紀曰:「殷仲堪舉兵,覬弗與同,且以己居小任,唯當守局而已;晉陽之事,非所宜豫也。仲堪每邀之,覬輒曰:『吾進不敢同,退不敢異。』遂以憂卒。」〉 遠公在廬山中,〈豫章舊志曰:「廬俗字君孝,本姓匡,夏禹苗裔,東野王之子。秦末,百越君長與吳芮助漢定天下,野王亡軍中。漢八年,封俗鄢陽男,食邑茲部,印曰廬君。俗兄弟七人,皆好道術,遂寓于洞庭之山,故世謂廬山。孝武元封五年,南巡狩,浮江,親睹神靈,乃封俗為大明公,四時秩祭焉。」遠法師廬山記曰:「山在江州尋陽郡,左挾彭澤,右傍通川,有匡俗先生,出自殷、周之際,遁世隱時,潛居其下。或云:匡俗受道於仙人,而共遊其嶺,遂託室崖岫,即巖成館,故時人謂為神仙之廬而命焉。」法師遊山記曰:「自託此山二十三載,再踐石門,四遊南嶺,東望香鑪峰,北眺九江。傳聞有石井方湖,中有赤鱗踊出,野人不能敘,直歎其奇而已矣。」〉雖老,講論不輟。弟子中或有墮者,遠公曰:「桑榆之光,理無遠照;但願朝陽之暉,與時並明耳。」執經登坐,諷誦朗暢,詞色甚苦。高足之徒,皆肅然增敬。 桓南郡好獵,每田狩,車騎甚盛。五六十里中,旌旗蔽隰。騁良馬,馳擊若飛,雙甄所指,不避陵壑。或行陳不整,麏兔騰逸,參佐無不被繫束。桓道恭,玄之族也,〈桓氏譜曰:「道恭字祖猷,彝同堂弟也。父赤之,太學博士。道恭歷淮南太守、偽楚江夏相。義熙初,伏誅。」〉時為賊曹參軍,頗敢直言。常自帶絳綿繩箸腰中,玄問「此何為?」答曰:「公獵,好縛人士,會當被縛,手不能堪芒也。」玄自此小差。 王緒、王國寶相為脣齒,並上下權要。〈王氏譜曰:「緒字仲業,太原人。祖延。父乂,撫軍。」晉安帝紀曰:「緒為會稽王從事中郎,以佞邪親幸。王珣、王恭惡國寶與緒亂政,與殷仲堪克期同舉,內匡朝廷。及恭表至,乃斬緒以說諸侯。國寶,平北將軍坦之第三子。太傅謝安,國寶婦父也,惡而抑之不用。安薨,相王輔政,遷中書令,有妾數百。從弟緒有寵於王,深為其說,國寶權動內外,王珣、王恭、殷仲堪為孝武所待,不為相王所眄。恭抗表討之,車胤又爭之。會稽王既不能拒諸侯兵,遂委罪國寶,付廷尉賜死。」〉王大不平其如此,乃謂緒曰:「汝為此歘歘,曾不慮獄吏之為貴乎?」〈史記曰:「有上書告漢丞相欲反,文帝下之廷尉。勃既出歎曰:『吾嘗將百萬之軍,安知獄吏之為貴也?』」〉 桓玄欲以謝太傅宅為營,謝混曰:「召伯之仁,猶惠及甘棠;〈韓詩外傳曰:「昔周道之隆,召伯在朝,有司請召民。召伯曰:『以一身勞百姓,非吾先君文王之志也。』乃暴處於棠下,而聽訟焉。詩人見召伯休息之棠,美而歌之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苃。』」〉文靖之德,更不保五畝之宅。」玄慙而止。 楊德祖為魏武主簿,時作相國門,始搆榱桷,魏武自出看,使人題門,作「活」字,便去。楊見,即令壞之。既竟,曰:「門中『活』,『闊』字。王正嫌門大也。」〈文士傳曰:「楊脩字德祖,弘農人,太尉彪子。少有才學思榦。魏武為丞相,辟為主簿。脩常白事,知必有反覆教,豫為答對數紙,以次牒之而行。敕守者曰:『向白事,必教出相反覆,若按此次第連答之。』已而風吹紙次亂,守者不別,而遂錯誤。公怒推問,脩慚懼,然以所白甚有理,終亦是脩。後為武帝所誅。」〉 人餉魏武一桮酪,魏武噉少許,蓋頭上題「合」字以示眾。眾莫能解。次至楊脩,脩便噉,曰:「公教人噉一口也,復何疑?」 魏武嘗過曹娥碑下,楊脩從,碑背上見題作「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魏武謂脩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脩別記所知。脩曰:「黃絹,色絲也,於字為絕。幼婦,少女也,於字為妙。外孫,女子也,於字為好。齏臼,受辛也,於字為辤。所謂『絕妙好辤』也。」魏武亦記之,與脩同,乃嘆曰:「我才不及卿,乃覺三十里。」〈會稽典錄曰:「孝女曹娥者,上虞人。父盱,能撫節按歌,婆娑樂神。漢安二年,迎伍君神,泝濤而上,為水所淹,不得其尸。娥年十四,號慕思盱,乃投瓜于江,存其父尸曰:『父在此,瓜當沈。』旬有七日,瓜偶沈,遂自投於江而死。縣長度尚悲憐其義,為之改葬,命其弟子邯鄲子禮為之作碑。」按曹娥碑在會稽中,而魏武、楊修未嘗過江也。異苑曰:「陳留蔡邕避難過吳,讀碑文,以為詩人之作,無詭妄也。因刻石旁作八字。魏武見而不能了,以問群寮,莫有解者。有婦人浣於汾渚,曰:『第四車解。』既而,禰正平也。衡即以離合義解之。或謂此婦人即娥靈也。」〉 魏武征袁本初,治裝餘有數十斛竹片,咸長數寸,眾並謂不堪用,正令燒除。太祖甚惜,思所以用之。謂可為竹椑楯,而未顯其言。馳使問主簿楊德祖。應聲答之,與帝正同。眾伏其辯悟。 王敦引軍垂至大桁,明帝自出中堂。溫嶠為丹陽尹,帝令斷大桁,故未斷,帝大怒,瞋目,左右莫不悚懼。〈按晉陽秋、鄧紀皆云:敦將至,嶠燒朱雀橋以阻其兵。而云未斷大桁,致帝怒,大為訛謬。一本云「帝自勸嶠入」,一本作「噉飲帝怒」,此則近也。〉召諸公來。嶠至不謝,但求酒炙。王導須臾至,徒跣下地,謝曰:「天威在顏,遂使溫嶠不容得謝。」嶠於是下謝,帝迺釋然。諸公共嘆王機悟名言。 郗司空在北府,桓宣武惡其居兵權。〈南徐州記曰:「徐州人多勁悍,號精兵,故桓溫常曰:『京口酒可飲,箕可用,兵可使。』」〉郗於事機素暗,遣牋詣桓:「方欲共獎王室,脩復園陵。」世子嘉賓出行,於道上聞信至,急取牋,視竟,寸寸毀裂,便回。還更作牋,自陳老病,不堪人間,欲乞閑地自養。宣武得牋大喜,即詔轉公督五郡,會稽太守。〈晉陽秋曰:「大司馬將討慕容暐,表求申勸平北愔及袁真等嚴辦。愔以羸疾求退,詔大司馬領愔所任。」按中興書:愔辭此行,溫責其不從,轉授會稽。世說為謬。〉 王東亭作宣武主簿,嘗春月與石頭兄弟乘馬出郊野;時彥同遊者,連鑣俱進,〈石頭,桓遐小字。中興書曰:「遐字伯道,溫長子也。仕至豫州刺史。」〉唯東亭一人常在前,覺數十步,諸人莫之解。石頭等既疲倦。俄而乘輿向,諸人皆似從官,唯東亭奕奕在前。其悟捷如此。 賓客詣陳太丘宿,太丘使元方、季方炊。客與太丘論議,二人進火,俱委而竊聽,炊忘箸箄,飯落釜中。太丘問:「炊何不餾?」元方、季方長跪曰:「大人與客語,乃俱竊聽,炊忘箸箄,今皆成糜。」太丘曰:「爾頗有所識不?」對曰:「彷彿志之。」二子長跪俱說,更相易奪,言無遺失。太丘曰:「如此,但糜自可,何必飯也。」 何晏年七歲,明惠若神,魏武奇愛之;以晏在宮內,因欲以為子。晏乃畫地令方,自處其中。人問其故?答曰:「何氏之廬也。」魏武知之,即遣還外。〈《魏略》曰:「晏父蚤亡,太祖為司空時納晏母。其時秦宜祿、阿鰾亦隨母在宮,並寵如子,常謂晏為假子也。」〉 晉明帝數歲,坐元帝厀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答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明日集羣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司空顧和與時賢共清言,張玄之、顧敷是中外孫,年並七歲,〈顧愷之《家傳》曰:「敷字祖根,吳郡吳人。滔然有大成之量。仕至著作郎,二十三卒。」〉在床邊戲。于時聞語,神情如不相屬。瞑於燈下,二兒共敘客主之言,都無遺失。顧公越席而提其耳曰:「不意衰宗復生此寶。」 韓康伯年數歲,家酷貧,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謂康伯曰:「且箸襦,尋作複㡓。」乃云:「已足,不須複㡓也。」母問其故?答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熱,今既箸襦,下亦當暖,故不須耳。」母甚異之,知為國器。 晉孝武年十二,時冬天,晝日不箸複衣,但箸單練衫五六重,夜則累茵褥。謝公諫曰:「聖體宜令有常。陛下晝過冷,夜過熱,恐非攝養之術。」帝曰:「晝動夜靜。」〈老子曰:「躁勝寒,靜勝熱。」此言夜靜寒,宜重肅也。〉謝公出嘆曰:「上理不減先帝。」〈簡文帝善言理也。〉 桓宣武薨,桓南郡年五歲,服始除,桓車騎與送故文武別,〈《桓沖別傳》曰:「沖字玄叔,溫弟也。累遷車騎將軍、都督七州諸軍事。」〉因指語南郡:「此皆汝家故吏佐。」玄應聲慟哭,酸感傍人。車騎每自目己坐曰:「靈寶成人,當以此坐還之。」〈靈寶,玄小字也。〉鞠愛過於所生。 王大將軍年少時,舊有田舍名,語音亦楚。武帝喚時賢,共言伎藝之事,人人皆多有所知;唯王都無所關,意色殊惡。自言知打鼓吹。帝即令取鼓與之,於坐振袖而起,揚槌奮擊,音節諧捷,神氣豪上,傍若無人。舉坐嘆其雄爽。〈或曰:敦嘗坐武昌釣臺,聞行船打鼓,嗟稱其能。俄而一槌小異,敦以扇柄撞几曰:「可恨!」應侍側曰:「不然,此是回颿槌。」使視之,云「船人入夾口」。應知鼓又善於敦也。〉 王處仲世許高尚之目,嘗荒恣於色,體為之弊。左右諫之,處仲曰:「吾乃不覺爾。如此者,甚易耳!」乃開內後閤,驅諸婢妾數十人出路,任其所之。時人嘆焉。〈鄧粲《晉紀》曰:「敦性簡脫,口不言財,其存尚如此。」〉 王大將軍自目:「高朗疎率,學通左氏。」〈《晉陽秋》曰:「敦少稱高率通朗,有鑒裁。」〉 王處仲每酒後,輒詠「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魏武帝《樂府詩》。〉以如意打唾壺,壺口盡缺。 晉明帝欲起池臺,元帝不許。帝時為太子,好養武士。一夕中作池,比曉便成。今太子西池是也。〈《丹陽記》曰:「西池,孫登所創,吳史所稱西苑也。明帝修復之耳。」〉 王大將軍始欲下都處分樹置,先遣參軍告朝廷,諷旨時賢。祖車騎尚未鎮壽春,瞋目厲聲語使人曰:「卿語阿黑:〈敦小字也。〉何敢不遜!催攝面去,須臾不爾,我將三千兵,槊腳令上!」王聞之而止。 庾稚恭既常有中原之志,文康時權重,未在己。及季堅作相,忌兵畏禍,與稚恭歷同異者久之,乃果行。傾荊、漢之力,窮舟車之勢,師次于襄陽。〈《漢晉春秋》曰:「翼風儀美劭,才能豐贍,少有經緯大略。及繼兄亮居方州之任,有匡維內外,埽蕩群凶之志。是時,杜乂、殷浩諸人盛名冠世,翼未之貴也。常曰:『此輩宜束之高閣,俟天下清定,然後議其所任耳!』其意氣如此。唯與桓溫友善,相期以寧濟宇宙之事。初,翼輒發所部奴及車馬萬數,率大軍入沔,將謀伐狄,遂次于襄陽。」《翼別傳》曰:「翼為荊州,雅有正志。每以門地威重,兄弟寵授,不陳力竭誠,何以報國。雖蜀阻險塞,胡負凶力,然皆無道酷虐,易可乘滅。當此時,不能掃除二寇,以復王業,非丈夫也。於是徵役三州,悉其帑實,成眾五萬,兼率荒附,治戎大舉,直指魏、趙,軍次襄陽,耀威漢北也。」〉大會參佐,陳其旌甲,親授弧矢曰:「我之此行,若此射矣!」遂三起三疊,徒眾屬目,其氣十倍。 桓宣武平蜀,集參僚置酒於李勢殿,巴、蜀縉紳,莫不來萃。桓既素有雄情爽氣,加爾日音調英發,敘古今成敗由人,存亡繫才。其狀磊落,一坐嘆賞。既散,諸人追味餘言。于時尋陽周馥曰:「恨卿輩不見王大將軍。」〈《中興書》曰:「馥,周撫孫也,字湛隱。有將略,曾作敦掾。」〉 桓公讀《高士傳》,至於陵仲子,便擲去曰:「誰能作此溪刻自處!」〈皇甫謐《高士傳》曰:「陳仲子字子終,齊人。兄戴相齊,食群萬鍾。仲子以兄祿為不義,乃適楚,居於陵。曾乏糧三日,匍匐而食井李之實,三咽而後能視。身自織屨,令妻擗纑,以易衣食。嘗歸省母,有饋其兄生鵝者。仲子嚬顣曰:『惡用此鶂鶂為哉?』後母殺鵝,仲子不知而食之。兄自外入曰:『鶂鶂肉邪?』仲子出門,哇而吐之。楚王聞其名,聘以為相,乃夫婦逃去,為人灌園。」〉 桓石虔,司空豁之長庶也;〈《豁別傳》曰:「豁字朗子,溫之弟。累遷荊州刺史,贈司空。」〉小字鎮惡,年十七八,未被舉,而童隸已呼為鎮惡郎。嘗住宣武齋頭,從征枋頭;車騎沖沒陳,左右莫能先救。宣武謂曰:「汝叔落賊,汝知不?」石虔聞,氣甚奮;命朱辟為副,策馬於數萬眾中,莫有抗者。徑致沖還。三軍嘆服。河朔遂以其名斷瘧。〈《中興書》曰:「石虔有才榦,有史學,累有戰功。仕至豫州刺史,贈後軍將軍。」〉 陳林道在西岸,〈《晉陽秋》曰:「逵為西中郎將,領淮南太守,戍歷陽。」〉都下諸人共要至牛渚會。陳理既佳,人欲共言折。陳以如意拄頰,望雞籠山嘆曰:「孫伯符志業不遂!」〈《吳錄》曰:「長沙桓王諱策,字伯符,吳郡富春人。少有雄姿風氣,年十九而襲業,眾號孫郎。平定江東,為許貢客射破其面,引鏡自照,謂左右曰:『面如此!豈可復立功乎?』乃謂張昭曰:『中國方亂,夫以吳、越之眾,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大皇帝授以印綬曰:『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之閒,卿不如我;任賢使能,各盡其心,我不如卿。慎勿北渡!』語畢而薨,年二十有六。」〉於是竟坐不得談。 王司州在謝公坐,詠「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離騷九歌少司命之辭。〉語人云:「當爾時,覺一坐無人。」 桓玄西下,入石頭。外白:「司馬梁王奔叛。」〈《續晉陽秋》曰:「梁王珍之字景度。」《中興書》曰:「初,桓玄篡位,國人有孔璞者,奉珍之奔尋陽。義旗既興,歸朝廷,仕至太常卿,以罪誅。」〉玄時事形已濟,在平乘上笳鼓並作,直高詠云:「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阮籍詠懷詩也。〉 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魏氏春秋》曰:「武王姿貌短小,而神明英發。」〉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魏志》曰:「崔琰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鬚長四尺,甚有威重。」〉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何平叔美姿儀,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與熱湯餅。既噉,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轉皎然。〈《魏略》曰:「晏性自喜,動靜粉帛不去手,行步顧影。」按:此言,則晏之妖麗,本資外飾。且晏養自宮中,與帝相長,豈復疑其形姿,待騐而明也。〉 魏明帝使后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魏志》曰:「玄為黃門侍郎,與毛曾並坐。玄甚恥之,曾說形於色。明帝恨之,左遷玄為羽林監。」〉 時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李安國頹唐如玉山之將崩」。〈《魏略》曰:「李豐字安國,衛尉李義子也。識別人物,海內注意。明帝得吳降人,問江東聞中國名士為誰?以安國對之。是時豐為黃門郎,改名宣。上問安國所在?左右公卿即具以豐對。上曰:『豐名乃被於吳、越邪?』仕至中書令,為晉王所誅。」〉 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康別傳》曰:「康長七尺八寸,偉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飾厲,而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正爾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或云:「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裴令公目王安豐:「眼爛爛如巖下電。」〈王戎形狀短小,而目甚清炤,視日不眩。〉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岳別傳》曰:「岳姿容甚美,風儀閒暢。」〉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醜,〈《續文章志》曰:「思貌醜悴,不持儀飾。」〉亦復效岳遊遨,於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語林》曰:「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張孟陽至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投之,亦滿車。」二說不同。〉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於談玄;恆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別。 潘安仁、夏侯湛並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璧」。〈《八王故事》曰:「岳與湛著契,故好同遊。」〉 裴令公有儁容姿,一旦有疾至困,惠帝使王夷甫往看,裴方向壁臥,聞王使至,強回視之。王出語人曰:「雙眸閃閃,若巖下電,精神挺動,體中故小惡。」〈《名士傳》曰:「楷病困,詔遣黃門郎王夷甫省之,楷回眸屬夷甫云:『竟未相識。』夷甫還,亦歎其神俊。」〉 有人語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答曰:「君未見其父耳!」〈康已見上。〉 裴令公有儁容儀,脫冠冕,麤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為「玉人」。見者曰:「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劉伶身長六尺,貌甚醜顇,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梁祚《魏國統》曰:「劉伶,字伯倫,形貌醜陋,身長六尺;然肆意放蕩,悠焉獨暢。自得一時,常以宇宙為狹。」〉 驃騎王武子,是衛玠之舅,雋爽有風姿;見玠,輒嘆曰:「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玠別傳》曰:「驃騎王濟,玠之舅也。嘗與同遊,語人曰:『昨日吾與外生共坐,若明珠之在側,朗然來照人。』」〉 有人詣王太尉,遇安豐、大將軍、丞相在坐;往別屋,見季胤、平子。〈石崇《金谷詩敘》曰:「王詡字季胤,琅邪人。」《王氏譜》曰:「詡,夷甫弟也,仕至脩武令。」〉還,語人曰:「今日之行,觸目見琳琅珠玉。」 王丞相見衛洗馬曰:「居然有羸形,雖復終日調暢,若不堪羅綺。」〈《玠別傳》曰:「玠素抱羸疾。」《西京賦》曰:「始徐進而羸形,似不勝乎羅綺。」〉 王大將軍稱太尉:「處眾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庾子嵩長不滿七尺,腰帶十圍,頹然自放。 衛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牆。玠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玠」。〈《玠別傳》曰:「玠在群伍之中,寔有異人之望。齠齔時,乘白羊車於洛陽市上,咸曰:『誰家璧人?』於是家門州黨號為『璧人』。」按《永嘉流人名》曰:「玠以永嘉六年五月六日至豫章,其年六月二十日卒。」此則玠之南度豫章四十五日,豈暇至下都而亡乎?且諸書皆云玠亡在豫章,而不云在下都也。〉 周伯仁道桓茂倫:「嶔崎歷落可笑人。」或云謝幼輿言。 周侯說王長史父:〈《王氏譜》曰:「訥字文開,太原人。祖默,尚書。父祜,散騎常侍。訥始過江,仕至新淦令。」〉形貌既偉,雅懷有概,保而用之,可作諸許物也。 祖士少見衛君長云:「此人有旄仗下形。」 石頭事故,朝廷傾覆。〈《晉陽秋》曰:「蘇峻自姑孰至于石頭,逼遷天子。峻以倉屋為宮,使人守衛。」《靈鬼志謠徵》曰:「明帝末有謠歌:『側側力,放馬出山側。大馬死,小馬餓。』後峻遷帝於石頭,御膳不具。」〉溫忠武與庾文康投陶公求救,陶公云:「肅祖顧命不見及,且蘇峻作亂,釁由諸庾,誅其兄弟,不足以謝天下。」〈徐廣《晉紀》曰:「肅祖遺詔,庾亮、王導輔幼主而進大臣官,陶侃、祖約不在其例。侃、約疑亮寢遺詔也。」《中興書》曰:「初,庾亮欲徵蘇峻,卞壼不許。溫嶠及三吳欲起兵衛帝室,亮不聽,下制曰:『妄起兵者誅!』故峻得作亂京邑也。」〉于時庾在溫船後聞之,憂怖無計。別日,溫勸庾見陶,庾猶豫未能往,溫曰:「溪狗我所悉,卿但見之,必無憂也!」庾風姿神貌,陶一見便改觀。談宴竟日,愛重頓至。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氣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詠。音調始遒,聞函道中有屐聲甚厲,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諸賢欲起避之。公徐云:「諸君少住,老子於此處興復不淺!」因便據胡床,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後王逸少下,與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元規爾時風範,不得不小穨。」右軍答曰:「唯丘壑獨存。」〈孫綽《庾亮碑文》曰:「公雅好所託,常在塵垢之外。雖柔心應世,蠖屈其跡,而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 王敬豫有美形,問訊王公。王公撫其肩曰:「阿奴恨才不稱!」又云:「敬豫事事似王公。」〈《語林》曰:「謝公云:『小時在殿廷會見丞相,便覺清風來拂人。』」〉 王右軍見杜弘治,嘆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江左名士傳》曰:「永和中,劉真長、謝仁祖共商略中朝人士。或曰:『杜弘治清標令上,為後來之美,又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粗可得方諸衛玠。』」〉時人有稱王長史形者,蔡公曰:「恨諸人不見杜弘治耳!」 劉尹道桓公:鬢如反猬皮,眉如紫石稜,自是孫仲謀、司馬宣王一流人。〈宋明帝《文章志》曰:「溫為溫嶠所賞,故名溫。」《吳志》曰:「孫權字仲謀,策弟也。漢使者劉琬語人曰:『吾觀孫氏兄弟,雖並有才秀明達,皆祿胙不終。唯中弟孝廉,形貌魁偉,骨體不恆,有大貴之表。』」《晉陽秋》曰:「宣王天姿傑邁,有英雄之略。」〉 王敬倫風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從大門入。桓公望之,曰:「大奴固自有鳳毛。」〈大奴,王劭也。已見。《中興書》曰:「劭美姿容,持儀操也。」〉 林公道王長史:「斂衿作一來,何其軒軒韶舉!」〈《語林》曰:「王仲祖有好儀形,每覽鏡自照,曰:『王文開那生如馨兒!』時人謂之達也。」〉 時人目王右軍:「飄如遊雲,矯若驚龍。」 王長史嘗病,親疎不通。林公來,守門人遽啟之曰:「一異人在門,不敢不啟。」王笑曰:「此必林公。」〈按《語林》曰:「諸人嘗要阮光祿共詣林公。阮曰:『欲聞其言,惡見其面。』」此則林公之形,信當醜異。〉 或以方謝仁祖不乃重者。桓大司馬曰:「諸君莫輕道,仁祖企腳北窗下彈琵琶,故自有天際真人想。」〈《晉陽秋》曰:「尚善音樂。」裴子云:「丞相嘗曰:『堅石挈腳枕琵琶,有天際想。』」堅石,尚小名。〉 王長史為中書郎,往敬和許。〈敬和,王洽已見。〉爾時積雪,長史從門外下車,步入尚書,著公服。敬和遙望,嘆曰:「此不復似世中人!」 簡文作相王時,與謝公共詣桓宣武。王珣先在內,桓語王:「卿嘗欲見相王,可住帳裏。」二客既去,桓謂王曰:「定何如?」王曰:「相王作輔,自然湛若神君,〈《續晉陽秋》曰:「帝美風姿,舉止端詳。」〉公亦萬夫之望。不然,僕射何得自沒?」〈僕射,謝安。〉 海西時,諸公每朝,朝堂猶暗;唯會稽王來,軒軒如朝霞舉。 謝車騎道謝公:「遊肆復無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顧睞,便自有寢處山澤閒儀。」 謝公云:「見林公雙眼,黯黯明黑。」孫興公見林公:「稜稜露其爽。」 庾長仁與諸弟入吳,欲住亭中宿。諸弟先上,見群小滿屋,都無相避意。長仁曰:「我試觀之。」乃策杖將一小兒,始入門,諸客望其神姿,一時退匿。〈長仁已見,一說是庾亮。〉 有人嘆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 周處年少時,兇彊俠氣,為鄉里所患;〈《處別傳》曰:「處字子隱,吳郡陽羡人。父魴,吳鄱陽太守。處少孤,不治細行。」《晉陽秋》曰:「處輕果薄行,州郡所棄。」〉又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邅跡〈一作白額。〉虎,並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處尤劇。或說處殺虎斬蛟,實冀「三橫」唯餘其一。處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十里,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鄉里皆謂已死,更相慶。竟殺蛟而出。聞里人相慶,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孔氏志怪》曰:「義興有邪足虎,溪渚長橋有蒼蛟,並大噉人,郭西周,時謂郡中三害。」周即處也。〉乃自吳尋二陸。平原不在,正見清河,具以情告,並云:「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清河曰:「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邪?」處遂改勵,終為忠臣孝子。〈《晉陽秋》曰:「處仕晉為御史中丞,多所彈糾。氐人齊萬年反,乃令處距萬年。伏波孫秀欲表處母老,處曰:『忠孝之道,何當得兩全?』乃進戰。斬首萬計。弦絕矢盡,左右勸退,處曰:『此是吾授命之日。』遂戰而沒。」〉 戴淵少時,遊俠不治行檢,嘗在江、淮間攻掠商旅。陸機赴假還洛,輜重甚盛,淵使少年掠劫;淵在岸上,據胡床,指麾左右,皆得其宜。淵既神姿峰頴,雖處鄙事,神氣猶異。機於船屋上遙謂之曰:「卿才如此,亦復作劫邪?」淵便泣涕,投劍歸機,辭厲非常。機彌重之,定交,作筆荐焉。〈虞預《晉書》曰:「機薦淵於趙王倫曰:『蓋聞繁弱登御,然後高墉之功顯;孤竹在肆,然後降神之曲成。伏見處士戴淵,砥節立行,有井渫之潔;安窮樂志,無風塵之慕。誠東南之遺寶,朝廷之貴璞也。若得寄跡康衢,必能結軌驥騄;耀質廊廟,必能垂光瑜璠。夫枯岸之民,果於輸珠;潤山之客,烈於貢玉。蓋明暗呈形,則庸識所甄也。』倫即辟淵。」〉過江,仕至征西將軍。 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帬、策杖,路邊窺之,歎曰:「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阿龍,丞相小字。〉不覺至臺門。 王丞相過江,自說昔在洛水邊,數與裴成公、阮千里諸賢共談道。羊曼曰:「人久以此許卿,何須復爾?」王曰:「亦不言我須此,但欲爾時不可得耳!」〈欲,一作歎。〉 王右軍得人以《蘭亭集序》方《金谷詩序》,又以已敵石崇,甚有欣色。〈王羲之《臨河敘》曰:「永和九年,歲在癸丑,莫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娛目騁懷,信可樂也。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矣。故列序時人,錄其所述。右將軍司馬太原孫丞公等二十六人,賦詩如左,前餘姚令會稽謝勝等十五人,不能賦詩,罰酒各三斗。」〉 王司州先為庾公記室參軍,後取殷浩為長史。始到,庾公欲遣王使下都。王自啟求住曰:「下官希見盛德,淵源始至,猶貪與少日周旋。」 郗嘉賓得人以己比符堅,大喜。 孟昶未達時,家在京口。〈《晉安帝紀》曰:「昶字彥達,平昌人。父馥,中護軍。昶矜嚴有志局,少為王恭所知。豫義旗之勳,遷丹陽尹。盧循既下,昶慮事不濟,仰藥而死。」〉嘗見王恭乘高輿,被鶴氅裘。于時微雪,昶於籬間窺之,歎曰:「此真神仙中人!」 王仲宣好驢鳴,〈魏志曰:「王粲字仲宣,山陽高平人。曾祖龔、父暢,皆為漢三公。粲至長安見蔡邕,邕奇之,倒屣迎之曰:『此王公孫,有異才,吾不及也!吾家書籍,盡當與之。』避亂荊州,依劉表,以粲貌寢通脫,不甚重之。太祖以從征吳,道中卒。」〉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遊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驢鳴。〈按戴叔鸞母好驢鳴,叔鸞每為驢鳴以說其母。人之所好,儻亦同之。〉 王濬沖為尚書令,著公服,乘軺車,經黃公酒壚下過,〈韋昭漢書注曰:「壚,酒肆也。以土為墮,四邊高似壚也。」〉顧謂後車客:「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於此壚,竹林之遊,亦預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來,便為時所羈紲。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竹林七賢論曰:「俗傳若此。潁川庾爰之嘗以問其伯文康,文康云:『中朝所不聞,江左忽有此論,皆好事者為之也。』」〉 孫子荊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武子喪,時名士無不至者;子荊後來,臨屍慟哭,賓客莫不垂涕。哭畢,向靈床曰:「卿常好我作驢鳴,今我為卿作。」體似聲真,賓客皆笑。孫舉頭曰:「使君輩存,令此人死。」〈語林曰:「王武子葬,孫子荊哭之甚悲,賓客莫不垂涕。既作驢鳴,賓客皆笑。孫曰:『諸君不死,而令武子死乎?』賓客皆怒。」〉 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於此?」王曰:「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王隱晉書曰:「戎子綏,欲取裴遁女。綏既蚤亡,戎過傷痛,不許人求之,遂至老無敢取者。」〉簡服其言,更為之慟。〈一說是王夷甫喪子,山簡弔之。〉 有人哭和長輿曰:「峨峨若千丈松崩。」 衛洗馬以永嘉六年喪,謝鯤哭之,感動路人。〈永嘉流人名曰:「玠以六年六月二十日亡,葬南昌城許徵墓東。玠之薨,謝幼輿發哀於武昌,感慟不自勝。人問:『子何卹而致哀如是?』答曰:『棟梁折矣,何得不哀?』」〉咸和中,丞相王公教曰:「衛洗馬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可脩薄祭,以敦舊好。」〈玠別傳曰:「玠咸和中改遷於江寧。丞相王公教曰:『洗馬明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可脩三牲之祭,以敦舊好。』」〉 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張季鷹往哭之,不勝其慟,遂徑上床,鼓琴,作數曲竟,撫琴曰:「顧彥先頗復賞此不?」因又大慟,遂不執孝子手而出。 庾亮兒遭蘇峻難遇害。諸葛道明女為庾兒婦,既寡,將改適,〈亮子會,會妻父彪,並已見上。〉與亮書及之。亮答曰:「賢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兒,若在初沒。」 庾文康亡,何揚州臨葬云:「埋玉樹箸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搜神記曰:「初,庾亮病,術士戴洋曰:『昔蘇峻事,公於白石祠中許賽車下牛,從來未解。為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亮果亡。」靈鬼志謠徵曰:「文康初鎮武昌,出石頭,百姓看者於岸歌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飛鳥;庾公還揚州,白馬牽旒旐。』又曰:『庾公初上時,翩翩如飛鳥;庾公還揚州,白馬牽旐車。』後連徵不入,尋薨,下都葬焉。」〉 王長史病篤,寢臥燈下,轉麈尾視之,嘆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劉尹臨殯,以犀柄麈尾箸柩中,因慟絕。〈濛別傳曰:「濛以永和初卒,年三十九。沛國劉惔與濛至交,及卒,惔深悼之。雖友于之愛,不能過也。」〉 支道林喪法虔之後,精神霣喪,風味轉墜。〈支遁傳曰:「法虔,道林同學也。俊朗有理義,遁甚重之。」〉常謂人曰:「昔匠石廢斤於郢人,〈莊子曰:「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運斤斲之,堊盡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牙生輟絃於鍾子,〈韓詩外傳曰:「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志在太山,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莫景之閒,志在流水,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流水!』鍾子期死,伯牙擗琴絕絃;終身不復鼓之,以為在者無足為之鼓琴也。」〉推己外求,良不虛也!冥契既逝,發言莫賞,中心蘊結,余其亡矣!」卻後一年,支遂殞。 郗嘉賓喪,左右白郗公「郎喪」,既聞,不悲,因語左右:「殯時可道。」公往臨殯,一慟幾絕。〈中興書曰:「超年四十一,先愔卒。超所交友,皆一時俊乂。及死之日,貴賤為誄者四十餘人。」續晉陽秋曰:「超黨戴桓氏,為其謀主,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將亡,出一小書箱付門生,云:『本欲焚此,恐官年尊,必以傷愍為斃。我亡後,若大損眠食,則呈此箱。』愔後果慟悼成疾,門生乃如超旨,則與桓溫往反密計。愔見即大怒曰:『小子死恨晚!』後不復哭。」〉 戴公見林法師墓,〈支遁傳曰:「遁太和元年終于剡之石城山,因葬焉。」〉曰:「德音未遠,而拱木已積。冀神理緜緜,不與氣運俱盡耳!」〈王珣法師墓下詩序曰:「余以寧康二年,命駕之剡石城山,即法師之丘也。高墳鬱為荒楚,丘隴化為宿莽,遺跡未滅,而其人已遠。感想平昔,觸物悽懷。」其為時賢所惜如此。〉 王子敬與羊綏善。綏清淳簡貴,為中書郎,少亡。〈綏已見。〉王深相痛悼,語東亭云:「是國家可惜人!」 王東亭與謝公交惡。〈中興書曰:「珣兄弟皆婿謝氏,以猜嫌離婚。太傅既與珣絕婚,又離妻,由是二族遂成仇釁。」〉王在東聞謝喪,便出都詣子敬道:「欲哭謝公。」子敬始臥,聞其言,便驚起曰:「所望於法護。」〈法護,珣小字。〉王於是往哭。督帥刁約不聽前,曰:「官平生在時,不見此客。」王亦不與語,直前,哭甚慟,不執末婢手而退。〈末婢,謝琰小字。琰字瑗度,安少子。開率有大度,為孫恩所害。贈侍中司空。〉 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獻之以泰元十三年卒,年四十五。〉子猷問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喪矣!」語時了不悲。便索輿來奔喪,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彈,弦既不調,擲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慟絕良久,月餘亦卒。〈幽明錄曰:「泰元中,有一師從遠來,莫知所出。云:『人命應終,有生樂代者,則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復不過少時。』人聞此,咸怪其虛誕。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屬纊,子猷謂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請以餘年代弟。』師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賢弟命既應終,君侯算亦當盡,復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篤,恆禁來往。聞亡,便撫心悲惋,都不得一聲,背即潰裂。推師之言,信而有實。」〉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臨,告其諸弟曰:「雖榱桷惟新,便自有黍離之哀!」〈中興書曰:「烈宗喪,會稽王道子執政,寵幸王國寶,委以機任。王恭入赴山陵,故有此歎。」〉 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與羊欣書曰:「賢從情所信寄,暴疾而殞,〈孚已見。宋書曰:「欣字敬元,太山南城人。少懷靜默,秉操無競。美姿容,善笑言,長於草隸。」羊氏譜曰:「孚即欣從祖。」〉祝予之嘆,如何可言!」〈公羊傳曰:「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子路亡,子曰:『噫!天祝予!』」何休曰:「祝者,斷也。天將亡夫子耳。」〉 桓玄當篡位,語卞鞠云:〈卞範已見。〉「昔羊子道恆禁吾此意。今腹心喪羊孚,爪牙失索元,〈索氏譜曰:「元字天保,燉煌人。父緒,散騎常侍。元歷征虜將軍、歷陽太守。」幽明錄曰:「元在歷陽,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某,自言為神所降,來與元相聞,許為治護。元性剛直,以為妖惑,收以付獄,戮之於市中。女臨死曰:『卻後十七日,當令索元知其罪。』如期,元果亡。」〉而怱怱作此詆突,詎允天心?」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傳說。阮籍往觀,見其人擁厀巖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籍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復敘有為之教,棲神導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籍因對之長嘯。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復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谷傳響。顧看,迺向人嘯也。〈《魏氏春秋》曰:「阮籍常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嘗遊蘇門山,有隱者莫知姓名,有竹實數斛,杵臼而已。籍聞而從之,談太古無為之道,論五帝三王之義,蘇門先生脩然曾不眄之。籍乃嘐然長嘯,韻響寥亮。蘇門先生乃逌爾而笑。籍既降,先生喟然高嘯,有如鳳音。籍素知音,乃假蘇門先生之論,以寄所懷。其歌曰:『日沒不周西,月出丹淵中。陽精晦不見,陰光代為雄。亭亭在須臾,厭厭將復隆。富貴俛仰閒,貧賤何必終。』」《竹林七賢論》曰:「籍歸,遂著大人先生論,所言皆胸懷閒本趣,大意謂先生與己不異也。觀其長嘯相和,亦近乎目擊道存矣。」〉 嵇康遊於汲郡山中,遇道士孫登,遂與之遊。康臨去,登曰:「君才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康集·序》曰:「孫登者,不知何許人。無家,於汲郡北山土窟住。夏則編草為裳,冬則被髮自覆。好讀易,鼓一絃琴,見者皆親樂之。」《魏氏春秋》曰:「登性無喜怒,或沒諸水,出而觀之,登復大笑。時時出入人間,所經家設衣食者,一無所辭,去皆舍去。」《文士傳》曰:「嘉平中,汲縣民共入山中,見一人,所居懸巖百仞,叢林鬱茂,而神明甚察。自云『孫姓,登名,字公和』。康聞,乃從遊三年。問其所圖,終不荅。然神謀所存良妙,康每薾然歎息。將別,謂曰:『先生竟無言乎?』登乃曰:『子識火乎?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然在於用光。人生有才,而不用其才,果然在於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曜;用才在乎識物,所以全其年。今子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子無多求!』康不能用。及遭呂安事,在獄為詩自責云:『昔慚下惠,今愧孫登!』」王隱《晉書》曰:「孫登即阮籍所見者也。嵇康執弟子禮而師焉。魏、晉去就,易生嫌疑,貴賤並沒,故登或默也。」〉 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康與書告絕。〈《康別傳》曰:「山巨源為吏部郎,遷散騎常侍,舉康,康辭之,並與山絕。豈不識山之不以一官遇己情邪?亦欲標不屈之節,以杜舉者之口耳!乃荅濤書,自說不堪流俗,而非薄湯武。大將軍聞而惡之。」〉 李廞是茂曾第五子,清貞有遠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居在臨海,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禮之,故辟為府掾。廞得牋命,笑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假人!」〈《文字志》曰:「廞字宗子,江夏鍾武人。祖康,秦州刺史。父重,平陽太守。世有名望。廞好學,善草隸,與兄式齊名。躄疾不能行坐,常仰臥,彈琴、讀誦不輟。河閒王辟太尉掾,以疾不赴。後避難,隨兄南渡,司徒王導復辟之。廞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加人!』永和中卒。廞嘗為二府辟,故號李公府也。式字景則,廞長兄也。思理儒隱,有平素之譽。渡江,累遷臨海太守、侍中。年五十四而卒。」〉 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中興書》曰:「何準字幼道,廬江灊人。驃騎將軍充第五弟也。雅好高尚,徵聘一無所就。充位居宰相,權傾人主,而準散帶衡門,不及世事。于時名德皆稱之。年四十七卒。有女,為穆帝皇后。贈光祿大夫。子恢,讓不受。」〉 阮光祿在東山,蕭然無事,常內足於懷。〈《阮裕別傳》曰:「裕居會稽剡山,志存肥遁。」〉有人以問王右軍,右軍曰:「此君近不驚寵辱,〈老子曰:「寵辱若驚,得之若驚,失之若驚。」〉雖古之沈冥,何以過此?」〈楊子曰:「蜀、莊沈冥。」李軌注曰:「沈冥,猶玄寂,泯然无跡之貌。」〉 孔車騎少有嘉遁意,年四十餘,始應安東命。未仕宦時,常獨寢,歌吹自箴誨,自稱孔郎,遊散名山。〈《孔愉別傳》曰:「永嘉大亂,愉入臨海山中,不求聞達,中宗命為參軍。」〉百姓謂有道術,為生立廟。今猶有孔郎廟。 南陽劉驎之,高率善史傳,隱於陽岐。于時符堅臨江,荊州刺史桓沖將盡訏謨之益,徵為長史,遣人船往迎,贈貺甚厚。驎之聞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餉,緣道以乞窮乏,比至上明亦盡。一見沖,因陳無用,翛然而退。居陽岐積年,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值己匱乏,村人亦如之;甚厚,為鄉閭所安。〈鄧粲《晉紀》曰:「驎之字子驥,南陽安眾人。少尚質素,虛退寡欲。好遊山澤閒,志存遁逸。桓沖嘗至其家,驎之方條桑,謂沖:『使君既枉駕光臨,宜先詣家君。』沖遂詣其父。父命驎之,然後乃還,拂短褐與沖言。父使驎之自持濁酒葅菜供賓,沖敕人代之。父辭曰:『若使官人,則非野人之意也。』沖為慨然,至昏乃退。因請為長史,固辭。居陽岐,去道斥近,人士往來,必投其家。驎之身自供給,贈致無所受。去家百里,有孤嫗疾,將死,謂人曰:『唯有劉長史當埋我耳!』驎之身往候之疾終,為治棺殯。其仁愛皆如此。以壽卒。」〉 南陽翟道淵與汝南周子南少相友,共隱于尋陽。庾太尉說周以當世之務,周遂仕;翟秉志彌固。其後周詣翟,翟不與語。〈《晉陽秋》曰:「翟湯字道淵,南陽人,漢方進之後也。篤行任素,義讓廉潔,饋贈一無所受。值亂多寇,聞湯名德,皆不敢犯。」《尋陽記》曰:「初,庾亮臨江州,聞翟湯之風,束帶躡屐而詣焉。亮禮甚恭。湯曰:『使君直敬其枯木朽株耳。』亮稱其能言,表薦之。徵國子博士,不赴。主簿張玄曰:『此君臥龍,不可動也。』終于家。」〉 孟萬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陽新縣。萬年遊宦,有盛名當世;少孤未嘗出,京邑人士思欲見之,乃遣信報少孤,云兄病篤。狼狽至都。時賢見之者,莫不嗟重,因相謂曰:「少孤如此,萬年可死!」〈袁宏《孟處士銘》曰:「處士名陋,字少孤,武昌陽新人,吳司空孟宗後也。少而希古,布衣蔬食,棲遲蓬蓽之下,絕人閒之事,親族慕其孝。大將軍命會稽王辟之,稱疾不至,相府歷年虛位,而澹然無悶,卒不降志,時人奇之。」〉 康僧淵在豫章,去郭數十里立精舍,旁連嶺,帶長川,芳林列於軒庭,清流激於堂宇。乃閒居研講,希心理味。庾公諸人,多往看之,觀其運用吐納,風流轉佳;加處之怡然,亦有以自得;聲名乃興。後不堪,遂出。〈僧淵已見。〉 戴安道既厲操東山,〈《續晉陽秋》曰:「逵不樂當世,以琴書自娛,隱會稽剡山,國子博士徵,不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戴氏譜》曰:「逯字安丘,譙國人。祖碩,父綏,有名位。逯以武勇顯,有功,封廣陵侯,仕至大司農。」〉謝太傅曰:「卿兄弟志業,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憂』,家弟『不改其樂』。」 許玄度隱在永興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諸侯之遺。或謂許曰:「嘗聞箕山人,似不爾耳!」許曰:「筐篚苞苴,故當輕於天下之寶耳!」〈鄭玄《禮記注》云:「苞苴,裹肉也。或以葦,或以茅。」此言許由尚致堯帝之讓,筐篚之遺,豈非輕邪?〉 范宣未嘗入公門。韓康伯與同載,遂誘俱入郡。范便於車後趨下。〈《續晉陽秋》曰:「宣少尚隱遁,家于豫章,以清潔自立。」〉 郗超每聞欲高尚隱退者,輒為辦百萬資,并為造立居宇。在剡為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舊居,與所親書曰:「近至剡,如官舍。」郗為傅約亦辦百萬資,傅隱事差互,故不果遺。〈約,瓊小字。〉 許掾好遊山水,而體便登陟。時人云:「許非徒有勝情,實有濟勝之具。」 郗尚書與謝居士善。常稱:「謝慶緒識見雖不絕人,可以累心處都盡。」〈尚書,郗恢也。別見。檀道鸞《續晉陽秋》曰:「謝敷字慶緒,會稽人,崇信釋氏。初入太平山中十餘年,以長齋供養為業,招引同事,化納不倦。以母老還南山若邪中。內史郗愔表薦之,徵博士,不就。初,月犯少微星,一名處士星。古云:『以處士當之。』時戴逵居剡,既美才藝而交遊貴盛,先敷著名,時人憂之。俄而敷死,會稽人士以嘲吳人云:『吳中高士,便是求死不得。』」〉 陳嬰者,東陽人;少脩德行,箸稱鄉黨。秦末大亂,東陽人欲奉嬰為主,母曰:「不可。自我為汝家婦,少見貧賤;一旦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史記曰:「嬰故東陽令史,居縣素信,為長者。東陽人欲立長,乃請嬰。嬰母見之。乃以兵屬項梁,梁以嬰為上柱國。」〉 漢元帝宮人既多,乃令畫工圖之,欲有呼者,輒披圖召之。其中常者,皆行貨賂。王明君姿容甚麗,志不苟求,工遂毀為其狀。後匈奴來和,求美女於漢帝,帝以明君充行。既召見,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於是遂行。〈漢書匈奴傳曰:「竟寧元年,呼韓邪單于求朝,自言願婿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字明君賜之。單于懽喜,上書願保塞。」文穎曰:「昭君本蜀郡秭歸人也。」琴操曰:「王昭君者,齊國王穰女也。年十七,儀形絕麗,以節聞國中。長者求之者,王皆不許,乃獻漢元帝。帝造次不能別房帷,昭君恚怒之。會單于遣使,帝令宮人裝出,使者請一女。帝乃謂宮中曰:『欲至單于者起。』昭君喟然越席而起。帝視之,大驚悔。是時使者並見,不得止,乃賜單于。單于大說,獻諸珍物。昭君有子曰世違。單于死,世違繼立。凡為胡者,父死妻母。昭君問世違曰:『汝為漢也?為胡也?』世違曰:『欲為胡耳。』昭君乃吞藥自殺。」石季倫曰:「昭以觸文帝諱,故改為明。」〉 漢成帝幸趙飛燕,飛燕讒班婕妤祝詛,於是考問。辭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脩善尚不蒙福,為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訴;若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漢書外戚傳曰:「成帝趙皇后,本長安宮人。初生,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河陽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帝微行過主,見而說之,召入宮,大得幸,立為后。班婕妤者,雁門人。成帝初,選入宮,大得幸,為婕妤。帝遊後庭,嘗欲與同輦,婕妤辭之。趙飛燕譖許皇后及婕妤,婕妤對有辭致,上憐之,賜黃金百斤。飛燕嬌妒,婕妤恐見危,中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宮。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葬園中。」〉 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宮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戶,見直侍並是昔日所愛幸者。太后問:「何時來邪?」云:「正伏魄時過。」因不復前而嘆曰:「狗鼠不食汝餘,死故應爾!」至山陵,亦竟不臨。〈魏書曰:「武宣卞皇后,琅邪開陽人。以漢延熹三年生齊郡白亭,有黃氣滿室移日。父敬侯怪之,以問卜者王越。越曰:『此吉祥也。』年二十,太祖納於譙。性約儉,不尚華麗,有母儀德行。」〉 趙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慎勿為好!」女曰:「不為好,可為惡邪?」母曰:「好尚不可為,其況惡乎?」〈列女傳曰:「趙姬者,桐鄉令東郡虞韙妻,潁川趙氏女也。才敏多覽。韙既沒,文皇帝敬其文才,詔入宮省。上欲自征公孫淵,姬上疏以諫。作列女傳解,號趙母注。賦數十萬言。赤烏六年卒。」淮南子曰:「人有嫁其女而教之者,曰:『爾為善,善人疾之。』對曰:『然則當為不善乎?』曰:『善尚不可為,而況不善乎?』」景獻羊皇后曰:「此言雖鄙,可以命世人。」〉 許允婦,是阮衛尉女,德如妹,〈魏略曰:「允字士宗,高陽人。少與清河崔贊,俱發名於冀州。仕至領軍將軍。」陳留志名曰:「阮共字伯彥,尉氏人。清真守道,動以禮讓。仕魏,至衛尉卿。少子侃,字德如,有俊才,而飭以名理。風儀雅潤,與嵇康為友。仕至河內太守。」〉奇醜;交禮竟,允無復入理,家人深以為憂。會允有客至,婦令婢視之,還答曰:「是桓郎。」桓郎者,桓範也。〈魏略曰:「範字允明,沛郡人。仕至大司農,為宣王所誅。」〉婦云:「無憂,桓必勸入。」桓果語許云:「阮家既嫁醜女與卿,故當有意,卿宜察之。」許便回入內。既見婦,即欲出。婦料其此出,無復入理,便捉裾停之。許因謂曰:「婦有四德,卿有其幾?」〈周禮:「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鄭注曰:「德謂貞順,言謂辭令,容謂婉娩,功謂絲枲。」〉婦曰:「新婦所乏唯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許云:「皆備。」婦曰:「夫百行以德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備?」允有慚色,遂相敬重。 許允為吏部郎,多用其鄉里,魏明帝遣虎賁收之。其婦出誡允曰:「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既至,帝覈問之。允對曰:「『舉爾所知』:臣之鄉人,臣所知也。陛下檢校為稱職與不;若不稱職,臣受其罪。」既檢校,皆官得其人,於是乃釋;允衣服敗壞,詔賜新衣。初,允被收,舉家號哭。阮新婦自若云:「勿憂,尋還。」作粟粥待。頃之,允至。〈魏氏春秋曰:「初,允為吏部,選遷郡守。明帝疑其所用非次,將加其罪。允妻阮氏跣出,謂曰:『明主可以理奪,不可以情求。』允頷之而入。帝怒詰之,允對曰:『某郡太守雖限滿,文書先至,年限在後,日限在前。』帝前取事視之,乃釋然。遣出,望其衣敗,曰:『清吏也。』」〉 許允為晉景王所誅,門生走入告其婦。婦正在機中,神色不變,曰:「蚤知爾耳!」〈魏志曰:「初,領軍與夏侯玄、李豐親善,有詐作尺一詔書,以玄為大將軍,允為太尉,共錄尚書事。無何,有人天未明乘馬以詔版付允,門吏曰:『有詔。』因便驅走。允投書燒之,不以關呈景王。」魏略曰:「明年,李豐被收,允欲往見大將軍。已出門,允回遑不定,中道還取蔥。大將軍聞而怪之曰:『我自收李豐,士大夫何為悤悤乎?』會鎮北將軍劉靜卒,以允代靜。大將軍與允書曰:『鎮北雖少事,而都典一方。念足下震華鼓,建朱節,歷本州,此所謂著繡晝行也。』會有司奏允前擅以廚錢穀,乞諸俳及其官屬。減死徙邊,道死。」魏氏春秋曰:「允之為鎮北,喜謂其妻曰:『吾知免矣!』妻曰:『禍見於此,何免之有?』」晉諸公贊曰:「允有正情,與文帝不平,遂幽殺之。」婦人集載阮氏與允書,陳允禍患所起,辭甚酸愴,文多不錄。〉門人欲藏其兒,婦曰:「無豫諸兒事。」後徙居墓所,景王遣鍾會看之,若才流及父,當收。兒以咨母。母曰:「汝等雖佳,才具不多,率胸懷與語,便無所憂。不須極哀,會止便止。又可少問朝事。」兒從之。會反以狀對,卒免。〈世語曰:「允二子:奇,字子太。猛,字子豹。並有治理。」晉諸公贊曰:「奇,泰始中為太常丞,世祖嘗祠廟,奇應行事,朝廷以奇受害之門,不令接近,出為長史。世祖下詔,述允宿望,又稱奇才,擢為尚書祠部郎。猛禮學儒博,加有才識,為幽州刺史。」〉 王公淵娶諸葛誕女。入室,言語始交,王謂婦曰:「新婦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婦曰:「大丈夫不能仿佛彥雲,而令婦人比蹤英傑!」〈魏氏春秋曰:「王廣字公淵,王淩子也。有風量才學,名重當世。與傅嘏等論才性同異,行於世。」魏志曰:「廣有志尚學行,淩誅,并死。」臣謂王廣名士,豈以妻父為戲,此言非也。〉 王經少貧苦,仕至二千石,母語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經不能用。為尚書,助魏,不忠於晉,被收。涕泣辭母曰:「不從母敕,以至今日!」母都無慽容,語之曰:「為子則孝,為臣則忠。有孝有忠,何負吾邪?」〈世語曰:「經字彥偉,清河人。高貴鄉公之難,王沈、王業馳告文王,經以正直不出。因沈、業申意,後誅經及其母。」晉諸公贊曰:「沈、業將出,呼經,不從,曰:『吾子行矣!』」漢晉春秋曰:「初,曹髦將自討司馬昭,經諫曰:『昔魯昭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久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寸刃無有,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髦不聽。後殺經,并及其母。將死,垂泣謝母。母顏色不變,笑而謂曰:『人誰不死,往所以止汝者,恐不得其所也。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干寶晉紀曰:「經正直,不忠於我,故誅之。」按傅暢、干寶所記,則是經實忠貞於魏,而世語既謂其正直,復云因沈、業申意,何其相反乎?故二家之言深得之。〉 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山妻韓氏,覺公與二人異於常交,問公。公曰:「我當年可以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他日,二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視之,達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當以識度相友耳。」公曰:「伊輩亦常以我度為勝。」〈晉陽秋曰:「濤雅素恢達,度量弘遠,心存事外,而與時俛仰。嘗與阮籍、嵇康諸人箸忘言之契。至于群子,屯蹇於世,濤獨保浩然之度。」王隱晉書曰:「韓氏有才識,濤未仕時,戲之曰:『忍寒,我當作三公,不知卿堪為夫人不耳?』」〉 王渾妻鍾氏生女令淑,〈虞預晉書曰:「渾字玄沖,太原晉陽人,魏司徒昶子。仕至司徒。」〉武子為妹求簡美對而未得。有兵家子,有雋才,欲以妹妻之,乃白母〈王氏譜曰:「鍾夫人名琰之,太傅繇之孫。」〉曰:「誠是才者,其地可遺,然要令我見。」武子乃令兵兒與群小雜處,使母帷中察之。既而,母謂武子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擬者,非邪?」武子曰:「是也。」母曰:「此才足以拔萃,然地寒,不有長年,不得申其才用。觀其形骨,必不壽,不可與婚。」武子從之。兵兒數年果亡。 賈充前婦,是李豐女。豐被誅,離婚徙邊。〈婦人集曰:「充妻李氏,名婉字淑文。豐誅,徙樂浪。」〉後遇赦得還,充先已取郭配女。〈賈氏譜曰:「郭氏名玉璜,即廣宣君也。」〉武帝特聽置左右夫人。李氏別住外,不肯還充舍。〈晉諸公贊曰:「世祖踐阼,李氏赦還,而齊獻王妃欲令充遣郭氏,更納其母。充不許,為李氏築宅,而不往來。充母柳氏將亡,充問所欲言者。柳曰:『我教汝迎李新婦尚不肯,安問他事!』」〉郭氏語充:「欲就省李。」充曰:「彼剛介有才氣,卿往不如不去。」〈充別傳曰:「李氏有淑性令才也。」〉郭氏於是盛威儀,多將侍婢。既至,入戶,李氏起迎,郭不覺腳自屈,因跪再拜。既反,語充,充曰:「語卿道何物?」〈按晉諸公贊曰:「世祖以李豐得罪晉室,又郭氏是太子妃母,無離絕之理,乃下詔勅斷,不得往還。」而王隱晉書亦云:「充既與李絕婚,更取城陽太守郭配女,名槐。李禁錮解,詔充置左右夫人。充母柳亦勅充迎李。槐怒,攘臂責充曰:『刊定律令,為佐命之功,我有其分。李那得與我並?』充乃架屋永年里中以安李。槐晚乃知。充出,輒使人尋充。詔許充置左右夫人。充答詔以謙讓不敢當盛禮。」晉贊既云世祖下詔不遣李還,而王隱晉書及充別傳並言詔聽置立左右夫人。充憚郭氏,不敢迎李。三家之說並不同,未詳孰是。然李氏不還,別有餘故,而世說云「自不肯還」,謬矣。且郭槐彊狠,豈能就李而為之拜乎?皆為虛也。〉 賈充妻李氏作女訓,行於世。李氏女,齊獻王妃,郭氏女,惠帝后。充卒,李、郭女各欲令其母合葬,經年不決。賈后廢,李氏乃祔,葬遂定。〈晉諸公贊曰:「李氏有才德,世稱『李夫人訓』者。生女合,亦才明,即齊王妃。」婦人集曰:「李氏至樂浪,遺二女典式八篇。」王隱晉書曰:「賈后字南風,為趙王所誅。」〉 王汝南少無婚,自求郝普女。〈郝氏譜曰:「普字道匡,太原襄城人。仕至洛陽太守。」〉司空以其癡,會無婚處,任其意,便許之。〈魏氏志曰:「王昶字文舒,仕至司空。」〉既婚,果有令姿淑德。生東海,遂為王氏母儀。或問汝南何以知之?曰:「嘗見井上取水,舉動容止不失常,未嘗忤觀。以此知之。」〈汝南別傳曰:「襄城郝仲將,門至孤陋,非其所偶也。君嘗見其女,便求聘焉。果高朗英邁,母儀冠族。其通識餘裕,皆此類。」〉 王司徒婦,鍾氏女,太傅曾孫,〈王氏譜曰:「夫人,黃門侍郎鍾琰女。」〉亦有俊才女德。〈婦人集曰:「夫人有文才,其詩賦頌誄行於世。」〉鍾、郝為娣姒,雅相親重。鍾不以貴陵郝,郝亦不以賤下鍾。東海家內,則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內,範鍾夫人之禮。 李平陽,秦州子,〈李重已見。永嘉流人名曰:「康字玄冑,江夏人,魏秦州刺史。」〉中夏名士。于時以比王夷甫。孫秀初欲立威權,咸云:「樂令民望不可殺,減李重者又不足殺。」〈晉諸公贊曰:「孫秀字俊忠,琅邪人。初,趙王倫封琅邪,秀給為近職小吏。倫數使秀作書疏,文才稱倫意。倫封趙,秀徙戶為趙人,用為侍郎,信任之。」晉陽秋曰:「倫篡位,秀為中書令,事皆決於秀。為齊王所誅。」〉遂逼重自裁。初,重在家,有人走從門入,出髻中疏示重。重看之色動,入內示其女,女直叫「絕」。了其意,出則自裁。〈按諸書皆云:「重知趙王倫作亂,有疾不治,遂以致卒。」而此書乃言自裁,甚乖謬。且倫、秀兇虐,動加誅夷,欲立威權,自當顯戮,何為逼令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 周浚作安東時,行獵,值暴雨,過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絡秀,聞外有貴人,與一婢於內宰豬羊,作數十人飲食,事事精辦,不聞有人聲。密覘之,獨見一女子,狀貌非常,浚因求為妾。父兄不許。絡秀曰:「門戶殄瘁,何惜一女?若連姻貴族,將來或大益。」父兄從之。〈八王故事曰:「浚字開林,汝南安城人。少有才名。太康初,平吳,自御史中丞出為揚州刺史。元康初,加安東將軍。」〉遂生伯仁兄弟。絡秀語伯仁等:「我所以屈節為汝家作妾,門戶計耳!〈按周氏譜:「浚取同郡李伯宗女。」此云為妾,妄耳。〉汝若不與吾家作親親者,吾亦不惜餘年。」伯仁等悉從命。由此李氏在世,得方幅齒遇。 陶公少有大志,家酷貧,與母湛氏同居。同郡范逵素知名,舉孝廉,〈逵未詳。〉投侃宿。于時冰雪積日,侃室如懸磬,而逵馬僕甚多。侃母湛氏語侃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為計。」湛頭髮委地,下為二髲,〈一作髢。〉賣得數斛米,斫諸屋柱,悉割半為薪,剉諸薦以為馬草。日夕,遂設精食,從者皆無所乏。逵既嘆其才辯,又深愧其厚意。明旦去,侃追送不已,且百里許。逵曰:「路已遠,君宜還。」侃猶不返,逵曰:「卿可去矣!至洛陽,當相為美談。」侃迺返。逵及洛,遂稱之於羊晫、顧榮諸人,大獲美譽。〈晉陽秋曰:「侃父丹,娶新淦湛氏女,生侃。湛虔恭有智算,以陶氏貧賤,紡績以資給侃,使交結勝己。侃少為尋陽吏,鄱陽孝廉范逵嘗過侃宿,時大雪,侃家無草,湛徹所臥薦剉給。陰截髮,賣以供調。逵聞之歎息。逵去,侃追送之。逵曰:『豈欲仕乎?』侃曰:『有仕郡意。』逵曰:『當相談致。』過廬江,向太守張夔稱之。召補吏,舉孝廉,除郎中。時豫章顧榮或責羊晫曰:『君奈何與小人同輿?』晫曰:『此寒俊也。』」王隱晉書曰:「侃母既截髮供客,聞者歎曰:『非此母不生此子』乃進之於張夔。羊晫亦簡之。後晫為十郡中正,舉侃為鄱陽小中正,始得上品也。」〉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鮓餉母。母封鮓付使,反書責侃曰:「汝為吏,以官物見餉,非唯不益,乃增吾憂也。」〈侃別傳曰:「母湛氏,賢明有法訓。侃在武昌,與佐吏從容飲燕,常有飲限。或勸猶可少進,侃悽然良久曰:『昔年少,曾有酒失,二親見約,故不敢踰限。』及侃丁母憂,在墓下,忽有二客來弔,不哭而退,儀服鮮異,知非常人。遣隨視之,但見雙鶴沖天而去。」幽明錄曰:「陶公在尋陽西南一塞取魚,自謂其池曰鶴門。」按吳司徒孟宗為雷池監,以〈魚差〉餉母,母不受。非侃也。疑後人因孟假為此說。〉 桓宣武平蜀,以李勢妹為妾,甚有寵,常著齋後。主始不知,既聞,與數十婢拔白刃襲之。〈續晉陽秋曰:「溫尚明帝女南康長公主。」〉正值李梳頭,髮委藉地,膚色玉曜,不為動容。徐曰:「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見殺,乃是本懷。」主慚而退。〈妒記曰:「溫平蜀,以李勢女為妾,郡主兇妒,不即知之。後知,乃拔刃往李所,因欲斫之。見李在窗梳頭,姿貌端麗,徐徐結髮,斂手向主,神色閑正,辭甚悽惋。主於是擲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遂善之。」〉 庾玉臺,希之弟也。希誅,將戮玉臺。〈希已見。玉臺,庾友小字。庾氏譜曰:「友字惠彥,司空冰第三子。歷中書郎、東陽太守。」〉玉臺子婦,宣武弟桓豁女也。〈庾氏譜曰:「友字弘之,長子宣,娶宣武弟桓豁之女,字女幼。」〉徒跣求進,閽禁不內。女厲聲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門,不聽我前!」因突入,號泣請曰:「庾玉臺常因人腳短三寸,當復能作賊不?」宣武笑曰:「壻故自急。」遂原玉臺一門。〈中興書曰:「桓溫殺庾希弟倩,希聞難而逃,希弟友當伏誅。子婦桓氏女,請溫,得宥。」〉 謝公夫人幃諸婢,使在前作伎,使太傅暫見,便下幃。太傅索更開,夫人云:「恐傷盛德。」〈劉夫人已見。〉 桓車騎不好箸新衣。浴後,婦故送新衣與;〈桓氏譜曰:「沖娶琅耶王恬女,字女宗。」〉車騎大怒,催使持去。婦更持還,傳語云:「衣不經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箸之。 王右軍郗夫人謂二弟司空、中郎曰:〈司空愔已見。郗曇別傳曰:「曇字重熙,鑒少子。性韻方質,和正沈簡。累遷丹陽尹、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王家見二謝,傾筐倒庋;〈二謝:安、萬。〉見汝輩來,平平爾。汝可無煩復往。」 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惡,汝何以恨迺爾?」荅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封胡,謝韶小字。遏末,謝淵小字。韶字穆度,萬子,車騎司馬。淵字叔度,奕第二子,義興太守。時人稱其尤彥秀者。或曰封、胡、遏、末。封謂朗,遏謂玄,末謂韶,朗玄淵,一作胡謂淵,遏謂玄,末謂韶也。〉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韓康伯母,隱古几毀壞,卞鞠見几惡,欲易之。〈鞠,卞範之。母之外孫也。〉答曰:「我若不隱此,汝何以得見古物?」 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汝何以都不復進,〈夫人,玄之妹。〉為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 郗嘉賓喪,婦兄弟欲迎妹還,終不肯歸。〈郗氏譜曰:「超娶汝南周閔女,名馬頭。」〉曰:「生縱不得與郗郎同室,死寧不同穴!」〈毛詩曰:「穀則異室,死則同穴。」鄭玄注曰:「穴謂壙中墟也。」〉 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遊張、謝二家。人問其優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王尚書惠嘗看王右軍夫人,〈宋書曰:「惠字令明,瑯邪人。歷吏部尚書,贈太常卿。」〉問:「眼耳未覺惡不?」〈婦人集載謝表曰:「妾年九十,孤骸獨存,願蒙哀矜,賜其鞠養。」〉答曰:「髮白齒落,屬乎形骸;至於眼耳,關於神明,那可便與人隔?」 韓康伯母殷,隨孫繪之之衡陽,〈韓氏譜曰:「繪之字季倫。父康伯,太常卿。繪之仕至衡陽太守。」〉於闔廬洲中逢桓南郡。卞鞠是其外孫,時來問訊。謂鞠曰:「我不死,見此豎二世作賊!」在衡陽數年,繪之遇桓景真之難也,〈續晉陽秋曰:「桓亮字景真,大司馬溫之孫。父濟,給事中。叔父玄,篡逆見誅。亮聚眾於長沙,自號湘州刺史。殺太宰甄恭、衡陽前太守韓繪之等十餘人。為劉毅軍人郭珍斬之。」〉殷撫屍哭曰:「汝父昔罷豫章,徵書朝至夕發。汝去郡邑數年,為物不得動,遂及於難,夫復何言?」 荀勖善解音聲,時論謂之闇解。遂調律呂,正雅樂。每至正會,殿庭作樂,自調宮商,無不諧韻。阮咸妙賞,時謂神解。每公會作樂,而心謂之不調。既無一言直勖,意忌之,遂出阮為始平太守。後有一田父耕於野,得周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試以校己所治鐘鼓、金石、絲竹,皆覺短一黍,於是伏阮神識。〈《晉後略》曰:「鐘律之器,自周之未廢,而漢成、哀之間,諸儒修而治之。至後漢末,復隳矣。魏氏使協律知音者杜夔造之,不能考之典禮,徒依于時絲管之聲、時之尺寸而制之,甚乖失禮度。於是世祖命中書監荀勖依典制,定鐘律。既鑄律管,募求古器,得周時玉律數枚,比之不差。又諸郡舍倉庫,或有漢時故鐘,以律命之,皆不叩而應,聲響韻合,又若俱成。」《晉諸公贊》曰:「律成,散騎侍郎阮咸謂『勖所造聲高、高則悲。夫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今聲不合雅,懼非德政中和之音,必是古今尺有長短所致。然今鐘磬是魏時杜夔所造,不與勖律相應,音聲舒雅,而久不知夔所造,時人為之,不足改易。』勖性自矜,乃因事左遷咸為始平太守,而病卒。後得地中古銅尺,校度勖今尺,短四分,方明咸果解音,然無能正者。」干寶《晉紀》曰:「荀勖始造正德大象之舞,以魏杜夔所制律呂,校大樂本音不和。後漢至魏,尺長於古四分有餘,而夔據之,是以失韻。乃依周禮,積粟以起度量,以度古器,符于本銘,遂以為式,用之郊廟。」〉 荀勖嘗在晉武帝坐上食筍進飯,謂在坐人曰:「此是勞薪炊也。」坐者未之信,密遣問之,實用故車腳。 人有相羊祜父墓,後應出受命君。祜惡其言,遂掘斷墓後,以壞其勢。相者立視之曰:「猶應出折臂三公。」俄而祜墜馬折臂,位果至公。〈《幽明錄》曰:「羊祜工騎乘。有一兒五六歲,端明可喜。掘墓之後,兒即亡。羊時為襄陽都督,因盤馬落地,遂折臂。于時士林咸歎其忠誠。」〉 王武子善解馬性。嘗乘一馬,著連乾障泥。前有水,終日不肯渡。王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徑渡。〈《語林》曰:「武子性愛馬,亦甚別之。故杜預道『王武子有馬癖,和長輿有錢癖。』武帝問杜預:『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 陳述為大將軍掾,甚見愛重。及亡,郭璞往哭之,甚哀,乃呼曰:「嗣祖,焉知非福!」俄而大將軍作亂,如其所言。〈《陳氏譜》曰:「述字嗣祖,潁川許昌人。有美名。」〉 晉明帝解占塚宅,聞郭璞為人葬,帝微服往看。因問主人:「何以葬龍角?此法當滅族!」主人曰:「郭云:『此葬龍耳,不出三年,當致天子。』」帝問:「為是出天子邪?」答曰:「非出天子,能致天子問耳。」〈青鳥子相冢書曰:「葬龍之角,暴富貴,後當滅門。」〉 郭景純過江,居于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璞別傳》曰:「璞少好經術,明解卜筮。永嘉中,海內將亂,璞投策歎曰:『黔黎將同異類矣!』便結親暱十餘家,南渡江,居於暨陽。」〉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其詩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壘壘三墳,唯母與昆。」 王丞相令郭璞試作一卦,卦成,郭意色甚惡,云:「公有震厄!」王問:「有可消伏理不?」郭曰:「命駕西出數里,得一柏樹,截斷如公長,置床上常寢處,災可消矣。」王從其語。數日中,果震柏粉碎,子弟皆稱慶。〈王隱《晉書》曰:「璞消災轉禍,扶厄擇勝,時人咸言京、管不及。」〉大將軍云:「君乃復委罪於樹木。」 桓公有主簿善別酒,有酒輒令先嘗。好者謂「青州從事」,惡者謂「平原督郵」。青州有齊郡,平原有鬲縣。「從事」言「到臍」,「督郵」言在「鬲上住」。 郗愔信道,甚精勤。常患腹內惡,諸醫不可療,聞于法開有名,往迎之。既來,便脈云:「君侯所患,正是精進太過所致耳。」合一劑湯與之。一服,即大下,去數段許紙如拳大;剖看,乃先所服符也。〈《晉書》曰:「法開善醫術,嘗行,莫投主人,妻產,而兒積日不墮。法開曰:『此易治耳。』殺一肥羊,食十餘臠而針之。須臾兒下,羊膋裹兒出。其精妙如此。」〉 殷中軍妙解經脉,中年都廢。有常所給使,忽叩頭流血。浩問其故?云:「有死事,終不可說。」詰問良久,乃云:「小人母年垂百歲,抱疾來久,若蒙官一脈,便有活理。訖就屠戮無恨。」浩感其至性,遂令舁來,為診脉處方。始服一劑湯,便愈。於是悉焚經方。 彈棊始自魏宮內,用妝奩戲。〈傅玄《彈棋賦敘》曰:「漢成帝好蹴踘,劉向以謂勞人體,竭人力,非至尊所宜御。乃因其體作彈棋。今觀其道,蹴踘道也。」按玄此言,則彈棋之戲,其來久矣。且《梁冀傳》云:「冀善彈棋,格五。」而此云起魏世,謬矣。〉文帝於此戲特妙,用手巾角拂之,無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為之。客箸葛巾角,低頭拂棊,妙踰於帝。〈《典論》常自敘曰:「戲弄之事,少所喜,唯彈棋略盡其妙。少時嘗為之賦。昔京師少工有二焉:合鄉侯東方世安、張公子,常恨不得與之對也。」《博物志》曰:「帝善彈棋,能用手巾角。時有一書生,又能低頭以所冠葛巾角撇棋也。」〉 陵雲臺樓觀精巧,先稱平眾木輕重,然後造構,乃無錙銖相負揭。臺雖高峻,常隨風搖動,而終無傾倒之理。魏明帝登臺,懼其勢危,別以大材扶持之,樓即穨壞。論者謂輕重力偏故也。〈《洛陽宮殿簿》曰:「陵雲臺上壁方十三丈,高九尺。樓方四丈,高五丈。棟去地十三丈五尺七寸五分也。」〉 韋仲將能書。魏明帝起殿,欲安榜,使仲將登梯題之。既下,頭鬢皓然,因敕兒孫:「勿復學書。」〈《文章敘錄》曰:「韋誕字仲將,京兆杜陵人,太僕端子。有文學,善屬辭。以光祿大夫卒。」衛恆四體書勢曰:「誕善楷書,魏宮觀多誕所題。明帝立陵霄觀,誤先釘榜,乃籠盛誕,轆轤長絙引上,使就題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乃戒子孫,絕此楷法,箸之家令。」〉 鍾會是荀濟北從舅,二人情好不協。荀有寶劍,可直百萬,常在母鍾夫人許。〈《孔氏志怪》曰:「勖以寶劍付妻。」〉會善書,學荀手跡,作書與母取劍,仍竊去不還。〈《世語》曰:「會善學人書,伐蜀之役,於劍閣要鄧艾章表,皆約其言。令詞旨倨傲,多自矜伐。艾由此被收也。」〉荀勖知是鍾而無由得也,思所以報之。後鍾兄弟以千萬起一宅,始成,甚精麗,未得移住。荀極善畫,乃潛往畫鍾門堂,作太傅形象,衣冠狀貌如平生。二鍾入門,便大感慟,宅遂空廢。〈《孔氏志怪》曰:「于時咸謂勖之報會,過於所失數十倍。彼此書畫,巧妙之極。」〉 羊長和博學工書,〈《文字志》曰:「忱性能草書,亦善行隸,有稱於一時。」〉能騎射,善圍棊。諸羊後多知書,而射、弈餘蓺莫逮。 戴安道就范宣學,〈《中興書》曰:「逵不遠千里,往豫章詣范宣,宣見逵,異之,以兄女妻焉。」〉視范所為:范讀書亦讀書,范抄書亦抄書。唯獨好畫,范以為無用,不宜勞思於此。戴乃畫南都賦圖;范看畢咨嗟,甚以為有益,始重畫。 謝太傅云:「顧長康畫,有蒼生來所無。」〈《續晉陽秋》曰:「愷之尤好丹青,妙絕於時。曾以一廚畫寄桓玄,皆其絕者,深所珍惜,悉糊題其前。桓乃發廚後取之,好加理。後愷之見封題如初,而畫並不存,直云:『妙畫通靈,變化而去,如人之登仙矣。』」〉 戴安道中年畫行像甚精妙。庾道季看之,語戴云:「神明太俗,由卿世情未盡。」戴云:「唯務光當免卿此語耳。」〈《列仙傳》曰:「務光,夏時人也。耳長七寸,好鼓琴,服菖蒲韭根。湯將伐桀,謀於光,光曰:『非吾事也。』湯曰:『伊尹何如?』務光曰:『彊力忍詬,不知其它。』湯克天下,讓於光,光曰:『吾聞無道之世,不踐其土。況讓我乎?』負石自沈於盧水。」〉 顧長康畫裴叔則,頰上益三毛。人問其故?顧曰:「裴楷儁朗有識具,正此是其識具。」看畫者尋之,定覺益三毛如有神明,殊勝未安時。〈愷之歷畫古賢,皆為之贊也。〉 王中郎以圍棊是坐隱,支公以圍棊為手談。〈《博物志》曰:「堯作圍棋,以教丹朱。」語林曰:「王以圍棋為手談,故其在哀制中,祥後客來,方幅會戲。」〉 顧長康好寫起人形。〈《續晉陽秋》曰:「愷之圖寫特妙。」〉欲圖殷荊州,殷曰:「我形惡,不煩耳。」顧曰:「明府正為眼爾。〈仲堪〈耳少〉目故也。〉但明點童子,飛白拂其上,使如輕雲之蔽日。」〈日,一作月。〉 顧長康畫謝幼輿在巖石裏。人問其所以?顧曰:「謝云:『一丘一壑,自謂過之。』此子宜置丘壑中。」 顧長康畫人,或數年不點目精。人問其故?顧曰:「四體妍蚩,本無關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 顧長康道畫:「手揮五絃易,目送歸鴻難。」 元帝正會,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辭,中宗引之彌苦。王公曰:「使太陽與萬物同暉,臣下何以瞻仰?」〈《中興書》曰:「元帝登尊號,百官陪位,詔王導升御坐,固辭然後止。」〉 桓宣武嘗請參佐入宿,袁宏、伏滔相次而至,蒞名府中,復有袁參軍,彥伯疑焉,令傳教更質。傳教曰:「參軍是袁、伏之袁,復何所疑?」 王珣、郗超並有奇才,為大司馬所眷拔。珣為主簿,超為記室參軍。超為人多鬚,珣狀短小。于時荊州為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續晉陽秋》曰:「超有才能,珣有器望,並為溫所暱。」〉 許玄度停都一月,劉尹無日不往,乃歎曰:「卿復少時不去,我成輕薄京尹!」〈《語林》曰:「玄度出都,真長九日十一詣之,曰:『卿尚不去,使我成薄德二千石。』」〉 孝武在西堂會,伏滔預坐。還,下車呼其兒,〈兒,即系也。丘淵之《文章錄》曰:「系字敬魯,仕至光祿大夫。」〉語之曰:「百人高會,臨坐未得他語,先問『伏滔何在?在此不?』此故未易得。為人作父如此,何如?」 卞範之為丹陽尹,羊孚南州暫還,往卞許,云:「下官疾動不堪坐。」卞便開帳拂褥,羊徑上大床,入被須枕。卞回坐傾睞,移晨達莫。羊去,卞語曰:「我以第一理期卿,卿莫負我。」〈丘淵之《文章錄》曰:「範之字敬祖,濟陰冤句人。祖〈山畏〉,下邳太守。父循,尚書郎。桓玄輔政,範之遷丹陽尹。玄敗,伏誅。」〉 陳留阮籍,譙國嵇康,河內山濤,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咸,河內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晉陽秋曰:「于時風譽扇于海內,至于今詠之。」〉 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司隸何曾亦在坐,〈晉諸公贊曰:「何曾字穎考,陳郡陽夏人。父夔,魏太僕。曾以高雅稱,加性仁孝,累遷司隸校尉。用心甚正,朝廷師之。仕晉至太宰。」〉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於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文王曰:「嗣宗毀頓如此,君不能共憂之,何謂?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也!」籍飲噉不輟,神色自若。〈干寶晉紀曰:「何曾嘗謂阮籍曰:『卿恣情任性,敗俗之人也。今忠賢執政,綜核名實,若卿之徒,何可長也!』復言之於太祖,籍飲噉不輟。故魏、晉之閒,有被髮夷傲之事,背死忘生之人,反謂行禮者,籍為之也。」魏氏春秋曰:「籍性至孝,居喪雖不率常禮,而毀幾滅性。然為文俗之士何曾等深所讎疾。大將軍司馬昭愛其通偉,而不加害也。」〉 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婦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於神前,請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毛公注曰:「酒病曰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隗然已醉矣。〈見竹林七賢論。〉 劉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答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又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劉氏譜曰:「昶字公榮,沛國人。」晉陽秋曰:「昶為人通達,仕至兗州刺史。」〉 步兵校尉缺,廚中有貯酒數百斛,阮籍乃求為步兵校尉。〈文士傳曰:「籍放誕有傲世情,不樂仕宦。晉文帝親愛籍,恒與談戲,任其所欲,不迫以職事。籍常從容曰:『平生曾遊東平,樂其土風,願得為東平太守。』文帝說,從其意。籍便騎驢徑到郡,皆壞府舍諸壁障,使內外相望,然後教令清寧。十餘日,便復騎驢去。後聞步兵廚中有酒三百石,忻然求為校尉。於是入府舍,與劉伶酣飲。」竹林七賢論又云:「籍與伶共飲步兵廚中,並醉而死。」此好事者為之言。籍景元中卒,而劉伶太始中猶在。〉 劉伶恆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㡓衣,諸君何為入我㡓中?」〈鄧粲晉紀曰:「客有詣伶,值其裸袒,伶笑曰:『吾以天地為宅舍,以屋宇為㡓衣,諸君自不當入我㡓中,又何惡乎?』其自任若是。」〉 阮籍嫂嘗還家,籍見與別。或譏之。〈曲禮:「嫂叔不通問。」故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輩設也?」 阮公鄰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王隱晉書曰:「籍鄰家處子有才色,未嫁而卒。籍與無親,生不相識,往哭,盡哀而去。其達而無檢,皆此類也。」〉 阮籍當葬母,蒸一肥豚,飲酒二斗,然後臨訣,直言「窮矣」!都得一號,因吐血,廢頓良久。〈鄧粲晉紀曰:「籍母將死,與人圍棋如故,對者求止,籍不肯,留與決賭。既而飲酒三斗,舉聲一號,嘔血數升,廢頓久之。」〉 阮仲容、〈咸也。〉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曬衣,皆紗羅錦綺。仲容以竿挂大布犢鼻㡓於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竹林七賢論曰:「諸阮前世皆儒學,善居室,唯咸一家尚道棄事,好酒而貧。舊俗:七月七日,法當曬衣,諸阮庭中,爛然錦綺。咸時總角,乃豎長竿,掛犢鼻㡓也。」〉 阮步兵〈籍也。〉喪母,裴令公〈楷也。〉往弔之。阮方醉,散髮坐床,箕踞不哭。裴至,下席於地,哭弔喭畢,便去。或問裴:「凡弔,主人哭,客乃為禮。阮既不哭,君何為哭?」裴曰:「阮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我輩俗中人,故以儀軌自居。」時人嘆為兩得其中。〈名士傳曰:「阮籍喪親,不率常禮,裴楷往弔之,遇籍方醉,散髮箕踞,旁若無人。楷哭泣盡哀而退,了無異色,其安同異如此。」戴逵論之曰:「若裴公之制弔,欲冥外以護內,有達意也,有弘防也。」〉 諸阮皆能飲酒,仲容至宗人閒共集,不復用常桮斟酌,以大甕盛酒,圍坐,相向大酌。時有群豬來飲,直接去上,便共飲之。 阮渾長成,風氣韻度似父,亦欲作達。步兵曰:「仲容已預之,卿不得復爾。」〈竹林七賢論曰:「籍之抑渾,蓋以渾未識己之所以為達也。後咸兄子簡,亦以曠達自居。父喪,行遇大雪,寒凍,遂詣浚儀令,令為它賓設黍臛,簡食之,以致清議,廢頓幾三十年。是時竹林諸賢之風雖高,而禮教尚峻,迨元康中,遂至放蕩越禮。樂廣譏之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至於此?』樂令之言有旨哉!謂彼非玄心,徒利其縱恣而已。」〉 裴成公婦,王戎女。王戎晨往裴許,不通徑前。裴從床南下,女從北下,相對作賓主,了無異色。〈裴氏家傳曰:「頠取戎長女。」〉 阮仲容先幸姑家鮮卑婢。及居母喪,姑當遠移,初云當留婢,既發,定將去。仲容借客驢箸重服自追之,累騎而返。曰:「人種不可失!」即遙集之母也。〈竹林七賢論曰:「咸既追婢,於是世議紛然。自魏末沈淪閭巷,逮晉咸寧中,始登王途。」阮孚別傳曰:「咸與姑書曰:『胡婢遂生胡兒。』姑答書曰:『魯靈光殿賦曰:「胡人遙集於上楹」,可字曰遙集也。』故孚字遙集。」〉 任愷既失權勢,不復自檢括。或謂和嶠曰:「卿何以坐視元裒敗而不救?」和曰:「元裒如北夏門,拉攞自欲壞,非一木所能支。」〈晉諸公贊曰:「愷字元裒,樂安博昌人。有雅識國幹,萬機大小多綜之。與賈充不平,充乃啟愷掌吏部,又使有司奏愷用御食器,坐免官,世祖情遂薄焉。」〉 劉道真少時,常漁草澤,善歌嘯,聞者莫不留連。有一老嫗,識其非常人,甚樂其歌嘯,乃殺豚進之。道真食豚盡,了不謝。嫗見不飽,又進一豚,食半餘半,迺還之。後為吏部郎,嫗兒為小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所由,問母;母告之。於是齎牛酒詣道真,道真曰:「去!去!無可復用相報。」〈劉寶已見。〉 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雖當世貴盛,不肯詣也。〈名士傳曰:「脩性簡任。」〉 山季倫為荊州,時出酣暢。人為之歌曰:「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莫倒載歸,茗艼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箸白接籬。舉手問葛彊,何如并州兒?」高陽池在襄陽。彊是其愛將,并州人也。〈襄陽記曰:「漢侍中習郁於峴山南,依范蠡養魚法作魚池,池邊有高隄,種竹及長楸,芙蓉蔆芡覆水,是遊燕名處也。山簡每臨此池,未嘗不大醉而還,曰:『此是我高陽池也!』襄陽小兒歌之。」〉 張季鷹縱任不拘,時人號為江東步兵。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桮酒!」〈文士傳曰:「翰任性自適,無求當世,時人貴其曠達。」〉 畢茂世:「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桮,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晉中興書曰:「畢卓字茂世,新蔡人。少傲達為胡毋輔之所知。太興末,為吏部郎,嘗飲酒廢職。比舍郎釀酒熟,卓因醉,夜至其{雝缶}間取飲之。主者謂是盜,執而縛之,知為吏部也,釋之。卓遂引主人燕{雝缶}側,取醉而去。溫嶠素知愛卓,請為平南長史,卒。」〉 賀司空入洛赴命,為太孫舍人。經吳閶門,在船中彈琴。張季鷹本不相識,先在金閶亭,聞絃甚清,下船就賀,因共語。便大相知說。問賀:「卿欲何之?」賀曰:「入洛赴命,正爾進路。」張曰:「吾亦有事北京。」因路寄載,便與賀同發。初不告家,家追問迺知。 祖車騎過江時,公私儉薄,無好服玩。王、庾諸公共就祖,忽見裘袍重疊,珍飾盈列,諸公怪問之。祖曰:「昨夜復南塘一出。」祖于時恆自使健兒鼓行劫鈔,在事之人,亦容而不問。〈晉陽秋曰:「逖性通濟,不拘小節。又賓從多是桀黠勇士,逖待之皆如子弟。永嘉中,流民以萬數,揚土大饑,賓客攻剽,逖輒擁護全衛,談者以此少之,故久不得調。」〉 鴻臚卿孔群好飲酒。王丞相語:「卿何為恆飲酒?不見酒家覆瓿布,日月糜爛?」群曰:「不爾,不見糟肉,乃更堪久。」群嘗書與親舊:「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不了麴蘖事。」〈群已見上。〉 有人譏周僕射:「與親友言戲,穢雜無檢節。」〈鄧粲晉紀曰:「王導與周顗及朝士詣尚書紀瞻觀伎。瞻有愛妾,能為新聲。顗於眾中欲通其妾,露其醜穢,顏無怍色。有司奏免顗官,詔特原之。」〉周曰:「吾若萬里長江,何能不千里一曲。」 溫太真位未高時,屢與揚州、淮中估客樗蒱,與輒不競。嘗一過,大輸物,戲屈,無因得反。與庾亮善,於舫中大喚亮曰:「卿可贖我!」庾即送直,然後得還。經此數四。〈中興書曰:「嶠有俊朗之目,而不拘細行。」〉 溫公喜慢語,卞令禮法自居。〈卞壼別傳曰:「壼正色立朝,百寮嚴憚,貴遊子弟,莫不祗肅。」〉至庾公許,大相剖擊。溫發口鄙穢,庾公徐曰:「太真終日無鄙言。」〈重其達也。〉 周伯仁風德雅重,深達危亂。過江積年,恆大飲酒。嘗經三日不醒,時人謂之「三日僕射」。〈晉陽秋曰:「初,顗以雅望,獲海內盛名,後屢以酒失。庾亮曰:『周侯末年,可謂鳳德之衰也。』」語林曰:「伯仁正有姊喪,三日醉,姑喪,二日醉,大損資望。每醉,諸公常共屯守。」〉 衛君長為溫公長史,溫公甚善之。每率爾提酒脯就衛,箕踞相對彌日。衛往溫許,亦爾。〈衛永已見。〉 蘇峻亂,諸庾逃散。庾冰時為吳郡,單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獨以小船載冰出錢塘口,蘧篨覆之。時峻賞募覓冰,屬所在搜檢甚急。卒捨船市渚,因飲酒醉還,舞棹向船曰:「何處覓庾吳郡?此中便是。」冰大惶怖,然不敢動。監司見船小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自送過淛江,寄山陰魏家,得免。〈中興書曰:「冰為吳郡,蘇峻作逆,遣軍伐冰,冰棄郡奔會稽。」〉後事平,冰欲報卒,適其所願。卒曰:「出自廝下,不願名器。少苦執鞭,恆患不得快飲酒。使其酒足餘年畢矣,無所復須。」冰為起大舍,市奴婢,使門內有百斛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唯有智,且亦達生。 殷洪喬作豫章郡,〈殷氏譜曰:「羡字洪喬,陳郡人。父識,鎮東司馬。羡仕至豫章太守。」〉臨去,都下人因附百許函書。既至石頭,悉擲水中,因祝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作致書郵。」 王長史、謝仁祖同為王公掾。〈王濛別傳曰:「丞相王導辟名士時賢,協贊中興。旌命所加,必延俊乂,辟濛為掾。」〉長史:「謝掾能作異舞。」謝便起舞,神意甚暇。〈晉陽秋曰:「尚性通任,善音樂。」語林曰:「謝鎮西酒後,於槃案閒,為洛市肆工鴝鵒舞,甚佳。」〉王公熟視,謂客曰:「使人思安豐。」〈戎性通任,尚類之。〉 王、劉共在杭南,酣宴於桓子野家。〈伊已見。〉謝鎮西往尚書墓還,葬後三日反哭。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猶未許,然已停車。重要,便回駕。諸人門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脫幘箸帽。酣宴半坐,乃覺未脫衰。〈尚書,謝裒,尚叔也。已見。宋明帝文章志曰:「尚性輕率,不拘細行。兄葬後,往墓還,王濛、劉惔共遊新亭,濛欲招尚,先以問惔曰:『計仁祖正當不為異同耳。』惔曰:『仁祖韻中自應來。』乃遣要之。尚初辭,然已無歸意。及再請,即回軒焉。其率如此。」〉 桓宣武少家貧,戲大輸,債主敦求甚切,思自振之方,莫知所出。陳郡袁躭,俊邁多能。〈袁氏家傳曰:「耽字彥道,陳郡陽夏人,魏中郎令渙曾孫也。魁梧爽朗,高風振邁,少倜儻不羈,有異才,士人多歸之。仕至司徒從事中郎。」〉宣武欲求救於躭,躭時居艱,恐致疑,試以告焉。應聲便許,略無嫌吝。遂變服懷布帽隨溫去,與債主戲。躭素有蓺名,債主就局曰:「汝故當不辦作袁彥道邪?」遂共戲。十萬一擲,直上百萬數。投馬絕叫,傍若無人,探布帽擲對人曰:「汝竟識袁彥道不?」〈郭子曰:「桓公樗蒱,失數百斛米,求救於袁耽。耽在艱中,便云:『大快。我必作采,卿但大喚。』即脫其衰,共出門去。覺頭上有布帽,擲去,箸小帽。既戲,袁形勢呼袒,擲必盧雉,二人齊叫,敵家頃刻失數百萬也。」〉 王光祿:「酒,正使人人自遠。」〈光祿,王蘊也。續晉陽秋曰:「蘊素嗜酒,末年尤甚。及在會稽,略少醒日。」〉 劉尹:「孫承公狂士,每至一處,賞翫累日,或回至半路卻返。」〈中興書曰:「承公少誕任不羈,家於會稽,性好山水。及求鄞縣,遺心細務,縱意遊肆,名阜盛川,靡不歷覽。」〉 袁彥道有二妹:一適殷淵源,一適謝仁祖。〈袁氏譜曰:「耽大妹名女皇,適殷浩。小妹名女正,適謝尚。」〉語桓宣武:「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桓車騎在荊州,張玄為侍中,使至江陵,路經陽岐村,〈村臨江,去荊州二百里。〉俄見一人,持半小籠生魚,徑來造船:「有魚,欲寄作膾。」張乃維舟而納之。問其姓字,稱是劉遺民。〈中興書曰:「劉驎之,一字遺民。」已見。〉張素聞其名,大相忻待。劉既知張銜命,問:「謝安、王文度並佳不?」張甚欲話言,劉了無停意。既進膾,便去,:「向得此魚,觀君船上當有膾具,是故來耳。」於是便去。張乃追至劉家,為設酒,殊不清旨。張高其人,不得已而飲之。方共對飲,劉便先起,:「今正伐荻,不宜久廢。」張亦無以留之。 王子猷詣郗雍州,〈中興書曰:「郗恢字道胤,高平人。父曇,北中郎將。恢長八尺,美頿【〈{彡冃}頁〉】,風神魁梧。烈宗器之,以為蕃伯之望。自太子左率,擢為雍州刺史。」〉雍州在內,見有毾㲪,:「阿乞那得此物?」〈阿乞、恢小字。〉令左右送還家。郗出覓之,王曰:「向有大力者負之而趨。」〈莊子曰:「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有大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郗無忤色。 謝安始出西戲,失車牛,便杖策步歸。道逢劉尹,語曰:「安石將無傷?」謝乃同載而歸。 襄陽羅友有大韻,少時多謂之癡。嘗伺人祠,欲乞食,往太蚤,門未開。主人迎神出見,問以非時,何得在此?答曰:「聞卿祠,欲乞一頓食耳。」遂隱門側。至曉,得食便退,了無怍容。為人有記功,從桓宣武平蜀,按行蜀城闕觀宇,內外道陌廣狹,植種果竹多少,皆默記之。後宣武漂洲與簡文集,友亦預焉。共道蜀中事,亦有所遺忘,友皆名列,曾無錯漏。宣武驗以蜀城闕簿,皆如其言。坐者嘆服。謝公:「羅友詎減魏陽元!」後為廣州刺史,當之鎮,刺史桓豁語令莫來宿。答曰:「民已有前期。主人貧,或有酒饌之費,見與甚有舊,請別日奉命。」征西密遣人察之。至日,乃往荊州門下書佐家,處之怡然,不異勝達。在益州語兒:「我有五百人食器。」家中大驚。其由來清,而忽有此物,定是二百五十沓烏樏。〈晉陽秋曰:「友字它仁,襄陽人。少好學,不持節檢。性嗜酒,當其所遇,不擇士庶。又好伺人祠,往乞餘食,雖復營署壚肆,不以為羞。桓溫常責之云:『君太不逮!須食,何不就身求?乃至於此!』友傲然不屑,答曰:『就公乞食,今乃可得,明日已復無。』溫大笑之。始仕荊州,後在溫府。以家貧乞祿,溫雖以才學遇之,而謂其誕肆,非治民才,許而不用。後同府人有得郡者,溫為席起別,友至尤晚。問之,友答曰:『民性飲道嗜味,昨奉教旨,乃是首旦出門,於中路逢一鬼,大見揶揄,云:「我只見汝送人作郡,何以不見人送汝作郡?」民始怖終慚,回還以解,不覺成淹緩之罪。』溫雖笑其滑稽,而心頗愧焉。後以為襄陽太守,累遷廣、益二州刺史。在藩舉其宏綱,不存小察,甚為吏民所安說。薨於益州。」〉 桓子野每聞清歌,輒喚:「奈何!」謝公聞之曰:「子野可謂一往有深情。」 張湛好於齋前種松柏。〈晉東宮官名曰:「湛字處度,高平人。」張氏譜曰:「湛祖嶷,正員郎。父曠,鎮軍司馬。湛仕至中書郎。」〉時袁山松出遊,每好令左右作挽歌。〈山松別見。續晉陽秋曰:「袁山松善音樂,北人舊歌有行路難曲,辭頗疏質,山松好之,乃為文其章句,婉其節制,每因酒酣,從而歌之。聽者莫不流涕。初,羊曇善唱樂,桓尹能挽歌,及山松以行路難繼之,時人謂之三絕。」今云挽歌,未詳。〉時人謂「張屋下陳屍,袁道上行殯」。〈裴啟語林曰:「張湛好於齋前種松,養鴝鵒。袁山松出遊,好令左右作挽歌。時人云云。」〉 羅友作荊州從事,桓宣武為王車騎集別。〈車騎,王洽,別見。〉友進坐良久,辭出,宣武曰:「卿向欲咨事,何以便去?」答曰:「友聞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喫,故冒求前耳。無事可咨。今已飽,不復須駐。」了無慚色。 張驎酒後挽歌甚悽苦,桓車騎曰:「卿非田橫門人,何乃頓爾至致?」〈驎,張湛小字也。譙子法訓云:「有喪而歌者。或曰:『彼為樂喪也,有不可乎?』譙子曰:『書云:「四海遏密八音。」何樂喪之有?』曰:『今喪有挽歌者,何以哉?』譙子曰:『周聞之:蓋高帝召齊田橫至于戶鄉亭,自刎奉首,從者挽至於宮,不敢哭而不勝哀,故為歌以寄哀音。彼則一時之為也。鄰有喪,舂不相引,挽人銜枚,孰樂喪者邪?』」按莊子曰:「紼謳所生,必於斥苦。」司馬彪注曰:「紼,引柩索也。斥,疏緩也。苦,用力也。引紼所以有謳歌者,為人有用力不齊,故促急之也。」春秋左氏傳曰:「魯哀公會吳伐齊,其將公孫夏命歌虞殯。」杜預曰:「虞殯,送葬歌,示必死也。」史記絳侯世家曰:「周勃以吹簫樂喪。」然則挽歌之來久矣,非始起於田橫也。然譙氏引禮之文,頗有明據,非固陋者所能詳聞。疑以傳疑,以俟通博。〉 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中興書曰:「徽之卓犖不羈,欲為傲達,放肆聲色頗過度。時人欽其才,穢其行也。」〉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偟,詠左思〈招隱詩〉。〈中興書曰:「徽之任性放達,棄官東歸,居山陰也。」左詩曰:「杖策招隱士,荒塗橫古今。巖穴無結構,丘中有鳴琴。白雪停陰岡,丹葩曜陽林。」〉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王衛軍:「酒正自引人箸勝地。」〈王薈已見。〉 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續晉陽秋曰:「左將軍桓伊善音樂,孝武飲燕,謝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無忤,既吹一弄,乃放笛云:『臣於箏乃不如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臣有一奴,善吹笛,且相便串,請進之。』帝賞其放率,聽召奴。奴既至,吹笛,伊撫箏而歌怨詩,因以為諫也。」〉而不相識。遇桓於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時已貴顯,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馬,〈玄別傳曰:「玄初拜太子洗馬,時朝廷以溫有不臣之跡,故抑玄為素官。」〉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後已小醉,往看桓。桓為設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桓乃流涕嗚咽,王便欲去。桓以手巾掩淚,因謂王曰:「犯我家諱,何預卿事?」〈晉安帝紀曰:「玄哀樂過人,每歡戚之發,未嘗不至嗚咽。」〉王嘆曰:「靈寶故自達。」〈靈寶,玄小字也。異苑曰:「玄生而有光照室,善占者云:『此兒生有奇耀,宜目為天人。』宣武嫌其三文,復言為『神靈寶』,猶復用三。既難重前,卻減『神』一字,名曰『靈寶』。」語林曰:「玄不立忌日,止立忌時,其達而不拘,皆此類。」〉 王孝伯問王大:「阮籍何如司馬相如?」王大曰:「阮籍胸中壘塊,故須酒澆之。」〈言阮皆同相如,而飲酒異耳。〉 王佛大嘆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晉安帝紀曰:「忱少慕達,好酒,在荊州轉甚,一飲或至連日不醒,遂以此死。」宋明帝文章志曰:「忱嗜酒,醉輒經日,自號上頓。世喭以大飲為『上頓』,起自忱也。」〉 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王長史登茅山,大慟哭曰:「琅邪王伯輿,終當為情死。」〈王氏譜曰:「廞字伯輿,琅邪人。父薈,衛將軍。廞歷司徒長史。」周祗隆安記曰:「初,王恭將唱義,使喻三吳,廞居喪,拔以為吳國內史。國寶既死,恭罷兵,令廞反喪服。廞大怒,即日據吳都以叛。恭使司馬劉牢之討廞,廞敗,不知所在。」〉 晉文王功德盛大,坐席嚴敬,擬於王者。〈漢晉春秋曰:「文王進爵為王,司徒何曾與朝臣皆盡禮,唯王祥長揖不拜。」〉唯阮籍在坐,箕踞嘯歌,酣放自若。 王戎弱冠詣阮籍,時劉公榮在坐。阮謂王曰:「偶有二斗美酒,當與君共飲。彼公榮者,無預焉。」二人交觴酬酢,公榮遂不得一桮。而言語談戲,三人無異。或有問之者,阮答曰:「勝公榮者,不得不與飲酒;不如公榮者,不可不與飲酒;唯公榮,可不與飲酒。」〈晉陽秋曰:「戎年十五,隨父渾在郎舍,阮籍見而說焉。每適渾俄頃,輒在戎室久之。乃謂渾:『濬沖清尚,非卿倫也。』戎嘗詣籍共飲,而劉昶在坐不與焉。昶無恨色。既而戎問籍曰:『彼為誰也?』曰:『劉公榮也。』濬沖曰:『勝公榮,故與酒;不如公榮,不可不與酒;唯公榮者,可不與酒。』」竹林七賢論曰:「初,籍與戎父渾俱為尚書郎,每造渾,坐未安,輒曰:『與卿語,不如與阿戎語。』就戎,必日夕而返。籍長戎二十歲,相得如時輩。劉公榮通士,性尤好酒。籍與戎酬酢終日,而公榮不蒙一桮,三人各自得也。戎為物論所先,皆此類。」〉 鍾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識嵇康。鍾要于時賢雋之士,俱往尋康。康方大樹下鍛,向子期為佐鼓排。康揚槌不輟,傍若無人,移時不交一言。鍾起去,康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文士傳曰:「康性絕巧,能鍛鐵。家有盛柳樹,乃激水以圜之,夏天甚清涼,恆居其下傲戲,乃身自鍛。家雖貧,有人說鍛者,康不受直。唯親舊以雞酒往與共飲噉,清言而已。」魏氏春秋曰:「鍾會為大將軍兄弟所暱,聞康名而造焉。會名公子,以才能貴幸,乘肥衣輕,賓從如雲。康方箕踞而鍛,會至不為之禮,會深銜之。後因呂安事,而遂譖康焉。」〉 嵇康與呂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駕。〈晉陽秋曰:「安字中悌,東平人,冀州刺史招之第二子。志量開曠,有拔俗風氣。」干寶晉紀曰:「初,安之交康也,其相思則率爾命駕。」〉安後來,值康不在,喜出戶延之,不入。〈晉百官名曰:「嵇喜字公穆,歷揚州刺史,康兄也。阮籍遭喪,往弔之。籍能為青白眼,見凡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喜往,籍不哭,見其白眼,喜不懌而退。康聞之,乃齎酒挾琴而造之,遂相與善。」干寶晉紀曰:「安嘗從康,或遇其行,康兄喜拭席而待之,弗顧,獨坐車中。康母就設酒食,求康兒共與戲。良久則去,其輕貴如此。」〉題門上作「鳳」字而去。喜不覺,猶以為欣,故作「鳳」字,凡鳥也。〈許慎說文曰:「鳳,神鳥也。從鳥,凡聲。」〉 陸士衡初入洛,咨張公所宜詣;劉道真是其一。陸既往,劉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禮畢,初無他言,唯問:「東吳有長柄壺盧,卿得種來不?」陸兄弟殊失望,乃悔往。 王平子出為荊州,〈晉陽秋曰:「惠帝時,太尉王夷甫言於選者,以弟澄為荊州刺史,從弟敦為青州刺史。澄、敦俱詣太尉辭。太尉謂曰:『今王室將卑,故使弟等居齊、楚之地,外可以建霸業,內足以匡帝室,所望於二弟也!』」〉王太尉及時賢送者傾路。時庭中有大樹,上有鵲巢。平子脫衣巾,徑上樹取鵲子。涼衣拘閡樹枝,便復脫去。得鵲子還,下弄,神色自若,傍若無人。〈鄧粲晉紀曰:「澄放蕩不拘,時謂之達。」〉 高坐道人於丞相坐,恆偃臥其側。見卞令,肅然改容云:「彼是禮法人。」〈高坐傳曰:「王公曾詣和上,和上解帶偃伏,悟言神解。見尚書令卞望之,便斂衿飾容。時歎皆得其所。」〉 桓宣武作徐州,時謝奕為晉陵。〈中興書曰:「奕自吏部郎,出為晉陵太守。」〉先粗經虛懷,而乃無異常。及桓還荊州,將西之間,意氣甚篤,奕弗之疑。唯謝虎子婦王悟其旨。〈虎子,謝據小字,奕弟也。其妻王氏,已見。〉每曰:「桓荊州用意殊異,必與晉陵俱西矣!」俄而引奕為司馬。奕既上,猶推布衣交。在溫坐,岸幘嘯詠,無異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馬。」遂因酒,轉無朝夕禮。桓舍入內,奕輒復隨去。後至奕醉,溫往主許避之。主曰:「君無狂司馬,我何由得相見?」 謝萬在兄前,欲起索便器。于時阮思曠在坐曰:「新出門戶,篤而無禮。」 謝中郎是王藍田女壻,〈謝氏譜曰:「萬取太原王述女,名荃。」〉嘗箸白綸巾,肩輿徑至揚州聽事見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癡,君侯信自癡。」藍田曰:「非無此論,但晚令耳。」〈述別傳曰:「述少真獨退靜,人未嘗知,故有晚令之言。」〉 王子猷作桓車騎騎兵參軍,桓問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時見牽馬來,似是馬曹。」〈中興書曰:「桓沖引徽之為參軍,蓬首散帶,不綜知其府事。」〉桓又問:「官有幾馬?」答曰:「不問馬,何由知其數?」〈論語曰:「廄焚,孔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注:「貴人賤畜,故不問也。」〉又問:「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論語曰:「子路問死。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馬融注曰:「死事難明,語之無益,故不答。」〉 謝公嘗與謝萬共出西,過吳郡。阿萬欲相與共萃王恬許,〈恬已見。時為吳郡太守。〉太傅云:「恐伊不必酬汝,意不足爾!」萬猶苦要,太傅堅不回,萬乃獨往。坐少時,王便入門內,謝殊有欣色,以為厚待已。良久,乃沐頭散髮而出,亦不坐,仍據胡床,在中庭曬頭,神氣傲邁,了無相酬對意。謝於是乃還。未至船,逆呼太傅。安曰:「阿螭不作爾!」〈王恬,小字螭虎。〉 王子猷作桓車騎參軍。桓謂王曰:「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初不答,直高視,以手版拄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 謝萬北征,常以嘯詠自高,未嘗撫慰眾士。謝公甚器愛萬,而審其必敗,乃俱行。從容謂萬曰:「汝為元帥,宜數喚諸將宴會,以說眾心。」萬從之。因召集諸將,都無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君皆是勁卒。」諸將甚忿恨之。謝公欲深箸恩信,自隊主將帥以下,無不身造,厚相遜謝。及萬事敗,軍中因欲除之。復云:「當為隱士。」故幸而得免。〈萬敗事已見上。〉 王子敬兄弟見郗公,躡履問訊,甚脩外生禮。及嘉賓死,皆箸高屐,儀容輕慢。命坐,皆云:「有事,不暇坐。」既去,郗公慨然曰:「使嘉賓不死,鼠輩敢爾!」〈愔子超,有盛名,且獲寵於桓溫,故為超敬愔。〉 王子猷嘗行過吳中,見一士大夫家,極有好竹。主已知子猷當往,乃灑埽施設,在聽事坐相待。王肩輿徑造竹下,諷嘯良久。主已失望,猶冀還當通,遂直欲出門。主人大不堪,便令左右閉門不聽出。王更以此賞主人,乃留坐,盡歡而去。 王子敬自會稽經吳,聞顧辟疆〈顧氏譜曰:「辟疆,吳郡人。歷郡功曹、平北參軍。」〉有名園。先不識主人,徑往其家,值顧方集賓友酣燕。而王遊歷既畢,指麾好惡,傍若無人。顧勃然不堪曰:「傲主人,非禮也;以貴驕人,非道也。失此二者,不足齒人,傖耳!」便驅其左右出門。王獨在輿上回轉,顧望左右移時不至,然後令送箸門外,怡然不屑。 諸葛瑾為豫州,遣別駕到臺,〈瑾已見。〉語云:「小兒知談,卿可與語。」連往詣恪,〈江表傳曰:「恪字元遜,瑾長子也。少有才名,發藻岐嶷,辯論應機,莫與為對。孫權見而奇之,謂瑾曰:『藍田生玉,真不虛也!』仕吳至太傅。為孫峻所害。」〉恪不與相見。後於張輔吳坐中相遇,〈環濟吳紀曰:「張昭字子布,忠正有才義,仕吳,為輔吳將軍。」〉別駕喚恪:「咄咄郎君。」恪因嘲之曰:「豫州亂矣,何咄咄之有?」答曰:「君明臣賢,未聞其亂。」恪曰:「昔唐堯在上,四凶在下。」答曰:「非唯四凶,亦有丹朱。」於是一坐大笑。 晉文帝與二陳共車,過喚鍾會同載,即駛車委去。比出,已遠。既至,因嘲之曰:「與人期行,何以遲遲?望卿遙遙不至。」會答曰:「矯然懿實,何必同群?」帝復問會:「臯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堯、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時之懿士。」〈二陳,騫與泰也。會父名繇,故以「遙遙」戲之。騫父矯,宣帝諱懿,泰父群,祖父寔,故以此酬之。〉 鍾毓為黃門郎,有機警,在景王坐燕飲。時陳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魏志曰:「武周字伯南,沛國竹邑人。仕至光祿大夫。」〉共嘲毓。景王曰:「臯繇何如人?」對曰:「古之懿士。」顧謂玄伯、元夏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黨。」〈孔安國注論語曰:「忠信為周,阿黨為比。黨,助也。君子雖眾,不相私助。」〉 嵇、阮、山、劉在竹林酣飲,王戎後往。步兵曰:「俗物已復來敗人意!」〈魏氏春秋曰:「時謂王戎未能超俗也。」〉王笑曰:「卿輩意,亦復可敗邪?」 晉武帝問孫皓:〈吳錄曰:「皓字元宗,一名彭祖,大皇帝孫也。景帝崩,皓嗣位,為晉所滅,封歸命侯。」〉「聞南人好作爾汝歌,頗能為不?」皓正飲酒,因舉觴勸帝而言曰:「昔與汝為鄰,今與汝為臣。上汝一桮酒,令汝壽萬春。」帝悔之。 孫子荊年少時欲隱,語王武子「當枕石漱流」,誤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孫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逸士傳曰:「許由為堯所讓,其友巢父責之。由乃過清泠水洗耳拭目,曰:『向聞貪言,負吾之友。』」〉所以漱石,欲礪其齒。」 頭責秦子羽云:〈子羽未詳。〉「子曾不如太原溫顒、潁川荀㝢、〈溫顒已見。荀氏譜曰:「宇字景伯,祖式,太尉。父保,御史中丞。」世語曰:「宇少與裴楷、王戎、杜默俱有名,仕晉,至尚書。」〉范陽張華、士卿劉許、〈晉百官名曰:「劉許字文生,涿鹿鄀人。父放,魏驃騎將軍。許,惠帝時為宗正卿。」按許與張華同范陽人,故曰士卿,互其辭也。宗正卿,或曰士卿。〉義陽鄒湛、河南鄭詡。〈晉諸公贊曰:「湛字潤甫,新野人。以文義達,仕至侍中。詡字思淵,滎陽開封人,為衛尉卿。祖泰,揚州刺史。父褒,司空。」〉此數子者,或謇喫無宮商,或尪陋希言語,或淹伊多姿態,或讙譁少智諝,或口如含膠飴,或頭如巾齏杵。〈文士傳曰:「華為人少威儀,多姿態。」推意此語,則此六句,還以目上六人,而口如含膠飴,則指鄒湛。湛辯麗英博,而有此稱。未詳。〉而猶以文采可觀,意思詳序,攀龍附鳳,並登天府。」〈張敏《集》載頭責子羽文曰:「余友有秦生者,雖有姊夫之尊,少而狎焉。同時好暱,有太原溫長仁顒、潁川荀景伯宇、范陽張茂先華、士卿劉文生許、南陽鄒潤甫湛、河南鄭思淵詡。數年之中,繼踵登朝,而此賢身處陋巷,屢沽而無善價,亢志自若,終不衰墮,為之慨然。又怪諸賢既已在位,曾無伐木嚶鳴之聲,甚違王貢彈冠之義,故因秦生容貌之盛,為頭責之文以戲之,并以嘲六子焉。雖似諧謔,實有興也。其文曰:『維泰始元年,頭責子羽曰:「吾託子為頭,萬有餘日矣。大塊稟我以精,造我以形。我為子植髮膚、置鼻耳、安眉須、插牙齒、眸子摛光,雙顴隆起。每至出入之間,遨遊市里,行者辟易,坐者竦跽。或稱君侯,或言將軍,捧手傾側,佇立崎嶇。如此者,故我形之足偉也。子冠冕不戴,金銀不佩,釵以當笄,帢以代幗,旨味弗嘗,食粟茹菜,隈摧園閒,糞壤汗黑,歲莫年過,曾不自悔。子厭我於形容,我賤子乎意態。若此者乎,必子行己之累也。子遇我如讎,我視子如仇,居常不樂,兩者俱憂,何其鄙哉!子欲為人寶也,則當如皋陶、后稷、巫咸、伊陟,保乂王家,永見封殖。子欲為名高也,則當如許由、子威、卞隨、務光,洗耳逃祿,千歲流芳。子欲為遊說也,則當如陳軫、蒯通、陸生、鄧公,轉禍為福,令辭從容。子欲為進趣也,則當如賈生之求試,終軍之請使。砥礪鋒穎,以榦王事。子欲為恬淡也,則當如老聃之守一,莊周之自逸。廓然離欲,志陵雲日。子欲為隱遁也,則當如榮期之帶索,漁父之瀺灂,棲遲神丘,垂餌巨壑。此一介之所以顯身成名者也。今子上不希道德,中不效儒墨,塊然窮賤,守此愚惑。察子之情,觀子之志,退不為於處士,進無望於三事,而徒翫日勞形,習為常人之所喜,不亦過乎!」於是子羽愀然深念而對曰:「凡所教敕,謹聞命矣。以受性拘係,不聞禮義,設以天幸,為子所寄。今欲使吾為忠也,即當如伍胥屈平。欲使吾為信也,則當殺身以成名。欲使吾為介節邪,則當赴水火以全貞。此四者,人之所忌,故吾不敢造意。」頭曰:「子所謂天刑地網,剛德之尤,不登山抱木,則褰裳赴流。吾欲告爾以養性,誨爾以優游,而以蟣蝨同情,不聽我謀,悲哉!俱寓人體,而獨為子頭!且擬人其倫,喻子儕偶。子不如太原溫顒、潁川荀宇、范陽張華、士卿劉許、南陽鄒湛、河南鄭詡。此數子者,或謇喫無宮商,或尪陋希言語,或淹伊多姿態,或讙譁少智諝,或口如含膠飴,或頭如巾兗杵,而猶文采可觀,意思詳序,攀龍附鳳,並登天府。夫舐痔得車,沈淵得珠,豈若夫子徒令脣舌腐爛,手足沾濡哉?居有事之世,而恥為權圖,譬猶鑿池抱甕,難以求富。嗟乎子羽!何異檻中之熊,深阱之虎,石間饑蟹,竇中之鼠。事力雖勤,見功甚苦。宜其拳局翦蹙,至老無所希也。支離其形,猶能不困,非命也夫!豈與夫子同處也。」』」〉 王渾與婦鍾氏共坐,見武子從庭過,渾欣然謂婦曰:「生兒如此,足慰人意。」婦笑曰:「若使新婦得配參軍,生兒故可不啻如此!」〈王氏家譜曰:「倫字太沖,司空穆侯中子,司徒渾弟也。醇粹簡遠,貴老、莊之學,用心淡如也。為老子例略、周紀。年二十餘,舉孝廉,不行。歷大將軍參軍。年二十五卒,大將軍為之流涕。」〉 荀鳴鶴、陸士龍二人未相識,俱會張茂先坐。張令共語。以其並有大才,可勿作常語。陸舉手曰:「雲間陸士龍。」荀答曰:「日下荀鳴鶴。」陸曰:「既開青雲覩白雉,何不張爾弓,布爾矢?」荀答曰:「本謂雲龍騤騤,定是山鹿野麋。獸弱弩彊,是以發遲。」張乃撫掌大笑。〈晉百官名曰:「荀隱字鳴鶴,潁川人。」荀氏家傳曰:「隱祖昕,樂安太守。父岳,中書郎。隱與陸雲在張華坐語,互相反覆,陸連受屈,隱辭皆美麗,張公稱善云。世有此書,尋之未得。歷太子舍人,延尉平,蚤卒。」〉 陸太尉詣王丞相,〈陸玩已見。〉王公食以酪。陸還遂病。明日與王牋云:「昨食酪小過,通夜委頓。民雖吳人,幾為傖鬼。」 元帝皇子生,普賜群臣。殷洪喬謝曰:〈殷羡已見。〉「皇子誕育,普天同慶。臣無勳焉,而猥頒厚賚。」中宗笑曰:「此事豈可使卿有勳邪?」 諸葛令、王丞相共爭姓族先後,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令曰:「譬言驢馬,不言馬驢,驢寧勝馬邪?」〈諸葛恢。〉 劉真長始見王丞相,時盛暑之月,丞相以腹熨彈棊局,曰:「何乃渹?」〈吳人以冷為渹。〉劉既出,人問:「見王公云何?」劉曰:「未見他異,唯聞作吳語耳!」〈語林曰:「真長云:『丞相何奇?止能作吳語及細唾也。』」〉 王公與朝士共飲酒,舉瑠璃盌謂伯仁曰:「此盌腹殊空,謂之寶器,何邪?」〈以戲周之無能。〉答曰:「此盌英英,誠為清徹,所以為寶耳!」 謝幼輿謂周侯曰:「卿類社樹,遠望之,峨峨拂青天;就而視之,其根則群狐所託,下聚溷而已!」〈謂顗好媟瀆故。〉答曰:「枝條拂青天,不以為高;群狐亂其下,不以為濁;聚溷之穢,卿之所保,何足自稱?」 王長豫幼便和令,丞相愛恣甚篤。每共圍棊,丞相欲舉行,長豫按指不聽。丞相笑曰:「詎得爾?相與似有瓜葛。」〈蔡邕曰:「瓜葛,疏親也。」〉 明帝問周伯仁:「真長何如人?」答曰:「故是千斤犗特。」王公笑其言。伯仁曰:「不如捲角牸,有盤辟之好。」〈以戲王也。〉 王丞相枕周伯仁厀,指其腹曰:「卿此中何所有?」答曰:「此中空洞無物,然容卿輩數百人。」 干寶向劉真長〈中興書曰:「寶字令升,新蔡人。祖正,吳奮武將軍。父瑩,丹陽丞。寶少以博學才器著稱,歷散騎常侍。」〉敘其《搜神記》,〈孔氏志怪曰:「寶父有嬖人,寶母至妒,葬寶父時,因推著藏中。經十年而母喪,開墓,其婢伏棺上,就視猶煖,漸有氣息。輿還家,終日而蘇。說寶父常致飲食,與之接寢,恩情如生。家中吉凶,輒語之,校之悉驗。平復數年後方卒。寶因作搜神記,中云『有所感起』是也。」〉劉曰:「卿可謂鬼之董狐。」〈春秋傳曰:「趙穿攻晉靈公於桃園,趙宣子未出境而復。太史書:『趙盾弒其君。』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趙盾,古之賢大夫也,為法受惡。』」〉 許文思往顧和許,顧先在帳中眠。許至,便徑就床角枕共語。〈許琛已見。〉既而喚顧共行,顧乃命左右取枕上新衣,易己體上所著。許笑曰:「卿乃復有行來衣乎?」 康僧淵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調之。僧淵曰:「鼻者面之山,〈管輅別傳曰:「鼻者天中之山。」相書曰:「鼻之所在為天中,鼻有山象,故曰山。」〉目者面之淵。山不高則不靈,淵不深則不清。」 何次道往瓦官寺禮拜甚勤。〈充崇釋氏,甚加敬也。〉阮思曠語之曰:「卿志大宇宙,〈尹子曰:「天地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勇邁終古。」〈終古,往古也。楚辭曰:「吾不能忍此終古也。」〉何曰:「卿今日何故忽見推?」阮曰:「我圖數千戶郡,尚不能得;卿迺圖作佛,不亦大乎!」〈思曠,裕也。〉 庾征西大舉征胡,既成行,止鎮襄陽。〈晉陽秋曰:「翼率眾入沔,將謀伐狄。既至襄陽,狄尚彊,未可決戰。會康帝崩,兄冰薨,留長子方之守襄陽,自馳還夏。」〉殷豫章與書,送一折角如意以調之。〈豫章,殷羡。〉庾答書曰:「得所致,雖是敗物,猶欲理而用之。」 桓大司馬乘雪欲獵,先過王、劉諸人許。真長見其裝束單急,問:「老賊欲持此何作?」桓曰:「我若不為此,卿輩亦那得坐談?」〈語林曰:「宣武征還,劉尹數十里迎之,桓都不語,直云:『垂長衣,談清言,竟是誰功?』劉答曰:『晉德靈長,功豈在爾?』」二人說小異,故詳載之。〉 褚季野問孫盛:「卿國史何當成?」孫云:「久應竟,在公無暇,故至今日。」褚曰:「古人『述而不作』,何必在蠶室中?」〈漢書曰:「李陵降匈奴,武帝甚怒。太史令司馬遷盛明陵之忠,帝以遷為陵遊說,下遷腐刑。乃述唐、虞以來,至于獲麟,為史記。遷與任安書曰:『李陵既生降,僕又茸之以蠶室。』」蘇林注曰:「腐刑者,作密室蓄火,時如蠶室。舊時平陰有蠶室獄。」〉 謝公在東山,朝命屢降而不動。後出為桓宣武司馬,將發新亭,朝士咸出瞻送。高靈時為中丞,亦往相祖。先時,多少飲酒,因倚如醉,戲曰:「卿屢違朝旨,高臥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今亦蒼生將如卿何?」謝笑而不答。〈高靈已見。婦人集載桓玄問王凝之妻謝氏曰:「太傅東山二十餘年,遂復不終,其理云何?」謝答曰:「亡叔太傅先正,以無用為心,顯隱為優劣,始末正當動靜之異耳。」〉 初,謝安在東山居,布衣,時兄弟已有富貴者,翕集家門,傾動人物。劉夫人戲謂安曰:「大丈夫不當如此乎?」謝乃捉鼻曰:「但恐不免耳!」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買印山,深公答曰:「未聞巢、由買山而隱。」〈逸士傳曰:「巢父者,堯時隱人。山居,不營世利,年老以樹為巢,而寢其上,故號巢父。」高逸沙門傳曰:「遁得深公之言,慚恧而已。」〉 王、劉每不重蔡公。二人嘗詣蔡,語良久,乃問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劉相目而笑曰:「公何處不如?」答曰:「夷甫無君輩客!」 張吳興年八歲,虧齒,〈玄之已見。〉先達知其不常,故戲之曰:「君口中何為開狗竇?」張應聲答曰:「正使君輩從此中出入!」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征西寮屬名曰:「隆字佐治,汲郡人。仕吳至征西參軍。」〉 謝公始有東山之志,後嚴命屢臻,勢不獲已,始就桓公司馬。于時人有餉桓公藥草,中有「遠志」。公取以問謝:「此藥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稱?」〈本草曰:「遠志一名棘宛,其葉名小草。」〉謝未即答。時郝隆在坐,應聲答曰:「此甚易解:處則為遠志,出則為小草。」謝甚有愧色。桓公目謝而笑曰:「郝參軍此過乃不惡,亦極有會。」 庾園客詣孫監,值行,見齊莊在外,尚幼,而有神意。庾試之曰:「孫安國何在?」即答曰:「庾稚恭家。」庾大笑曰:「諸孫大盛,有兒如此!」又答曰:「未若諸庾之翼翼。」還,語人曰:「我故勝,得重喚奴父名。」〈孫放別傳曰:「放兄弟並秀異,與庾翼子園客同為學生。園客少有佳稱,因談笑嘲放曰:『諸孫於今為盛。』盛,監君諱也。放即答曰:『未若諸庾之翼翼。』放應機制勝,時人仰焉。司馬景王、陳、鍾諸賢相酬,無以踰也。」〉 范玄平在簡文坐,談欲屈,引王長史曰:「卿助我。」〈范汪別傳曰:「汪字玄平,潁陽人。左將軍略之孫。少有不常之志,通敏多識,博涉經籍,致譽於時。歷吏部尚書、徐兗二州刺史。」〉王曰:「此非拔山力所能助!」〈史記曰:「項羽為漢兵所圍,夜起歌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郝隆為桓公南蠻參軍,三月三日會,作詩。不能者,罰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罰,既飲,攬筆便作一句云:「娵隅躍清池。」桓問:「娵隅是何物?」答曰:「蠻名魚為娵隅。」桓公曰:「作詩何以作蠻語?」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蠻府參軍,那得不作蠻語也?」 袁羊嘗詣劉恢,恢在內眠未起。袁因作詩調之曰:「角枕粲文茵,錦衾爛長筵。」〈唐詩曰:「晉獻公好攻戰,國人多喪,其詩曰:『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袁故嘲之。〉劉尚晉明帝女,〈晉陽秋曰:「恢尚廬陵長公主,名南弟。」〉主見詩,不平曰:「袁羊,古之遺狂!」 殷洪遠答孫興公詩云:「聊復放一曲。」劉真長笑其語拙,問曰:「君欲云那放?」殷曰:「㯓臘亦放,何必其鎗鈴邪?」〈殷融已見。〉 桓公既廢海西,立簡文,〈晉陽秋曰:「海西公諱奕,字延齡,成帝子也。興寧中即位。少同閹人之疾,使宮人與左右淫通生子。大司馬溫自廣陵還姑孰,過京都,以皇太后令,廢帝為海西公。」〉侍中謝公見桓公拜。桓驚笑曰:「安石,卿何事至爾?」謝曰:「未有君拜於前,臣立於後!」 郗重熙與謝公書,道:「王敬仁聞一年少懷問鼎。〈郗曇、王脩已見。史記曰:「楚莊王觀兵於周郊,周定王使王孫滿迎勞楚王,王問鼎大小輕重?對曰:『在德不在鼎。』莊王曰:『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也。』」〉不知桓公德衰,為復後生可畏?」〈春秋傳曰:「齊桓公伐楚,責苞茅之不貢。」論語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孔安國曰:「後生,少年。」〉 張蒼梧是張憑之祖,嘗語憑父曰:「我不如汝。」憑父未解所以。蒼梧曰:「汝有佳兒。」〈張蒼梧碑曰:「君諱鎮,字義遠,吳國吳人。忠恕寬明,簡正貞粹。泰安中,除蒼梧太守。討王含有功,封興道縣侯。」〉憑時年數歲,歛手曰:「阿翁,詎宜以子戲父?」 習鑿齒、孫興公未相識,同在桓公坐。桓語孫「可與習參軍共語。」孫云:「『蠢爾蠻荊』,敢與大邦為讐?」習云:「『薄伐獫狁』,至于太原。」〈小雅詩也。毛詩注曰:「蠢,動也。荊蠻,荊之蠻也。獫狁,北夷也。」習鑿齒,襄陽人。孫興公,太原人。故因詩以相戲也。〉 桓豹奴是王丹陽外生,形似其舅,桓甚諱之。〈豹奴,桓嗣小字。中興書曰:「嗣字恭祖,車騎將軍沖子也。少有清譽。仕至江州刺史。」王氏譜曰:「混字奉正,中軍將軍恬子。仕至丹陽尹。」〉宣武云:「不恆相似,時似耳!恆似是形,時似是神。」桓逾不說。 王子猷詣謝萬,林公先在坐,瞻矚甚高。王曰:「若林公鬚髮並全,神情當復勝此不?」謝曰:「脣齒相須,不可以偏亡。〈春秋傳曰:「脣亡齒寒。」〉鬚髮何關於神明?」林公意甚惡。曰:「七尺之軀,今日委君二賢。」 郗司空拜北府,〈南徐州記曰:「舊徐州都督以東為稱。晉氏南遷,徐州刺史王舒加北中郎將。北府之號,自此起也。」〉王黃門詣郗門拜,云:「應變將略,非其所長。」驟詠之不已。郗倉謂嘉賓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語殊不遜,深不可容!」〈倉,郗融小字也。郗氏譜曰:「融字景山,愔第二子,辟琅邪王文學,不拜而蚤終。」〉嘉賓曰:「此是陳壽作諸葛評。〈《蜀志》陳壽評曰:「亮連年動眾,而無成功,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也。」王隱《晉書》曰:「壽字承祚,巴西安漢人。好學,善著述。仕至中庶子。初,壽父為馬謖參軍,諸葛亮誅謖,髡其父頭。亮子瞻又輕壽。故壽撰蜀志,以愛憎為評也。」〉人以汝家比武侯,復何所言?」 王子猷詣謝公,謝曰:「云何七言詩?」〈東方朔傳曰:「漢武帝在柏梁臺上,使群臣作七言詩。」七言詩自此始也。〉子猷承問,答曰:「昂昂若千里之駒,汎汎若水中之鳧。」〈出離騷。〉 王文度、范榮期俱為簡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將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後。王因謂曰:「簸之揚之,穅秕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礫在後。」〈王坦之、范啟已見。世說是孫綽、習鑿齒言。〉 劉遵祖少為殷中軍所知,稱之於庾公。庾公甚忻然,便取為佐。既見,坐之獨榻上與語。劉爾日殊不稱,庾小失望,遂名之為「羊公鶴」。昔羊叔子有鶴善舞,嘗向客稱之。客試使驅來,氃氋而不肯舞。故稱比之。〈徐廣晉紀曰:「劉爰之字遵祖,沛郡人。少有才學,能言理。歷中書郎、宣城太守。」〉 魏長齊雅有體量,而才學非所經。初宦當出,虞存嘲之曰:「與卿約法三章:談者死,文筆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無忤於色。〈魏氏譜曰:「顗字長齊,會稽人。祖胤,處士。父說,大鴻臚卿。顗仕至山陰令。」漢書曰:「沛公入咸陽,召諸父老曰:『天下苦秦苛法久矣,今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應劭注曰:「抵,至也。但至於罪。」〉 郗嘉賓書與袁虎,道戴安道、謝居士云:「恆任之風,當有所弘耳。」以袁無恆,故以此激之。〈袁、戴、謝並已見。〉 范啟與郗嘉賓書曰:「子敬舉體無饒縱,掇皮無餘潤。」郗答曰:「舉體無餘潤,何如舉體非真者?」范性矜假多煩,故嘲之。 二郗奉道,二何奉佛,皆以財賄。謝中郎云:「二郗諂於道,二何佞於佛。」〈中興書曰:「郗愔及弟曇奉天師道。」晉陽秋曰:「何充性好佛道,崇修佛寺,供給沙門以百數。久在揚州,徵役吏民,功賞萬計,是以為遐邇所譏。充弟準,亦精勤,唯讀佛經,營治寺廟而已矣。」〉 王文度在西州,與林法師講,韓、孫諸人並在坐。林公理每欲小屈,孫興公曰:「法師今日如著弊絮在荊棘中,觸地挂閡。」 范榮期見郗超俗情不淡,戲之曰:「夷、齊、巢、許,一詣垂名。何必勞神苦形,支策據梧邪?」郗未答。韓康伯曰:「何不使遊刃皆虛?」〈莊子曰:「昭文之鼓琴,師曠之支策,惠子之據梧,三子之智幾矣,皆其盛也,故載之。末年,庖丁為文惠君解牛,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用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而刀刃若新發於硎。文惠君問之,庖丁曰:『彼節者有閒,而刀刃無厚;以無厚入有閒,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 簡文在殿上行,右軍與孫興公在後。右軍指簡文語孫曰:「此噉名客!」簡文顧曰:「天下自有利齒兒。」後王光祿作會稽,謝車騎出曲阿祖之。〈王蘊、謝玄已見。〉王孝伯罷秘書丞在坐,謝言及此事,因視孝伯曰:「王丞齒似不鈍。」王曰:「不鈍,頗亦驗。」 謝遏夏月嘗仰臥,謝公清晨卒來,不暇著衣,跣出屋外,方躡履問訊。公曰:「汝可謂前倨而後恭。」〈戰國策曰:「蘇秦說惠王而不見用,黑貂之裘弊,黃金百斤盡,大困而歸。父母不與言,妻不為下機,嫂不為炊。後為從長,行過洛陽,車騎輜重甚眾,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視。秦笑謂其嫂曰:『何先倨而後恭?』嫂謝曰:『見季子位高而金多。』秦歎曰:『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貧賤則輕易之,而況於他人哉!』」〉 顧長康作殷荊州佐,請假還東。爾時例不給布颿,顧苦求之,乃得發。至破冢,遭風大敗。〈周祗隆安記曰:「破冢,洲名,在華容縣。」〉作牋與殷云:「地名破冢,真破冢而出。行人安穩,布颿無恙。」 符朗初過江,〈裴景仁秦書曰:「朗字元達,符堅從兄。性宏放,神氣爽悟。堅常曰:『吾家千里駒也。』堅為慕容沖所圍,朗降謝玄,用為員外散騎侍郎。吏部郎王忱與兄國寶命駕詣之。沙門法汰問朗曰:『見王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邪?』忱醜而才,國寶美而狠故也。朗常與朝士宴,時賢並用唾壺,朗欲夸之,使小兒跪而張口,唾而含出。又善識味,會稽王道子為設精饌,訖,問:『關中之食,孰若於此?』朗曰:『皆好。唯鹽味小生。』即問宰夫,如其言。或人殺雞以食之,朗曰:『此雞棲,恒半露。』問之,亦驗。又食鵝炙,知白黑之處,咸試而記之,無豪釐之差。著符子數十篇,蓋老、莊之流也。朗矜高忤物,不容於世,後眾讒而殺之。」〉王咨議大好事,問中國人物及風土所生,終無極已。〈王氏譜曰:「肅之字幼恭,右將軍羲之第四子。歷中書郎、驃騎咨議。」〉朗大患之。次復問奴婢貴賤,朗云:「謹厚有識,中者,乃至十萬;無意為奴婢,問者,止數千耳。」 東府客館是版屋。謝景重詣太傅,時賓客滿中,初不交言,直仰視云:「王乃復西戎其屋。」〈秦詩敘曰:「襄公備其兵甲,以討西戎,婦人閔其君子,故作詩曰:『在其版屋,亂我心曲。』」毛公注曰:「西戎之版屋也。」〉 顧長康噉甘蔗,恆自尾至本。人問所以,云:「漸至佳境。」 孝武屬王珣求女壻,曰:「王敦、桓溫,磊砢之流,既不可復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須。正如真長、子敬比,最佳。」珣舉謝混。後袁山松欲擬謝婚,〈續晉陽秋曰:「山松,陳郡人。祖喬,益州刺史。父方平,義興太守。山松歷秘書監、吳國內史。孫恩作亂,見害。初,帝為晉陵公主訪婿於王珣,珣舉謝混云:『人才不及真長,不減子敬。』帝曰:『如此,便已足矣。』」〉王曰:「卿莫近禁臠。」 桓南郡與殷荊州語次,因共作了語。顧愷之曰:「火燒平原無遺燎。」桓曰:「白布纏棺豎旒旐。」殷曰:「投魚深淵放飛鳥。」次復作危語。桓曰:「矛頭淅米劍頭炊。」殷曰:「百歲老翁攀枯枝。」顧曰:「井上轆轤臥嬰兒。」殷有一參軍在坐,云:「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殷曰:「咄咄逼人!」仲堪眇目故也。〈中興書曰:「仲堪父嘗疾患經時,仲堪衣不解帶數年。自分劑湯藥,誤以藥手拭淚,遂眇一目。」〉 桓玄出射,有一劉參軍與周參軍朋賭,垂成,唯少一破。劉謂周曰:「卿此起不破,我當撻卿。」周曰:「何至受卿撻!」劉曰:「伯禽之貴,尚不免撻,而況於卿?」〈尚書大傳曰:「伯禽與康叔見周公,三見而三笞。康叔有駭色,謂伯禽曰:『有商子者,賢人也,與子見之。』乃見商子而問焉。商子曰:『南山之陽有木焉,名喬。』二三子往觀之,見喬實高高然而上。反,以告商子。商子曰:『喬者,父道也。南山之陰有木焉,名曰梓。』二三子復往觀焉,見梓實晉晉然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三子明日見周公,入門而趨,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勞而食之,曰:『爾安見君子乎?』」禮記曰:「成王有罪,周公則撻伯禽。」亦其義也。〉周殊無忤色。桓語庾伯鸞曰:〈晉東宮百官名曰:「庾鴻字伯鸞,潁川人。」庾氏譜曰:「鴻祖義,吳國內史。父楷,左衛將軍。鴻仕至輔國內史。」〉劉參軍宜停讀書,周參軍且勤學問。」 桓南郡與道曜講老子,王侍中為主簿在坐。桓曰:「王主簿,可顧名思義。」王未答,且大笑。桓曰:「王思道能作大家兒笑。」〈道曜,未詳。思道,王禎之小字也。老子明道,禎之字思道,故曰「顧名思義」。〉 祖廣行恒縮頭。詣桓南郡,始下車,桓曰:「天甚晴朗,祖參軍如從屋漏中來。」〈祖氏譜曰:「廣字淵度,范陽人。父台之,仕光祿大夫。廣仕至護軍長史。」〉 桓玄素輕桓崖,崖在京下有好桃,玄連就求之,遂不得佳者。〈崖,桓脩小字。續晉陽秋曰:「脩少為玄所侮,於言端常嗤鄙之。」〉玄與殷仲文書,以為嗤笑曰:「德之休明,肅慎貢其楛矢;如其不爾,籬壁間物,亦不可得也。」〈國語曰:「仲尼在陳,有隼集陳侯之庭而死,楛矢貫之,石砮尺有咫。問於仲尼。對曰:『隼之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使各以方賄貢,於是肅慎氏貢楛矢。古者分異姓之職,使不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之貢;若求之故府,其可得。』使求得之,金櫝如初。」〉 王太尉問眉子:「汝叔名士,何以不相推重?」〈眉子已見。叔,王澄也。〉眉子曰:「何有名士終日妄語?」 庾元規語周伯仁:「諸人皆以君方樂。」周曰:「何樂?謂樂毅邪?」〈史記曰:「樂毅,中山人。賢而為燕昭王將軍,率諸侯伐齊,終於趙。」〉庾曰:「不爾。樂令耳!」周曰:「何乃刻畫無鹽,以唐突西子也。」〈列女傳曰:「鍾離春者,齊無鹽之女也。其醜無雙,黃頭深目,長壯大節,鼻昂結喉,肥項少髮,折腰出胸,皮膚若漆。行年三十,無所容入,衒嫁不售,乃自詣齊宣王,乞備後宮,因說王以四殆。王拜為正后。」吳越春秋曰:「越王句踐得山中採薪女子,名曰西施,獻之吳王。」〉 深公云:「人謂庾元規名士,胷中柴棘三斗許。」 庾公權重,足傾王公。庾在石頭,王在冶城坐。大風揚塵,王以扇拂塵曰:「元規塵汙人!」〈按王公雅量通濟,庾亮之在武昌,傳其應下,公以識度裁之,囂言自息。豈或回貳有扇塵之事乎?王隱《晉書戴洋傳》曰:「丹陽太守王導,問洋得病七年。洋曰:『君侯命在申,為土地之主,而於申上冶,火光昭天,此為金火相爍,水火相炒,以故相害。』導呼冶令奕遜,使啟鎮東徙,今東冶是也。」丹陽記曰:「丹陽冶城,去宮三里,吳時鼓鑄之所,吳平猶不廢。」又云:「孫權築冶城,為鼓鑄之所。」既立石頭大塢,不容近立此小城,當是徙縣冶空城而置冶爾。冶城疑是金陵本冶。漢高六年,令天下縣邑,秣陵不應獨無。〉 王右軍少時甚澀訥,在大將軍許,王、庾二公後來,右軍便起欲去。大將軍留之曰:「爾家司空、〈王丞相已見。〉元規,復可所難?」 王丞相輕蔡公,曰:「我與安期、千里共遊洛水邊,何處聞有蔡充兒?」〈晉諸公贊曰:「充字子尼,陳留雍丘人。」充別傳曰:「充祖睦,蔡邕孫也。充少好學,有雅尚,體貌尊嚴,莫有媟慢於其前者。高平劉整有雋才,而車服奢麗,謂人曰:『紗縠,人常服耳。嘗遇蔡子尼在坐,終日不自安。』見憚如此。是時,陳留為大郡,多人士,琅邪王澄嘗經郡境,問:『此郡多士,有誰乎?』吏曰:『有江應元、蔡子尼。』時陳留多居大位者,澄問:『何以但稱此二人?』吏曰:『向謂君侯問人,不謂位也。』澄笑而止。充歷成都王東曹掾,故稱東曹。」妒記曰:「丞相曹夫人性甚忌,禁制丞相,不得有侍御,乃至左右小人,亦被檢簡,時有妍妙,皆加誚責。王公不能久堪,乃密營別館,眾妾羅列,兒女成行。後元會日,夫人於青疏臺中,望見兩三兒騎羊,皆端正可念。夫人遙見,甚憐愛之。語婢:『汝出問,是誰家兒?』給使不達旨,乃答云:『是第四王等諸郎。』曹氏聞,驚愕大恚。命車駕,將黃門及婢二十人,人持食刀,自出尋討。王公亦遽命駕,飛轡出門,猶患牛遲。乃以左手攀車蘭,右手捉麈尾,以柄助御者打牛,狼狽奔馳,劣得先至。蔡司徒聞而笑之,乃故詣王公,謂曰:『朝廷欲加公九錫,公知不?』王謂信然,自敘謙志。蔡曰:『不聞餘物,唯聞有短轅犢車,長柄麈尾。』王大愧。後貶蔡曰:『吾昔與安期、千里,共在洛水。』」〉 褚太傅初渡江,嘗入東,至金昌亭。吳中豪右,燕集亭中。〈謝歆《金昌亭詩敘》曰:「余尋師,來入經吳,行達昌門,忽睹斯亭,傍川帶河,其榜題曰『金昌』。訪之耆老,曰:『昔朱買臣仕漢,還為會稽內史,逢其迎吏,遊旅北舍,與買臣爭席。買臣出其印綬,群吏慚服自裁。因事建亭,號曰「金傷」,失其字義耳。』」〉褚公雖素有重名,于時造次不相識別。敕左右多與茗汁,少箸粽,汁盡輒益,使終不得食。褚公飲訖,徐舉手共語云:「褚季野!」於是四座驚散,無不狼狽。 王右軍在南,丞相與書,每嘆子姪不令。云:「虎㹠、虎犢,還其所如。」〈虎㹠,王彭之小字也。王氏譜曰:「彭之字安壽,琅邪人。祖正,尚書郎。父彬,衛將軍。彭之仕至黃門郎。虎犢,彪之小字也。彪之字叔虎,彭之第三弟。年二十而頭鬚皓白,時人謂之王白鬚。少有局榦之稱。累遷至左光祿大夫。」〉 褚太傅南下,孫長樂於船中視之。〈長樂,孫綽。〉言次,及劉真長死,孫流涕,因諷詠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大雅詩毛公注曰:「殄,盡。瘁,病也。」〉褚大怒曰:「真長平生,何嘗相比數,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孫回泣向褚曰:「卿當念我!」時咸笑其才而性鄙。 謝鎮西書與殷揚州,為真長求會稽。殷答曰:「真長標同伐異,俠之大者。常謂使君降階為甚,乃復為之驅馳邪?」 桓公入洛,過淮、泗,踐北境,與諸僚屬登平乘樓,眺矚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八王故事曰:「夷甫雖居台司,不以事物自嬰,當世化之,羞言名教。自臺郎以下,皆雅崇拱默,以遺事為高。四海尚寧,而識者知其將亂。」晉陽秋曰:「夷甫將為石勒所殺,謂人曰:『吾等若不祖尚浮虛,不至於此!』」〉袁虎率爾對曰:「運自有廢興,豈必諸人之過?」桓公懍然作色,顧謂四坐曰:「諸君頗聞劉景升不?〈劉鎮南銘曰:「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黃中通理,博識多聞。仕至鎮南將軍、荊州刺史。」〉有大牛重千斤,噉芻豆十倍於常牛,負重致遠,曾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荊州,烹以饗士卒,于時莫不稱快。」意以況袁。四坐既駭,袁亦失色。 袁虎、伏滔同在桓公府。桓公每遊燕,輒命袁、伏,袁甚恥之,恆嘆曰:「公之厚意,未足以榮國士!與伏滔比肩,亦何辱如之?」 高柔在東,甚為謝仁祖所重。既出,不為王、劉所知。仁祖曰:「近見高柔,大自敷奏,然未有所得。」真長云:「故不可在偏地居,輕在角䚥〈奴角反。〉中,為人作議論。」高柔聞之,云:「我就伊無所求。」人有向真長學此言者,真長曰:「我寔亦無可與伊者。」然遊燕猶與諸人書:「可要安固?」安固者,高柔也。〈孫統為柔集敘曰:「柔字世遠,樂安人。才理清鮮,安行仁義。婚泰山胡毋氏女,年二十,既有倍年之覺,而姿色清惠,近是上流婦人。柔家道隆崇,既罷司空參軍、安固令,營宅於伏川。馳動之情既薄,又愛翫賢妻,便有終焉之志。尚書令何充取為冠軍參軍,僶俛應命,眷戀綢繆,不能相舍。相贈詩書,清婉辛切。」〉 劉尹、江虨、王叔虎、孫興公同坐,江、王有相輕色。虨以手歙叔虎云:「酷吏!」詞色甚彊。劉尹顧謂:「此是瞋邪?非特是醜言聲,拙視瞻。」〈言江此言,非是醜拙,似有忿於王也。〉 孫綽作列仙商丘子贊曰:「所牧何物?殆非真豬。儻遇風雲,為我龍攄。」〈列仙傳曰:「商丘子晉者,商邑人。好吹竽牧豕,年七十,不娶妻而不老。問其須要,言『但食老朮、昌蒲根、飲水,如此便不饑不老耳』。貴戚富室,聞而服之,不能終歲輒止,謂將有匿術。孫綽為贊曰:『商丘卓犖,執策吹竽。渴飲寒泉,飢食菖蒲。所牧何物?殆非真豬。儻逢風雲,為我龍攄。』」〉時人多以為能。王藍田語人云:「近見孫家兒作文,道何物、真豬也。」 桓公欲遷都,以張拓定之業。孫長樂上表,諫此議甚有理。桓見表心服,而忿其為異,令人致意孫云:「君何不尋遂初賦,而彊知人家國事?」〈孫綽表諫曰:「中宗龍飛,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不然,胡馬久已踐建康之地,江東為豺狼之場矣。」綽賦遂初,陳止足之道。〉 孫長樂兄弟就謝公宿,言至款雜。劉夫人在壁後聽之,具聞其語。謝公明日還,問:「昨客何似?」劉對曰:「亡兄門,未有如此賓客!」〈夫人,劉惔之妹。〉謝深有愧色。 簡文與許玄度共語,許云:「舉君、親以為難。」簡文便不復答。許去後而言曰:「玄度故可不至於此!」〈按邴原別傳:「魏五官中郎將,嘗與群賢共論曰:『今有一丸藥,得濟一人疾,而君、父俱病,與君邪?與父邪?』諸人紛葩,或父、或君。原勃然曰:『父子,一本也。亦不復難。』」君、親相校,自古如此。未解簡文誚許意。〉 謝萬壽春敗後,還,書與王右軍云:「慙負宿顧。」右軍推書曰:「此禹、湯之戒。」〈春秋傳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言禹、湯以聖德自罪,所以能興。今萬失律致敗,雖復自咎,其可濟焉。故王嘉萬也。〉 蔡伯喈睹睞笛椽,孫興公聽妓,振且擺折。〈伏滔長笛賦敘曰:「余同寮桓子野有故長笛,傳之耆老云:『蔡邕伯喈之所製也。』初,邕避難江南,宿於柯亭之館,以竹為椽,邕仰眄之,曰:『良竹也。』取以為笛,音聲獨絕。歷代傳之至於今。」〉王右軍聞,大嗔曰:「三祖壽〈一作臺。〉樂器,虺瓦〈一作尫凡。〉弔,孫家兒打折。」 王中郎與林公絕不相得。王謂林公詭辯,林公道王云:「箸膩顏帢,布單衣,挾左傳,逐鄭康成車後,問是何物塵垢囊!」〈中郎,坦之。帢,帽也。裴子曰:「林公云:『文度箸膩顏,挾左傳,逐鄭康成,自為高足弟子。篤而論之,不離塵垢囊也。』」〉 孫長樂作王長史誄云:「余與夫子,交非勢利,心猶澄水,同此玄味。」〈禮記曰:「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王孝伯見曰:「才士不遜,亡祖何至與此人周旋!」 謝太傅謂子姪曰:「中郎始是獨有千載!」車騎曰:「中郎衿抱未虛,復那得獨有?」〈中郎,謝萬。〉 庾道季詫謝公曰:「裴郎云:『謝安謂裴郎乃可不惡,何得為復飲酒?』〈庾龢、裴啟已見。〉裴郎又云:『謝安目支道林,如九方臯之相馬,略其玄黃,取其儁逸。』」〈支遁傳曰:「遁每標舉會宗,而不留心象喻,解釋章句,或有所漏,文字之徒,多以為疑。謝安石聞而善之曰:『此九方皋之相馬也,略其玄黃,而取其俊逸。』」列子曰:「伯樂謂秦穆公曰:『臣所與共儋纆薪菜者,有九方皋,此其於馬,非臣之下也。』公使行求馬,反,曰:『得矣!牡而黃。』使人取之,牝而驪。公曰:『毛物牡牝之不知,何馬之能知也?』伯樂曰:『若皋之觀馬者,天機也。得其精,亡其麤。在其內,亡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遺其所不視。若彼之所相,有貴於馬也。』既而,馬果千里足。」〉謝公云:「都無此二語,裴自為此辭耳!」庾意甚不以為好,因陳東亭經酒壚下賦。讀畢,都不下賞裁,直云:「君乃復作裴氏學!」於此語林遂廢。今時有者,皆是先寫,無復謝語。〈續晉陽秋曰:「晉隆和中,河東裴啟撰漢、魏以來迄于今時,言語應對之可稱者,謂之語林。時人多好其事,文遂流行。後說太傅事不實,而有人於謝坐敘其黃公酒壚,司徒王珣為之賦,謝公加以與王不平,乃云:『君遂復作裴郎學。』自是眾咸鄙其事矣。安鄉人有罷中宿縣詣安者,安問其歸資。答曰:『嶺南凋弊,唯有五萬蒲葵扇,又以非時為滯貨。』安乃取其中者捉之,於是京師士庶競慕而服焉。價增數倍,旬月無賣。夫所好生羽毛,所惡成瘡痏。謝相一言,挫成美於千載,及其所與,崇虛價於百金。上之愛憎與奪,可不慎哉!」〉 王北中郎不為林公所知,乃箸論沙門不得為高士論。大略云:「高士必在於縱心調暢,沙門雖云俗外,反更束於教,非情性自得之謂也。」 人問顧長康:「何以不作洛生詠?」答曰:「何至作老婢聲!」〈洛下書生詠,音重濁,故云老婢聲。〉 殷顗、庾恆並是謝鎮西外孫。〈謝氏譜曰:「尚長女僧要適庾龢,次女僧韶適殷歆。」〉殷少而率悟,庾每不推。嘗俱詣謝公,謝公熟視殷曰:「阿巢故似鎮西。」〈巢,殷顗小字也。〉於是庾下聲語曰:「定何似?」謝公續復云:「巢頰似鎮西。」庾復云:「頰似,足作健不?」〈庾氏譜曰:「恒字敬則。祖亮,父龢。恒仕至尚書僕射。」〉 舊目韓康伯:將肘無風骨。〈說林曰:「范啟云:『韓康伯似肉鴨。』」〉 符宏叛來歸國。謝太傅每加接引,宏自以有才,多好上人,坐上無折之者。適王子猷來,太傅使共語。子猷直孰視良久,回語太傅云:「亦復竟不異人!」宏大慚而退。〈續晉陽秋曰:「宏,符堅太子也。堅為姚萇所殺,宏將母妻來投,詔賜田宅。桓玄以宏為將,玄敗,寇湘中,伏誅。」〉 支道林入東,見王子猷兄弟。還,人問:「見諸王何如?」答曰:「見一群白頸烏,但聞喚啞啞聲。」 王中郎舉許玄度為吏部郎。郗重熙曰:「相王好事,不可使阿訥在坐頭。」〈訥,詢小字。〉 王興道謂:謝望蔡霍霍如失鷹師。〈永嘉記曰:「王和之字興道,琅琊人。祖翼,平南將軍。父胡之,司州刺史。和之歷永嘉太守、正員常侍。」望蔡,謝琰小字也。〉 桓南郡每見人不快,輒嗔云:「君得哀家梨,當復不烝食不?」〈舊語:秣陵有哀仲家梨甚美,大如升,入口消釋。言愚人不別味,得好梨烝食之也。〉 魏武少時,嘗與袁紹好為游俠,觀人新婚,因潛入主人園中,夜叫呼云:「有偷兒賊!」青廬中人皆出觀,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婦與紹還出,失道,墜枳棘中,紹不能得動,復大叫云:「偷兒在此!」紹遑迫自擲出,遂以俱免。〈曹瞞傳曰:「操小字阿瞞,少好譎詐,遊放無度。」孫盛雜語云:「武王少好俠,放蕩不修行業。嘗私入常侍張讓宅中,讓乃手戟於庭,踰垣而出,有絕人力,故莫之能害也。」〉 魏武行役,失汲道,軍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饒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聞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 魏武常言:「人欲危己,己輒心動。」因語所親小人曰:「汝懷刃密來我側,我必說『心動』。執汝使行刑;汝但勿言其使,無他,當厚相報。」執者信焉,不以為懼,遂斬之。此人至死不知也。左右以為實,謀逆者挫氣矣。〈曹瞞傳曰:「操在軍,廩穀不足,私語主者曰:『何如?』主者云:『可以小斛足之。』操曰:『善。』後軍中言操欺眾,操題其主者,背以徇曰:『行小斛,盜軍穀。』遂斬之。仍云:『特當借汝死,以厭眾心。』其變詐皆此類也。」〉 魏武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覺,左右宜深慎此!」後陽眠,所幸一人竊以被覆之,因便斫殺。自爾每眠,左右莫敢近者。 袁紹年少時,曾遣人夜以劍擲魏武,少下,不著。魏武揆之,其後來必高,因帖臥床上。劍至果高。〈按袁、曹後由鼎跱,跡始攜貳。自斯以前,不聞讎隙,有何意故而剚之以劍也?〉 王大將軍既為逆,頓軍姑孰。晉明帝以英武之才,猶相猜憚,乃著戎服,騎巴賨馬,齎一金馬鞭,陰察軍形勢。未至十餘里,有一客姥,居店賣食。帝過愒之,謂姥曰:「王敦舉兵圖逆,猜害忠良,朝廷駭懼,社稷是憂。故劬勞晨夕,用相覘察,恐形迹危露,或致狼狽。追迫之日,姥其匿之。」便與客姥馬鞭而去。行敦營匝而出,軍士覺,曰:「此非常人也!」敦臥心動,曰:「此必黃鬚鮮卑奴來!」命騎追之,已覺多許里,追士因問向姥:「不見一黃鬚人騎馬度此邪?」姥曰:「去已久矣,不可復及。」於是騎人息意而反。〈異苑曰:「帝躬往姑孰,敦時晝寢,卓然驚悟曰:『營中有黃頭鮮卑奴來,何不縛取?』帝所生母荀氏,燕國人,故貌類焉。」〉 王右軍年裁十歲時,大將軍甚愛之,恆置帳中眠。大將軍嘗先出,右軍猶未起;須臾,錢鳳入,屏人論事,〈晉陽秋曰:「鳳字世儀,吳嘉興尉子也。姦慝好利。為敦鎧曹參軍,知敦有不臣心,因進說。後敦敗,見誅。」〉都忘右軍在帳中,便言逆節之謀。右軍覺,既聞所論,知無活理,乃剔吐汙頭面被褥,詐熟眠。敦論事造半,方意右軍未起,相與大驚曰:「不得不除之!」及開帳,乃見吐唾從橫,信其實熟眠,於是得全。于時稱其有智。〈按諸書皆云王允之事,而此言羲之,疑謬。〉 陶公自上流來,赴蘇峻之難,令誅庾公。謂必戮庾,可以謝峻。〈晉陽秋曰:「是時成帝在襁褓,太后臨朝,中書令庾亮以元舅輔政,欲以風軌格政,繩御四海。而峻擁兵近甸,為逋逃藪。亮圖召峻,王導、卞壺並不欲。亮曰:『蘇峻豺狼,終為禍亂,晁錯所謂削亦反,不削亦反。』遂下優詔,以大司農徵之。峻怒曰:『庾亮欲誘殺我也。』遂克京邑。平南溫嶠聞亂,號泣登舟,遣參軍王愆期推征西陶侃為盟主,俱赴京師。時亮敗績奔嶠,人皆尤而少之。嶠愈相崇重,分兵以配給之。」〉庾欲奔竄,則不可;欲會,恐見執,進退無計。溫公勸庾詣陶,曰:「卿但遙拜,必無它。我為卿保之。」庾從溫言詣陶。至,便拜。陶自起止之,曰:「庾元規何緣拜陶士衡?」畢,又降就下坐。陶又自要起同坐。坐定,庾乃引咎責躬,深相遜謝。陶不覺釋然。 溫公喪婦,從姑劉氏,家值亂離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屬公覓婚。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壻難得,但如嶠比云何?」姑云:「喪敗之餘,乞粗存活,便足慰吾餘年,何敢希汝比?」卻後少日,公報姑云:「已覓得婚處,門地粗可,壻身名宦,盡不減嶠。」因下玉鏡臺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禮,女以手披紗扇,撫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按溫氏譜:「嶠初取高平李暅女,中取琅琊王詡女,後取廬江何邃女。都不聞取劉氏,便為虛謬。」谷口云:「劉氏,政謂其姑爾,非指其女姓劉也。孝標之注,亦未為得。」〉玉鏡臺,是公為劉越石長史,北征劉聰所得。〈王隱晉書曰:「建興二年,嶠為劉琨假守左司馬,都督上前鋒諸軍事,討劉聰。」晉陽秋曰:「聰一名載,字玄明,屠各人。父淵,因亂起兵死。聰嗣業。」〉 諸葛令女,庾氏婦,既寡,誓云:「不復重出!」此女性甚正彊,無有登車理。〈即庾亮子會妻。父虨,已見上。〉恢既許江思玄婚,乃移家近之。初,誑女云:「宜徙。」於是家人一時去,獨留女在後。比其覺,已不復得出。江郎莫來,女哭詈彌甚,積日漸歇。江虨暝入宿,恆在對床上。後觀其意轉帖,虨乃詐厭,良久不悟,聲氣轉急。女乃呼婢云:「喚江郎覺!」江於是躍來就之曰:「我自是天下男子,厭,何預卿事而見喚邪?既爾相關,不得不與人語。」女默然而慙,情義遂篤。〈葛令之清英,江君之茂識,必不背聖人之正典,習蠻夷之穢行。康王之言,所輕多矣。〉 愍度道人始欲過江,與一傖道人為侶,謀曰:「用舊義往江東,恐不辦得食。」便共立「心無義」。既而此道人不成渡,愍度果講義積年。〈名德沙門題目曰:「支愍度才鑒清出。」孫綽愍度贊曰:「支度彬彬,好是拔新。俱稟昭見,而能越人。世重秀異,咸競爾珍。孤桐嶧陽,浮磬泗濱。」〉後有傖人來,先道人寄語云:「為我致意愍度,無義那可立?〈舊義者曰:「種智有是,而能圓照。然則萬累斯盡,謂之空無;常住不變,謂之妙有。」而無義者曰:「種智之體,豁如太虛,虛而能知,無而能應。居宗至極,其唯無乎?」〉治此計,權救饑爾!無為遂負如來也。」 王文度弟阿智,惡乃不翅,當年長而無人與婚。孫興公有一女,亦僻錯,又無嫁娶理。因詣文度,求見阿智。既見,便陽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傳,那得至今未有婚處?我有一女,乃不惡,但吾寒士,不宜與卿計,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啟藍田云:「興公向來,忽言欲與阿智婚。」藍田驚喜。既成婚,女之頑嚚,欲過阿智。方知興公之詐。〈阿智,王虔之小字。虔之字文將,辟州別駕,不就。娶太原孫綽女,字阿恒。〉 范玄平為人,好用智數,而有時以多數失會。嘗失官居東陽,桓大司馬在南州,故往投之。桓時方欲招起屈滯,以傾朝廷;且玄平在京,素亦有譽,桓謂遠來投己,喜躍非常。比入至庭,傾身引望,語笑歡甚。顧謂袁虎曰:「范公且可作太常卿。」范裁坐,桓便謝其遠來意。范雖實投桓,而恐以趨時損名,乃曰:「雖懷朝宗,會有亡兒瘞在此,故來省視。」桓悵然失望,向之虛佇,一時都盡。〈中興書曰:「初,桓溫請范汪為征西長史,復表為江州,並不就。還都,因求為東陽太守,溫甚恨之。汪後為徐州,溫北伐,令汪出梁國,失期,溫挾憾奏汪為庶人。汪居吳,後至姑孰見溫,溫語其下曰:『玄平乃來見,當以護軍起之。』汪數日辭歸,溫曰:『卿適來,何以便去?』汪曰:『數歲小兒喪,往年經亂,權瘞此境,故來迎之,事竟去耳。』溫愈怒之,竟不屑意。」〉 謝遏年少時,好著紫羅香囊,垂覆手。太傅患之,而不欲傷其意,乃譎與賭,得即燒之。〈遏,謝玄小字。〉 諸葛厷在西朝,少有清譽,為王夷甫所重,時論亦以擬王。後為繼母族黨所讒,誣之為狂逆。將遠徙,友人王夷甫之徒,詣檻車與別。厷問:「朝廷何以徙我?」王曰:「言卿狂逆。」厷曰:「逆則應殺,狂何所徙?」〈厷已見。〉 桓公入蜀,至三峽中,部伍中有得猨子者。〈《荊州記》曰:「峽長七百里,兩岸連山,略無絕處,重巖疊障,隱天蔽日。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清遠。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其母緣岸哀號,行百餘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絕。破視其腹中,腸皆寸寸斷。公聞之,怒,命黜其人。 殷中軍被廢,在信安,終日恆書空作字。揚州吏民尋義逐之,竊視,唯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晉陽秋》曰:「初,浩以中軍將軍鎮壽陽,羌姚襄上書歸降。後有罪,浩陰圖誅之。會關中有變,符健死。浩偽率軍而行,云『修復山陵』。襄前驅,恐,遂反。軍至山桑,聞襄將至,棄輜重馳保譙。襄至,據山桑,焚其舟實。至壽陽,略流民而還。浩士卒多叛,征西溫乃上表黜浩,撫軍大將軍奏免浩,除名為民。浩馳還謝罪。既而遷于東陽信安縣。」〉 桓公坐有參軍椅烝薤不時解,共食者又不助,而椅終不放,舉坐皆笑。桓公曰:「同盤尚不相助,況復危難乎?」敕令免官。 殷中軍廢後,恨簡文曰:「上人著百尺樓上,儋梯將去。」〈《續晉陽秋》曰:「浩雖廢黜,夷神委命,雅詠不輟,雖家人不見其有流放之戚。外生韓伯始隨至徙所,周年還都,浩素愛之,送至水側,乃詠曹顏遠詩曰:『富貴它人合,貧賤親戚離。』因泣下。」其悲見于外者,唯此一事而已。則「書空」、「去梯」之言,未必皆實也。〉 鄧竟陵免官後赴山陵,過見大司馬桓公。公問之曰:「卿何以更瘦?」〈《大司馬寮屬名》曰:「鄧遐字應玄,陳郡人,平南將軍岳之子。勇力絕人,氣蓋當世,時人方之樊噲。為桓溫參軍,數從溫征伐,歷竟陵太守。枋頭之役,溫既懷恥忿,且憚遐,因免遐官,病卒。」〉鄧曰:「有愧於叔達,不能不恨於破甑!」〈《郭林宗別傳》曰:「鉅鹿孟敏,字叔達,敦朴質直。客居太原,雜處凡俗,未有所名。嘗至市買甑,荷儋墮地壞之,徑去不顧。適遇林宗,見而異之,因問曰:『壞甑可惜,何以不顧?』客曰:『甑既已破,視之何益?』林宗賞其介決,因以知其德性,謂必為美士,勸令讀書。遊學十年,遂知名,三府並辟,不就。東夏以為美賢。」〉 桓宣武既廢太宰父子,仍上表曰:「應割近情,以存遠計。若除太宰父子,可無後憂。」簡文手答表曰:「所不忍言,況過於言?」宣武又重表,辭轉苦切。簡文更答曰:「若晉室靈長,明公便宜奉行此詔。如大運去矣,請避賢路!」桓公讀詔,手戰流汗,於此乃止。太宰父子,遠徙新安。〈《司馬晞傳》曰:「晞字道升,元帝第四子。初封武陵王,拜太宰。少不好學,尚武凶恣。時太宗輔政,晞以宗長不得執權,常懷憤慨,欲因桓溫入朝殺之。太宗即位,新蔡王晃首辭,引與晞及子綜謀逆。有司奏晞等斬刑,詔原之,徙新安。晞未敗,四五年中,喜為挽歌,自搖大鈴,使左右習和之。又燕會,使人作新安人歌舞離別之辭,其聲甚悲,後果徙新安。」〉 桓玄敗後,殷仲文還為大司馬咨議,意似二三,非復往日。大司馬府聽前,有一老槐,甚扶疎。殷因月朔,與眾在聽,視槐良久,嘆曰:「槐樹婆娑,無復生意!」〈《晉安帝紀》曰:「桓玄敗,殷仲文歸京師,高祖以其衛從二后,且以大信宣令,引為鎮軍長史。自以名輩先達,位遇至重,而後來謝混之徒,皆疇昔之所附也。今比肩同列,常怏然自失,後果徙信安。」〉 殷仲文既素有名望,自謂必當阿衡朝政。忽作東陽太守,意甚不平。〈《晉安帝紀》曰:「仲文後為東陽,愈憤怨,乃與桓胤謀反,遂伏誅。仲文嘗照鏡不見頭,俄而難及。」〉及之郡,至富陽,慨然嘆曰:「看此山川形勢,當復出一孫伯符!」〈孫策,富春人。故及此而歎。〉 和嶠性至儉,家有好李,王武子求之,與不過數十。王武子因其上直,率將少年能食之者,持斧詣園,飽共噉畢,伐之,送一車枝與和公。問曰:「何如君李?」和既得,唯笑而已。〈《晉諸公贊》曰:「嶠性不通,治家富擬王公,而至儉,將有犯義之名。」《語林》曰:「嶠諸弟往園中食李,而皆計核責錢。故嶠婦弟王濟伐之也。」〉 王戎儉吝,其從子婚,與一單衣,後更責之。〈王隱《晉書》曰:「戎性至儉,不能自奉養,財不出外,天下人謂為膏肓之疾。」〉 司徒王戎,既貴且富,區宅僮牧,膏田水碓之屬,洛下無比。契疏鞅掌,每與夫人燭下散籌算計。〈《晉諸公贊》曰:「戎性簡要,不治儀望,自遇甚薄,而產業過豐,論者以為台輔之望不重。」王隱《晉書》曰:「戎好治生,園田周遍天下,翁嫗二人,常以象牙籌晝夜筭計家資。」《晉陽秋》曰:「戎多殖財賄,常若不足。或謂戎故以此自晦也。」戴逵論之曰:「王戎晦默於危亂之際,獲免憂禍,既明且哲,於是在矣。或曰:『大臣用心,豈其然乎?』逵曰:『運有險易,時有昏明,如子之言,則蘧瑗、季札之徒,皆負責矣。自古而觀,豈一王戎也哉?』」〉 王戎有好李,賣之,恐人得其種,恆鑽其核。 王戎女適裴頠,貸錢數萬。女歸,戎色不說。女遽還錢,乃釋然。 衛江州在尋陽,〈《永嘉流人名》曰:「衛展字道舒,河東安邑人。祖列,彭城護軍。父韶,廣平令。展,光熙初除鷹揚將軍、江州刺史。」〉有知舊人投之,都不料理,唯餉「王不留行」一斤。此人得餉,便命駕。〈《本草》曰:「王不留行,生太山,治金瘡,除風,久服之,輕身。」〉李弘範聞之曰:「家舅刻薄,乃復驅使草木。」〈《中興書》曰:「李軌字弘範,江夏人。仕至尚書郎。」按軌,劉氏之甥,此應弘度,非弘範也。〉 王丞相儉節,帳下甘果,盈溢不散。涉春爛敗,都督白之,公令舍去。曰:「慎不可令大郎知。」〈王悅也。〉 蘇峻之亂,庾太尉南奔見陶公。陶公雅相賞重。陶性儉吝,及食,噉薤,庾因留白。陶問:「用此何為?」庾云:「故可種。」於是大嘆庾非唯風流,兼有治實。 郗公大聚歛,有錢數千萬。嘉賓意甚不同,常朝旦問訊。郗家法:子弟不坐。因倚語移時,遂及財貨事。郗公曰:「汝正當欲得吾錢耳!」迺開庫一日,令任意用。郗公始正謂損數百萬許。嘉賓遂一日乞與親友,周旋略盡。郗公聞之,驚怪不能已。〈《中興書》曰:「超少卓犖而不羈,有曠世之度。」〉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飲酒不盡者,使黃門交斬美人。王丞相與大將軍嘗共詣崇,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彊,至於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王隱《晉書》曰:「石崇為荊州刺史,劫奪殺人,以致巨富。」《王丞相德音記》曰:「丞相素為諸父所重,王君夫問王敦:『聞君從弟佳人,又解音律,欲一作妓,可與共來。』遂往。吹笛人有小忘,君夫聞,使黃門階下打殺之,顏色不變。丞相還,曰:『恐此君處世,當有如此事。』」兩說不同,故詳錄。〉 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沈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羣婢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語林》曰:「劉寔詣石崇,如廁,見有絳紗帳大床,茵蓐甚麗,兩婢持錦香囊。寔遽反走,即謂崇曰:『向誤入卿室內。』崇曰:『是廁耳。』」〉 武帝嘗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饌,並用瑠璃器。婢子百餘人,皆綾羅絝|,以手擎飲食。烝㹠肥美,異於常味。帝怪而問之,答曰:「以人乳飲㹠。」帝甚不平,食未畢,便去。王、石所未知作。〈𧟌,一作襬。〉 王君夫以|糒澳釜,石季倫用蠟燭作炊。君夫作紫絲布步障碧綾裹四十里,石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石以椒為泥,王以赤石脂泥壁。〈《晉諸公贊》曰:「王愷字君夫,東海人,王肅子也。雖無檢行,而少以才力見名,有在公之稱。既自以外戚,晉氏政寬,又性至豪。舊制,鴆不得過江,為其羽櫟酒中,必殺人。愷為翊軍時,得鴆於石崇而養之,其大如鵝,喙長尺餘,純食蛇虺。司隸奏按愷、崇,詔悉原之,即燒於都街。愷肆其意色,無所忌憚。為後軍將軍,卒,諡曰醜。」〉 石崇為客作豆粥,咄嗟便辦。恆冬天得韭蓱䪢。又牛形狀氣力不勝王愷牛,而與愷出遊,極晚發,爭入洛城,崇牛數十步後,迅若飛禽,愷牛絕走不能及。每以此三事為搤腕。乃密貨崇帳下都督及御車人,問所以。都督曰:「豆至難煮,唯豫作熟末,客至,作白粥以投之。韭蓱䪢是搗韭根,雜以麥苗爾。」復問馭人牛所以駛。馭人云:「牛本不遲,由將車人不及制之爾。急時聽偏轅,則駛矣。」愷悉從之,遂爭長。石崇後聞,皆殺告者。〈《晉諸公贊》曰:「崇性好俠,與王愷競相誇衒也。」〉 王君夫有牛,名「八百里駮」,常瑩其蹄角。王武子語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賭卿牛,以千萬對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謂駿物無有殺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卻據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來!」須臾,炙至,一臠便去。〈《相牛經》曰:「牛經出甯戚,傳百里奚。漢世河西薛公得其書,以相牛,千百不失。本以負重致遠,未服輜軿,故文不傳。至魏世,高堂生又傳以與晉宣帝,其後王愷得其書焉。」臣按其《相經》云:「陰虹屬頸,千里。」注曰:「陰虹者,雙筋白尾骨屬頸,甯戚所飯者也。」愷之牛,其亦有陰虹也。《甯戚經》曰:「棰頭欲得高,百體欲得緊,大膁疏肋難齡齝,龍頭突目好跳。又角欲得細,身欲促,形欲得如卷。」〉 王君夫嘗責一人無服餘衵,因直內著曲閤重閨裏,不聽人將出。遂饑經日,迷不知何處去。後因緣相為垂死,迺得出。 石崇與王愷爭豪,並窮綺麗,以飾輿服。〈《續文章志》曰:「崇資產累巨萬金,宅室輿馬,僭擬王者。庖膳必窮水陸之珍。後房百數,皆曳紈綉,珥金翠,而絲竹之蓺,盡一世之選。築榭開沼,殫極人巧。與貴戚羊琇、王愷之徒競相高以侈靡,而崇為居最之首,琇等每愧羡,以為不及也。」〉武帝,愷之甥也,每助愷。嘗以一珊瑚樹,高二尺許賜愷。枝柯扶疎,世罕其比。愷以示崇。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手而碎。愷既惋惜,又以為疾己之寶,聲色甚厲。崇曰:「不足恨,今還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樹,有三尺四尺,條榦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愷許比甚眾。愷惘然自失。〈《南州異物志》曰:「珊瑚生大秦國,有洲在漲海中,距其國七八百里,名珊瑚樹洲。底有盤石,水深二十餘丈,珊瑚生於石上。初生白,軟弱似菌。國人乘大船,載鐵網,先沒在水下,一年便生網目中,其色尚黃,枝柯交錯,高三四尺,大者圍尺餘。三年色赤,便以鐵鈔發其根,繫鐵網於船,絞車舉網還裁鑿,恣意所作。若過時不鑿,便枯索蟲蠱。其大者輸之王府,細者賣之。」《廣志》曰:「珊瑚大者,可為車軸。」〉 王武子被責,移第北邙下。〈《晉諸公贊》曰:「濟與從兄恬不平,濟為河南尹,未拜,行過王宮,吏不時下道,濟於車前鞭之,有司奏免官。論者以濟為不長者。尋轉太僕,而王恬已見委任,濟遂斥外。」〉于時人多地貴,濟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匝地竟埒。時人號曰「金溝」。〈溝一作埒。〉 石崇每與王敦入學戲,見顏、原象〈《家語》曰:「顏回字子淵,魯人。少孔子二十九歲,而髮白,三十二歲蚤死。」原憲已見。〉而嘆曰:「若與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間!」王曰:「不知餘人云何?子貢去卿差近。」〈《史記》曰:「端木賜字子貢,衛人。嘗相魯,家累千金,終於齊。」〉石正色云:「士當令身名俱泰,何至以甕牖語人!」〈原憲以甕為巨牖。〉 彭城王有快牛,至愛惜之。〈朱鳳《晉書》曰:「彭城穆王權,字子輿,宣帝弟馗子。太始元年封。」〉王太尉與射,賭得之。彭城王曰:「君欲自乘則不論;若欲噉者,當以二十肥者代之。既不廢噉,又存所愛。」王遂殺噉。 王右軍少時,在周侯末坐,割牛心噉之。於此改觀。〈俗以牛心為貴,故羲之先餐之。〉 魏武有一妓,聲最清高,而情性酷惡。欲殺則愛才,欲置則不堪。於是選百人一時俱教。少時,果有一人聲及之,便殺惡性者。 王藍田性急。嘗食雞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舉以擲地。雞子於地圓轉未止,仍下地以屐齒蹍之,又不得,瞋甚,復於地取內口中,齧破即吐之。王右軍聞而大笑曰:「使安期有此性,猶當無一豪可論,況藍田邪?」〈《中興書》曰:「述清貴簡正,少所推屈,唯以性急為累。」安期,述父也。有名德,已見。〉 王司州嘗乘雪往王螭許。〈王胡之、王恬並已見。恬小字螭虎。〉司州言氣少有牾逆於螭,便作色不夷。司州覺惡,便輿床就之,持其臂曰:「汝詎復足與老兄計?」〈按《王氏譜》:胡之是恬從祖兄。〉螭撥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彊來捉人臂!」 桓宣武與袁彥道樗蒱,袁彥道齒不合,遂厲色擲去五木。溫太真云:「見袁生遷怒,知顏子為貴。」〈《論語》曰:「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 謝無奕性麤彊。以事不相得,自往數王藍田,肆言極罵。王正色面壁不敢動,半日。謝去良久,轉頭問左右小吏曰:「去未?」答云:「已去。」然後復坐。時人嘆其性急而能有所容。 王令詣謝公,值習鑿齒已在坐,當與併榻。王徙倚不坐,公引之與對榻。去後,語胡兒曰:「子敬實自清立,但人為爾多矜咳,殊足損其自然。」〈劉謙之《晉紀》曰:「王獻之性甚整峻,不交非類。」〉 王大、王恭嘗俱在何僕射坐。〈《中興書》曰:「何澄字子玄,清正有器望。歷尚書左僕射。」〉恭時為丹陽尹,大始拜荊州。〈《靈鬼志謠徵》曰:「初,桓石民為荊州,鎮上時,民忽歌黃曇曲曰:『黃曇英揚州,大佛來上朋。』少時,石民死,王忱為荊州。」佛大,忱小字也。〉訖將乖之際,大勸恭酒。恭不為飲,大逼彊之,轉苦,便各以帬帶繞手。恭府近千人,悉呼入齋,大左右雖少,亦命前,意便欲相殺。射無計,因起排坐二人之間,方得分散。所謂勢利之交,古人羞之。 桓南郡小兒時,與諸從兄弟各養鵝共鬥。南郡鵝每不如,甚以為忿;迺夜往鵝欄間,取諸兄弟鵝悉殺之。既曉,家人咸以驚駭,云是變怪,以白車騎。車騎曰:「無所致怪,當是南郡戲耳!」問,果如之。 王平子形甚散朗,內實勁俠。〈鄧粲《晉紀》云:「劉琨嘗謂澄曰:『卿形雖散朗,而內勁狹,以此處世,難得其死!』澄默然無以答。後果為王敦所害。劉琨聞之曰:『自取死耳!』」〉 袁悅有口才,能短長說,亦有精理。始作謝玄參軍,頗被禮遇。後丁艱,服除還都,唯齎戰國策而已。語人曰:「少年時讀論語、老子,又看莊、易,此皆是病痛事,當何所益邪?天下要物,正有戰國策。」既下,說司馬孝文王,大見親待,幾亂機軸。俄而見誅。〈《袁氏譜》曰:「悅字元禮,陳郡陽夏人。父朗,給事中。仕至驃騎咨議。太元中,悅有寵於會稽王,每勸專覽朝權,王頗納其言。王恭聞其說,言於孝武。乃託以它罪,殺悅於市中。既而朋黨同異之聲,播於朝野矣。」〉 孝武甚親敬王國寶、王雅。〈《雅別傳》曰:「雅字茂建,東海沂人,少知名。」《晉安帝紀》曰:「雅之為侍中,孝武甚信而重之。王珣、王恭特以地望見禮,至於親幸,莫及雅者。上每置酒燕集,或召雅未至,上不先舉觴。時議謂珣、恭宜傅東宮,而雅以寵幸,超授太傅、尚書左僕射。」〉雅薦王珣於帝,帝欲見之。嘗夜與國寶、雅相對,帝微有酒色,令喚珣。垂至,已聞卒傳聲,國寶自知才出珣下,恐傾奪其寵,因曰:「王珣當今名流,陛下不宜有酒色見之,自可別詔也。」帝然其言,心以為忠,遂不見珣。 王緒數讒殷荊州於王國寶,殷甚患之,求術於王東亭。曰:「卿但數詣王緒,往輒屏人,因論它事,如此,則二王之好離矣。」殷從之。國寶見王緒問曰:「比與仲堪屏人何所道?」緒云:「故是常往來,無它所論。」國寶謂緒於己有隱,果情好日疎,讒言以息。〈按國寶得寵於會稽王,由緒獲進,同惡相求,有如市賈,終至誅夷,曾不攜貳。豈有仲堪微閒,而成離隙。〉 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驍壯。因在卞太后閤共圍棊,並噉棗,文帝以毒置諸棗蔕中。自選可食者而進,王弗悟,遂雜進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預敕左右毀缾罐,太后徒跣趨井,無以汲。須臾,遂卒。〈魏略曰:「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太祖卞太后弟二子。性剛勇而黃須,北討代郡,獨與麾下百餘人突虜而走。太祖聞曰:『我黃須兒可用也!』」魏志春秋曰:「黃初三年,彰來朝。初,彰問璽綬,將有異志,故來朝不即得見,有此忿懼而暴薨。」〉復欲害東阿,太后曰:「汝已殺我任城,不得復殺我東阿。」〈魏志方伎傳曰:「文帝問占夢周宣:『吾夢磨錢文,欲滅而愈更明,何謂?』宣悵然不對。帝固問之,宣曰:『陛下家事,雖欲爾,而太后不聽,是以欲滅更明耳。』帝欲治弟植之罪,逼於太后,但加貶爵。」〉 王渾後妻,琅邪顏氏女。王時為徐州刺史,交禮拜訖,王將答拜,觀者咸曰:「王侯州將,新婦州民,恐無由答拜。」王乃止。武子以其父不答拜,不成禮,恐非夫婦;不為之拜,謂為顏妾。顏氏恥之。以其門貴,終不敢離。〈婚姻之禮,人道之大,豈由一不拜而遂為妾媵者乎?世說之言,於是乎紕繆。〉 陸平原河橋敗,為盧志所讒,被誅。〈王隱晉書曰:「成都王穎討長沙王乂,使陸為都督前鋒諸軍事。」機別傳曰:「成都王長史盧志,與機弟雲趣舍不同。又黃門孟玖求為邯鄲令於穎,穎教付雲,雲時為左司馬,曰:『刑餘之人,不可以君民!』玖聞此怨雲,與志讒構日至。及機於七里澗大敗,玖誣機謀反所致,穎乃使牽秀斬機。先是,夕夢黑幔繞車,手決不開,惡之。明旦,秀兵奄至,機解戎服,箸衣幍見秀,容貌自若,遂見害。時年四十三。軍士莫不流涕。是日天地霧合,大風折木,平地尺雪。」干寶晉紀曰:「初,陸抗誅步闡,百口皆盡,有識尤之。及機、雲見害,三族無遺。」〉臨刑嘆曰:「欲聞華亭鶴唳,可復得乎!」〈八王故事曰:「華亭,吳由拳縣郊外墅也,有清泉茂林。吳平後,陸機兄弟共游於此十餘年。」語林曰:「機為河北都督,聞警角之聲,謂孫丞曰:『聞此不如華亭鶴唳。』故臨刑而有此歎。」〉 劉琨善能招延,而拙於撫御。一日雖有數千人歸投,其逃散而去亦復如此。所以卒無所建。〈鄧粲晉紀曰:「琨為并州牧,糾合齊盟,驅率戎旅,而內不撫其民,遂至喪軍失士,無成功也。」敬徹按:「琨以永嘉元年為并州,于時晉陽空城,寇盜四攻,而能收合士眾,抗行淵、勒,十年之中,敗而能振,不能撫御,其得如此乎?凶荒之日,千里無煙,豈一日有數千人歸之?若一日數千人去之,又安得一紀之間以對大難乎?」〉 王平子始下,丞相語大將軍:「不可復使羌人東行。」平子面似羌。〈按王澄自為王敦所害,丞相名德,豈應有斯言也。〉 王大將軍起事,丞相兄弟詣闕謝。周侯深憂諸王,始入,甚有憂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周直過不應。既入,苦相存救。既釋,周大說,飲酒。及出,諸王故在門。周曰:「今年殺諸賊奴,當取金印如斗大繫肘後。」大將軍至石頭,問丞相曰:「周侯可為三公不?」丞相不答。又問:「可為尚書令不?」又不應。因云:「如此,唯當殺之耳!」復默然。逮周侯被害,丞相後知周侯救己,嘆曰:「我不殺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負此人!」〈虞預晉書曰:「敦克京邑,參軍呂漪說敦曰:『周顗、戴淵,皆有名望,足以惑眾。視近日之言,無慚懼之色,若不除之,役將未歇也。』敦即然之,遂害淵、顗。初,漪為臺郎,淵既上官,素有高氣,以漪小器待之,故售其說焉。」〉 王導、溫嶠俱見明帝,帝問溫前世所以得天下之由。溫未答。頃,王曰:「溫嶠年少未諳,臣為陛下陳之。」王迺具敘宣王創業之始,誅夷名族,寵樹同己。及文王之末,高貴鄉公事。〈宣王創業,誅曹爽,任蔣濟之流者是也。高貴鄉公之事,已見上。〉明帝聞之,覆面著床曰:「若如公言,祚安得長!」 王大將軍於眾坐中曰:「諸周由來未有作三公者。」有人答曰:「唯周侯邑五馬領頭而不克。」大將軍曰:「我與周洛下相遇,一面頓盡。值世紛紜,遂至於此!」因為流涕。〈鄧粲晉紀曰:「王敦參軍,有於敦坐樗蒱,臨當成都,馬頭被殺,因謂曰:『周家奕世令望,而位不至三公,伯仁垂作而不果,有似下官此馬。』敦慨然流涕曰:『伯仁總角時,與於東宮,相遇一面,披衿便許之三司,何圖不幸,王法所裁,悽愴之深,言何能盡!』」〉 溫公初受劉司空使勸進,母崔氏固駐之,嶠絕裾而去。〈溫氏譜曰:「嶠父襜,娶清河崔參女。」〉迄於崇貴,鄉品猶不過也。每爵皆發詔。〈虞預晉書曰:「元帝即位,以溫嶠為散騎侍郎。嶠以母亡,逼賊,不得往臨葬,固辭。詔曰:『嶠以未葬,朝議又頗有異同,故不拜。其令入坐議,吾將折其衷。』」〉 庾公欲起周子南,子南執辭愈固。庾每詣周,庾從南門入,周從後門出。庾嘗一往奄至,周不及去,相對終日。庾從周索食,周出蔬食,庾亦彊飯,極歡;并語世故,約相推引,同佐世之任。既仕,至將軍二千石,〈尋陽記曰:「周邵字子南,與南陽翟湯隱於尋陽廬山。庾亮臨江州,聞翟、周之風,束帶躡履而詣焉。聞庾至,轉避之。亮後密往,值邵彈鳥於林,因前與語。還,便云:『此人可起。』即拔為鎮蠻護軍、西陽太守。」其集載與邵書曰:「西陽一郡,戶口差實,非履道真純,何以鎮其流遁?詢之朝野,僉曰足下。今具上表,請足下臨之,無讓。」〉而不稱意。中宵慨然曰:「大丈夫乃為庾元規所賣!」一嘆,遂發背而卒。 阮思曠奉大法,敬信甚至。大兒年未弱冠,忽被篤疾。〈阮氏譜曰:「牖字彥倫,裕長子也。仕至州主簿。」〉兒既是偏所愛重,為之祈請三寶,晝夜不懈。謂至誠有感者,必當蒙祐。而兒遂不濟。於是結恨釋氏,宿命都除。〈以阮公智識,必無此弊。脫此非謬,何其惑歟?夫文王期盡,聖子不能駐其年,釋種誅夷,神力無以延其命。故業有定限,報不可移。若請禱而望其靈,匪驗而忽其道,固陋之徒耳。豈可以言神明之智者哉?〉 桓宣武對簡文帝,不甚得語。廢海西後,宜自申敘,乃豫撰數百語,陳廢立之意。既見簡文,簡文便泣下數十行。宣武矜愧,不得一言。 桓公臥語曰:「作此寂寂,將為文、景所笑!」既而屈起坐曰:「既不能流芳後世,亦不足復遺臭萬載邪?」〈續晉陽秋曰:「桓溫既以雄武專朝,任兼將相,其不臣之心,形于音跡。曾臥對親僚,撫枕而起曰:『為爾寂寂,為文、景所笑!』眾莫敢對。」〉 謝太傅於東船行,小人引船,或遲或速,或停或待,又放船從橫,撞人觸岸。公初不呵譴。人謂公常無嗔喜。曾送兄征西葬還,〈征西,謝奕。〉日莫雨駛,小人皆醉,不可處分。公乃於車中,手取車柱撞馭人,聲色甚厲。夫以水性沈柔,入隘奔激。方之人情,固知迫隘之地,無得保其夷粹。〈孟子曰:「湍水,決之東則東,決之西則西。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豈水之性哉?人可使為不善,性亦猶是也。」〉 簡文見田稻不識,問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簡文還,三日不出,云:「寧有賴其末,而不識其本?」〈文公種菜,曾子牧羊,縱不識稻,何所多悔!此言必虛。〉 桓車騎在上明畋獵。東信至,傳淮上大捷。語左右云:「群謝年少,大破賊。」因發病薨。談者以為此死,賢於讓揚之荊。〈續晉陽秋曰:「桓沖本以將相異宜,才用不同,忖己德量,不及謝安,故解揚州以讓安。自謂少經軍鎮,及為荊州,聞符堅自出淮、肥,深以根本為慮,遣其隨身精兵三千人赴京師。時安已遣諸軍,且欲外示閒暇,因令沖軍還。沖大驚曰:『謝安乃有廟堂之量,不閑將略。吾量賊必破襄陽,而并力淮、肥。今大敵果至,方遊談示暇,遣諸不經事年少,而實寡弱,天下誰知?吾其左衽矣!』俄聞大勳克舉,慚慨而薨。」〉 桓公初報破殷荊州,〈周祗隆安記曰:「仲堪以人情注於玄,疑朝廷欲以玄代己,遣道人竺僧愆齎寶物遺相王寵幸、媒尼、左右,以罪狀玄,玄知其謀,而擊滅之。」〉曾講論語,至「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孔安國注曰:「不以其道得富貴,則仁者不處。」〉玄意色甚惡。 王敦初尚主,〈敦尚武帝女舞陽公主,字脩褘。〉如廁,見漆箱盛乾棗,本以塞鼻,王謂廁上亦下果,食遂至盡。既還,婢擎金澡盤盛水,瑠璃盌盛澡豆;因倒箸水中而飲之,謂是乾飯。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元皇初見賀司空,言及吳時事,問:「孫皓燒鋸截一賀頭,是誰?」司空未得言,元皇自憶曰:「是賀劭。」〈邵即循父也。皓凶暴驕矜,邵上書切諫,皓深恨之。親近憚邵貞正,譖云謗毀國事。被詰責。後還復職。邵中惡風,口不能言語,皓疑邵託疾,收付酒藏,考掠千數,卒無一言。鋸殺之。〉司空流涕曰:「臣父遭遇無道,創巨痛深,無以仰答明詔。」〈《禮記》:「創巨者其日久,痛深者其愈遲。」〉元皇愧慙,三日不出。 蔡司徒渡江,見彭蜞,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令烹之。既食,吐下委頓,方知非蟹。後向謝仁祖說此事,謝曰:「卿讀爾雅不熟,幾為勸學死。」〈《大戴禮·勸學篇》曰:「蟹二螯八足,非蛇蟺之穴無所寄託者,用心躁也。」故蔡邕為勸學章取義焉。《爾雅》曰:「螖蠌小者勞,即彭蜞也,似蟹而小。」今彭蜞小於蟹,而大於彭螖,即《爾雅》所謂螖蠌也。然此三物,皆八足二螯,而狀甚相類。蔡謨不精其小大,食而致弊,故謂讀《爾雅》不熟也。〉 任育長年少時,甚有令名。武帝崩,選百二十挽郎,一時之秀彥,育長亦在其中。王安豐選女壻,從挽郎搜其勝者,且擇取四人,任猶在其中。童少時神明可愛,時人謂育長影亦好。自過江,便失志。王丞相請先度時賢共至石頭迎之,猶作疇日相待,一見便覺有異。坐席竟,下飲,便問人云:「此為茶?為茗?」覺有異色,乃自申明云:「向問飲為熱,為冷耳。」嘗行從棺邸下度,流涕悲哀。王丞相聞之曰:「此是有情癡。」〈《晉百官名》曰:「任瞻字育長,樂安人。父琨,少府卿。瞻歷謁者、僕射、都尉、天門太守。」〉 謝虎子嘗上屋熏鼠。〈虎子,據小字。據字玄道,尚書褒第二子。年三十三亡。〉胡兒既無由知父為此事,聞人道「癡人有作此者」。戲笑之。時道此非復一過。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語胡兒曰:「世人以此謗中郎,亦言我共作此。」〈中郎,據也。章伸反。按世有兄弟三人,則謂第二者為中。今謝昆弟有六,而以據為中郎,未可解。當由有三時,以中為稱,因仍不改也。〉胡兒懊熱,一月日閉齋不出。太傅虛託引己之過,以相開悟,可謂德教。 殷仲堪父病虛悸,聞床下蟻動,謂是牛鬬。〈《殷氏譜》曰:「殷師字師子。祖識、父融,並有名。師至驃騎咨議,生仲堪。」《續晉陽秋》曰:「仲堪父曾有失心病,仲堪腰不解帶,彌年父卒。」〉孝武不知是殷公,問仲堪「有一殷,病如此不?」仲堪流涕而起曰:「臣進退唯谷。」〈《大雅詩》也。毛公注曰:「谷,窮也。」〉 虞嘯父為孝武侍中,帝從容問曰:「卿在門下,初不聞有所獻替。」虞家富春,近海,謂帝望其意氣,對曰:「天時尚煗,䱥魚蝦䱹未可致,尋當有所上獻。」帝撫掌大笑。〈《中興書》曰:「嘯父,會稽人,光祿潭之孫,右將軍純之子。少歷顯位,與王廞同廢為庶人。義旗初,為會稽內史。」〉 王大喪後,朝論或云「國寶應作荊州」。〈《晉安帝紀》曰:「王忱死,會稽王欲以國寶代之。孝武中,詔用仲堪,乃止。」〉國寶主簿夜函白事,云:「荊州事已行。」國寶大喜,而夜開閤,喚綱紀話勢,雖不及作荊州,而意色甚恬。曉遣參問,都無此事。即喚主簿數之曰:「卿何以誤人事邪?」 魏甄后惠而有色,先為袁熙妻,甚獲寵。曹公之屠鄴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將去。」公曰:「今年破賊正為奴。」〈《魏略》曰:「建安中,袁紹為中子熙娶甄會女。紹死,熙出在幽州,甄留侍姑。及鄴城破,五官將從而入紹舍,見甄怖,以頭伏姑膝上。五官將謂紹妻袁夫人:『扶甄令舉頭。』見其色非凡,稱歎之。太祖聞其意,遂為迎娶,擅室數歲。」《世語》曰:「太祖下鄴,文帝先入袁尚府,見婦人被髮垢面垂涕,立紹妻劉後。文帝問,知是熙妻,使令攬髮,以袖拭面,姿貌絕倫。既過,劉謂甄曰:『不復死矣。』遂納之,有子。」《魏氏春秋》曰:「五官將納熙妻也,孔融與太祖書曰:『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太祖以融博學,真謂書傳所記。後見融問之,對曰:『以今度古,想其然也。』」〉 荀奉倩與婦至篤,冬月婦病熱,乃出中庭自取冷,還以身熨之。婦亡,奉倩後少時亦卒。以是獲譏於世。〈《粲別傳》曰:「粲常以婦人才智不足論,自宜以色為主。驃騎將軍曹洪女有色,粲於是聘焉。容服帷帳甚麗,專房燕婉。歷年後婦病亡。未殯,傅嘏往喭粲,粲不明而神傷。嘏問曰:『婦人才色,並茂為難。子之聘也,遺才存色,非難遇也,何哀之甚?』粲曰:『佳人難再得!顧逝者不能有傾城之異,然未可易遇也。』痛悼不能已已。歲餘亦亡。亡時年二十九。粲簡貴,不與常人交接,所交者一時俊傑。至葬夕,赴期者裁十餘人,悉同年相知名士也。哭之,感慟路人。粲雖褊隘,以燕婉自喪,然有識猶追惜其能言。」〉奉倩曰:「婦人德不足稱,當以色為主。」裴令聞之曰:「此乃是興到之事,非盛德言,冀後人未昧此語。」〈何劭論粲曰:「仲尼稱『有德者有言』。而荀粲減於是,力顧所言有餘,而識不足。」〉 賈公閭〈《充別傳》曰:「充父逵,晚有子,故名曰充,字公閭,言後必有充閭之異。」〉後妻郭氏酷妒,有男兒名黎民,生載周,充自外還,乳母抱兒在中庭,兒見充喜踊,充就乳母手中嗚之。郭遙望見,謂充愛乳母,即殺之。兒悲思啼泣,不飲它乳,遂死。郭后終無子。〈《晉諸公贊》云:「郭氏即賈后母也。為性高朗,知后無子,甚憂愛愍懷,每勸厲之。臨亡,誨賈后,令盡意於太子,言甚切至。趙充華及賈謐母,並勿令出入宮中。又曰:『此皆亂汝事!』后不能用,終至誅夷。」臣按:傅暢此言,則郭氏賢明婦人也。向令賈后撫愛愍懷,豈當縱其妒悍,自斃其子。然則物我不同,或老壯情異乎?〉 孫秀降晉,晉武帝厚存寵之,〈《太原郭氏錄》曰:「秀字彥才,吳郡吳人,為下口督,甚有威恩。孫皓憚欲除之,遣將軍何定溯江而上,辭以捕鹿三千口供廚。秀豫知謀,遂來歸化。世祖喜之,以為驃騎將軍、交州牧。」〉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篤。妻嘗妒,乃罵秀為「貉子」。〈《晉陽秋》曰:「蒯氏,襄陽人,祖良,吏部尚書。父鈞,南陽太守。」〉秀大不平,遂不復入。蒯氏大自悔責,請救於帝。時大赦,群臣咸見。既出,帝獨留秀,從容謂曰:「天下曠蕩,蒯夫人可得從其例不?」秀免冠而謝,遂為夫婦如初。 韓壽美姿容,賈充辟以為掾。充每聚會,賈女於青璅中看,見壽,說之。恆懷存想,發於吟詠。後婢往壽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麗。壽聞之心動,遂請婢潛修音問。及期往宿。壽蹻捷絕人,踰牆而入,家中莫知。〈《晉諸公贊》曰:「壽字德真,南陽赭陽人。曾祖暨,魏司徒,有高行。」壽敦家風,性忠厚,豈有若斯之事?諸書無聞,唯見世說,自未可信。〉自是充覺女盛自拂拭,說暢有異於常。後會諸吏,聞壽有奇香之氣,是外國所貢,一著人,則歷月不歇。〈《十洲記》曰:「漢武帝時,西域月氏國王遣使獻香四兩,大如雀卵,黑如桑椹,燒之,芳氣經三月不歇。」蓋此香也。〉充計武帝唯賜己及陳騫,餘家無此香,疑壽與女通,而垣牆重密,門閤急峻,何由得爾?乃託言有盜,令人修牆。使反曰:「其餘無異,唯東北角如有人跡。而牆高,非人所踰。」充乃取女左右婢考問,即以狀對。充秘之,以女妻壽。〈《郭子》謂與韓壽通者,乃是陳騫女,即以妻壽,未婚而女亡。壽因娶賈氏,故世因傳是充女。〉 王安豐婦,常卿安豐。安豐曰:「婦人卿婿,於禮為不敬,後勿復爾。」婦曰:「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遂恆聽之。 王丞相有幸妾姓雷,頗預政事納貨。蔡公謂之「雷尚書」。〈《語林》曰:「雷有寵,生恬、洽。」〉 孫秀既恨石崇不與綠珠,〈干寶《晉紀》曰:「石崇有妓人綠珠,美而工笛,孫秀使人求之。崇別館北邙下,方登涼觀,臨清水,使者以告。崇出其婢妾數十人以示之曰:『任所以擇。』使者曰:『本受命者,指綠珠也,未識孰是?』崇勃然曰:『綠珠,吾所愛,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知今,察遠照邇,願加三思。』崇不然。使者已出又反,崇竟不許。」〉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禮。後秀為中書令,岳省內見之,因喚曰:「孫令,憶疇昔周旋不?」秀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於是始知必不免。〈王隱《晉書》曰:「岳父文德,為琅邪太守,孫秀為小吏給使,岳數蹴蹋秀,而不以人遇之也。」〉後收石崇、歐陽堅石,同日收岳。〈《晉陽秋》曰:「歐陽建字堅石,渤海人。有才藻,時人為之語曰:『渤海赫赫,歐陽堅石。』初,建為馮翊太守,趙王倫為征西將軍,孫秀為腹心,撓亂關中,建每匡正,由是有隙。」王隱《晉書》曰:「石崇、潘岳與賈謐相友善,及謐廢,懼終見危,與淮南王謀誅倫,事泄,收崇及親期以上皆斬之。初,岳母誡岳以止足之道,及收,與母別曰:『負阿母!』崇家河北,收者至。曰:『吾不過流徙交、廣耳!』及車載東市,始歎曰:『奴輩利吾家之財。』收崇人曰:『知財為害,何不蚤散?』崇不能答。」〉石先送市,亦不相知。潘後至,石謂潘曰:「安仁,卿亦復爾邪?」潘曰:「可謂『白首同所歸』。」〈《語林》曰:「潘、石同刑東市,石謂潘曰:『天下殺英雄,卿復何為?』潘曰:『俊士填溝壑,餘波來及人。』」〉《潘金谷集》詩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乃成其讖。 劉璵兄弟少時為王愷所憎,嘗召二人宿,欲默除之。令作阬,阬畢,垂加害矣。石崇素與璵、琨善,聞就愷宿,知當有變,便夜往詣愷,問二劉所在?愷卒迫不得諱,答云:「在後齋中眠。」石便徑入,自牽出,同車而去。語曰:「少年,何以輕就人宿?」〈劉璨《晉紀》曰:「琨與兄璵俱知名,遊權貴之間,當世以為豪傑。」〉 王大將軍執司馬愍王,夜遣世將載王於車而殺之,當時不盡知也。〈《晉陽秋》曰:「司馬丞字元敬,譙王遜子也。為中宗相州刺史,路過武昌,王敦與燕會,酒酣,謂丞曰:『大王篤實佳士,非將御之才。』對曰:『焉知鈆刀不能一割乎?』敦將謀逆,召丞為軍司馬,丞歎曰:『吾其死矣!地荒民解,勢孤援絕。赴君難,忠也;死王事,義也。死忠與義,又何求焉?』乃馳檄諸郡,丞赴義。敦遣從母弟魏乂攻丞,王廙使賊迎之,薨於車。敦既滅,追贈驃騎,謚曰愍王。」〉雖愍王家,亦未之皆悉,而無忌兄弟皆稺。〈《無忌別傳》曰:「無忌字公壽,丞子也。才器兼濟,有文武幹。襲封譙王,衛軍將軍。」〉王胡之與無忌,長甚相暱,胡之嘗共遊,無忌入告母,請為饌。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將。〈《司馬氏譜》曰:「丞娶南陽趙氏女。」《王廙別傳》曰:「廙字世將。祖覽、父正。廙高朗豪率。王導、庾亮遊于石頭,會廙至,爾日迅風飛颿,廙倚船樓長嘯,神氣甚逸。導謂亮曰:『世將為復識事。』亮曰:『正足舒其逸耳。』性倨傲,不合己者面拒之,故為物所疾。加平南將軍,薨。」〉吾所以積年不告汝者,王氏門彊,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聲著,蓋以避禍耳!」無忌驚號,抽刃而出,胡之去已遠。 應鎮南作荊州,〈王隱《晉書》曰:「應詹字思遠,汝南南頓人,璩曾孫也。為人弘長有淹度,飾之以文才。司徒何充歎曰:『所謂文質之士!』累遷江州刺史、鎮南將軍。」〉王脩載、譙王子無忌同至新亭與別,坐上賓甚多,不悟二人俱到。有一客道:「譙王丞致禍,非大將軍意,正是平南所為耳。」無忌因奪直兵參軍刀,便欲斫。脩載走投水,舸上人接取,得免。〈《中興書》曰:「褚裒為江州,無忌於坐拔刀斫耆之,褒與桓景共免之。御史奏無忌欲專殺害,詔以贖論。」前章既言無忌母告之,而此章復云客敘其事,且王廙之害司馬丞,遐邇共悉,脩齡兄弟,豈容不知?孫盛之言,皆實錄也。〉 王右軍素輕藍田,藍田晚節論譽轉重,右軍尤不平。藍田於會稽丁艱,停山陰治喪。右軍代為郡,屢言出弔,連日不果。後詣門自通,主人既哭,不前而去,以陵辱之。於是彼此嫌隟大構。後藍田臨揚州,右軍尚在郡,初得消息,遣一參軍詣朝廷,求分會稽為越州,使人受意失旨,大為時賢所笑。藍田密令從事數其郡諸不法,以先有隟,令自為其宜。右軍遂稱疾去郡,以憤慨致終。〈《中興書》曰:「羲之與述志尚不同,而兩不相能。述為會稽,艱居郡境,王羲之後為郡,申慰而已,初不重詣,述深以為恨。喪除,徵拜揚州,就徵,周行郡境,而不歷羲之。臨發,一別而去。羲之初語其友曰:『王懷祖免喪,正可當尚書,投老可得為僕射,更望會稽,便自邈然。』述既顯授,又檢校會稽郡,求其得失,主者疲於課對。羲之恥慨,遂稱疾去郡,墓前自誓不復仕。朝廷以其誓苦,不復徵也。」〉 王東亭與孝伯語,後漸異。孝伯謂東亭曰:「卿便不可復測!」答曰:「王陵廷爭,陳平從默,但問克終云何耳。」〈《漢書》曰:「呂后欲王諸呂,問右相王陵,以為不可。問左丞相陳平,平曰:『可。』陵出讓平,平曰:『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君不如臣。』」《晉安帝紀》曰:「初,王恭赴山陵,欲斬國寶。王珣固諫之,乃止。既而恭謂珣曰:『此日視君,一似胡廣。』珣曰:『王陵廷爭,陳平從默,但問克終如何也。』」〉 王孝伯死,縣其首於大桁。司馬太傅命駕出至標所,孰視首,曰:「卿何故趣,欲殺我邪?」〈《續晉陽秋》曰:「王恭深懼禍難,抗表起兵。於是遣左將軍謝琰討恭,恭敗,走曲阿,為湖浦尉所擒。初,道子與恭善,欲載出都,面相折數。聞西軍之逼,乃令於兒塘斬之,梟首於東桁也。」〉 桓玄將篡,桓脩欲因玄在脩母許襲之。庾夫人云:「汝等近,過我餘年,我養之,不忍見行此事。」〈《桓氏譜》曰:「桓沖後娶潁川庾蔑女,字姚。」《晉安帝紀》曰:「脩少為玄所侮,言論常鄙之,脩深憾焉,密有圖玄之意。脩母曰:『靈寶視我如母,汝等何忍骨肉相圖!』脩乃止。」〉 About this digital edition This e-book comes from the online library Wikisourc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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